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籠完整後續

2025-02-06     游啊游     反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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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迫不及待地打開車門下了車。

我主要是擔心我媽又被李世瑋給誆了。

斑馬線。

紅燈。

紅燈轉綠。

車流靜止,人流移動。

我邁出步子,突然「砰」地一聲巨響,整條街都騷動起來。

「啊——!!!」

一個熟悉的尖叫聲,從一片譁然中如同突刺一般破出。

繁華鬧市,一場血腥的車禍就發生在街頭。

被撞的人是李世瑋,他在不遠處的街角被一輛急沖而來的車撞出好幾米遠。

意外發生後,那輛車非但沒有停下,反而繼續加速,狠狠碾過口鼻涌血、身體已在抽搐中的李世瑋,輪胎在路面拖出幾條長長的血痕。

我媽親眼目睹這一切。

親眼看著她弟弟慘死。

那天之後不久,她徹底瘋了。

22

阿 sir 告訴我們,李世瑋是被人惡意報復了。

著實沒料到,我曾說李世瑋做的那生意是違法犯罪,竟是一語成讖。

前一陣子,他在與人合夥往港城的各大娛樂場所兜售一種新型的軟性毒品。那種毒品被做成糖果的樣子,許多人都不知道那是毒,只知道在蹦迪時含一顆,或丟進酒里,情緒就特別容易嗨起來。

談到毒,大家不敢碰,但對這樣五顏六色的小糖果,便沒有那麼重的防備心,於是它的銷路很快就被打開。

由於港城以前沒有出現過這一類的東西,很多處於這條銷售鏈條中底端的人,也都不知那是毒品的一種,只是見它賣得好,利潤高,能掙錢,便大力地推銷。

李世瑋最開始也是不知的,他滿以為自己運氣絕佳、眼光獨到,尋到一條上好的掙錢門路,都已做起不日便要暴富的春秋大夢。

然而隨著了解的深入,最後他還是知道了。

經過反反覆復的糾結後,他竟決定要去做警方的秘密線人。

當然,也不是全無好處。他是談了條件的,事成之後,他將得到一筆很大額的獎金。但做這麼危險的事,對他這樣的人來說,還是不可思議。

那日,他約他的家姐出來見面,便是想要告知她這些。他告訴她,他不是有意碰毒品生意,這一次,他要去做一件好事,也許會有些日子不能聯繫,叫她不要擔心。

他們姐弟兩個對毒品是最深惡痛絕的。他們的家鄉是個貧瘠的地方,卻毒品泛濫,幾乎每家每戶都有吸毒的人,每年不知有多少人要死於毒品的殘害。

李世瑋不是多麼高尚,只是那種刻在骨頭裡的對毒品的憎恨,讓他在得知自己竟參與兜售毒品之後,夜夜都發噩夢。

我媽開始精神恍惚,以至不時陷入瘋癲之後,那些關於他們姐弟的人生過往就常常念在嘴邊。

她說起那些因吸毒而死去的人死狀有多可怖。

她說起人們為了換取毒品,都是怎樣地賣兒賣女,親人相殘。

他們的父親也是個毒蟲,毒癮發作時人很恐怖,摔打他們,揪著他們姐弟的頭往牆上狠狠地撞。家裡的一堵牆壁,陳舊的血,新鮮的血,血跡與血跡疊著,時間久了都風乾成一種枯萎的顏色。

