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廢太子妃不能入皇陵,會還本家厚葬。
可螻蟻尚且偷生,她是個熱愛生活的女子,如何拋得下世間的雙親?
16
太子妃形同被廢,東宮事宜交由我決斷。
荀氏安分守己許多,新寵許孺人很是乖順,還給我腹中孩兒做了許多衣物。
「宮中得娘娘打理,上下無不稱讚,妾真是仰慕不已。」許孺人嘴很甜,誇起人來不重樣,縱然我臉皮厚,被她日日夸也覺得臉皮發燙。
我搖搖頭:「妹妹自小吃糖長大的吧?甜言蜜語若是用來哄太子,定然讓太子歡喜得很。」
許孺人搖搖頭:「太子才不懂妾的好呢,嫌棄妾貧嘴多舌,整天就是讓我少說些話,多笑笑學著溫柔賢淑些,可是口不對心,殿下最喜歡我鬧性子的模樣了。」
說著許孺人指著腦袋小聲道:「娘娘你說,殿下這麼怪是不是需要看看御醫?」
我一把捂住她的嘴:「怎地什麼話都敢說出口?」
私下議論太子身體有疾,有幾個腦袋夠砍?
看著她與荀氏相似的眉眼,我移開眼道:「太子喜歡你,你如何都是好的,以後萬不可胡言亂語了,可明白?」
許孺人嬌俏地吐吐舌頭,將頭依靠在我手臂上:「娘娘真的像妾的長姐,妾幼年在家時,我姐便總是這麼念叨我,讓我留意口舌,切莫胡言亂語。」
許孺人是異姓王宣陽王庶女,這樣的性子能在勾心鬥角的後院活下來,她姐姐用心頗苦。
日子漸漸過去,楓葉染紅後,我產期也到了。
我疼了一天一夜,孩子愣是下不來。春桃急得哭,要人尋太子來。太子出宮微巡,隱瞞行蹤,如何尋來?
我笑罵:「太子爺又不是穩婆,他來了能接生嗎?」
一邊的許孺人緊緊握住我的手,包著眼淚,鼻涕都快流到我手上了:「怎麼辦啊?宮裡御醫都是廢物嗎?」
一個急,一個慌,我痛不欲生,咬牙切齒道:「都給我閉嘴吧。」
然而被單都被抓破,疼得死去活來的我聽見接生嬤嬤聲音發抖道:「孩子……孩子的手先出來了!美人這是難產啊!」
大人孩子只能保得了一個,嬤嬤說。
春桃厲聲道:「自然是要保我們美人呀!快點動手啊嬤嬤!」
接生嬤嬤遲疑不決,東宮的女人都是繁衍子嗣的工具,妾更是。
我的命與腹中的皇家血脈相比算得了什麼?
哭包子許孺人瞪著接生嬤嬤:「是你沒用!沒本事!什麼二選一?蕭姐姐與皇子都要保住!」
許孺子抓著我的手在抖,眼神堅定:「姐姐,你等著我,我一定能保住你們。」
女孩提著裙子跑了出去,想要為我尋條生路。
宮女在我口中放入參片,口中上涌腥甜,我意識朦朧間浮花宮人聲鼎沸,時間仿佛定住,直到一聲嬰兒啼哭傳來,我才放心沉沉睡去。
再醒過來,浮花宮也成了冷宮。
17
我是被春桃的哭聲吵醒的,一睜眼就看到小丫頭兩邊臉各一個巴掌印,臉蛋紅腫,眼睛裡也盈滿了委屈。
「這是怎麼了呀?」我伸手摸她的頭,嗓音沙啞。
春桃癟癟嘴:「美人……」卻不說話了,只是拿眼看著我,似有千言萬語要說。
經歷生產這麼一遭,我如同死了又活般,心境莫名坦然了些。
春桃哽咽,將變故都告知了我。
那天我生孩子難產後,許孺人跑出去找穩婆來接生。
誰知浮花宮突然闖進一群人,不但有皇后身邊的嬤嬤,還有太子身邊親信的內侍,稱我代為掌管東宮時,有收受賄賂,參與賣爵鬻官等事。
天子震怒,下令核查。
可當時我正難產,遭到陷害無力辯駁,偏偏在我正殿里還真的搜到許多來路不明的銀票以及眾多地契。
皇后慈愛,太子仁義,並未降位,只是幽禁浮花宮,伺候宮人盡數撤離,只留幾個粗使丫鬟。
「許孺人可好?沒有被我牽連吧?」我撐死身子問道。
春桃神色有些奇怪:「美人你生產時,她稱出去請穩婆,然後就沒回來。我們只當……美人得救無望了,是宜春宮的闌珊姐姐過來給你扎了幾針,然後將小郡主接生出來的。」
