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妃酒店，一夢黃粱完整後續

【呵呵，剛才誰讓我繼續看的。現在我看到了，這女的腦子有病！】

【噴子快閉嘴吧！我連看小白花四場直播，我相信她！】

【我也相信她，她一定有她的理由！】

【有什麼理由？自己作死就算了，還要連累別人！】

【氣死了，氣死了，棠神要被害死了！】

【豈止是棠神，還有我們羲羲！】

可下一秒！

戲折上逐漸顯露出三個燙金小字——《黃粱夢》！

果然，摺子上原本的四個選項都是錯的。

所有玩家目瞪口呆：「這是怎麼回事！」

彈幕也是一陣懵逼：【怎麼回事？怎麼回事？？？】

我向所有人解釋。

在遊戲大廳時，《貴妃酒店》的副本入口是黃粱色的旋渦，裡面咿咿呀呀地傳出唱戲聲。

只要凝神細聽，便可隱約聽清唱詞。

【憐人生，恰似曇花呈。】

【一夜飄香何禁雨復風。功名事，一場夢。】

【夢裡神魂醉，夢醒各西東。】

這分明是《黃粱夢》的唱詞。

故事講的是盧生在邯鄲客棧遇到道家祖師爺呂洞賓。

盧生感慨自己貧困多舛。

呂祖拿出青瓷枕讓盧生先睡一覺。

此刻，店主正在煮小米飯。

在夢中，盧生高中狀元，享盡榮華。後又遭奸人陷害，幸得沉冤昭雪。

待他垂垂老矣，感慨人生彈指過，富貴利祿不過是一場虛空大夢。

誰知……

盧生醒來後，發現自己真的只是在客棧做了一場夢罷了。

做夢的工夫，店家的小米還沒煮熟呢。

……

在副本的入口處，我細心觀察，聽到了《黃粱夢》的唱詞，暗暗記在心裡。

在第一輪遊戲中，我獲得了「撥雲見日」卡，可以問系統一個問題。

我問系統這幾句唱詞來自哪首戲曲。

系統沉默半分鐘，答曰：《黃粱夢》。

再回想。

系統在遊戲開始對玩家的祝詞是：「大夢不復醒」和「一睡百年」。

恰也與黃粱一夢的主題相關。

……

「叮——」

「恭喜諸位玩家選對戲曲。」

「聽完戲後，可順利回到遊戲大廳，領取副本獎勵。」

所有玩家激動得熱淚盈眶。

金錢豹激動得猛地一拍我的肩膀：「想不到你武力弱，人還挺聰明！」

彈幕反轉：

【嘖～剛才罵我們小白花的人呢？出來道歉！】

【對！出來道歉。希望你們有點教訓，以後別上來就噴人！】

【嗚嗚嗚可愛女鵝，麻麻為你驕傲！你真的從來沒讓我失望過！】

【好吧，對不起！我承認我對李可愛聲音大了些。】

【對不起……但！我也只是承認她有腦子。我說她武力值弱，是靠著棠神和鬼怪庇護才走到現在的，這總是事實吧！】

【『未知全貌，不予置評』，請樓上把這幾個字印腦門上，please！】