而他們的媽媽是個用錢買來的瘋女人。

就因為她瘋,那個男人便更加肆意拆她的骨、吸她的血。夜裡,他們家總會有不同的男人過來,他們尚小,聽見母親哀哀的叫聲,就抱在一起大哭。

每當有男人來過,那個男人便能多換來一點毒品。量並不多,為了那麼一點點,就要一個女人付出不知多少的血和淚。

日子似乎只有更糟,沒有更好,他們的母親越發地瘋癲了。

一個雷雨交加的晚上,夜很深時,母親又發病。她拖著把生鏽的斧頭,在村裡走了一圈,砍死村裡好多戶的男人、砍死那個將她當物品出售的「丈夫」,最後要來砍他們姐弟。

「你知嗎?你知不知?那天,好大好大的雨,我睡得好沉,忽然耳邊響起好大的一聲,我嚇得醒過來,看見一把斧頭劈在我的耳朵旁邊,我阿媽,那是我阿媽!她要砍死我們的!」

我媽驚恐地抓住我的手臂,殘忍地陷入對那個雨夜的回憶。

「她沒砍中,又要砍第二次,阿明立刻就撲過來抱住我,他心裡有我這個家姐,真的有的,他還記得要保護我!」

我媽張開手臂,做了個撲抱的姿勢。

那個時候,李真珠不叫李真珠,李世瑋也不叫李世瑋。他們是李曉紅和李曉明。

「我嚇得大哭,我喊,媽媽!媽媽!」

「然後我媽媽就醒過來,她醒過來!她突然望住我,斧頭就那樣舉著,上面的血在滴,好多的血,就和外面的雨那樣多!」

「她望著我流了眼淚,她的眼淚也是紅色的!好像血一樣……」

「她大笑,大叫,她丟著斧頭跑出去!她放過我了!放過我們姐弟!」

「她竟放過我啊!!」

「媽媽——媽媽——」

我媽抓著頭髮,悽厲地叫起來。

那就是她母親留在她記憶中的最後一幅畫面。

後來,她的母親淹死在當地的一條河裡,很多天以後才被發現,被人草草地葬了。

之後,她和弟弟離開家鄉,一路輾轉,一路流浪,最後是偷偷藏在一艘貨船里,漂洋過海,來到據說十分繁華的港城。

十七歲時,李世瑋同人打架,傷勢很嚴重,為了不多不少的一筆藥費,她答應下海做舞小姐。

十九歲時,她遇見初戀徐豐,懷了他的孩子。懷孕後她第一時間發現,但徐豐不要,命她打掉,沒多久就消失在港城,找不見人。李世瑋給她出了個大膽的主意,讓她乾脆搭上一直對她有色心的宋秉誠,再假裝懷上他的種,成功後從此就能攀上高枝。

結果顯而易見,她對答應了,成功了。無論多少人看不上她出身,講她不過是個舞女,山雞怎能真變鳳凰,她終究成為了宋家笑到最後的人。

這一世究竟是贏是輸?

相依為命的弟弟慘死,她亦瘋癲,她再也給不出答案。

23

宋少淵說,港城就要變天,興盛會那幫人,連毒品生意都沾,行事又如此肆無忌憚,遲早自取滅亡。

我也不知真假,若是真,我只盼那日早些到來。

我媽生病後,總有難以控制的時候,大哭大笑都已不算大事,自傷或者傷人才叫我心力交瘁。

有一次我不小心被她從樓梯上推下去,摔斷了手、磕傷了頭,宋少淵來醫院看我,我不知怎麼,一見到他鼻子就酸了。

他伸手將我攬進懷裡,我的額頭貼在他胸前,呼吸著他的氣息,沒出息地掉了幾行淚。

宋少淵擦掉我的眼淚。

「怎麼不把她送去醫院?」他問我。

我疲倦地嘆氣,「她不肯的,在家裡她可能情緒還好些,送去醫院,她鬧得更厲害,我也不忍心看她被綁,被送去電擊。」

「那我找幾個醫生護士去家裡看護她吧。」

這話從宋少淵口中說出來,我有些驚訝。他就在我臉上輕輕地掐一下,「你都還叫我哥,我也不想看見你總搞得這麼慘。何況她都這樣了,我也沒必要跟一個病人太過不去,是不是?」

