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又過了兩日,柳玉帶我去了後廚,這裡堆滿了各式各樣的藥材。
「小姐,左相大人近日到了這個時辰就要吃藥,有專人負責熬,你給大人送去即可。」
我看著藥材點了點頭。
到了時白房內時,他神情專注正在作畫。
柳玉用手碰了碰我,便退下了。
我端著藥到了時白面前,他拿起碗一口飲進。
「大人,這安神的藥,還是少喝為好,是藥三分毒,若是夜裡睡不好,可放些安神的香試試。」
時白唇邊浮起一抹淡淡的笑意:「聽渺渺的,我有一ţũ̂⁸方子,比喝藥效果好。」
「什麼方子?」
時白微微凝眸,說完看向我。
他說最近夜裡總是睡不好,安神香也用了,無用,這才吃上藥。
現有一推拿的方法,效果奇佳,想讓我試試。
時白躺在搖椅上,我按照他說的,手指一點點撫上了他白皙的額頭。
我小心翼翼地用指尖觸碰到他額頭的一瞬間,只見時白眉頭舒展。
「渺渺,再重些,我不怕疼。」
我不怕疼。
我神色一驚,這句話似乎在那裡聽過。
我加大了手上的力度,沒一會兒,時白便沉沉地睡了過去。
我低下頭仔細打量,他呼吸平穩,入睡極快。
這哪裡有失眠的模樣?
難道這推拿真有奇效。
若是如此,日後我回了漁村,豈不還多了一門生存的手藝。
到時一邊捕魚,再開個小小的推拿館,專治失眠。
我想著唇邊的笑意藏不住。
時白猛然睜開眼,四目相對,他桃花眼中水波瀲灩,我的心跳加速,往後退了兩步撞到了凳子。
他快速握住了我的手:「小心。」
我抽出手:「謝,謝謝大人。」
回到房內後,我拿紙把回漁村後的計劃寫上,不會的字便用作圖代替。
後路我已想好,為防止太子,到時便讓時白說我鬱鬱寡歡而亡。
一個死人,太子總不會再費心思。
柳玉進門時瞧著我的畫,笑得合不攏嘴。
「小姐,大人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何不向大人請教請教?」
「算了,柳玉,這圖我能看懂便是。」
我看著自己這幅慘不忍睹的畫作,還是別去時白面前獻醜了。
又過了幾日,給時白推拿,他告訴我太子妃病情已有好轉,太子無微不至的照顧傳到了右相耳里。
城內都說太子妃好福氣,有此夫君。
我聽著竟也沒有任何不適,反而鬆了口氣:「如此甚好。」
「你不難過?」時白嗓音清淡。
「不難過,過去之事就讓它過去吧,人總得往前看。」
時白隨聲附和:「渺渺說得對。」
「大人,我這推拿助眠的手藝真這般好嘛?」
「我覺得效果甚好。」
「那,大人可不可以再教我些推拿手藝?」
時白側過眼看我。
「我想著回去用這門手藝討個生活。」
時白抬眸盯了我片刻:「不合適。」
我不解地看著又閉上眼的時白,不明白他的意思。
不過看樣子他似乎也不想告訴我原因。
我告訴他,過幾日便打算離開京城。
時白淡淡「嗯」了一聲。
「過幾日是我生辰,陪我過完生辰再走吧。」
8
原來時白和太子竟是同歲。
這個午後我們聊了許多。
時白小時候和太子魏裴關係很好。
那時魏裴不是太子只是個不起眼的八皇子,他經常和時白玩在一起被陛下注意。
他聰明,知進退,小小年紀讓陛下刮目相看。
前任太子在戰場上犧牲,魏裴陪在陛下左右,這讓陛下開始有意立魏裴為太子。
右相秦都之女秦文婷從小便愛慕魏裴,多次在父親面前說要嫁與魏裴。
後來右相在陛下立太子時起到了關鍵作用。
「原來如此,那如今大人為何與太子卻生分了?」
「魏裴當上太子後,殺戮之心漸起,朝中但凡對他有不滿之人,都會出事。」
時白說得很委婉,我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大人,既然小時候與太子熟絡,可曾聽說他小時候受傷去到了漁村?」
時白神色黯了幾分,嗓音乾淨清透:「渺渺,太子並未受傷,那日我為他擋了一劍墜海,醒來時已經被一個小姑娘救了。」
太子並未受傷。
我為他擋了一劍。
醒來被一個小姑娘救了。
我只覺嗓子干啞,半晌說不出話。
原來太子一直在騙我。
他根本不是小石頭。
時白或是察覺我失態,他神色認真地看著我:「渺渺,這並不是你的錯,都過去了。」
我聽著他的話眼淚止不住地流。
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
時白伸出手抹去了我的眼淚。
「渺渺,過去的已經過去,我不在乎,關於魏裴,他一定會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