【xswl，小白花最強的就是武力值，腦子只是額外贈品。】

11

戲台點亮，台下暗黑一片。

台上，小生、老生、架子花臉、方巾丑等在咿咿呀呀地唱戲。

我們坐在台下，喝茶嗑瓜子，吃果子糕點……眾人都放鬆了警惕，等著看完戲回遊戲大廳。

大家似乎都忘了，此時此刻我們仍然在危險的副本里。

掉以輕心，總歸不妙。

《黃粱夢》唱到尾聲。

台上陰風驟起，飛沙走石。

詭異的風穿過我們的身體，所有玩家都打了個哆嗦。

戲台上，青面獠牙和手握白幡的兩位鬼差來勾盧生的魂。

鬼差呵斥：「盧軒文，你陽壽已盡！」

但他們說此話時，鬼瞳卻掃向我們……數十盞熒熒鬼火浮現在我們周遭，在暗黑的環境里，像一隻只鬼眼。

鬼眼瞪著我們，像在對我們說……

「你陽壽已盡！」

「你陽壽已盡！！」

「你陽壽已盡！！！」

玩家們被嚇得毛骨悚然。

接著，黃粱之炊初發稻香，勾得人暈乎乎的，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鎖定在戲台上。

玩家們不是傻子，全都意識到不妙，大家謹慎地盯著戲台上的鬼戲子，生怕他們突然發難……

下一刻！

一聲慘叫傳來！

不是來自台上，而是我們身邊。

我們的同伴，玩家秦羲放出黑霧，絞殺了一個玩家！

我：「！！！」

謝棠：「？？？」

秦羲是玩家啊！他為什麼會……

黑霧驟起！

那霧像有生命力似的，裹挾著玩家們，將聚在一起的我們切割開……霎時間，所有玩家都被衝散了！

偌大的戲院變成黑霧隔成的迷宮，我一邊摸索著行走，一邊碰壁。

走著走著，一個熟悉的聲音叫我：「李可愛，快過來……」

是金錢豹，我和這個自鳴得意的暴發戶相遇了。

他用氣聲小心翼翼地向我呼喊：「快過來，我花錢買了防護罩。」

我倆擠在防護罩里，蹲在迷宮的一角。

豹爺：「在餐廳你給過我烤雞，我也不計前嫌照顧一下你吧。」

我笑眯眯地道謝。

彈幕嘲諷我：

【呵呵，剛才是誰說李可愛武力值高啊？出來解釋啊，她武力值高為啥躲躲藏藏的？】

【如果沒有金錢豹，你們的小白花在這種情況下只怕活不過三分鐘吧！】

【不愛看就滾，不滾請理智發言。】

【偏不走，你們愛神不作弊，就活不下去。】

【再說最後一次！愛神是靠自己征服了鬼怪的，她沒作弊！】

【你們看她這熊樣，說她是靠自己打贏鬼怪的，誰信？】

【氣死我了！小白花證明給他們看啊！幹嗎躲躲藏藏？】

我不急著向彈幕證明自己。

沒搞清楚狀況就強出頭，是為「不智」。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必須先弄清楚秦羲是怎麼回事！