後來那棟宋宅,就幾乎變成我媽的療養院。

有醫生和護士幫忙,她的情況穩定一些,我也得以喘息,不用再時時刻刻精神緊繃著。

有那麼一陣,我都以為這樣下去,她總能一天天地好起來。

然而終究還是我太樂觀。

一天半夜,她在自己房間點了把火。

天氣乾燥,火勢蔓延得很快,等到我被濃煙嗆醒,半棟屋都燒起來。

最終,身處這場大火中心的她,葬身火海。

大火撲滅後,我站在曾經這棟豪華的大屋前,看著一片焦黑的廢墟,從未有過地恍惚。在悲傷抵達之前,我先墜入無盡的虛無。

我想起很久之前,我媽和李世瑋曾因為她不肯變賣珠寶首飾去換現錢,而大吵一架。

那時她最寶貝的那些東西鋪了滿桌,她一著急趴了上去,像枕著它們,睡著它們,她大喊:「我不管我不管,這些東西就是不能拿去賣!這都是我的臉面,都是我的尊嚴!難不成你以後要我素麵朝天地出去打牌?那些女人豈不是更加看不起我!」

李世瑋要錢不成,十分暴躁地道:「你什麼身份,成日裡搞得那麼誇張出去,人家就看得起你了?什麼面子不面子,錢是要用來花的,不是換成首飾給你看的!難道你死了還能抱著這些東西入棺材?」

「我就要抱著入棺材!我就是死也要死在這棟豪宅里!怎樣?這都是我用自己半生換來的,我不守著它們,摸著它們,我到死都不知自己這輩子到底圖到什麼!」

所以,李真珠女士,你現在算是得償所願嗎?

這是黃金屋,這是金絲籠,你飛進來,千辛萬苦地在這裡紮根,也心甘情願地被困在這裡。你一度也困住我。你告訴我,要努力做籠子裡看上去最貴的鳥。我們都在為這個可笑的「看上去」努力。

現在,你終於和你的珠寶首飾死在一處,這棟屹立多年不倒的豪華大宅,做了你的棺槨。

立身於火海時,你是怎樣表情?

大哭,還是大笑?

臉上忽然落下一點冰涼。

我抹了抹臉,緊接著,更多涼意襲來。

下雨了。

我沒有哭,老天爺也看不下去,替我沾濕臉龐。

我閉了閉眼,眼中依舊乾涸,卻反而忽然很想笑。

突如其來的暴雨中,我笑出聲,然後才笑出淚來。

媽媽啊,媽媽。許多的執念,許多的愛憎,許多的是非,到最後就剩幾縷青煙而已!

媽媽,下世投胎時幸運些吧。

紅塵滾滾,不要再入一捧泥沙。

24

宋宅燒毀後,我花去很大一筆錢為我媽買了塊風水寶地做墳。我想她總歸是喜歡這些昂貴的東西。

在這世上,我徹底地孑然一身了,剩一個天天喊著「哥」,實際卻沒有血緣關係的宋少淵。還好他沒有不要我,讓我搬去與他同住。

不過他開始變得很忙。

他之前說過,港城要變天,如今似乎是到時候了。興盛會頭上的保護傘倒台,他們的話事人聞風潛逃,但失敗,隨著他的落網,整個社團土崩瓦解,該抓的抓,該散的散,無論曾經再怎樣輝煌,終究是落幕了。

而和記聰明,一早認清局勢,早兩三年便開始著手洗白手底下的灰色生意,一邊轉做實業。這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新公司雖已成立,但大樹底下盤根錯節,還需要時間。

宋少淵的契爺林兆祥是個傳奇人物,然而如今已到暮年。他生了病,身體每況愈下,公司里的事慢慢地都要交由宋少淵來接管。宋少淵年輕,要洗白以前社團的那些生意,便要動到社團根基,觸及到某些人的利益,加上他行事風格比較強硬,也招來一些忌恨。

