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愣:「你沒喝那酒啊?」
他不正面回答我:「她走後,我在酒里下了別的……」
「什麼?」
「鶴頂紅。」他勾起嘴角,「我還等著她回來坐實謀害帝王的罪名呢,不曾想……你來了。」
我委屈:「我倒是壞了你的計劃了。」接著一愣,「那她敬你的酒,你沒喝吧?」
他望著我,許久才說:「喝了。」
可我看他眼神清明,神態自諾,根本不像是喝了!
「你騙我。」我不信。
「泱泱,我們也該……」他的呼吸越發濃重,低頭將臉湊近,「也該生米煮成熟飯了……」
翌日,我醒時,天已大亮。
我微微抬頭,映入眼帘的是司馬彥線條清晰的下顎線,才驚覺,此刻我正將頭枕在他胸膛上。
想起昨夜,我的臉便開始發燙。
司馬彥在某方面,不僅行,還非常行。一晚上折騰我數次,直至我的四肢百骸都酸軟不已,他才放過我。
但我內心是快樂的,我終於與他完整的擁有了彼此。在那旖旎的時刻,我仿若與他一同上了九天,在沉浮的雲海里,抓住了皎潔的月。
我抬手從他的下顎線上輕柔划過,他「唔」了一聲,抓我的手:「夫人,再睡一會。」說著將我往他懷裡又摟緊了些。
我的頭抵著他的下巴,鼻尖是他頸部皮膚傳來的溫熱,我不由地咽了一下口水,更睡不著了。
「夫君,你不上朝嗎?」
「嗯,昨日便跟大臣們講過了。」他用下巴蹭了蹭我的頭頂,「原想著昨夜便處置了樊城公主,將她遣返回樊城去的。」
「你怎麼不事先知會我一聲……這下要如何是好?」我哀嘆一聲,有些慚愧。
「無妨。」他說著低頭在我額上輕輕一吻,「凡事有我,你只要乖乖的照顧好自己,我很快便可以帶你離開這牢籠。」
我心中動容:「話雖如此,但我好像闖禍了……」
我原來只想著昨晚就將司馬彥帶回鳳梧宮去,那個樊城公主就關一晚上以示懲戒。不曾想,不僅昨晚沒走成,還在這公主的居所與司馬彥圓了房。
「天大的禍,都有我擋著,不怕。」司馬彥拍著我的後背柔聲道。
「可是……那樊城公主這會應該還被關在某個耳房裡……」
我往外挪了挪,使得自己能與司馬彥對視。
他怔怔看著我,良久才回道:「那我們應該快點回鳳寧宮撇開干係才對。」
然後我們兩個迅速穿完衣服,從鳳寧宮翻牆而出。
說來也好笑,堂堂一國之君和一國之母,在皇宮裡居然像做賊一樣。
一路上靜悄悄的,很不尋常,直至鳳梧宮前,我才問司馬彥:「你有沒有覺得,我們這一路過來,異常的順利。」
「嗯。」他點頭,「鳳寧宮守衛效忠母后的寥寥可數,幾乎都是我的人。我昨夜便下令,無論發生何事他們皆不可參與。」
「好厲害!」我由衷地誇讚,朝他比了個大拇指。
瞧瞧,我以前還說他不適合當皇帝來著,現下看來簡直太適合了。他只是不願意去爭,而不是不會爭。
司馬彥在我宮裡喝了杯茶,又握著我依依不捨地囑咐道:「我與二弟還有事商談,你多休息。近日天氣漸涼。你若是要出門,一定記得多添一件衣裳。」說著又轉頭吩咐春意他們,「好好照顧皇后,回頭都有賞。」
