奪雀完整後續

2025-07-18     游啊游     反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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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攀狀元郎失敗後,我如他所願,退了婚。

拿著補償另嫁他人,把同樣的甜言蜜語說給別人聽。

回門時,沈觀看到我頸項的紅痕,眸色晦暗。

他冰涼指尖划過我的唇,聲音卻滾燙:

「這地方,他碰過嗎?沒關係……我會全部抹去。」

「我悔了。」

「你成親了又何妨,我會奪回來。」

1

寒冬臘月,風雪如刀。

我帶著嬤嬤和一紙泛黃的婚書抵達了京城沈家。

金光的牌匾筆走龍蛇,七八個護衛站在門外,威風凜凜。

王嬤嬤有些心虛,替我理了理紛亂的頭髮,用袖口擦去我身上的積雪。

我深吸一口氣,對領頭的門房說明來意。

聽到「婚約」二字時,門房眉毛豎起,眼神上下掃視一番,鄙夷道:

「哪裡來的窮酸,我們家少爺那是天子近臣,人中龍鳳,豈是你可以高攀的!」

眾護衛一陣鬨笑。

我不疾不徐拿出婚書,「我是嶺州宋家之女,我父親宋安曾與沈大人是同僚,這是婚書,上有沈大人用印。」

「我來沈家五年了,從未聽說少爺有什麼婚約,哪裡來的破落戶。」

王嬤嬤氣得打抖,「你們沈家高門大戶,竟這般沒規矩麼,睜大你的狗眼瞧好了!」

領頭的門房細細查看印章後,小聲道:

「好像確是老爺的印章。」

他目光中的鄙夷卻絲毫未減。

大約知道我與沈觀雲泥之別,日後必不會與他真的成親。

所以也不必怕得罪我。

對峙之下,他終於進門通傳。

我們在巍峨的大門前,等了又等。

風雪鋪滿了頭髮和眼睫,鼻樑凍得通紅。

手腳已失去了知覺。

一頂氣派的轎子停下,戴著玉扳指的手掀開帷幕。

我不由得屏住呼吸——好俊俏的一張臉!

一身緋紅官袍,襯得人清冷如雲間月,好看的桃花眼裡,比冰雪更冷。

他撐傘目不斜視走過,似乎習慣了被眾人注視。

漫天風雪裡,一片雪花未曾沾染。

與我擦肩而過。

2

「公子,你回來得正好!也不知哪兒來的女子,說、說她是——」

小廝生怕被責怪,窺探著沈觀的臉色支支吾吾。

眼見他有些不耐煩,我當機立斷道:

「沈狀元,我是與你有婚約的宋時微。」

沈觀腳步微頓,接過婚書冷淡頷首。

看我那一眼,似帶了冰刃一般的審視。

「隨我來。」

我順利進入府中,如一鍋熱油里投下水,整個沈家都喧囂起來。

見過了沈家夫人、老爺、各房小姐,人人眼神中都帶著嫌棄、打量之色。

我挺直背脊,不卑不亢。

沈家畢竟還是體面世家,確認婚書確有其事後,勉強給了個好臉兒。

沈家夫人嗔怪地問沈大人怎麼回事。

沈大人如坐針氈,只說當年隨同僚宋安一起前去儋州賑災。

未曾想半路遇到流民追砍,幸得我父親會點拳腳功夫,拚死救了他一命。

兩人頗為談得來,寒暄中得知家中兒女年齡相仿,又同在京城為官,一激動便定下了婚約。

「那時宋安官職雖只是個四品,但好歹也是京官,又救了我的命——」

「那也不該不如草率決定恪之的婚事!」

沈大人縮了縮肩膀,臉上一派後悔神色。

當年他尚且沒有很瞧得上我父親的官職,後來父親因捲入貪墨案,被貶嶺南,就更加不入沈家的眼了。

王嬤嬤難受得抹眼淚,我拍拍她的手,不動聲色的吃東西。

「沈伯父還記得我父親的舊情,侄女很是欣喜。如今我身如飄萍,只盼著伯父能給片瓦遮身罷了。」

此話說出,大廳內針落可聞。

如今婚書在手,我千里奔赴京城,救命恩人的女兒,一早定下的婚約,拒絕顯得沈家無情無義;

