「唐薇,我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想幫你一把,你倒是得寸進尺。」
「你他媽聽好了,老子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只愛許笑笑一個人。」
「你不是想死嗎?好,我成全你。」
唐薇睜大眼睛,豆大的眼淚往下掉,臉色漲得通紅。
她漸漸失去力氣,旁邊的人上來勸宋拓:「宋先生,這裡是醫院,讓別人看到就不好了。」
宋拓深深吸了一口氣,輕輕鬆開手,唐薇就像一灘爛泥一樣,跌坐在地上。
她已經說不出話來了,只是抓著宋拓的褲腳,拚命搖頭。
有人看了唐薇一眼,低頭問宋拓:「宋先生,接下來,怎麼辦?」
宋拓笑著,眼底卻是很冷很冷的神色。
他瞥著那人,反問:「唐薇殺了我的孩子,還差點殺死我老婆,你說,怎麼辦?」
那個人朝病房裡看了一眼,小心翼翼地回答:「不如等嫂子養好病,怎麼處理,聽嫂子的。」
宋拓抽出香煙咬著,沒說話,算是默許了。
我知道,他根本就捨不得,唐薇真的死掉。
年少時炙熱的愛情,會刻在心裡,一輩子。
不過幸好,我並不在乎。
10.
出事以後,宋拓每天都守著我。
他對我,是捧在手裡怕摔著,含在嘴裡怕化了。
可是不夠。
我真正想要的東西,他還沒有給我。
我不能說自己想要,要多了,宋拓會懷疑。
我要不斷的刺激他,讓他憤怒,讓他嫉妒,讓他為我,失去一些理智。
乖乖的,聽我的話。
在某個平凡的早晨,我決定離開宋拓。
他做好早餐,端著牛奶上樓,準備哄我起床的時候,看見我已經收拾好了行李。
宋拓的笑容迅速冷卻,耐著性子問我,什麼意思。
我摘下那枚被唐薇丟掉,又被宋拓好不容易找回來的鑽戒,放在桌上。
輕聲說:「沒什麼意思,只是不想要你,也不想結婚了。」
宋拓像是聽到什麼笑話,冷冷地勾著嘴唇,把牛奶遞到我眼前,命令我喝掉。
他抬起另一隻手,有些用力的捏著我的後頸,笑著說:「我很喜歡一句話,叫,床頭吵架床尾和。」
「笑笑,你要乖一點,別總說氣話,讓我忍不住,想在你難受的時候糟蹋你。」
我猛地推開宋拓,抬手的時候,打翻了他拿在手裡的牛奶杯。
玻璃杯碎了一地,我不管不顧,橫衝直撞地往外走。
宋拓看見我的腳背被玻璃劃傷,咬牙罵了一句,一隻手攬住我的腰,把我扔上床。
他握著我的脖子,惡狠狠地凶我:「許笑笑,你就是欠收拾,是不是!」
「我解釋過無數遍,那天晚上,我是為了唐薇的情緒能穩定一點,才順著她說下去。」
「我他媽低聲下氣這麼久,你的氣,什麼時候才能消?」
「你到底想要我怎麼做,才能相信,我愛的人是你?」
我看著他,笑了笑,平靜地回答:「宋拓,沒關係,其實我根本就不在乎,你到底愛誰。」
「反正,我從來也沒有真的愛過你。」
宋拓好像被人按下暫停鍵,就那麼直勾勾地盯著我。
像是要把我看穿,看看我說的話,是真是假。
他突然埋頭咬住我的脖子,尖尖的虎牙都快要戳破我的血管。
他像個猛獸,在給自己的愛人做標記。
片刻後,宋拓貼在我耳邊,警告我:「笑笑,別再說氣話,說你不愛我,我會難過。」
「你記住,你說過要和我結婚生子,要給我一個家,我心動了,也認真了。」
「如果你敢反悔,我真的會弄死你。」
我盯著空白的天花板,安靜地聽他說著。
在宋拓看不見的地方,我輕輕笑了。
11.