屋子裡的宮女們都欣喜地跪下:「奴婢一定照顧好皇后娘娘,謝主隆恩!」
他又將眼神投向我,清朗俊逸的容顏看得我心都發燙。
然後他俯身在我額頭一吻:「我忙完了就來陪你。」
「今晚能來嗎?」我怕他又被太后他們絆住。
「來,多晚都來。」
司馬彥一步三回頭,終於還是出了鳳梧宮。
他跟司馬常必然有重要的事情商談,他不說,我也不問。我相信他做的任何事情,都是有意義的。
昨晚實在是累,我命人備了水沐浴,才剛泡完澡更完衣,樊城公主就氣呼呼地衝到了我宮裡。
春意正給我梳妝,樊城公主一章推開我房門:「黎泱泱你給我出來!」
阿楠立馬攔住她:「大膽!」
我抬眼看去,公主臉氣得通紅,頭髮亂糟糟的,也沒有精緻的妝容,整個人看著十分憔悴,看來是一從耳房逃離,便沖向了我的住處。
「你找我有事?」
她的鞭子「啪」一甩,在地面上驚起一層薄塵。
「昨夜,是不是你命人將我敲暈的?」
「咦,公主昨夜被人敲暈了嗎?」
她一跺腳:「你別狡辯!在這皇宮內,我只與你一人結了怨,除了你還有誰會壞我好事?」
我拿起一支玉簪子,將頭髮挽成一個簡單的髻,起身道:「如果你說的好事,是用下三濫的手段去算計別人的男人,那麼我承認,確實是我壞了你的好事。」
「我就知道是你!」她氣得五官都扭曲起來,抬手就是一鞭子過來。
我後退幾步避開,然後從床邊柜子里拿出我的鞭子——用上好的精鐵淬鍊的硬鞭。
鞭子是我自小玩到大的武器,也是最得心應手的兵器。手中這條是及笄那年,我爹不遠千里尋了極好的寒鐵打造,作為及笄之禮贈予我的。
我才將鞭子舒展開來,她又是一鞭子急急跟上。我一個側身,甩出鞭子去,與她的纏在了一起。
慶幸的是繁瑣的頭飾還未佩戴上,我這內屋雖不算小,但多得是珍奇珠寶,珍惜擺設,可不能淪為我們的打鬥犧牲品,於是我跑著將她拽去了外面。
我和樊城公主正式打了起來,我習武多年,想著打一個公主不算什麼難事。可忽略了,昨夜我與司馬彥春宵一刻,身子酸軟不堪,手上也使不上大力氣,再者我這皇后服飾的規制,實在複雜得有些礙事,所以一時間與她打得難分伯仲。
春意和夏蕁一臉焦急,應該也是第一次見到此番場面,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阿楠皺著眉頭,我落下風時她緊張得雙手握拳,準備隨時衝上來幫我。我占上風時,她又掏出一把瓜子邊磕邊漫不經心地勸架:「娘娘、公主,你們不要再打了啦,不要再打了啦!」
力不從心是一回事,真發起狠,樊城公主遠不是我對手,我可是連餛飩攤大黃都敢打的人。
但畢竟她是和親而來,我將她打得渾身是傷也不體面,於是我只是用鞭子捲住了她的腰,將她甩了出去。
她的腳沒了著力點,直直飛了出去,落在我院子的草地上,啃了一嘴的草。
「呸呸呸!」她吐出嘴裡的碎草,「黎泱泱,你!」
「公主技不如人,還有什麼話說?」
我呼出一口氣,然後看到司馬彥急匆匆趕來。