太子妃又救了我。
我身體乏力得很,偏偏腦袋卻清明,大概明白何人陷害的我。
可剛生產完,且被幽禁,權力盡無。
我只能慢慢圖謀。
「小郡主還留在浮花宮麼?」我問道,畢竟犯事的嬪妃是不能撫育子女的。
春桃這才欣喜一點:「本來是要抱走的,可太子妃身體不適,東宮裡位份高的荀美人孩子多得很,沒法管,所以太子恩許讓美人教養。」
我點點頭:「將她抱來我看看吧。」
看著九死一生得來的寶貝女兒,我勾起笑,輕輕地撫摸著她的眉眼。這孩子長得真好,與她的姑姑青陽長公主相像得很。
18
自幽禁後,浮花宮平靜得庭院都能羅雀了。
我安心調養身體,撫育雅兒,雖然條件相較於掌權時苛刻許多,但也不算難過。
畢竟我不是一出生就擁有錦衣玉食的。
大概是見我失了寵信,且生的是個女兒,勢利的宮人們便有些輕賤浮花宮。
送來的三餐是冷的殘羹剩飯,衣物被剋扣,而按例的炭火更是沒有。
隆冬時分,我與春桃只能穿上所有禦寒的衣物將浮花宮裡的樹木花枝砍下燒火供暖。
日子就這麼一天天過去,我的雅兒是個乖巧可愛的孩子,她陪我度過了一個最艱難的新年。
來歲開春,廊下有燕兒飛過,一切欣欣向榮。
太子攜內眷入宮給天子皇后請安。
而我的機會也來了。
19
寒冬已過,春光燦爛。
雅兒順利留在皇后宮中,太子親信的太監隨玉來浮花宮傳口信道:「小郡主活潑可愛,皇后甚喜,祖孫頗為投緣,遂小郡主以後養宮中了。」
我抿唇微笑,回:「妾明白了。」
隨玉瞧了我一眼,又多說一句:「殿下還說了,美人若是想念郡主了,會著人送回來讓美人看看的。」
我點點頭,很是客氣地送離了隨玉。
就是想到跟著我這個無權勢、不得寵的娘親,雅兒會吃很多苦頭,我才使計讓她留在皇后宮中。
雅兒入宮那天穿的是青陽公主兒時的小衣服,我養育雅兒時身上常用的薰香是皇后娘娘最愛的衙香。
所以滿殿的人里,雅兒最喜歡呆在皇后懷裡,六個月的小人兒最是冰雪可愛了,一個勁地往祖母懷裡鑽,且生得與青陽兒時那般的像。
恰好此時青陽笑著打趣道:「這丫頭可真是聰慧伶俐,知道滿殿的人數皇祖母最尊貴,所以來討皇祖母歡心呢!」
雅兒一入皇后懷裡就不願出來,他人伸手抱就哭得撕心裂肺,如此,皇后下令留下郡主。
翌日一早,宮裡傳信來,雅兒被封慶安郡主。
因為雅兒很是得寵,浮花宮的日子漸漸好過了起來。
飯菜變得新鮮了,有四菜一湯,宮殿也被人修葺幾次變得整潔許多。
每個月雅兒都會被送到浮花宮住上幾日,緩解我的思念之情。
日子平淡且平靜。
直到一次,雅兒在浮花宮吃了玫瑰牛乳酥中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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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與雅兒吃了許孺人宮裡人送來的點心後,便開始上吐下瀉。
雅兒蜷縮在我懷裡哼唧著,我淚流滿面地朝進來的太子爺跪下請罪:「都是妾無能,沒有照顧好郡主,請太子賜罪!」
我瘦弱的身軀顫抖著,隨後臉色蒼白地倒下。趙冀將我從地上抱起來時,嘴裡喊著御醫。
這麼明晃晃對皇嗣下毒,太子很是憤怒,下令徹查。
而點心是許孺人送來的,自然要好好追責問詢一番。
我醒過來時,趙冀正坐在我床榻邊,眼神裡帶著一抹心疼。
我紅著眼揪著他的袖子,帶著哭音急問:「慶安如何了?」
趙冀抱住我,安撫道:「她沒吃多少,中毒不深,但是你險些丟了命。」