系統承諾過：我們看完戲，就可以返回遊戲大廳。

難道它騙了我們？

但，我更傾向於眼下情況是連繫統都沒預料到的突發情況。

秦羲不想讓我們回去，是他本人想搞死大家。

可是，為啥？

為啥嘛！

氪金大佬金錢豹突然道：「奶奶的，這孫子要把咱們都殺了！」

「我剛剛花了五萬金幣，從系統那兒買到一個消息。」

「這個秦羲的遊戲初始技能叫『噬』。」

「只要他消滅玩家，就可以獲得該玩家的初始技能。」

「這孫子肯定是看上爺的技能了！」

我呆住：「你是啥技能？」

「豹爺我牛逼大發了。」他嘿嘿一笑，「我的技能是『氪金玩家』，能通過花錢買情報。」

我：「……」

呵呵，幸好我不是這個技能。

我沒錢。

系統通報：「諸位玩家請注意，戲台上已開啟時空旋渦。」

「穿越時空旋渦，即可回歸遊戲大廳。」

「目前情況屬於玩家秦羲的個人行為，與遊戲平台無關。」

「至於你們能否順利回來，嘻嘻……」

嘻嘻你個大頭鬼！

系統這個幸災樂禍的混蛋！

12

我和豹爺不再縮著，小心翼翼地尋找著方向，慢慢摸索到舞台附近。

眼看著巨大的黃粱色旋渦懸浮在戲台上。

距離順利返回遊戲只剩兩米距離！

突然……

一聲冷笑響起。

「李可愛，你要拋下它們嗎？」

我回頭，看到秦羲從霧靄中走出來。

他周身繚繞著黑色煙霧，兩股黑霧凝成的繩索狠狠鉗制住飛顱和貓臉少女。

而鏡妖……

秦羲伸出細長的手指，哂笑著捏住鏡妖的脖子，將她高高舉起！

三個鬼怪痛苦至極！

秦羲貪婪地看著我：「你能驅使副本中的鬼怪對不對？這是你的初始技能對不對？」

「把你技能給我！」

「我要它！！！」

鏡妖虛弱地搖頭。

她凝望著我，使出全部力氣，痛苦地擠出一個字：「走……」

我緊緊握拳，氣不打一處來！

這個混蛋！

我的遊戲初始技能是「彈幕昭昭」，和驅使鬼怪毫無關係，他搞錯了。

但！

不管搞沒搞錯，竟然這樣對待我的朋友！

「想要我的技能？」我冷笑著看他，微微揚頭，「來戰！」

秦羲像聽到什麼天大的笑話，他獰笑道：「被你驅策的鬼怪都被我捏在手裡，你拿什麼和我打？」

「拿你瘦弱的胳膊和憤怒的眼睛嗎？」

「還是拿你愚蠢的幻想和天真的心？」

我揚手捏訣，灌入一大股炁：「巽訣，颶風召來！」

一道恐怖至極的颶風呼嘯而來！

捲起摧枯拉朽之勢，如同怒吼的猛獸。

剎那間，整個戲院的桌椅板凳漫天飛舞，牆壁被颶風絞得粉碎！

整個酒店的十八層及以上十餘層，被厲風摧毀殆盡，悉數捲走！

十八層樓霎時變成天台。

所有人被暴露在陽光下。

至於黑霧？

整層的黑霧早被卷得一絲不剩！

而我的三個鬼怪朋友，也被風悄悄送到我身後。

秦羲震驚：「！！！」

所有倖存玩家目瞪口呆：「臥槽！臥……槽？」

豹爺的衣服被颳得破破爛爛，下巴驚得差點兒掉下來：「阿巴阿巴阿巴……」

彈幕：

【……】

【！！！！！！！！！！！！】

【不是，這、這是怎麼回事？】

【雖然我是小白花的粉，但但但這也太誇張了吧？】

【啊啊啊啊我害怕！但又有點兒想笑……摩天大樓飛走一半哈哈哈。】

【早說過，看小白花直播，震驚你全家。】

【黑子呢？怎麼不說話了？是不喜歡說話嗎？】

【黑子？誰是黑子，我已跳進漂白劑。】

【我是黑過一點點，但現在我已給跪。這還是人類嗎？這個李可愛是天生異能者嗎？？？】

【好像是道士。】

【我錯了，她不需要作弊。她要是樂意，能把整座大樓都送走……】

【真不求你們誇我們小白花，就希望大家理智發言，和平討論。謝謝諸位！】

謝棠一棍子將失去黑霧的秦羲擊跪在地。

秦羲對此刻的敗勢渾不在乎。

他愈發貪婪地望著我：「這才是你的初始技能嗎？能召喚風嗎？」

他瘋狂了：「我想要！把它給我！給我！！！」