他目光炯炯朝我快步走來,微皺著眉頭,也帥氣逼人,我不由地看呆了。
「有沒有受傷?」他扶著我的肩膀上下打量我。
「我沒事。」我笑笑,「你倒是來得快,哪裡聽到的消息。」
「整個鳳梧宮都是聽我話的人,你說呢。」他伸手自我發間取下一枚枯葉,「以後,打架這種事讓我來。」
「若是個男子,我便讓你來了,可她是一國公主,你與她打架於理不合。」我耐心解釋。
「我不管男女,敢傷你,都該死。」
司馬彥的聲音不大不小,在場的人都能聽到,樊城公主身子一顫,一臉委屈。
「司馬彥,你真以為我非你不嫁嗎?你貴為一國之君,竟這般不顧禮數,看來是不打算為自己的前程考慮了?」
「前程。」司馬彥冷哼了一聲,卻仍是一個眼神都不肯分給樊城公主,「我想做皇帝便做,我不想做便不做。我的前程,不是誰都可以掌控的。」頓了頓又說,「你想做皇后,也不是不可以,但在這之前,你需得向泱泱負荊請罪。」
「司馬彥,我又沒有做錯什麼,你怎能這般辱我?」公主大吼。
「你算計我,便是你的錯。你讓我的皇后黎泱泱不開心,便是你的錯。」司馬彥淡然開口,便來攬住我,「外面風大,我們回屋裡去吧。」
我望著他熾熱的眼神點點頭,心裡溫暖無比。原來,有一個滿眼是我的夫君竟是件這麼開心的事。好像世界上所有不好的事物都能被原諒。因為他一個人,就能抵得過世間萬物。
是夜,司馬彥將我摟在懷裡,我輕輕嘆了口氣。
幾乎微不可聞,他卻覺察到了,問我:「怎麼了?」
「你白日裡說,樊城公主想要做皇后也不是不可以,是什麼意思?」
「今日與二弟商榷的是傳位之事,我旨都擬好了,就差選一個良辰吉日將皇位傳予二弟。」他語氣尋常,像是在同我說生活瑣事一般。
我雖想到過這一層,但經他的口說出來,我還是感動不已。
他寵我至此,都是真心實意,沒有半分欺瞞。
我雙手摟過他的脖子,嘆息一聲:「真的想好了?」
「嗯?」他低頭看我,「只要你快樂,什麼都不用想。」
「皇位誒,至高無上的的權利地位財富,人人都想得到,你卻說不要就不要了?」自由自在確實不錯,可萬人之上的榮耀,隨隨便便就棄了,也實在可惜。
「我有你,就夠了。」他朝我眨眼,「人生短短几十年,權利也好,財富也罷,皆是身外之物,唯有讓自己過得快樂,才是最珍貴的。」
他感悟至此,與天性散漫愛自由的我極致貼合,我真是三生有幸,得此良人。
「只不過。」他話鋒一轉,「人的一生實在太短。」
「我們,可不止一生呢。」我抬手颳了一下他的鼻子,哄道:「我原是不信轉世輪迴的,但因為你,我願意相信輪迴,是真實存在的。」
「下一世,我們要早點相遇,好不好?」他的嗓音低迷起來,略帶沙啞,直震我的心臟。
「好。」我應了一聲,鬼使神差地將唇遞了上去。
他的吻綿長而溫柔,像是將我整個人緩緩嵌進了蓬鬆軟糯的棉花里,酥酥麻麻的感覺傳至全身。
「我愛你,泱泱。」他輕咬著我的耳朵低聲道。
「我也愛你。」我在鋪天蓋地襲來的酥麻里,聽到自己顫著聲喊他的名字,「司馬彥。」
?