可承認,那也是千萬個不樂意。

͏

沈家本就是世家,沈觀如今高中頭名,得聖上器重,與太子情誼頗為深厚。

這前程,怎麼看都是貴不可言。

我輕易揣測出沈家人的心思。

席間沈觀直接沒出現,下人說他在書房忙公務。

這便是不表態了。

但他的嫌惡,我是知道的。

我被安置到了沈家最偏僻的小院,離沈觀住的地方距離十萬八千里。

織女和牛郎,也就這待遇了吧。

我苦澀一笑,因早有預料,並不覺得難堪。

第二日,夫人小姐們輪番來找我說話。

閒談之間多有言語敲打,暗示我識相退婚。

沈母握著我的手,「好孩子,苦了你了,以後就當沈觀是你哥哥,你出嫁,我們必好好相送。」

這便是明確表示沈家未來的主母絕不可能是我。

我連連感激,低頭垂著眼淚淚,內心冷靜盤算。

想兵不血刃地讓我滾,不可能。

在小院裡待了三天,丫鬟冷言冷語,議論紛紛。

「痴心妄想的破落戶,猴年馬月的事,拿出來想糾纏咱們公子!」

「呸,厚臉皮住下了,也不知要打多久的秋風呢。」

高門大戶的下人,沒這麼不懂禮的,實則都是上頭的授意。

我知道沈家的意思,若我直接識相的要退婚,他們必定待我好聲好氣。

可我意圖不明,他們便有些害怕了。

我要的,就是沈家人的擔心和害怕。

來京城前我就已經想好,沈家若是承認我的身份,我便借坡下驢,說自己如今身份不配為沈觀正妻,只求一筆銀錢安身。

若沈家拜高踩低,那我便假意痴情,狠狠的敲詐一筆。

既然他們沈家不仁,就別怪我無義。

3

三日之後,沈觀主動派小廝來接我相見。

我經過後花園,彎彎曲曲的迴廊,到了沈觀的書房。

一身雪衣,如蘭芳絢,比那日穿紅衣時更冷了幾分。

他正在處理公務,頭也不曾抬,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

良久,才揮手屏退左右。

機會來了。

我淚眼汪汪,上前一步道:

「沈郎,家中巨變,父母相繼離世,我在這世間只你一個牽掛了!」

「你不知,我一個女兒家千里迢迢來京城,全是靠著對你的念想才撐到現在呀。」

「如今一見,沈郎絕世容顏,我一見便傾心,我們是天定的姻緣——」

我一口一個沈郎叫得親熱,沈觀微不可查地皺眉。

「宋姑娘,我們不過初次見面,請你自重。」

「婚約之事,容我再思忖幾日。」

他眼中一絲波瀾也沒有,當真是冷漠得緊。

仿佛看我一眼,都像是沾上了什麼髒東西。

我來的路上已打聽過,沈家獨子沈觀,玉樹瓊林,高姿雪徹。

年紀輕輕便是聖上欽點的狀元郎,那次科考中,去了多少才子名士,可都被他壓了下去。

他眼光極高,什麼縣主君主,國舅千金,沈觀都拒絕了。

他得聖上和太子信賴,又背靠世家大族,自然也無人敢強迫他什麼。

聽聞沈觀最討厭那等嬌柔做作的女子,他高中後不少宗親塞了許多人進來,想著撈個妾室當,都被沈觀發落出去。

我存心惹他不痛快,款款深情道:

「沈郎莫非不想承認這樁婚事?我雖是小地方來的,卻也知道大丈夫一諾千金。」

沈觀撂下筆,掃視我一眼。

「宋家大勢已去,這張婚約效力幾何?」

「感情之事,需兩心相悅,可沈某對你並無絲毫心動。」

他說得直接,我心頭惱怒,面上卻更加哀婉可憐:

「時微一介孤女,只知道婚姻大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父親臨終前囑託我了解他這樁遺願。」