回到房裡我一夜未眠,想著時白與我說的話。
那年時白從漁村回京後,便畫了許多與我在漁村時的畫像。
太子得知便討要了幾張,還打趣說不知被時白心心念念的人究竟是何模樣。
幾年後兩人因為意見相左分道揚鑣。
魏裴越來越殘暴,是非不分,不順從他之人都沒有好下場。
而我從漁村入京時,時白被人偷襲受傷,他派了人去漁村找我,才得知我已入京嫁人。
隨即下人告訴他我已進了太子府。
時白說到這裡時嗓音微顫,他告訴我,沒有早點去漁村接我,只是怕我ťųₓ被朝中之事連累。
他想等朝中穩當些,再接我入京。
卻不知魏裴早就謀劃這一切。
魏裴的所作所為朝中早有大臣不滿,陛下也頗有微詞,前幾年身體不適,對魏裴的事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讓魏裴下決心接近我,是一年前陛下曾經找過時白,覺得魏裴越發偏激暴戾,有廢太子的想法。
隨後右相秦都之女秦文婷便放話非他不嫁,右相便向陛下請了聖旨。
聯姻後,魏裴的狼子之心昭然若揭。
他派人刺殺時白和陛下看中的十一皇子。
9
我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
腦袋裡閃過一絲在太子府邸的記憶。
有一次我去找魏裴,發現他正在把一封書信放在椅子下方。
後來去書房只見椅子上有一朵蓮花圖案,只是那時並未多想。
天亮後我便找到了時白。
「大人,我想起來了,魏裴在書房有一個暗格,裡面應當是他一些往來的密信。」
時白身著淺色錦袍,眼眸溫柔地落在我身上,他忽然伸出手輕輕擁我入懷。
「渺渺,謝謝你。」
我一愣。
他的動作很輕很輕,溫熱的手掌一點點拍著我的背。
一滴溫熱的淚水滑過了我的脖子。
時白哭了。
我頓時濕了眼眶深呼吸,故作輕鬆:「大人,我沒事的,過往就當是被狗咬了一口。」
時白卻因為我的話把我擁得更緊了。
「對不起,渺渺。
「你可不可以不要走。」
我努力控制著眼淚:「時白……」
「渺渺,我一定會娶你的,這是我第一次見你就決定的事,無論發生什麼都不會改變。
「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
我啞然。
始終沒有回答時白的話。
五日後。
我帶著柳玉上街去看看有什麼可以送給時白。
到了一處店鋪,店小二熱情招待我們,說有一塊上好的玉佩,等我和柳玉進門才發現空無一人。
這是店門被關上。
一群人把柳玉綁了起來。
魏裴從後院走了進來,整個店內便只留下我和他二人。
他神情冷漠,滿眼戾氣,瞧見我心情似乎好了些。
「渺渺,這些日子你不在我吃不下睡不著,離開府許久,是時候回去了。」
我一步步往後退,被魏裴逼到了門邊。
他身上的氣息都讓我覺得噁心。
我咬住唇,抬眸看著他:「太子殿下別裝了,我不過是你為了報復時白的棋子,既然目的已經達成,我已經沒有任何價值。」
魏裴嘴角輕嘲:「怎麼,時白就這般耐不住?
「我還以為他有多喜歡你,猜想他為了不讓你傷心,或許一輩子也不會告訴你這件事。」
魏裴說著一手抬起我的下巴:「畢竟是你先張口叫我小石頭的,我可從未騙過你。」
我聽著死死咬住嘴唇,用力推開了魏裴。
看著一臉囂張的魏裴,我失笑出聲。
見到我笑,魏裴臉色沉了下去。
「你笑什麼?」
「太子殿下,不知道您可聽過若有人被狗咬了,是否會咬回去?」
魏裴皺眉。
我繼續慢悠悠道:「往日我便就當是被狗咬了一口,過去便過去了。」
魏裴反應過來的時候眼眸中有些許憤怒,隨即是慌亂,但很快便鎮定下來。
「渺渺,無論時白與你說什麼,可這天下已經盡在我手,時白遲早也是我的囊中物。」
他說完嗓音沉了沉,神情略微有些疲憊:
「我承認開始是有心利用你,但我對你是真心的,若我登基,便封你做貴妃。
「渺渺,我是真的愛你。」
我忍住了自己諷刺的笑意。
魏裴也配說自己有愛。
「太子殿下的愛,我承受不起,如今這城內誰人不知太子與太子妃恩愛有佳,是天賜良緣。」
魏裴皺眉:「不過是權宜之計,渺渺。
「我若是不在乎你,怎會在秦文婷去你院中鬧後把她禁足。
「若你想要的是皇后之位,便等我兩年,秦文婷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這皇后之位遲早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