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王下令要殺死全城的穿越者。
可他不知道作為他枕邊人的我也是穿越者。
因為我是個啞巴王妃……
1
我才穿越過來,便看到有一個書生模樣的人,在齊王面前念著:「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
我剛欣喜一穿越過來就看到了同伴,卻是見齊王二話不說,拔出身上佩劍,將那書生一劍封喉。
裴臨殺完人,擦了擦沾上血的劍:「這種盜用他人詩詞賺得聲名的人,該殺。」
隨後,他三步並作兩步來到我身邊,柔聲道:「王妃嚇到了吧,都怪這穿越者死的不好看。」
我從驚恐中反應過來後,想開口回他,卻是張了半天嘴說不出一個字。
見我這樣,齊王卻並不驚訝:「王妃別怕,本王一定能找人醫治好你的啞症。」
原來我穿成了個啞巴。
旁人穿越不是大富大貴,便是滿腔才華,而我卻穿成了啞巴。
我的丈夫,才剛殺了一個穿越者,真不知道我該哭還是該笑。
安慰完我的裴臨站起身,拿出一沓紙遞給手下:「讓人再去查查,但凡有用這些詩詞博得名聲,或者想考取功名的,一律處死。」
2
一連三天,裴臨殺了三個穿越者,我一點兒也不敢輕舉妄動。
我儘可能的按照自己回憶里古人該有的樣子,扮作一個合格的王妃。
我想不清楚,齊王為什麼能那麼痛快的殺死穿越者。
難道這世界不需要穿越者那超乎時代的腦子了嗎?
裴臨怎麼殺得那樣痛快。
最初,我以為齊王只殺那些冒領他人名聲之人?
因為他殺死穿越者時喊的是「借用他人詩詞博得名聲者」。
直到我見到了第三個被齊王殺死的穿越者,我才知道,我才知道自己想得太簡單。
第三個被殺的穿越者,並未冒用。
他口口聲聲稱自己作的詩,是李白、杜甫、白居易等人寫的。
裴臨這次沒有立即殺了他,倒是笑著反問他:「那你為什麼經常吟誦他們的詩句?」
「因為我佩服他們,他們的詩詞這樣好,在這個時代也不該被埋沒。」那人說的一臉正義凜然。
裴臨眯眼:「那你知道他們的詩究竟好在哪裡了嗎?」
那人倒是做足了功課,滿臉自信地開口:「就拿李白說,他的詩想像力豐富,語言明白通暢,風格豪放飄逸,給人以上天入地奇思妙想之感。再比如……」
裴臨打斷了他:「可是你知道嗎?那黃河在我們這裡是敵國之河,那白帝城在我們這裡是座死城,而那黃鶴樓在我們這裡根本不存在。你這些詩只會誤了還尚未明事孩童!」
說完,裴臨拔出劍,又是一劍封喉。
我被嚇得險些沒有端穩手中的茶杯。
那穿越者說得那樣好,若是我是一個在看穿越文的人,想來都會忍不住在心中為他叫好為他歡呼。
可是,裴臨卻絲毫不為之動容。
原來,他殺穿越者的理由不止那一個。
3
逐漸地,從府中下人的各種言談中和齊王每日的話語中,我得出一個結論——齊王對穿越者有著十足的恨意。
「這些穿越者,都妄想偷別人的學識來奪了別人寒窗苦讀的功名。
「一個個自以為是什麼男女主,是什麼救世主,於本王看,他們不過是一群廢物。
「他們竟還拿詩詞誤導世人,真是可惡!」
齊王恨透了穿越者,坊間傳聞,但凡被他發現是穿越者,那人立刻便會成為一具屍體。
而巧的是,舉國上下的人,也和齊王一樣恨透了穿越者。
所有人都裝成沒有見過穿越者的樣子,以便於穿越者過來的時候,能一下子就暴露出來。
聽下人說,從三年前京城開始出現穿越者後,齊王已經陸陸續續殺了百餘人。
這個世界穿越者的數量,怕是無論放在哪個穿越文裡面,都是相當炸裂的存在。
這麼多人,便是一舉建立新的制度,徹底讓一個舊王朝翻天覆地,似乎也不是不可能的。
可是齊王此人,早早就將所有穿越者扼殺在了搖籃中。
4
我本以為所有的穿越者,只有我這種一來便隱藏起來的,才能留住一條性命。
直到有一日,我見到了嚴將軍。
初看他,確實不像一個穿越者,就連我這個同根的人,也險些被他騙了去。
他身上帶著一股久經沙場的戾氣,且他言辭間,根本不會談論那些耳熟能詳的詩詞。
但是他言談舉止間透露出的信息,讓我篤定他就是個穿越者。
這裡並沒有什麼《孫子兵法》和《三十六計》,而他的戰略卻多出自於這些兵法書中。
最神奇的莫過於,他曾用過一招空城計。
也正是這空城計,讓他一戰成名。
若說他真有這驚天地泣鬼神的本事,我多半是不信的。
若說裴臨沒看出來這些貓膩,我也是不信的。
聽聞嚴將軍本是個默默無聞的人,忽然有一天醒來,便說自己得了神明指點,要報效國家,自此便入了軍。
這怎麼看怎麼不像一個穿越者呢?