我聞言才止哭,用盈滿淚的眼看著趙冀:「慶安午食多用了些,我怕她吃多了點心不消化,遂攔著些……」
我用袖子擦拭眼淚:「好端端的,怎麼會中毒呢?」
趙冀眼神深沉,語氣微涼:「許氏陰險惡毒,使人送下毒的點心進浮花宮,她乳母招供了,人證物證皆在,無可辯駁,其心可誅!」
見我呆愣,他又道:「許氏當初栽贓你賣官鬻爵,知情的貼身侍女害怕她殺人滅口逃走,而許氏擔心東窗事發,遂想到對你下毒,斬草除根。」
我依舊出神,只是眼淚大顆大顆往下滴落,我捂住嘴嗚咽哭著:「為何要陷害我?為何要下毒殺我?我們不是好姐妹麼?」
趙冀嘆口氣:「好在水落石出還你清白,不然你不知還要受多少委屈」
我緊緊抱住趙冀:「殿下……殿下……妾好怕……」
那天趙冀留在了浮花宮,但我並未侍寢,因為整夜我都在做「噩夢」。
我抱著他的胳膊,閉著眼如同陷入夢魘般哭喊著「不是我」「我沒有」「不要殺我」「雅兒快逃」「殿下救我」……等等之類的話。
太子殿下被我折騰得一夜未睡,次日眼下一片青黑,顯然我那一驚一乍嚇得他不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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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冀也是個頂有意思的人。
多情又寡情。
無論是荀氏還是我,都是他曾寵愛過的女子。可我們被栽贓陷害時,他沒有堅定信任過我們,任其發展,讓我們身陷囹圄自生自滅。
獨寵後,雖然趙冀幾次暗示,但我以身體不適婉拒掌管東宮。
樹大招風,在沒牢牢紮根東宮前,我是不會當出頭鳥了。
浮花宮原來伺候的宮人又重新被撥回來了。
我手裡繡著給雅兒的寢衣,略微抬眼看了一眾宮女太監,笑道:「怎麼少了一個呢?秋桐呢?」
掌事太監跪地回話:「那丫頭有出息,美人出事那會兒,就去了許孺人處伺候了,哪像我們這群無依靠的被打發去漿洗處辛苦度日。」
我淺笑了聲,對著春桃說:「水淺了,魚兒可不就出來了。」
自被陷害後,春桃絞盡腦汁不明白哪個吃裡扒外的與許氏搭上了,在她眼皮子底下將銀票地契放入了浮花宮。
我隱約猜得出。生產那日,也是用了許嬋的點心後腹痛急產。而那時許嬋一副被驚到的樣子,慌忙地打翻玫瑰桑茶,白凈的裙面如同濺上鮮血,她便隨秋桐入我內殿換我的衣裙去了。
而春桃當時伺候著我實在分不開身,想來便是那時乘虛而入的吧。
我將最後一針刺入,縫好了衣,眉眼含笑道:「姐妹一場,我們一同去送送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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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室里,許氏身邊一個伺候的人都沒有,面前擺的菜餿味很大,肉骨頭上還爬著蛆蟲。
我吩咐人給她重新上菜,還叫了婢女給她凈面綰髮。
屋子裡只有一個狹小的窗台,我眯著眼看著外頭的日光:「如今秋意甚濃,花園裡幾株丹桂都開了,你若看見了定會吵著做桂花糕。」
許嬋似笑非笑:「其實比起么妹,我做點心並不算很好吃,可是娘娘卻很喜歡我的手藝。」
我將目光放在她沒有粉黛乾淨的臉上:「我家中也有個小妹,手藝不行卻總愛鑽研廚藝,每每做壞的點心總愛哄著我吃完,擔心娘知道後罵她糟蹋糧食不讓她進廚房。」
許嬋真心地笑了出來,而我收起笑,面色發冷:「荀芳便是拿住你替妹入宮,欺瞞君上糊弄太子的事,讓你陷害我的吧?」