我微微俯身看著他：「我這只是雕蟲小技。但，我曾見過真正的天才。」

秦羲眼中的貪婪濃得化不開：「誰？」

站在獵獵風中，我繼續道：「那個人啊，他五歲就能御劍飛行，十二歲拔出了傳說中的神劍，十八歲能化無數清風為刃……」

「天才劍修！」秦羲激動得雙眼赤紅，漫出饞意，「他在哪裡？」

我幽幽地看著他：「我心中。」

霎時，秦羲化成一團黑霧，猛地鑽進我心裡。

謝棠大驚：「李可愛！」

我笑眯眯道：「我沒事。」

謝棠：「秦羲呢？」

我幽幽垂下眼睛：「他的生死在他自己手裡，我想給他一次選擇的機會。」

只要他還有一絲善念，就能活。

13

秦羲鑽進我的心裡。

我看到他站在浮夢山上，一個紅衣少年背對著他，站在青崖邊。

狂風暴雨的夜晚，少年背影挺拔，身姿如松。

他是我們逍遙宗的劍道天才，一百多年前的人了, 是我師尊的大師兄。

論資排輩, 我該叫他一聲師叔。

少年臨風沐雨, 在專心習劍。

一劍出，巨浪滔天。

劍再出，山巒崩摧。

秦羲貪婪地、佝僂著身軀、緩緩地靠近練劍的紅衣少年……

他仰望著風雨中那個閃閃發光的天才劍修，眼中的貪婪和慾望越積越盛。

少年卻絲毫不察, 心中只有劍。

咔嚓——

一聲炸雷, 照亮半個夜空。

在疾風驟雨里, 秦羲的右手化成狠戾的黑霧，猛地洞穿了紅衣少年的心臟！

少年噴出一口血，緩緩回頭……

——赫然是一張與秦羲極為相似的臉。

而下一秒，秦羲的心臟, 也冒出了汩汩鮮血。

殺人者, 和被殺者一起轟然倒地。

死在那個下暴雨的夜晚。

……

是的，我的師叔就叫秦羲。

他曾是我們宗門的傳奇。

我一直覺得他眼熟, 在他驅使黑霧想要掐死鏡妖的那一刻, 我想起來了。

他本該成為一代劍仙的。

可八十年前，秦師叔因覬覦另一位宗門奇才。他修邪術殺掉了那位擅長符籙的師叔，將死者的修為據為己有。

後來, 他又先後殺死了兩位丹修和十位陣法師, 逃離宗門。

從此, 再無他的消息。

……

如今。

秦羲，殺了秦羲。

秦羲，殺死了年少時的那個自己。

至於他的劍道, 早在他修邪術奪人修為的那一夜，就被他丟棄了。

14

秦羲死了。

死於自己之手。

就像……

他殺死別人時那樣。

黃粱夢一場，他卻不肯醒。

番外

遊戲大廳播放通報。

「叮——」

「《貴妃酒店》副本已被成功通關。」

「遊戲獎勵已發送至玩家帳戶, 請注意查收。」

「通報批評：玩家李可愛摧毀酒店，罰款五萬金幣。」

「還我酒店！還我酒店！還我酒店！」

逗留在大廳的玩家和觀眾集體蒙了。

大家議論紛紛。

「啥情況？摧毀酒店？」

「用摧毀這個詞太誇張了吧！遊戲里捅個牆壁, 砸個桌椅不是很常見嗎～」

「就是就是, 幾個桌椅板凳值幾個錢，系統越來越小氣了。」

……

回到公寓, 我躺在柔軟的床上。

打電話給師尊, 告知了今天發生的一切。

我閉目點頭：「嗯, 就是他。」

對面陷入長久的沉默。

半晌, 師尊幽幽一句：「那麼天才的人物，可惜了。」

手機那端，輕微的啜泣聲傳來, 像是在抹眼淚。

不知他們之間有多少過往，多少羈絆和糾葛。

只聽說秦師叔道心沒丟的時候, 還給師尊講解過劍術, 給師尊雕過木劍, 捏過泥人, 買過糖葫蘆。

又過了半晌，窗外麻雀飛過，撲落片羽。

師尊絮叨起來：「李可愛, 你給我老實修行，不要學那個混蛋凈搞些歪門邪道！」

「咱們玄門中人最重要的是修心。」

「守護好你心中的道，這比你天下無敵更重要。」

「對了, 這兩天你們那邊下雨，記得穿秋褲！」

「聽見沒，穿秋褲！！！」

-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