多日的相處讓我知道,裴臨是一個心思縝密的人,且他是不信什麼神明之言的。
而嚴將軍不僅沒有被殺,反而還被聖上封了侯。
殺穿越者如麻的裴臨,也是像什麼都沒發現一般。
裴臨平日裡待他也是恭恭敬敬,一口一個嚴將軍,甚至時常邀請他來府裡面做客喝酒,更是逐漸發展到稱兄道弟的程度。
我以為他之所以活下來,是因為他是一個這樣戰無不勝的有用的人。
我想只要做個有用的穿越者,大抵就能活下去了。
直到這位將軍一次戰事上用了火攻。
這種打法是從不曾有過的,火攻之下,足足讓敵國軍隊活活被燒死萬餘人。
裴臨私下裡對我說:「有這種將才,是我國的恥辱。那些腌臢伎倆,實在有傷天和。」
聽聞不知情的嚴將軍在朝堂上得意洋洋:「這次我軍大獲全勝,神明賜我的火攻之法,實在好用。」
然後,正炫耀功績的嚴將軍當朝就被判了斬立決。
聖上在他死前和他說:「你一個穿越者,實在放肆!我朝禮儀之邦,將士可以互相拼殺而死,但你放火燒死萬餘人,第一違背皇命,第二有傷天和,如此用兵,往後戰場上焉有君子?」
是了,我曾記得一句話這樣說「孫子之後無君子,車裂之後無智民」。
嚴恩之前的一切謀略,就已經頻繁在這裡的道德邊緣踩踏,如今便算是徹底踏出去了。
但是我不懂,他們為什麼不直接殺了他。
裴臨卻很快就替我解答了我的疑惑。
他帶回來一本書,上面赫然寫著《孫子兵法》。
裴臨很高興:「花了這麼多時日和他虛與委蛇,終於讓他把這裡面的東西都吐了出來。這樣以後抓穿越者又多了個證據。」
隨後他又一臉憂愁:「只可憐那些被燒死燒傷的戰士,沒想到他會用這種法子。」
原來,裴臨留著他稱兄道弟,只是為了讓他吐出那些兵法,實在恐怖如斯。
在這樣恐怖的人身邊,我活多久呢?
我戰戰兢兢,裴臨卻又露出那種溫柔到骨子裡面的笑容。
「王妃這些日子有沒有好好喝藥?王妃的啞症本王一定醫好,這個醫者不行,便換下一個。」
裴臨撫摸著我的臉龐,明明他看著我的目光那麼柔和,卻讓我汗毛倒立。
他待王妃這樣好,如果他發現我不是他的王妃,我怕是會成為死的最慘的一個穿越者了。
5
這個時代很奇怪,這裡的穿越者總是層出不窮的。
隨著穿越者多起來,皇宮裡面也出現了穿越者。
那個穿越者和好多穿到後宮的穿越者一樣,嘴上念著眾生平等,說讓皇上要一生一世一雙人。
她在宮宴上唱:「愛你孤身走暗巷,愛你不跪的模樣。」
如此明顯的穿越者,卻沒人急著殺她。
聖上對她的位分是不升也不降,對她的供應是不減也不少。
一向喜歡爭寵吃醋的貴妃,也沒有像往日一般跋扈,硬要聖上殺了這經常口出狂言之人。
裴臨偶爾同我提及她,目中也沒有帶著那種對穿越者的憎恨。
似乎皇室中的人,都在由著她在宮中胡鬧。
難道後宮才是穿越者的戰場?
一連幾次判斷失敗的我,卻不敢賭我的想法是正確的。
畢竟,這位寧才人可比前面任何一個穿越者都要明目張胆。
而一個後宮的才人,對於這裡來說更是一個無用之人。
「寧才人在後宮之中開了個什麼講堂,邀請了各家夫人,王妃你不妨也去聽聽?」
裴臨手裡拿著請帖,面上掛著的依舊是往日那溫柔的笑。
我確定自己沒有聽錯。
這寧才人當真是毫無危機意識,胡亂說話也就罷了,開這個講堂又是要幹什麼?
她想通過傳播自己的思想,來改變這裡女子的思想嗎?
她真以為自己如此厲害?
不可能的,這裡的人會殺了她。
寧才人在她開的講堂上常起了她出名的開場歌:「愛你孤身走暗巷,愛你不跪的模樣……」
她唱的明明完全不在調子上,但台下的各宮娘娘們卻聽得有滋有味。
這位寧才人如我想的一般,在她的講堂上講起了穿越者的言論。
「天下人人平等,男人和女人就應該是平等的,可是現如今男人卻娶妻納妾,一夫一妻多妾制,這對女人多不公平啊!