許嬋笑不出來了,眼裡靜靜流淌著哀傷:「是我的奶母告知你這一切的吧?」
「畢竟骨肉情深,慈母之心如何能看親生骨肉流落煙花之地且代代為妓呢?」我淡然道。
是的,被我拿住弱點的乳母只好背叛許嬋告訴我,從一開始被賜予太子爺的是庶出十二姑娘許婧而不是許嬋。
「奪取親妹妹的榮華之路,還在我面前演姐妹情深,許嬋你真讓人作嘔。」我淡然道。
她素凈顯得清冷的臉看著不怎麼像荀氏,伸手拿過面前的點心:「我身不由己,但虧欠你是事實,害你母子差點命歸黃泉,我便以死謝罪。」
不過一瞬間,眼前的人突然七竅流血不止,又哭又笑地看著我:「姐姐,我錯了……」。
我驚得撲了過去,沒想到她會突然服毒自盡,而她閉眼前留給我最後的一句話是:「葬青嶺,小心紅裳。」
氣息散去,佳人已逝。
活生生的人就死在我眼前,而我清楚知道她並不是幕後主使者,只是殺人者手裡的刀。
我曾求情趙冀,留她一命,趙冀不解道:「她可差點毒死你和雅兒,你……」
懷裡的稚兒睡得香甜,我掛著笑道:「不是福大沒事嗎?再說讓她生不如死,日日懺悔當初所作所為難道不是懲罰嗎?」再說了,留著她我大有用處,她活著,背後的人才夜不能寐,遲早露出馬腳來。
我的善良面孔讓趙冀看著我的眼神有了點不一樣的東西,溫柔道:「你果然和宮裡的人不一樣,你放心,往後孤定然好好護著你,不讓你受委屈了。」
我當時笑了,因為一舉兩得,可現在淚流滿面的是誰呢?
那些相伴談笑的日子尚在眼前,為何這般收場?
我讓人將許嬋葬在青嶺,與她的同胞雙生姐妹許婧葬在一起。
沒想到的是,許嬋死了,卻給我留下了一份大禮,一件讓好不容易復寵掌權的荀氏再次跌足的大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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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失寵期間,長得像荀氏的許嬋盛寵,而她常常帶著荀氏生的幾個孩子出現在趙冀面前。
俗話說,見面三分情。
何況太子心裡還是藏著荀氏的,不然為何寵著許嬋。
而一次雪後落水被太子爺救起來時,荀氏嘟著嘴,眸子裡全是委屈:「妾想給太子摘芙蕖花,卻失足掉下來,真沒用……」
此情景讓趙冀想起初遇荀氏時的場景,當時還是小宮女的她被人欺凌逼入花池摘花。那次救下荀氏後,她便調到東宮伺候太子爺筆墨了。
年長太子爺三歲的荀氏,樣貌嬌俏,不知不覺間就讓趙冀悄然動了心,順理成章的,她成了趙冀的第一個女人。
年少相識,多年的情分,趙冀對她曾愛慕過成王的事心有芥蒂,可到底過去多年,且冷待她一年了。
荀氏哭啼道:「當初我在東宮伺候殿下,好多人眼紅殿下待我好,私下排擠我,說話辱罵我。一次我失手摔了殿下的玉佩,害怕被趕走躲著哭時,成王殿下遇著了,便將貼身玉佩賞賜給我,說只要不細看是與殿下的一樣,我才收著的。後來我想著不妥,還是主動告知殿下我手腳毛躁摔了玉的事,誰知殿下並不怪我還寵幸了我……」
思及過往,荀氏臉頰泛紅,後又急道,「那玉佩我本想還回去的,可我是殿下的妾侍了,哪裡能見得到成王?又想著玉既然他賞賜給我了便留著了,都怪妾當初年幼眼皮子淺。」
幾句解釋二人便冰釋前嫌,趙冀又寵幸起荀氏。
復寵的荀氏不再跋扈囂張,謹慎小心起來。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就算她摔了個跟頭,也不會一夕之間就能學會算計人的吧?