一個晚上,他欲駕車載我上海邊的一座山頂看夜景,不想汽車剎車竟被人動了手腳。

駛上盤山公路時,汽車因剎車失靈完全失控,直直衝下懸崖,幾經翻滾,最後墜落在海邊的一片礁石灘。

我因猛烈撞擊陷入短暫昏迷,也不知昏了多久,直到耳邊響起宋少淵焦急的聲音。

「阿瑾,阿瑾,宋文瑾!」

「你醒一醒!」

我睜開眼,在倒錯的視線中看見宋少淵臉上有鮮血淌下。

「油箱很快要爆炸,你快走!」

我反應過來,趕快嘗試去拉變形的車門。

費了一些勁,車門被成功踹開。

正要往外爬時,我忽然覺得不對,轉頭去看宋少淵:「你呢?」

宋少淵離奇地冷靜。他說:「我的腿被卡住了,別管我,你快走。」

我睜大眼,都有點聽不明白他是什麼意思。

「走啊!」宋少淵見我不動,催促道,「快!沒時間了!」

我慌亂地說:「你的電話呢?打電話,打電話叫人……」

「壞了,打不出去,你別想著管我了,沒時間的,你快走!」

他怎麼能講出這種話來?

「你別跟我開這種玩笑!」

我用最快的速度爬出車外,回過身使勁地試圖將宋少淵拖出。

時間一秒一秒地過去,宋少淵不斷催促,到最後已是聲嘶力竭:「走啊!宋文瑾!再不走你也要死在這裡!快走啊!!」

不......

不。

不!

我不能!

我不能眼睜睜地看他死!

我可以救他,我一定可以救他!

「宋文瑾你是聽不懂——」

「閉嘴!」我使勁扳著卡住他的擋板,含著眼淚吼出聲,「宋少淵,你能不能別那麼自以為是,別跟我講那麼殘忍的話!我就只剩你一個了!你死了我也不要活!」

上天眷顧,最後時刻我還是將宋少淵拖了出來。

我艱難地將他背起,剛走出沒幾步,汽車在身後不遠處爆炸。火舌在海浪拍岸的水霧中沖天而起,海風似刀,颳得我渾身都疼,劇烈的氣流震得我撲倒在地。

鮮血糊住了我的眼睛。

失去意識前,我在一片模糊的紅色中看見宋少淵向我爬過來。

「哥......」

我動了手指。

他抓住我的手,閉上眼時,眼角滑落一行淚。

......

我做了好多雜亂的夢。

夢見徐豐和宋秉誠死的那一晚。好多的血,闔不上的眼睛。

夢見李世瑋被車撞飛。破碎的身體,拖長的血痕。

夢見我媽在火海里哀傷地看著我。我喊了一聲「媽」,如同兒時一般衝上去將她抱住,迎接我的卻不是一個溫暖的懷抱,我媽在我身前化作片片飛灰。

短短二十幾年,如此多的死亡。

是我的錯嗎?都是我的錯嗎?

最後我夢見宋少淵。

夢見他憤怒地將匕首捅進他父親的肩膀,然後猛一扭頭,拿著那把匕首朝我衝過來。

他臉上是血,他朝我衝過來,衝過來,衝到我面前——

忽然,張開雙臂,擁住了我。

我嚇得在他懷裡大哭。

我在現實中從未那樣放聲哭過,像要流干身體里所有水分。我都不知我有那麼多傷心,那麼多恐懼,那麼多眼淚。

我哭著睜開了眼。

......

是......

醫院病房。

一片刺眼的白色,沒有宋少淵。

思緒回籠,我一下子坐起來,焦急地向旁邊的護士詢問宋少淵的情況,宋少淵的病房,然後不顧阻攔,拔下手背上的針頭,跑了出去。

從未行過那樣遙遠的路。

電梯門「叮」地一聲向兩邊打開,我驚喜地提前抵達終點。宋少淵穿著病號服、拄著拐杖站在眼前,我與他對過視線,知道他要擁抱我,便主動撲了上去。他果然接住我。

「哥,」我有些哽咽,「你是要來找我的嗎?」

他說:「是。」

「那,是不是就不要分開了。」

「好。」

都沒料到他答得這樣快,我強調一次:「我說不要分開,你明白我什麼意思嗎?」

「當然。」

宋少淵撫摸著我的臉,溫柔地,親吻我的額頭。

「只要你願意,就可以一直不分開。」

25

我與宋少淵是被附近的遊客發現,並 call 救護車救下的。

後來他揪出了要害他的人,解決了身邊的麻煩事,公司發展走上正軌,也能算個正兒八經的生意人,是「宋總」了。

我則出國又念了幾年商科。這次真是心無旁騖地學習。時代的浪潮滾滾而來,不在激流中學會游泳,就會被拍在岸上——天吶,不可思議,如今我口中竟也能說出這樣奮進的時代雞湯。

