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競很不耐煩:「行了行了,我知道了,我以後不聯繫就是了。」
但是真的沒聯繫了嗎?
我後來再一次查了他的通話記錄,不到二十天的時間裡,三通電話,都是半夜的時候。
我們再次爆發了激烈的爭吵。
激憤之下,傅競衝動地說:「分手。」
說完他就後悔了。
抱著我哄,說他只是讓那個女孩兒給他留位置。
他保證再也不會聯繫,並將那個號碼拉黑。
其實直到那個時候我都覺得,傅競不會真的去做什麼,他只是不知道他的行為會對我有多大的傷害。
那件事之後,他跟我求了婚。
我們告別男女朋友的身份,以夫妻的身份開始新的征程。
8
「傅競。」
我問他:「你那個時候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還是你在尋求新鮮感?」
「傅競。
「你是真的想跟我結婚,還是戀愛談不下去了,想換個身份試試?」
「戀愛三年半,沒了新鮮感,你受不了了,所以我們結婚,用新的身份重新開始。」
剛結婚的時候我們過得非常幸福。
我們一起起床,我做早餐他磨豆漿。
然後一起上班,他先把我送到公司。
我說我可以自己開車。
他說:「如果這都要我老婆親自來,那要我這個老公還有什麼用?」
他會事事跟我報備,件件跟我商量。
他還會跟我炫耀:「今天又有女人找我要聯繫方式,不過被我義正詞嚴地拒絕了。老婆,我乖不乖?」
每天下班,他總是提前半個小時到我工作室,給我帶一束玫瑰。
他說:「別人有的,我們家桑桑必須加倍。」
每周他都會抽一天出來跟我約會。
我們去看電影去露營。
他會把一切都安排好。
他說:「我們桑桑只要好好享受就行了。」
他很少出去應酬,除非推脫不掉。
他會在家和我一起做飯、看書、收拾家。
他說:「哎,結婚真好,有老婆真幸福。」
我們每年都會出去旅遊。
去不同的地方,看不同的風景。
他說:「我要帶你走遍全世界,直到我們七老八十走不動。」
我們仿佛回到了熱戀的時候。
一切都是那麼美好。
他就像一團熊熊燃燒的火焰,烤得我連呼吸都是灼熱的。
可是再大的火也總有燒盡的一天。
等到燃燒殆盡,剩下的就是廢墟。
9
「可是傅競,你的激情又維持了多久呢?也不過三年。」
三年後,他的熱情慢慢退散。
我們的婚姻回歸平靜。
那時候我不覺得有什麼。
這太正常了。
生活畢竟不是偶像劇,所有的一切最終都會歸於柴米油鹽。
這才是婚姻的常態。
就這樣,我們很平和地過了兩年。
然後我們的關係急轉直下,降到谷底。
10
離婚後,我終於開始審視我和傅競的過往。
我把曾經的一切掰開了、揉碎了去看。
終於我看清楚了全貌。
我們的婚姻亮起紅燈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我想應該是從我們對彼此沒有慾望開始的吧!
那是一個很平常的晚上。
我們躺在床上,本來是準備睡覺的,傅競突然壓上來開始親吻我。
這對於我們而言太熟悉了,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也是水到渠成的。
可是他卻突然停住了。
他撐著身體看了我幾秒,然後放開了我。
他說:「你先睡,我突然想起還有一點工作沒有完成。」
我和他已經在一起太久了,早就過了對他情緒敏感的時候。
我沒在意,一個人睡了。
那一夜他沒有回來,直接睡在了書房。
第二天他出差了,為期半個月。
回來後,他成了一個 007 的工作狂。
等到我反應過來,我們的關係已經降到了冰點。
……
「戀愛關係維持不下去了,你要結婚。婚姻關係維持不下去了,你要離婚。」
「現在。」我看著傅競,「現在孩子的出現是不是讓你覺得,我們之間又可以通過父母的關係繼續維持下去了?」
「可是傅競啊,我不想這樣了。」
我跟傅競說了很多。
我以為在我說了這些之後他可以想明白。
可是他卻好像陷入到了自己的世界。
他紅著眼睛對我說:「我不讓。」
他執拗地不讓我做手術。
他在醫院大鬧了一場,甚至打了保安。
醫院已經準備報警了。
看著眼前的鬧劇,看著狼狽的傅競,我最終點了點頭,取消了手術。
傅競臉上露出如釋重負的笑。
我開始不理解他了。
他到底在執著什麼?