翌日清晨,我與司馬彥洗漱完畢正要用餐,那樊城公主背著一根荊條噘著嘴跑來了。
「我要與黎泱泱單獨道歉,皇上能不能先迴避?」她語氣雖不再盛氣凌人,可也帶著幾分倔強。
司馬彥望著她,臉上沒有表情,我扯了扯他的衣袖,他偏頭來看我,眼眸里的光一瞬間便柔和下來。
「我與二弟有約,我去御書房用早膳吧。」說著,他伸手替我理了理鬢角的發。
我瞭然地點點頭,目送他出門遠去。
「那個,對不起啊。」她將荊條從背上卸下,「你看,我連這玩意都背身上了,夠誠意了吧?」
要讓一個公主,尤其是她這種盛氣凌人的,向他人負荊請罪,著實不容易。
我深諳見好就收的道理,於是接過那荊條遞給身後的春意:「夠了夠了,公主用早膳了嗎?要不一起吃點?」
她瞥了一眼桌上的膳食,一屁股坐下來:「你這兒早膳倒是豐盛,那本公主就將就著吃一些吧。」
我也懶得跟她計較,便示意夏蕁去取了一套待客碗筷來。
「御膳房真是太欺負人了,我貴為一城公主,不配吃這些嗎?怎麼我那的吃食既沒有你這的種類多,似乎也沒有你這的好吃。」她一面吃一面嘟囔,「難怪你們朝陽城女子個個都想當皇后,想必皇后的吃穿用度總是獨一份的好。」
沒想到表面上囂張跋扈的公主,也有這般可愛的一面。
我掩面一笑:「平日裡,我這與你那邊的也沒多大差別,不過是今日皇上在我宮裡,御膳房自然是要盡心伺候的。」
她歪頭一想:「說的也是。」說著又拿了桌上的帕子擦了擦嘴,「我同你道歉,是因著我們初次見面,我便來挑釁於你。後面嘛,你也知道我來和親,事關兩城邦交,若只是個小小的妃子,豈不是下了我樊城的面子?我打聽過,你雖是皇上親選的皇后,但一直不為太后所喜,我與皇上成婚取你而代之,是理所當然的事。」
我翻了個白眼,收回剛才覺得她可愛的想法。
「我嫁的人是司馬彥,太后喜不喜歡我,與我何干。」我喝了一口桂花羹,「你喜歡司馬彥嗎?」
她有些吃驚:「你這樣喚皇上的名字,不怕被殺頭嗎?」
「是皇上讓我這麼叫的。,我若是不叫,才是抗旨呢。」
她若有所思地盯著自己的碗:「我不喜歡他,因為他的眼裡只有你。」
是啊,誰會喜歡一個眼裡沒有自己的人呢?
「可我,還是想當皇后。」她說。
每個人的追求不同,她從小便被灌輸作為公主,就要犧牲小我,成就大我的思想,我表示理解。
我也慶幸,嫁給一個懂我愛我的男人,願意為了我想要的自由而全力付出。
「你若成了皇后,往後兩城能有永久的和平嗎?」我問她。
她抬頭笑得眼睛都眯起來:「你答應讓位給我了?永久和平不敢承諾,但起碼我做皇后的這些年歲,絕不會有戰爭發生。倘若樊城出爾反爾,我便以身殉朝陽城。」
「皇后這個頭銜,我向來不在意。你可以做皇后,但不是司馬彥的皇后,我相信他會處理好。」
「你什麼意思?」她一臉疑惑。
「再過些時日,你便知道了。」司馬彥要退位的消息現在可還是個秘密,我可不能給透露了出去。以太后想要兩國和親的迫切希望來看,司馬常承了皇位後,娶樊城公主為皇后是板上釘釘的事。可,萬一有什麼變數呢?不如就讓她自己去接受結果吧。
她見我如是說,也沒有繼續追問,將碗中的早膳吃了個精光,便起身告辭。
司馬彥午膳時回到了鳳梧宮,陪著我吃了一頓安穩的飯。
吃完後,他便摒退眾人,帶我去了御花園。
一路上司馬彥像是魔怔了,牽著我的手,目光緊緊盯著我,卻一句話也不說。
「夫君可是有什麼悄悄話想告訴我?」我先開了口。
他這才點頭:「泱泱,我們很快便自由了。」他的眼角眉梢皆染上了喜悅,「我方才與二弟交代好了一切事宜。我們隨時可以找個時間出宮去,天高海闊的,去哪兒都行。」
「我大哥與二姐的婚事,可交代了?」
「我已經擬好旨,二弟自會挑個合適的時機宣旨。」
「還有個事兒。」我拉著他到前面涼亭坐下,「宮裡的規矩,是宮女到了 25 歲才能出宮去,等真到了那時,再要嫁個好人家怕是難了。」
他摸著下巴思考:「夫人所言甚是,那依你所見?」
「不如就廢了這條規矩,只要是正兒八經入宮的,出宮的年紀皆由她們自己決定。出宮前亦能以自己的工齡貼補數量可觀的月錢。」
司馬彥嘴角抿著笑:「可惜了,你也是塊做賢惠皇后的料。」
「其實那樊城公主本心不壞,我相信她也會善待朝陽城百姓。」
「希望如此。」司馬彥伸手將我攬到他懷裡,「明日是個好日子,不如,我們明早便出宮去吧。」
?