「依沈郎看,我又當如何做呢?也請你們念在父親昔年之恩,設身處地為我想想。」

沈觀沉默片刻道:「我自會為宋姑娘安排妥當,只是成親之事,絕無可能。」

好你個沈觀,雖然長得幾分好顏色,卻這般冷心冷肺。

我暗暗發誓,一定要從他那裡多敲一些錢,以報他今日對我的羞辱。

我裝作傷心欲絕,藉機大吐苦水。

偏院小住不慣,吃食差沒胃口,下人見我沒錢欺凌議論。

沈觀靜靜聽著,吩咐下人將我的住處搬到他旁邊空置的客房。

又給了我一大袋沉甸甸的金子。

我心中大喜,這一趟,沒白來。

「難得來京城一趟,想要什麼自己買,不夠儘管來找我。」

我伸手去接,指尖故意划過他冰涼的手背。

他一頓,像是被貓抓了一般,猝不及防地收回手。

我嫣然一笑,款扭腰身離開。

呸,噁心不死你。

4

收穫頗豐,那一袋金燦燦的金子,令我和王嬤嬤數了又數,晚上睡覺都帶著笑意。

反正是一錘子的買賣,我越發覺得這法子對沈觀有用。

我開始迫不及待的表演我的虛情假意。

住得近了,我觀察到沈觀每日要早起撫琴、舞劍。

我在他必經之路上等著,他練完劍,衣襟還半敞著,晶瑩的汗珠從下顎墜下。

看到我時,匆忙披上外袍。

「沈郎,這是我為你做的雪梨湯。」

他神色不變,「我不喜甜食。」

我早有預料,又拿出一碗蘿蔔牛骨湯,「這個不甜,你嘗嘗。」

「若是不喜歡,我還有幾碟開胃小菜和點心。」

他忍無可忍:「我不餓。」

我失落的將東西裝進食盒,而後放在旁邊的矮桌上:

「沈郎既不喜歡,便扔了罷。」

他終是無可奈何地叫小廝放到書房裡。

沈府下人見我如此大膽,議論紛紛。

「窮酸破落戶,以為自己生得不錯,就能勾搭少爺嗎?」

「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罷了,我們少爺可是連丞相千金也不放在眼裡的人,那是文曲星下凡,豈是這俗物可以妄想的。」