我帶著許嬋留下的書信還有證據,進荀氏宮殿拿人時,她瞪著美目厲聲道:「放肆!你想做什麼?」
我命人拿住紅裳:「許氏畏罪自殺了,她留下書信交代了如何從你身邊紅裳姑娘處領到毒藥毒害慶安郡主,且那些賣官鬻爵的記錄書冊也是你讓她藏入我宮殿的。」
我一步步逼近荀氏:「物證我已然全了,人證嘛,許氏雖然沒了,你身邊的紅裳姑娘殿下自會派人審問,自不會冤枉了誰。」
荀氏脫力地摔在地上,掙扎著要留下紅裳。可太子身邊的親信太監們是有些拳腳功夫在身上的,不過一抬手就將荀氏掀倒在地。
走出宮殿後,我都能聽到荀氏的嘶吼聲:「我要見太子!妾是被冤枉的,是有人陷害我!」
紅裳的嘴巴很硬,可東宮地牢的審訊手段還是撬開了她的嘴巴。十幾歲的姑娘,饒是心機深沉,可那些刑具不過才試了幾個,她便將荀氏賣了個乾淨。
她給荀氏獻計謀爭寵,為的也是得荀氏寵信,日後隨著荀氏地位尊貴,她也能出人頭地,並無太多忠心。
趙冀揉著額角,面上有顯而易見的失望之色:「荀氏……」
我明白,多年情分且生育了三位公子,不可能當成許氏那般處理的。
「荀氏這次行差踏錯也多是下人挑唆所致,且太過深愛殿下,見殿下寵愛於我才心生不滿的。」我為太子揉著肩膀,嘆口氣道,「若發落了她,三位公子以後如何是好?當初妾曾說過死並不是唯一的懲戒,讓她們活著的每天都在懺悔所作所為也是處罰。」
而荀氏緊要關頭也聰明了一次,領著三個孩子跪在太子理事殿外磕頭求罪:「妾識人不清,資質蠢笨,御下不嚴,才會在貼身嬤嬤與侍女勾結毒害皇嗣並賣官鬻爵時毫無發覺,求殿下降罪於妾!」
那位頗懂藥理的嬤嬤交代此事全是她與紅裳籌謀的,與荀氏無關,便服毒自盡了。
殿外哭喊一片,孩子們也撕心裂肺地喊著父親,趙冀緊緊鎖著眉,嘆口氣:「孤食言了,元元,又要委屈你們母女了。」
我抱著趙冀,語氣溫柔:「委屈算得了什麼?能得殿下青眼,妾便是死也無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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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氏再次失寵,青陽公主便來東宮了。
「自冀兒成婚後,我們姐弟便不同兒時親厚了。他娶了黃氏女為太子妃,又納了荀氏為妾,一個古怪,一個驕矜,都不討人喜歡,我便懶得來東宮。你倒是寵對了,又溫淑又懂事。」青陽贊道。
我低頭掩笑,她要是見過我臭罵前夫的嘴臉就不會這麼說了。
「公主可得多來東宮,我們慶安郡主一直鬧著找姑姑,說公主府風景美,比東宮好玩多了。」我奉上梅花雪烹茶笑道。
公主自小產後便一直鬱鬱寡歡,看著雅兒便想到那成型的女胎,若活了下來估計與雅兒差不多大。
青陽公主很是寵愛雅兒,笑著道:「你要捨得,我便帶她回公主府住上幾日。」
我忙不迭點頭:「那可多謝公主了,這丫頭大了,一天天快磨死我了,快帶走讓我鬆快幾天吧。」
我與青陽相談甚歡,伺候的宮人俱是眉眼帶笑。
氣氛很好,我咬咬唇又道:「公主出生宮廷,得聖人與皇后親自教導,將公主府打理得井井有條,從上到下無不欽佩信服。妾得太子所託暫為掌管東宮,這一年都是效仿公主為人處世才如此順暢,可到底吃力。求公主憐惜,能否來掌管東宮?」
青陽凝眉不語,看著我的眼神帶著些疑惑探究,可看我眼底青黑疲憊不作假,她道:「這……使不得,東宮內院哪有皇姐插手的道理?」見我愁眉苦臉又安慰說,「你既然托到我這兒,我定給你想個妥當法子,且安心吧。」
不過數日,隨著雅兒回來的還有幾個宮裡的嬤嬤。
我笑著一一接待,以後眾人皆知,我是有皇后撐腰的,而當家理事的惡人就不用我來做了。
25
雅兒五歲時,聖人駕崩,太子趙冀登基,太子妃黃芙封皇后,而我封一品貴妃,荀氏封嬪,其餘妾侍大多封了貴人和才人。
我只生育一女,地位卻僅次於皇后,聽聞荀氏那處砸了不少茶具。
春桃得意地告訴我:「我故意去傳信的,聽說娘娘封了貴妃賜居華麗貴氣的鳳鸞宮,而她只封了嬪位,宮殿又偏僻又破,氣得她當時就變了臉色,我躲在外頭聽足了笑話才捨得回來。」
我漫不經心地喂魚,臉色始終淡淡的,春桃才收起笑來:「娘娘封了貴妃都不開心,聽荀氏落魄也不笑,這是怎麼了?」
我嘆口氣,魚食全撒了進池。太子榮寵五年我都沒有身孕,可見生雅兒時傷了身子。如今太子登基為帝,按例要大開選秀充盈後宮了,屆時會有更年輕貌美有趣的女子出現,為皇室開枝散葉。
我摸著平坦的小腹沉思,只是貴妃?