出國前我與宋少淵一起去掃墓。我媽在天之靈大概是沒有做好看見我和他手牽著手的心理準備,我支支吾吾地讓他別去,他也沒什麼意見,應該說,他也沒多想去,便愉快地達成共識。

不過他帶我去了他母親許靜雅的墓前。

去之前我很緊張。即使要面對的是一塊碑,一張黑白照,我也仍是很緊張。

宋少淵說,沒關係,我媽很開明的,她不會討厭你,她以前還誇過你聰明。不管他說的是不是安慰我的話,反正我厚顏無恥地當真了。

結果那一日,站在許阿姨墓前時,厚重的雲翳似被風吹開,陰了大半日的天上,忽然漏下一點陽光。溫度攀上我的肩膀,我的臉,我心裡一下子就輕鬆起來。

過了幾天,宋少淵遞給我幾頁紙張,說是讓我看看。

他說那是從許阿姨的一本日記裡面掉下來的散頁。

他從沒翻過許阿姨的日記,只是那天收拾書房的文件時,順手也收了收許阿姨留下的書本。好多書本都舊了,那本日記也是,不小心掉在地上時,有些紙張就脫落下來。

「提到了你媽,你看看吧。」

......

許靜雅的日記

19xx 年 x 月 x 日 陰

我沒有想到,李真珠竟然會拿錢給我看病。

可我的身體我知道,再多的錢砸進去,也是枉然,我不必承她這份情。

我說多謝你的好意,但這錢就不必了,我用不上,沒想到她反應很大,像是被羞辱了,說,你不要裝清高,我知道你們現在手裡緊張,否則我也不會管這個閒事!你這是看不起我的錢嗎?

老實說,我確實不想與她有太多交往。一個破壞我的家庭,還堂而皇之地住進家裡的女人,我需要喜歡她嗎?

但要說很看不起,那也是不至於。

我對她說,你不要這樣激動,我沒有看不起你,只是我的身體就這樣了,就算是少淵,我也是勸他別太執著的,你的經濟也都被宋家管著,別到時浪費了你的錢,又叫你難做。

李真珠告訴我,這筆錢是她自己偷攢的私房錢,宋秉誠不會知道。

我堅持不要,勸她既能攢下私房錢,就多多為自己,為兒子留著,伸手找宋秉誠要錢雖然簡單,但終究還是要看他臉色。你自己也知道,青春和美貌都是留不住,萬一哪天他又另結新歡,到時你怎麼辦呢?

我也不知我說了什麼,李真珠竟然就哭了起來。

哭著哭著,就同我道歉,告訴我之前我被趕出宋家,都是她和她弟弟一手策劃的,我沒有說話,她又像害怕就此處於弱勢地位一般,心虛地,事先張揚起來,「我知道我知道,都是我對不起你!可要不是你先想要趕我們母子走,我也不會答應做這樣的事!現在我來我來贖罪,你又不肯要!」

我哭笑不得,都不明白自己是什麼時候要趕她走。後來仔細詢問,才知她與她的弟弟是誤會了。我確實與宋秉誠說過,不想再在這個家裡,與她抬頭不見低頭見,但那是我向他提出,想要搬進寺廟裡清修一陣。不過宋秉誠並未答應就是。他覺得這事傳出去丟臉,像是我去做了尼姑一般,而且也大大有損他一直以來對外營造的「妻妾和睦」的假象。

說起來也可笑,什麼年代了,怎麼還有什麼妻,什麼妾呢。男人靠此樹立自己能鎮住家宅的威武形象,我年輕時真是識人不清,竟覺得他這人不錯。

話又說回來,那時我又有什麼選擇?父命之命,我不過是拚命地從他身上挖掘出些優點,以此安慰自己這段婚姻還沒太糟罷了。後來我主動提出想離婚,也不被允許,在他們眼裡,女人離婚是二手貨,被個舞小姐排擠走,就更丟臉。只能熬吧。也熬了夠長的日子。

我看著哭泣的李真珠。

她比我年輕太多,何嘗不是早早地開始熬呢?