11
我在醫院住了三天。
這三天,傅競寸步不離地守著我。
仿佛他一分鐘不看著我,我就能把孩子打掉一樣。
這幾天我們沒有太多交流。
不管是情侶還是夫妻,其實很多事情在意會不在言傳。
因為言語傷人。
這個度不好把握。
我已經把話說得那麼透的。
就相當於撕碎了所有的偽裝,剝開了所有的光鮮。
剩下的鮮血淋漓,兩敗俱傷。
出院的時候傅競問我去哪兒。
我說回工作室。
他皺眉:「你現在需要休息。」
我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傅競,我並沒有答應你要留下這個孩子。」
眼見著傅競的情緒又要激動,我立馬止住他。
他的情緒,他的行為,我都疲於應付了。
我說:「回工作室,你不載我我就自己打車。」
傅競最終妥協。
之前因為傅競打了我的客戶,對工作室造成了很不好的影響。
我讓小白對客戶進行了安撫、賠償,並答應免費幫他設計房子,他才打消了報警抓傅競的想法。
不過他要求,設計稿必須我親自來。
我答應了。
這幾天對方一直在催。
這也是我會推遲流產時間的原因。
醫生跟我說,最好的流產時間是孕七周到八周,她讓我自己把握時間。
我的目光淡淡地落在傅競身上。
昨天他問我:「桑桑,你就真的那麼恨我嗎?」
我沒有回答他。
其實,我跟他之間,談不上恨不恨,沒有那麼嚴重。
只是現在的我們已經找不到繼續下去的相處方式了。
或者更世俗地說,我們不合適。
透過後視鏡,傅競看了我一眼。
我和他目光對上的那一瞬,我緩緩移開了。
12
我忙碌了一周,終於讓客戶滿意了。
這一周傅競就跟失業了一樣,幾乎在我的工作室安營紮寨了下來。
除了小白,其他的人都羨慕不已。
小白挺不待見傅競的,她跟我吐槽:「男人就是賤,好好的日子不珍惜,非要作,現在後悔了吧。」
「姐,你可千萬不要輕而易舉地就原諒他。」
我愣了下:「你覺得我會跟他復合?」
小白點頭:「你和傅總之間也沒有太大的矛盾,更沒有出軌、家暴之類不可饒恕的罪過。」
「離婚就是衝動,復合不是遲早的事嗎?」
她的話讓我沉默了。
面對傅競,面對這麼多年的感情,我有時候也會恍惚一下。
我是不是太較真了?
傅競已經道歉了,他也沒有真的做什麼,更何況還有孩子的存在。
我是不是應該有台階就下?
我很茫然。
於是我決定,試一試,最後一次。
13
我報名了新手爸媽體驗課,帶著傅競一起。
跟我們一樣參加這個訓練營的有很多人。
有的人肚子已經很大了。
有的剛顯懷。
有的跟我一樣,還一點都看不出來。
一開始,老師講了很多理論知識。
傅競認真地聽著課,而我則認真地看著他。
我沒有辦法去想像,傅競成為父親的樣子。
就像我也沒有辦法去想像,自己成為母親的樣子。
可是季桑孩子的父親,這個職稱的歸屬,似乎只能是傅競。
可是,傅競……
我突然站起身。
「怎麼了?」傅競問。
「沒事,出去透透氣。」
「我陪你。」
我搖頭:「你就在這兒,我自己出去待會兒。」
我在外面待了半個小時。
我想了很多,又好像什麼都沒想。
整個人亂得很。
等到我走進去,傅競正抱著孩子,手足無措地站在那兒。
畫面,有點兒喜感。
「這時候是在做什麼?」我問他。
傅競說:「拍奶嗝。」
一旁的指導老師解釋道:「寶寶的胃是呈水平狀的,如果喂完奶之後直接放下來,就會很容易出現食物倒流、嗆奶吐奶的情況。所以寶寶喝完奶一定要拍奶嗝,讓他排除吸入的空氣。」
對於這種情況,我是完全不知道的。
「每次喝完奶都需要?」
「對的。」
「那孩子一般多久喝一次奶?」
老師說:「新生兒都是按需喂養,寶寶餓了或者媽媽漲奶了,就需要喂,按時間來說的話,一兩個小時就需要一次。」
「等寶寶慢慢長大,頻率就會慢慢減少。不過也是因人而異。」
老師笑著說:「有的孩子是來報恩的,有的孩子是來報仇的,理論畢竟只是理論。」
這一下午,傅競學習了怎麼抱孩子,怎麼給孩子穿衣服、換尿布,怎麼拍奶嗝,怎麼給孩子洗澡……
等到從訓練營出來,他長吁了一口氣。
「累嗎?」我問。
他立馬挺直身體:「不累。」
看著他,我說:「這世上唯一不能半途而廢、中途離場的就是撫養一個孩子。
「從他呱呱墜地到牙牙學語,接著蹣跚學步,再慢慢成長,這是一個開始了就不能叫停的事兒。
「父親這個身份沒有任何激情,只有責任和義務。
「傅競,你真的做好準備了嗎?」
傅競剛想說話,我止住了他。
「你不用著急回答,我給你時間,你好好想想。」
同時我也需要好好想想。
傅競依舊一天不落地出現在我面前。
他給我準備各種營養餐。
不管我去哪裡,他都陪著我。
就像我們剛結婚那時候一樣。
小白揶揄我:「姐,我是不是馬上又可以吃席了?」
可是我的心卻在慢慢往下沉。
傅競有些魂不守舍。
別人不知道,我卻一眼就看出來了。
他時不時就會有幾秒鐘的愣神,或者偶爾眼神瞟向我的肚子,目光沉沉。
我想告訴自己,是我想多了。
可是我卻無意中看到了他手機的搜索介面。
「超過最佳流產時間去流產,是否對身體有害?」
14
看到這條搜索記錄時,我沒有太多的難過,反而是鬆了口氣,如釋重負。
傅競狼狽地躲開了我的目光。
他拿著飯盒的手蒼白無力。
我接過飯盒:「最後一次了,謝謝你。」
在我轉身之際,傅競一把抓住我的手。
「我們是不是完了?」
他目光哀痛地看著我,仿佛一個即將溺水而亡的人。
他說:「我試過了的,我這幾天一直有去訓練營,我想逼著自己去接受。
「我沒有辦法,我一想到將來會一直有一個孩子束縛我,我就好像身陷沼澤,不管我怎麼用力,我都掙脫不掉身上的淤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