我鬧著要離開,宋拓就把我囚禁在別墅里,哪兒都不許我去。
他讓人把唐薇帶到我面前,什麼都沒說,任憑我來處理。
唐薇比從前瘦了一些、邋遢了一些,應該是最近過得不舒服。
但她看著我的時候,還是和以前一樣,眼裡迸發出嫉妒和不甘,恨不得我去死。
我就知道,宋拓不會讓她吃苦的。
吃過苦的人,不是這樣的。
宋拓對唐薇,總是很念舊情,讓她生出一些,想要破鏡重圓的希望。
我冷冷笑著,站在唐薇眼前,掏出槍,抵在她的肚子上,輕聲說:「你欠我兩槍。」
「一槍還給我,一槍還給,我的孩子。」
唐薇咬著牙挑釁我:「許笑笑,你不敢開槍。」
「你知道的,除了阿拓,沒人敢動我。」
餘光里,宋拓懶懶地靠在沙發上,靜靜地看著我,沒有說話。
往常這時候,我應該乖一點,等著他來告訴我,我敢不敢殺了唐薇。
可是,我不想再聽話了,我裝得夠累了。
我突然扣動扳機,所有人都嚇了一跳,連宋拓都向前俯身,差點衝過來。
槍聲並沒有真的響起來,因為,我沒裝子彈。
唐薇臉色蒼白,看著我的眼神,再也沒有剛剛囂張的顏色。
她哭著去找宋拓,像條狗一樣,跪在宋拓腳邊,看著就叫人覺得可憐。
我不緊不慢地跟過去,一腳踩在唐薇的後背上,用力的,把她踩趴在宋拓眼前。
我盯著她驚恐的側臉,輕聲笑說:「別哭啦,此時此刻,我沒想真的要你去死啊,逗你玩兒的,瞧給你嚇得。」
「我覺得你特別好玩,我得把你留在身邊,慢慢消遣。」
「唐薇啊,以後每天,你都得挨我一槍。」
「也許有子彈,也許沒有子彈,全看我心情。」
「為了活下去,你要努力一點討好我,萬一我被你哄好了,也許,我也就和宋拓一樣,捨不得殺你了。」
我抬起頭,笑著問宋拓:「你說,好不好?」
唐薇一邊哭,一邊求宋拓:「阿拓,不要答應她,不要答應她,她瘋了。」
「我好害怕啊,阿拓,你說過的,你最捨不得看我害怕的樣子,你說你會心疼的。」
「你真的想看見,我被她折磨死嗎?」
宋拓輕輕挑眉,我猜,他是要為唐薇說話。
在他開口之前,我輕輕摸了摸肚子,小聲說:「宋拓,從前我為你受過那麼多傷,其實我早就不知道什麼是疼了。」
「你捨不得唐薇受傷,要我替她挨一槍,我可以,我真的可以。」
「我只是心疼,我肚子裡那個小小的,好想好想叫你爸爸的寶貝。」
宋拓的喉結微動,他捧著我的臉蛋,像是捧著一件珍貴的寶物,輕輕撫摸著。
他哄我說:「笑笑,只要你高興,你想殺了誰,我都會點頭。」
12.
唐薇說,我是個瘋子。
宋拓好像也是這麼認為的。
他給我請來最好的心理醫生,他說,我病了。
我也覺得自己最近有些病態,就是那種,所有的事情都在按照我設想的方向,順利發展。
可是我能感覺到,那股支撐在我心裡,讓我好好活下去的力量,會在一切願望達成之時,轟然倒塌。
在宋拓沒有回家的夜晚,我拿出那張被我偷偷藏起來的老照片,看了又看。
照片上的男人只有一個背影,可是我卻再也沒有機會,把臉貼在他的後背上,說一句,我愛你。
最近,我常常冒出一個念頭,等所有的事情都解決了......
周遇,我就去找你,好不好?