聲音越來越難聽,甚至有大膽的丫頭,故意將苕帚往我腳下戳。

王嬤嬤大怒,「小蹄子,白長一對招子!」

那丫鬟翻個白眼,「我掃髒東西呢。」

我並不生氣,這些丫鬟,無非就是沈觀父母安排的,好叫我知難而退。

他們都想錯了,我六歲經歷家中巨變,若真是像表面那段柔弱可欺,早就活不到現在了。

不管沈家人怎麼罵我厚顏無恥,我還是沒事人一樣,每天在沈觀面前晃悠。

在他書房外吟詩作對,徘徊不前;或是在他下朝回家的路上賞花戲水。

總之他越噁心我,我越往他跟前湊。

起初沈觀還視若無睹,後來就是掩不住的厭煩了。

為了避免遇見我,平日裡走路目不斜視的狀元郎,每每回書房前,竟在迴廊外停下,猶豫不前。

我不知廉恥糾纏沈觀的事,傳遍了整個沈府內外。

府中宴會,我被幾位貴女當眾奚落,潑濕了衣裙。

為首的縣主蘇錦,聽說正是被沈觀拒絕的那個。

「就憑你,也配糾纏沈哥哥?」

「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的女子,聽聞沈哥哥很是厭煩她。」

眼見四下無人,我可不是什麼好欺負的軟骨頭。

「白紙黑字寫下的婚約,沈家還沒說什麼,又豈容你們多嘴?」

「我是戀慕沈郎,與你們有何關係。」

那縣主大怒要教訓我,我反手將她按在雪地里扭打起來。

幾人因要做虧心事,自知於禮不合,所以身邊都沒跟著丫鬟。

京城閨女們足不出戶,大多弱不禁風,三兩下被我打得求饒。

身後傳來腳踩在枯樹枝上的聲音。

我立即扶著牆角,裝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

抬眸望去,正是沈觀。

他蹙眉看著我濕透的衣裙。

5

蘇錦仿佛看見救星,拉住沈觀的衣袖告狀。

「沈哥哥,這女子粗魯不堪,不但痴纏你,剛剛還發狂毆打我們三人!」

我假裝抹眼淚,心想這該死的沈觀,定要板著臉為難我了。

「她平日裡只會哭哭啼啼,怎會打人?」

「若說痴纏,縣主每日派小廝送來情信,倒有心汙衊他人。」

蘇錦臉色紅一陣白一陣,氣得捂著臉痛哭離開。

想不到我平日裝得好,竟連沈觀都騙過了。

他的視線停頓片刻,便匆匆移開目光。

「穿上。」

他解開身上的狐皮大氅丟給我,看也不看我,匆匆離開。

我獨自在寒風中瑟瑟發抖,眼中的淚珠散去。

錢,一定要拿到更多錢,才不枉我在沈府做小伏低。

我兢兢業業,第二天照舊出現在沈觀書房裡。

捧上一杯熱熱的牛乳茶,嬌笑道:

「冬日裡寒涼,沈郎喝杯茶暖暖身子。」

沈觀不接,我有些尷尬的一直舉著。

「你就這般喜歡我?」

他突然起身逼近,看向我的眼底。

我吃了一驚,手一抖,熱茶全撒在他撰寫的帛書上。

我驚慌擦拭,看他臉色不對,想必是很重要的東西了。

怕沈觀找自己麻煩,我假裝沒站穩,故意摔進沈觀懷裡。

他果然還是很厭惡我,渾身一僵,攥緊了手指,而後讓我滾。

我完成了每日例行騷擾,巴不得離這座冰山遠遠的。

離開時匆忙一瞥,發現我昨日送的點心盤子,已經空了。

6

沈觀本不喜那個憑空出現的未婚妻。

可對方好像對他一往情深。

宋時微有一雙過分水靈的眼睛,總是含情脈脈的看著他,叫人心煩。

她痴纏的等在他必經之路上,笨拙的討好。

總讓人想起去嶺南時吃過的糖水,堆了整碗筷色彩絢爛的瓜果丁,喝一口,甜膩就卷上舌尖。

就連那雙手也總是有意無意觸碰他。

那些小伎倆,沈觀根本不放在眼裡。

他雖然覺得膩煩,不過宋時微手藝倒是很不錯。

那日廚子送來的點心,沈觀吃了一口覺得甜膩,被宋時微瞧見,她便日日送來自己做的點心。

她似乎極喜歡臘梅花,愛做梅花糕,身上也有臘梅花的清甜香氣。

沈觀吃慣了那清甜可口的梅花糕,也習慣了那道帶著梅香的身影在她跟前晃悠。

突然有一天,宋時微不來送點心了。

沈觀想著,無人來打擾也好。

但莫名的,書有些讀不進去,提筆練字也壓不住心浮氣躁,廢了不少宣紙。

總覺得書房像是比平日裡冷清許多,沒人討巧的磨墨,湊在他身邊問這問那。

心中甚是空落。

夜幕四合,紅燭寂寞燃燒,沒了紅袖添香。

沈觀壓下心底奇怪的念頭,只覺得,是自己想吃梅花糕的緣故。

他命書童買來一樣的糕點,吃進嘴裡卻覺得索然無味。

這是宋時微的陰謀詭計,妄想用一塊小小的糕點,擾亂他的心。

沈觀忍著不去想,可三日都沒見到她時,他還是去了她的院子。

平日嬌氣纏人的宋時微生病了,整個人蜷在薄薄的被褥里發抖。

那雙總是頗多想法的眸子,此刻迷朦的望向他,有些無措和茫然。

沈觀心裡被什麼東西撓了一下。

她身邊的嬤嬤大吐苦水,下人剋扣炭火,連被子也不願多給一條,存了心的要趕人走。

沈觀第一次覺得這些下人可惡。

「他們如此懈怠,為什麼不告訴我?」

「你本就不喜歡我,若我還跟你說這些,你只怕會更討厭我。」

她的委曲求全,讓他有些心痛。

她竟然如此在意自己的想法。

沈觀為她請來大夫,又命人送來銀炭和厚厚的被褥。

宋時微因生病有些發熱,白皙的臉龐上兩朵紅暈,感激的握住他的手,痴痴凝視他,一雙水盈盈的眼睛裡滿是濃情蜜意。

那開合的紅唇使他想到糖水裡甜而多汁的糖漬櫻桃,莫名的,有些口乾。

她的手很小,溫熱的掌心覆在自己的手腕上。

那股熱度一直傳到心裡,羽毛似的有點癢。

只是做了微末小事,便讓她如此感激涕零。

像一朵楚楚可憐的花,只能尋求他的庇佑。

她靠得很近,那股若有若有的梅香縈繞在鼻息,揮之不去。

沈觀回去後,覺得自己有些反常,又說不出反常在哪裡。

分明是冬日裡,卻莫名燥熱,水汽蒸騰,洗不去的滿身冷梅香氣。

當晚沈觀做了一個夢,還是在宋時微那間房裡,還是白天那個楚楚可憐的人。

只是紗帳里半躺著的,是香肩半露的宋時微,還有與她赤裸交纏的自己。

宋時微白皙的脖頸向後仰起,眸光流轉,無限風情,兩粒珍珠耳墜不斷的晃動著,柔軟的手陷進他的背,似歡愉又似痛苦的低吟,比平日說話時更嬌滴滴的聲音,令他發了狂的索取。

夢裡便是白日嗅到的,鋪天蓋地的梅香。

7

沈觀大汗淋漓的醒來,渾身難受不已,仿佛所有的血液都集中於某一處。

夢中的場景歷歷在目,那股香氣直鑽進魂靈深處,讓他亂了神智。

父親為他取字恪之,他向來嚴於律己,對女色從無太多念想,連花酒也不曾和同僚喝上一杯。

如今所有的自製,竟都被宋時微破壞了。

那晚以後,他開始頻繁的做一些不堪入目的夢。

宋時微來找他時,他的目光止不住的在她身上停留,輾轉,在宋時微與他對視時又慌亂的挪開。

從未如此狼狽過。

他竟不敢再看她。

沈觀想,宋時微總有一日會離開,也許這綺念也就跟著散去了。

家中宴會,沈觀無意間看到宋時微被一眾貴女欺負,渾身被澆濕。

卻從容應對,那總是低垂的頭,竟高高抬起,將那些閨閣小姐說得啞口無言。

動起手來,全然不似在他面前的柔弱嬌氣。

倒讓他有些意外。

她脫下沾水的斗篷,裡面只穿了件杏色撒花長裙,渾身濕透,勾勒出玲瓏曲線。

沈觀眼神一暗,竟與那些綺麗的夢境重合。

一見他,宋時微像是見到救星一般撲進他懷裡哭泣不已。

沈觀冷臉為她驅散了那些討厭的貴女,自己卻是心亂如麻。

那柔若無骨的身軀攀上他,和睡夢裡的觸感如此相似。

她在懷裡哭哭啼啼時,餘光看到那截白膩的脖頸,竟有了一種吻上去的衝動。

可恥的有了反應,沈觀匆匆撇下她離開。

再多待一刻,他只怕真會做出於禮不合之事。

他開始有意無意地躲著她。

父母親曾找沈觀商議用銀錢打發她。

沈觀下意識反對,讓他們不要再管此事。

他偶然發現,宋時微在無人處偷偷抄書換錢。

字跡娟秀工整。

她與嬤嬤說話時並不像平時那樣嬌滴滴,而是頗有主見。

她認真告訴嬤嬤,自己早晚是要離開沈家的,能賺一點是一點。

明知自己要離開,卻還這樣不管不顧的對他好。

沈觀心裡說不出的滋味。

他突然不想她走了。

8

流言甚囂塵上,沈家編排我無恥糾纏,我也編排他們。

我找到京城大街小巷的說書人,給了他們一筆錢,叫他們添油加醋去講一個故事。

沈家如何忘恩負義,拜高踩低,都被我編進了這齣戲裡。

聽聞京中世家都津津樂道,沈家人去花宴上,還被人當面問了婚約之事。

沈母終於按捺不住,找上了我。

她歉疚表示我與沈觀絕無可能成親,又提出可以給我補償。

「只要你願意解除婚約,條件任憑你開,我做主給你黃金三百兩,田莊一個,京中小院一處,護衛僕婦六人,讓你可以安身立命,如何?」

我心中大喜。

看沈母滿臉焦急的神色,假裝傷心道:

「此事伯母容我考慮幾日,我實在是心悅沈郎,要我為錢放棄這樁婚事,是萬萬不能的。」

——除非加錢。

沈家人不知道的是,我早已找好了下家。

沈觀的遠房表弟寧昀,為人寬厚,是金陵富商之子,他的娘親曾是金陵酒家的廚娘,後來與寧父一起,從瓦肆的生意開始做起,一步步做成了金陵最大的酒肆。

那日被一眾貴女刁難後,沈觀冷漠離開,而我恰好偶遇了寧昀。

他非但沒有像沈府其它人一般,對我冷言冷語,還好心安慰,命下人送來驅寒的薑茶。

我們日漸相熟,我開始刻意製造與寧昀的偶遇,哀婉的感嘆沈觀不願娶我,而我父母皆已不在,無處可去,無人願娶。

寧昀激動道:「若是宋姑娘不棄,我願意娶你!」

我驚喜的望向他,眼睫含淚。

因著天天往亭子裡跑,我感染了風寒,病了三日。

破天荒的,沈觀竟來看了我一次。

他看我的眼神不再冰冷,而是透著一股說不清的情緒。

大約是怕我真的死在沈家,讓他的名聲蒙羞。

我不忘繼續騷擾他,一把抓住他的手傾訴衷腸。

他臉色一變,倉促逃走。

我暗笑,這高高在上的狀元郎,果然不想跟我扯上一點關係。

病好後,我拎著新做的點心去找寧昀。

半路遇見沈觀,他蹙著眉,「我素來不喜甜食,你不必每日都來送,消停些養病吧。」

骨節分明的手卻是停在我面前,準備接過去。

我盈盈一笑,繞過他,對著他身後的寧昀道:

「寧公子,嘗嘗我今日新做的綠豆龍井酥。」

沈觀的手懸停在半空,向來清冷如月的臉上,竟出現一絲裂隙。

他掃了我們一眼,沉著臉離開。

第二日,我正在與寧昀研究食單中失傳的蟹粉酥。

冬日暖融融的陽光打在他臉上,我笑得溫婉,突然墊腳湊近。

「別動,你頭上有落花。」

明顯聽到他呼吸一滯。

耳鬢廝磨的片刻,我迅速分開。

而後攤開掌心,朝他露出我摘下的那朵紅色臘梅。

「多多謝宋姑娘。」

其實臘梅花開久不謝,哪有什麼落花,是我事先放在手裡的。

我將那朵花遞給他,塗了蔻丹的指尖,不動聲色觸碰他的手心。

寧昀的手頓時抖了一下,面上浮現薄紅。

我提到他那日的誓言,他立刻拿出一枚通透的玉佩。

「三日後,我會派媒人來。」

我滿意的離開,轉身時看見迴廊處的沈觀。

他一身滾金玄衣,眸色晦暗不明。

不知來了多久。

「寧昀,你父親讓你找我學策論,怎麼你不來找我,三天兩頭往別人那裡跑。」

「表、表哥,我家酒樓正缺好的點心娘子,宋姑娘於此道頗有研究,所以我們——」

「府中還有事,往後你禁入梅苑。」

沈觀突然拽住我的手腕,強行拉我離開。

我踉蹌回望,拋出一個戀戀不捨的眼神,回頭看向寧昀。

回到書房裡,沈觀冰霜一般的眼神凝視我。

「離他遠些。」

他力度頗大,我手腕有些疼,卻強顏歡笑:

「公子莫氣……我自知身份卑微,絕無他想,只是寧公子為人謙和,府里只有他願意同我多說兩句。」

淚珠砸落在沈觀的手背,半真半假。

他忽地鬆開手,像是被燙到一般。

「有些事對我做就罷了,不許對別人做,免得惹人誤會。」

他今日莫名煩躁,也許是因為怕我招惹他的表親,沈觀這幾日對我雖態度有所好轉,但心裡到底是瞧不上我的。

現在事情還沒成,可不能讓他棒打鴛鴦。

我哭得梨花帶雨,連連保證自己不做他想。

沈觀有些心煩,打發我走。

前腳剛離開,便見到寧昀朝書房走來。

我立即躲在假山之後,豎著耳朵聽他們的談話,

沈觀開門見山問,「你對宋姑娘有何想法?」

「我正是來同表哥商議此事。宋姑娘孤身來京城,遭人白眼,卻仍能堅強以對,真是如這冬日裡的紅梅一般令人佩服。」

「表哥既不喜歡他,我我想娶她為妻。」

沈觀眼中閃過錯愕,頃刻間化為滔天怒火。

他攥緊手指,眼神如冰刃一般,看得我一陣害怕。

而寧昀沉浸在自己的想法中,渾然未覺:

「我準備了一套頭面,請表哥代為交給宋姑娘,在她面前多說幾句我的好話。表哥,姨媽已同我講過,說你們為了宋姑娘的事情頭疼,我向她求親,也正好解了你們燃眉之急。」

沈觀手中的白瓷杯子怦然墜地,指節發白。

「宋時微對我一往情深,日日痴纏,她怎會嫁你?」

「表哥,這全是誤會,宋姑娘她願意——」

「住嘴!寧昀,你都快滿二十了,還只是個童生,滿嘴情愛,怎會有作為?」

沈觀這一質問,明顯是怒了。

寧昀似乎很怕他這個狀元表哥,神色訕訕退了出去。

我躲在後院聽到了一切,自覺一切已經穩妥。

9

我端坐在庭院裡,等著沈觀來為我送那套頭面。

是金銀纏花的,看上去值不少錢呢。

可左等右等,卻不見他來。

堂堂狀元郎,也不缺錢,應當不會昧下我的東西吧?

沈家賞梅宴。

沈母旁敲側擊,問我考慮得如何。

此時沈觀也來了,我故意情意綿綿的看向他。

沈母眼皮一跳,焦急道:

「宋姑娘,你可想明白了,按理說你與恪之退婚是天經地義,我本可以什麼也不給你。」

「母親,既然她對孩兒一片痴情,貿然提退婚之事恐怕不妥。萬一她在府中尋死覓活,倒讓外人說我們沈家不仁。這件事我自有打算,等宋姑娘自己想開了……」

眼看沈觀城府頗深,要使用拖字訣,我連忙打斷:

「我願意退婚!」

沈觀震驚不已,深不見底的寒眸里,翻湧起一絲危險。

我淚眼婆娑:

「伯母,我自知身份卑微配不上你家狀元郎,所以即便情根深種,也不忍耽誤他前程,願主動退婚,只是侄女孤身來京,只盼伯母垂憐,求些安身立命之本。」

我演得情真意切,哀婉動人。

將褪色的婚書,交到沈觀手裡。

他的目光帶著一股無形的壓力和寒意。

沈母興高采烈的答應了,將答應好的黃金、田莊都給了我,還加上了一箱首飾。

沈觀似乎怕我反悔,送我回房的路上,他突然問道:

「你接下來有何打算?」

我從踏入沈府的第一步,便想好了。

「沈郎,明日我便走,雖然千般不舍,可我不願你為難。」

沈觀倒是比我想像中要厚道,他自己再補了銀票千兩,一套頭面,

若說上次那副頭面已是珍貴,他給的這套紅寶石金鳳頭面,堪稱世間少有。

華光四溢,火彩耀人。

「出府也好,免得你深受流言襲擾,我們來日方長。」

「且等我一段時間。」

他贈我如此貴重的東西,該不會以為我會終身不嫁,痴痴的等他回頭看我一眼吧?

10

自從那些綺念夜夜入夢,沈觀便打定主意要宋時微留下來。

她本就與他有婚約,本就可以留在沈府,成為他的——妻子。

沈觀開始不自覺關注她,覺得她不像表面那麼簡單,甚至……有點意思。

可宋時微的身份,做正妻,父母族老不會答應。

若是娶個溫柔知禮的正室……轉念想到自己的某位同僚,因害怕愛妾被刁難,於是娶了一位溫柔敦厚的妻子。

誰知出了一趟遠門回來,自己的愛妾便被賣到了青樓。

沈觀不由得冷汗涔涔,絕不可以!