當相士說我是富貴無極的命,會孕育天子後,進了東宮我的野心便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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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荷花滿池,嫩得如同花骨朵般的女孩們陸續入了宮。
我每日吃不下飯,覺也睡不好,荷嬤嬤愁得不行,變著法子給我弄吃的,好生好氣地哄著:「娘娘,雖然入宮那麼多新人,可陛下心裡誰比得過娘娘去?便是當初的荀氏,也沒娘娘真的得聖心。」
我苦笑著,我還真的不是因趙冀寵幸其他女人而茶飯不思、夜夜無眠的。我勉強用了一碗牛乳茶,便全吐個乾淨,嚇得春桃提著裙子就去請御醫了。
趙冀下朝後便急急地往鳳鸞宮看我了,皺著眉很是擔憂地看了我一眼後,便訓斥奴僕:「怎麼伺候娘娘的?才幾日未見又清減許多!」
我好笑地攔住發怒的男人:「陛下可是冤枉她們了,我是陛下親封的貴妃,誰敢怠慢於我?」
趙冀怒氣減半,而在聽到我說有喜後,整個人就欣喜起來,盯著我的肚子不住地看。當初生雅兒,我身受陷害差點一屍兩命,他越回想越覺得心驚。如今的雅兒機靈聰慧,冰雪可愛,不但得太后與青陽公主關心,一張甜嘴更是哄得人暈頭轉向。她雖然是女孩,卻是宮裡最受寵的孩子。
趙冀輕輕摸著我的肚子:「這次朕定會好好護著你們,不會再讓你們身陷上次那般境地!」
我如同找到依靠般緊緊抱住趙冀,垂眸滴淚:「妾……何德何能讓陛下如此愛護……」
趙冀情深如許的模樣讓春桃都動容了:「娘娘,陛下當真很心愛於你。」
我將荷花插入瓶中,看著春桃眼裡的憧憬之色,問道:「陛下這麼好,你可願成陛下的妃嬪?」
春桃這個傻丫頭將頭搖得和撥浪鼓一樣:「才不!奴婢這個腦子估計活不過一個月,被人利用了還不知呢。」
「再說了,陛下女人那麼多。奴婢像阿娘,阿爹多看其他女子一眼都能提著棒槌追幾里路。讓我看著夫君和花蝴蝶似的,每朵花都留情,我能嘔氣死自個!」
春桃著實逗笑了我:「你雙親感情可是很好?」
春桃抿唇搖搖頭:「爹後來還是為了個寡婦非得與娘和離,娘帶著我遠走他鄉,後來娘病死了,我被人牙子賣到娘娘身邊伺候了。」
初見她時,小小丫頭渾身是傷,看著呆愣蠢笨。舅母讓我挑個伶俐丫頭,我看著她卻挪不開步,就選了她陪我入了東宮。
一晃數年,毛躁蠢笨的丫頭也是執掌一宮事宜的掌事姑姑了。
按歲,她也該許人。她若想伺候陛下榮華富貴一生,相聚相識相伴一場,我自會助她一把。若想嫁個一生一世一雙人的良人,我也會成全她的。
可春桃都不想要:「男人都是一個德行,奴婢只想抱緊娘娘的大腿,跟著娘娘吃香的喝辣的!」
這丫頭逗得我眼淚都笑了出來,可惜的是這胎生下來還是個公主。而宮裡新進的女子陸續也有人懷孕,除了荀氏的三位公子,又多了四位公子。
而舒兒滿月後,母親、舅母入宮覲見,便有意將家中幼妹還有表妹送入宮裡承寵,幫我穩固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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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別數年,幼妹出落得越發光彩奪目,一顰一笑恍若神妃仙子。
表妹沒入宮,聽幼妹說,入宮前夕表妹隨人私奔了,舅母當時就暈了過去。
幼妹兒時是我一手帶大的,入宮承寵就能相伴於我左右了,所以她很開心。
為了能讓她在趙冀心裡不同於其他秀女,我用心策劃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