我抱著照片,不知道什麼時候睡著了。
醒來的時候,發現懷裡的照片,不見了。
唐薇在我床邊等我起床。
她有些緊張、又有些怨毒的盯著我。
我沖她比了個手槍的手勢,眯著眼睛,輕輕說:「砰——」
看見她嚇得渾身一抖,我噗嗤笑出聲。
招招手,讓她把早餐和水果放在床上,一邊吃,一邊誇獎:「今天的葡萄好新鮮啊,唐薇,你也嘗嘗,來,張嘴。」
唐薇的手攥得緊緊的,她屈辱地閉上眼睛,半蹲在床前,張開嘴巴。
我扔出一顆綠色的葡萄,穩穩地扔進她的嘴巴。
問她:「怎麼樣,好吃嗎?」
唐薇低著頭,咬牙說,好吃。
她突然笑了笑,像是想到什麼有意思的事。
抬起頭,眉眼間帶著幸災樂禍,小聲說:「笑笑,多吃一點吧,這麼好吃的葡萄,可能,以後就再也吃不到了呢?」
我挑起眉毛,笑了笑,沒說話。
13.
宋拓回家的時候,我正在臥室里翻找東西。
他沉默地站在我身後,突然出聲問我:「在找什麼?」
我停下手裡的動作,慢慢轉身,深吸了一口氣,有些敷衍地回答說:「沒什麼。」
宋拓扯著我的胳膊,把我拽進他的懷裡。
他緊緊盯著我的眼睛,片刻後,自嘲的笑著,有點生氣,又有點難過地問我:「許笑笑,你連騙一騙我,都懶得做了,是嗎?」
他抬起一隻手,手指間夾著我丟掉的照片。
照片上的周遇要走,我坐在地上緊緊抱著他的腿,不想讓他走,不想讓他來北區做臥底。
那一年,是我一生里最好的青春年華。
那一天,我就該拼了命的,不讓他走。
我想不到,他這一走,就再也沒回來。
周遇的職業,是不方便留照片的。
我和他僅有的記念,也就這一張。
是那天,他的戰友正好在家裡做客,拍下我撒潑的這一幕,笑話我是個無賴。
其實,我就是個無賴啊。
我長在一家黑心的孤兒院裡,沒人疼、沒人要,學了一身壞毛病。
遇見周遇那年,我才十六歲,被人從孤兒院裡趕出來,一直在流浪。
那天,我在便利店裡偷了一個飯糰,緊張地躲進一條巷子裡,正好碰見在那裡抽煙的周遇。
那天,我本來想去死的,死之前,我想吃點好的。
那些擺在商店裡,沾滿肉汁的飯糰,對我來說,是偷來的幸福。
我把飯糰一口塞進嘴裡,嘴巴都快被撐破了。
周遇挑起眉尾,有些奇怪地看著我。
我又哭又笑地望著他,好想告訴他,這個飯糰好好吃,真的,好好吃啊。
他吸了口煙,眯著眼沒搭理我,轉身走了,只留下一陣淡淡的薄荷香氣。
我以為,他是嫌我噁心。
沒關係,反正好多人都嫌我噁心。
我靠牆坐下,一點點的,把飯糰咽了下去。
低著頭想,我要死在哪裡,才不會嚇到別人。
想的正出神,突然有人拎了一袋吃的放在我腳邊。
我抬頭去看,是剛剛那個抽著煙、長得很好看的小伙子。
他說他叫周遇。
他是我的周遇。
太陽在他身後,發出耀眼的光,照得我睜不開眼睛。
周遇蹲在我面前,把煙頭摁在地上,問我:「小毛賊,你叫什麼名字?」
我楞楞地看著他,輕聲說:「我叫笑笑,許笑笑。」
他也不嫌我髒,伸手揉了揉我的頭髮,逗我說:「許笑笑,笑一笑。」
那天的周遇,是天使啊。
14.