宋秉誠並非良人,好時溫柔小意,不好時也勢若雷霆。尤其近些年,宋家衰微,他更是喜怒無常。寂靜深夜,何嘗沒聽過他殘酷的聲音,與她哀哀的哭泣呢?

其實她是替我受過一些罪的。

夜裡受了再多,白日裡也笑吟吟,甚至有些耀武揚威,炫耀一般展示她的新衣新鞋新首飾。當然,也許她就是想要這樣,算她求仁得仁。但總歸也是苦過。

女人吶,女人好像總是苦的。

李真珠哭著問我,像她這樣什麼都沒有,什麼都不會的人,想要給她們姐弟,還有她的孩子一個好生活,除了靠美貌籠絡住男人,還能怎麼辦?

我也很想問她,何苦那樣貪婪?

可轉念一想,人生在世,誰又不貪婪?只不過各人執念不盡相同罷了。

對她的所作所為,我當然不能苟同。但是算了, 她也為我披過衣, 她也牽掛著我的病, 是是非非, 就這樣吧。

我不原諒她。但我也不恨她。

命運自有分說。

而且反正我是快要死了。

同為女人,我對她最大的善意就是, 盼望宋秉誠這一世能短命些。

剩下的日子,那就熬吧。

......

看完這頁日記後, 我沉默許久。

從來不知, 我媽竟還在許阿姨病重時給她送過錢。

宋少淵說:「我媽一直跟我說, 讓我不要心懷恨意生活,不要報復, 那個時候我覺得她太軟弱可欺,現在倒是有一瞬間的理解了。」

我問他:「假如你沒答應過許阿姨不報復,你會對付我媽嗎?」

宋少淵沉默一下, 看向我, 「不想騙你, 我會。」

也不意外。

而且其實他也已經嘗試過一次。只不過那一次方式比較曲折,最後徐豐也被反殺。

只能說,如今我們兩個還能這樣在一起,是命運給予了神奇的寬恕。

這晚是我出國的前一晚。宋少淵嘴上說著又不是不回來, 有什麼不捨得的,身體卻不是這樣做。

說是很快,但我還是等足半個鐘。

「-當」「那我可說不好, 萬一就是有比你有錢、比你帥、比你身材好的外國朋友——」

宋少淵簡直有點瘋了, 這句玩笑話都沒講完, 我就再也沒說出別的話來。

最後, 結束的餘韻尚在, 我左邊的耳垂狠狠一痛。

他竟然把一枚耳釘就那麼生釘了進去, 摸了我一手的血。

他威脅我:「你要是不聽話, 我就再往你身上的其他地方釘。」

我聽了咋舌,「……哥,其實你真的是個變態吧。」

「你可以試試。」

我為什麼要試?

只要回份禮給他。

我摟住他的脖子, 在床上翻個身, 低頭在他的脖子上用力地咬了一口, 咬出一圈帶血的牙印。

這麼明顯的地方,他遮不住。我得意洋洋, 說:「如果有人問你這是誰咬的, 你就說是你惹你的寶貝弟弟生氣——」

宋少淵輕聲笑, 打斷我說:「我說是我的寶貝。」

我大笑著撲在他身上, 「宋少淵你完了,現在你會講這麼肉麻的話,你完完全全栽在我手裡!」

「所以呢?」給他逮到機會了,順著就問, 「你是不是應該要專一,要痴情,要對我負責?」

「放心吧,」我捧住他的臉, 使勁親在他的嘴巴上,「既然是你的唯一認證寶貝,當然要一輩子對你負責啦!」

一輩子也好短的。

當然只要愛一個人。

-完-

備案號:YXXBnZ1vgQ6n3osXyEk02cm6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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