「女人也可以撐起一片天,女人也可以上戰殺敵,女人也可以為官為宰,女人和男人是一樣的,男人能做的我們也能做!」
寧才人說的激情昂揚,仿佛下一秒就要帶領宮妃和貴婦們殺出皇宮,撕破這朝代的禮法制度。
我想,這種言論,足以在這裡讓她死上千百次了。
我已經準備好隨時見到她被一劍封喉的局面了。
然而,台下的宮妃和貴婦們反應卻是平平。
她們吃著桌上的瓜果,時而交頭接耳,時而對視而笑,仿佛完全沒有聽到寧才人那些「大逆不道」的話。
皇后先一步打斷了寧才人的言語激昂:「寧才人,本宮還是願意聽你講你那裡的故事。」
寧才人聞言滿臉的笑容:「好好好,皇后娘娘愛聽,我就多說說。你們聽完之後就知道我們那裡有多美好了!」
「我們那裡的人啊,是一個男女平等的世界。
「女人可以不用像在你們這裡相夫教子。
「我們女人可以和男人一樣上班,也就是謀一份差事。
「就比如,我們那裡有很多知名的女企業家,她們的故事十分傳奇……」
寧才人說的起勁兒,把每一個故事都講得繪聲繪色。
不得不說,她很有講故事的天賦。
「好!」
「講的好!」
「講得太好了!」
寧才人講完,台下叫好聲接連起伏。
我迷茫地看著周圍這些人,在這個朝代,她們是站在金字塔尖上的女人,如今一個個都喜笑顏開,不停叫好。
莫不是,她們瘋了?
她們不是同裴臨那個殺穿越者如麻的人一樣,一向最痛恨穿越者的到來?
寧才人所言之語又如此放肆,她們怎麼會笑得如此開懷?
等這一講堂結束後,一向跋扈囂張的貴妃看向已經走遠的寧才人,對我等說:「寧才人好才氣,比京城的說書先生講的都好,這些故事還都是最新奇的。」
一旁一個貴婦也隨之應和:「是啊是啊,從前我只是聽夫君說這寧才人會講些故事,如今看來不是單單會講,而是很會講,十分會講。」
皇后也讚賞不斷:「是啊,寧才人的故事,可比那些請進宮裡面的先生,講那些陳芝麻爛穀子的故事好多了。」
感情,這些後宮妃嬪都把寧才人當成了宮裡面的新型物種——說書先生兼搞笑使者。
這寧才人算是開闢了一種新型的故事形式,讓宮裡面的娘娘得了樂趣。
她的那些不在調上的曲子,也算是讓宮裡面娘娘看到了新型的表演。
怪不得,連貴妃都不故意與她為難。
那聖上和裴臨這種男子呢?
他們真不怕寧才人的這些傳奇故事,讓我們這些女子起了要顛覆這個王朝的心思?
裴臨來宮裡接我時問我:「寧才人的故事好聽嗎?」
我想著宮裡面娘娘和貴婦們的反應,點了點頭。
裴臨也點頭:「這種故事宮裡面的娘娘們都愛聽,王妃也喜歡那就太好了。不然本王總是沒時間陪王妃,總是要為王妃尋些樂趣才是。」
原來,裴臨不殺她,是希望她能帶給他的「王妃」快樂。
這就說得通為何裴臨不動手殺她了。
「我母妃從前在宮裡面總是說宮裡面冷清孤苦,若是當時能有這樣一個新奇的人陪她就好了。」裴臨目露回憶之色。
是啊,那些嫁給皇家的女子,真正能盛寵不衰的能有幾人?
就連貴妃不也是隔三差五的被新人搶了風頭。
後宮的女子,多數時間都是冷冷清清,富足又悽慘的過完一生才是她們的常態。
她們一直捧著寧才人的場,又何嘗不是在為自己冷清生活中,忽然多出的一分色彩而喝彩。
裴臨繼續自言自語:「這種故事本王也曾聽皇兄講過,確實奇幻。」
聽到「奇幻」二字時,我頓時恍然。
寧才人那些不合規矩的故事,既像那話本中擁有擁抱愛情的故事,也像現代那種「霸道總裁愛上我」。
這樣的故事,不論放在哪個年代,人們都知道這只是故事。
人人幾乎都聽個樂呵,又有誰會去爭相效仿呢?
倒是之前的我,想多了。
我得出一個結論:一個對這地方沒有危害的穿越者是能活下去的!
我想,寧才人這個莽撞的穿越者,算是誤打誤撞的選擇了活路,這次她該是能好好的在這裡活下去了。
但寧才人還是死了,還是我所知道的穿越者中死的最慘的一個。
她和聖上說她想出宮,說她想出宮給宮外的平常女子們開講堂。
聖上聞言即刻下令將她亂棍打死。
寧才人至死都不明白,為什麼一直由著她放縱的聖上會忽然殺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