第二日一早,我醒來天才微亮,可腦袋卻很清醒。
司馬彥一如既往地將我抱在胸口睡,我小心翼翼地挪開一點,然後去看他。
他居然睜著眼,雙眼通紅。
我愣住了:「你……你這是怎麼了?」
他深吸了一口氣,眸中淚光閃閃:「此番離宮,再無回頭路,我再也不是皇帝,沒了滔天的權利,怕是要讓你委屈了。」
原來,他一早醒來就在暗自難受,怕我往後受委屈。
我心裡歡喜,不由地笑了出來:「你覺得,我在意這些嗎?我若是貪圖權利榮華,當初就不會排斥入宮為後了。」我動容,「但我不後悔入宮,有你,做什麼都不後悔。」
他的淚瞬時落了下來,我立馬抬手去擦:「別哭了,別哭了,我心疼。」
「好。」他哽咽著,將我緊緊摟住。
起床洗漱完畢,我換了一身還在黎府時的著裝,司馬彥則換上了他早就吩咐人備好的一襲青色衣袍,又束了個發冠,像極了那些話本子裡的翩翩公子。
他斜插入鬢的兩道劍眉朝我一揚:「夫人何故這般盯著我。」
「你好看。」我的嘴角都快咧到耳後了,「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
他嘴角彎彎:「是你一個人的公子。」
好蘇……又一次被撩到。
若不是阿楠在給我挑揀首飾,我都要控制不住抱住司馬彥親幾下。
「阿楠,挑幾支我從前在黎府戴的簪子便好,一切行裝從簡。」
阿楠點頭應了,挑揀出我極喜愛的幾支簪子,用帕子包好放入了包袱里。
司馬常也來了,他的眉毛擰在一處,幾乎要哭出來:「大哥……你真的想好了?」
司馬彥看我一眼,上去拍了拍他的肩,「想好了。與樊城聯姻於朝陽城來說,利大於弊,你自己權衡。你比我更適合當一城之主。」
「大哥,若是有一日你想回來了,這皇位臣弟隨時拱手奉上。」
「瞎說什麼呢。」司馬彥給了他一個擁抱,「我知道你對於皇位也並沒有在意過,但母后寄厚望於你,你一定要做個好皇帝。」
司馬常哭了,人高馬大的他哭得像個孩子一樣,眼眶和鼻頭都紅紅的,我看著心裡也不是滋味。
兄友弟恭的,讓我想到家裡的大哥二姐,鼻子也酸澀起來。
「大哥,你跟皇嫂在外玩累了,可記得隨時回來看看我。」
「一定。」司馬彥回頭瞧了我一眼,又轉頭打趣司馬常,「沒有銀兩了我便來找你討要。」
司馬常這才想起司馬,命身後的人遞過來一個包袱。
「大哥,這是我給你們備的盤纏,金銀過重,我已命人換成了銀票。」他說著又將腰間一枚碧綠通透的玉佩拿下遞給司馬彥,「臣弟會與各皇家錢莊打好招呼,往後大哥需要銀兩了,直接去取便是。」
真是個懂事的好弟弟啊,我在心裡感慨。
原來以為皇室里多的是勾心鬥角,卻不曾想真正在斗的自始至終只有太后一人。
司馬彥接過司馬常的好意,沒再開口,將千言萬語都藏匿進他望向司馬常的眼神里。
我、司馬常和阿楠三人出了宮,直奔黎府。
馬車上,我囑咐阿楠:「阿楠,你就留在黎府,跟著我娘,或者二姐都行。」
她癟了癟嘴巴:「小姐,我不能跟著你……」說著她抬眼看了一眼似笑非笑的司馬彥,「嗎……」
「不能。」司馬彥打斷她,「你若是跟著,我們多有不便。」
「怎麼不便了?平日裡都是我伺候小姐的,沒我在身邊我怕她吃不好睡不好。」