一想到一個面目模糊的女子,將要給宋時微立規矩,永遠的壓她一頭,沈觀就覺得心頭格外晦澀不忍。

他想了又想,心思百轉千回,最終敲定唯一的法子就是恢復宋家的名譽。

只要她不再是罪臣之女,他們的阻撓便不會太多。

他唯恐宋時微等得心寒,又怕她一個孤女在外受人欺,命得力小廝暗中在她院外保護。

自己一大早便去了大理寺,日夜不停的查閱卷宗。

大理寺卿頗多揶揄,說京中人人道狀元郎不勝那孤女的煩擾,為何又眼巴巴的要替她父親翻案。

沈觀不知作何解釋,手上的動作分毫未停。

一夜未眠,沈觀終於理清當年那件貪墨案的幕後主謀。

宋時微的父親,當年是通政使司副使,負責審核地方上報的文書。

當年他被貶斥,是因為壓下了控告并州知府私設鹽礦,挖掘金礦的消息。

宋安據理力爭,不承認自己收了知府的賄賂。

那與知府勾結,壓下了那份奏表的,又到底是誰呢?

11

這一查,竟查到了三王爺頭上。

拔出蘿蔔帶出泥。

同僚勸告他不要蹚這渾水,免惹來一身腥。

想到宋時微幼年跟著父母流放嶺南,在那濕熱苦瘴之地辛苦求生,如今又受盡各種委屈,不由得堅定了決心。

朝野之上,針鋒相對。

縱然沈觀根基深厚,但三王爺也不是省油的燈。

每走錯一步便是萬劫不復。

沈觀只能步步為營,一點點揪出了當年的事。

陛下雖不喜歡他,但到底是親兄弟,三王爺死咬著不放,沈觀還是被罰了半年俸祿,官降兩級。

人人都道他聰明人做了件蠢事,非要把當年的事刨根問底。

只有他知道,自己如此執著到底是為了什麼。

所有的卷宗都被焚毀,與那件事有關的人,一個個接連離世。

沈觀沒想到,小小的一件翻案,牽扯出如此多是非。

這已經不完全是宋時微一人之事,背後極有可能有更深的陰謀。

正當他一人對著棋盤沉思如何布局時,小廝慌忙來報。

「主子,宋姑娘她、她和你表弟定親了!」

「定親?」

沈觀薄唇微啟,手中黑子捏緊,幾欲破碎。

這事早有端倪,那個草包表弟,曾向他透露想娶宋時微。

他當即覺得可笑,宋時微分明喜歡的是自己,她眼裡怎麼會容得下別人?

而且那日撞見寧昀在庭院中與宋時微搭話,他有些不悅,宋時微怕他誤會,急得都哭了。

她對自己用情頗深,甚至主動退婚,忍辱離開沈府。

那日看著她的背影,沈觀心中無比酸澀。

他暗暗發誓一定要早日娶她,不讓她再受委屈。

聽聞定親之事,他起初不信,親自去尋。

卻親眼瞧見宋時微正與寧昀在庭院中說笑,那雙曾怯生生觸碰他的手,如今在為別的男子整理衣襟。

如遭雷劈。

明明前幾日還楚楚可憐道別,一副為情所傷的模樣。

今日便對著別人笑得明媚。

那雙杏眼裡流轉的欣喜、痴情,與看他時的眼神一模一樣。

應該說,比騙他的時候更加嫻熟。

頃刻間間,沈觀突然明白,一切都只是一個精心打造的騙局。

為了騙取那點可笑的酬金,買斷沈府視為燙手山芋的婚書。

好得很。

全是謊言,他眼中嬌弱可憐的宋時微,根本不是為他而來!

她一直都在找下家,如今尋到了,便將他一腳踢開!

虧他自作多情,絞盡腦汁的要娶她為妻,為她的父親平冤昭雪,為她恢復身份。

她卻是數日之內,便另擇他人。

自己滿腔的念想,不過是個天大的笑話!

沈觀發了瘋,只覺得自己快被憤怒撕裂成碎片。

錐心徹骨的嫉妒,卻如海潮一般蔓延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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