我伸手去搶我的照片,宋拓卻舉高了胳膊。
他掐住我的脖子,兇狠地問我,照片上的人是誰。
他幾乎像是要咬碎自己的牙齒,從齒間擠出幾個字:「許笑笑,你敢背著我,愛上別人?」
我一邊哭,一邊冷笑著,嘲諷他:「我有背著你嗎?我早就說過呀,我從來也沒有真的愛過你。」
「怎麼,只許你有忘不掉的唐薇,不許我有忘不掉的人嗎?」
「我實話告訴你,跟你在一起,我就是玩玩的,把你當個消遣罷了。」
「你比不上我愛的人,哪怕半點的好。」
宋拓的手指漸漸用力,我有些喘不上氣,還是強撐著笑,說:「宋拓,你最好放我走,或者,殺了我。」
「因為,我永遠也不會愛上你。」
宋拓突然笑了,他鬆開掐著我脖子的手,把我緊緊抱進他的懷裡,不讓我掙扎。
他貼在我耳邊,惡狠狠地罵我:「許笑笑,你少他媽放屁了。」
「你為我哭、為我笑,為我連命都不要了,現在,你說不愛我?你不愛我,你犯什麼賤?」
「笑笑,你生病了,我不跟你計較。」
「但是你想解脫,不可能。」
「這輩子,你活著是我的人,死了,也是我的鬼。」
宋拓把我的照片撕成碎片,扔在我的臉上。
這一刻,他的嫉妒和憤怒,到達頂峰。
唐薇偏偏往槍口上撞,衝進來,哭著大喊:「宋拓,她都承認了,她愛的是別人,你為什麼還要留著她!」
「你對她這樣仁慈,為什麼曾經對我那麼殘忍?那我算什麼啊!我算什麼啊!」
「許笑笑,你去死吧,宋拓捨不得殺你,我來!」
她手裡舉著水果刀,朝我衝過來。
宋拓猛地抱緊我,那柄刀扎進他的肩膀。
這一刀,徹底斷送了唐薇的生路。
砰的一聲槍響,宋拓頭都沒回,就打穿了她的身體。
唐薇不可置信,倒在地上,朝宋拓爬過來,拖出一條長長的血痕。
宋拓沒再管她,只是抱著我,輕聲說:「笑笑,我再也不對唐薇心軟了,好不好?」
「以後,我只心疼你一個人,好不好?」
「我愛你,你也要,愛著我。」
15.
我把照片的碎片全都收了起來,拿出透明膠,想把它們粘在一起。
周遇的後背成了破碎的影子,我一遍遍撫摸著,掉下眼淚。
我咬著嘴唇,使勁忍著心疼,告訴自己:許笑笑,不許哭。
周遇說過的呀,許笑笑,你要笑一笑。
那天之後,宋拓很久都沒來找我。
再次出現的時候,他說,要結婚。
他說婚禮在山間的禮堂,是我很喜歡的地方。
以前也說過,想在那裡辦婚禮,當時宋拓不肯,底下的人也都反對。
那裡在宋拓的勢力範圍外,結婚當天,集團的高層人物都要來參加。
全部人馬集中在那裡,是一件很危險的事。
我就再也沒提過。
為了哄我高興,宋拓願意冒險。
他派人提前去教堂附近,查看一下地形,安排一下保衛部署。
讓宋拓放鬆警惕,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我能做的最多的,也只是這樣了。
婚禮那天,我被宋拓逼著穿上婚紗,捧著捧花,一步一步走向他。
牧師問我,願不願意嫁給宋拓。
我冷著臉,不說話。
宋拓的睫毛微微垂下,他笑了笑,笑里有些苦澀。
他伸手捧住我的臉,輕輕地吻了下來。
小聲哄我:「老婆,說你願意,好不好?」
他的話音剛落,就聽見幾聲槍響。
有人喊:「媽的,有條子,快跑!」
教堂里亂成一團,一群人衝上來保護宋拓,把我擠倒了。
宋拓掏出槍,一字一句地命令其他人:「別他媽管我,看好我老婆。」
我被人拽著,一路跟他們一起逃竄,山間地勢複雜,我跑丟了鞋子。
我的腳被扎破了,流了一地的血。
有人勸宋拓:「宋先生,不能再帶著嫂子了,她的血會暴露行蹤的。」
宋拓一腳踹翻了他,蹲下身,把從衣服上扯下布條,纏住我的傷口。
他把我抱在懷裡,不停地安慰:「不怕,笑笑,別怕,有我在,我不會丟下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