「往後她有夫君照顧,便不需要阿楠你多費心了。我與泱泱是夫妻,若是每晚行周公之禮,你在一旁豈不是不便?」
阿楠再懵懂,也明白「周公之禮」的意思,臉一下子就紅了。
我臉上也是一熱:「司馬彥!阿楠尚未出閣,你這話說的不妥!」
「是是是。」他柔下聲來,「我錯了。」
我見他這副樣子,瞬時也沒了脾氣,只將手上的玉鐲子褪下來給阿楠戴上。
「阿楠,我此番與夫君外出遊歷,隔些時候便會回黎府。我可以照顧好自己,你不必太擔心。說是讓你照顧我娘與二姐,倒也沒什麼可照顧的,他們身手不凡,你照顧好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阿楠哭著點頭:「阿楠知道了。」
爹娘對我跟司馬彥的到來震驚之至,在我們的要求下,並未驚動全府。
聽司馬彥講完了退位之事,我爹一臉凝重地看向我,我心裡一哆嗦。
「岳父,此事是我一人之意,與泱泱無關,是我對不住她。」
見司馬彥如是說,我爹都快哭了:「皇上,您這麼喊臣,可是要折煞臣了。」
說著又要跪下行禮, 被司馬彥攔住:「過了今日,我便再也不是皇上, 岳父不要多禮。」
我娘焦急地都大口喘氣了:「泱泱,你頭髮亂了,娘給你去梳洗梳洗吧。」
「哪兒亂了?」我不明所以, 還沒等到娘的回答,就被她帶回了我的房間。
我轉身就走,衣領卻被人一扯,踉蹌著往後退了兩步,撞上一堵人牆。
「他他」「我做什麼了?哎呀,疼!」我的頭皮被髮絲牽引, 扯到一邊, 「你也聽到了, 不做皇帝是司馬彥的主意,跟我有什麼關係?」
「你放屁!」娘的脾氣還是一如既往的火爆,「沒有你在旁唆使,皇上能做出這樣的事來?你從我肚子裡出來的, 你撅個屁股我都能知道你想放什麼屁!」
我娘就是我娘,把我拿捏得死死的。我咬了咬唇不知道該怎麼狡辯。
「你說你一天天的盡找事, 人家皇帝做得好好的,就被你這個禍水給扯下了皇位。」她說著, 手上梳頭髮的力氣加重了幾分。
我大氣也不敢出, 只得默默受著, 希望她突然良心發現,想起我是她十月懷胎經歷諸多困難才生下來的, 可以手下留情放過我的頭髮。
她終於停下手中的動作,將我攬了過去, 哽咽道:「你是娘深愛的三丫頭啊,從小你就任性乖戾,無法無天,娘最怕的就是你遇不到良人, 受人欺騙。如今瞧著皇上也是愛你至深,願意放棄皇位,跟你胡鬧,過你想過的生活……真好,真好啊!」
我淚目,伸手抱緊了娘:「娘, 你真好。」
與司馬彥浪跡江湖的第一站,是去落霞山看日落。
西面的天空被太陽的餘輝染成橙紅一片, 看得人昏昏欲睡。
我和司馬彥兩人躺在山頂的草地上, 十指相扣牽著手。
暖色調的天空中,一群又一群的鳥兒無聲飛過。
遠處, 是朝陽城的皇宮,紅瓦金牆,氣勢磅礴。
「後悔嗎?」我問他,「這大好的江山, 你說不要就不要了。」
他轉過頭來, 對我笑:「人生在世,富貴名聲皆是身外之物。有了你,其他的便都不重要。你想要自由,我便也想跟你一起自由。」
他溫柔訴說著, 眼角的笑意惹得我熱淚盈眶:「此後,山高海闊,我們一起闖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