豈曰無衣完整後續

「匍匐跪地吧！我願給你們一個安詳的死法。」

憤怒值 100%。

我卻只是笑笑：「懦夫總是廢話比較多，強盜也敢洋洋自得？」

菲尼克斯變了臉。

窸窸窣窣的聲音響起。

怪物們從四面八方匯聚而來，密密麻麻。

它們半人半詭，墨綠色的翅膀從背後長出，黏液腥臭，沾滿翅羽。

大致分為兩類。

一類是他狂熱的信徒，信他能給它們長生。

它們潛伏在博物館各處，在一次次副本任務中殺死玩家。

一類是死去玩家的屍體。

玩家的屍體從博物館的各個角落爬起來，木著眼神，變成他的提線木偶。

他們啞著喉嚨，慢慢移動，向我們這邊匯聚。

菲尼克斯殺了他們還不算！

他還要利用他們的屍體，把他們「復活」成詭怪！成為自己新的爪牙！

13

我們陷入麻煩的廝殺。

密密麻麻太多了！

東方燃和鹿聞笙護在我左右，解決掉反覆撲上來的怪物。

我沒有出手，我在集聚「炁」。

在不死鳥的囂張發言後，我就想做那件事了。可是，那件事對炁的消耗會非常大，我有些難以辦到。

我們仨被逼至大廳中央，背靠背戰鬥。

漸漸地，東方燃和鹿聞笙力有不逮，我們落於下風。

金髮碧眼的巫師輕蔑道：

「在我的地盤，你們還想贏？」

我吐出一口血，深吸了一口氣。

終於，攢夠了炁！

我揚手捏訣：「浩蕩千載，國魂召來！」

轟隆——

大地在微微顫動，有一種很古很古的力量，在蓄勢待發……

轟隆隆！

終於！

博物館 160 余萬件國寶魂靈出竅，攜摧枯拉朽之勢，攜古老文明之風！呼嘯而來！

《女史箴圖》，商代雙羊尊，戰國水晶杯，康熙玉如意，唐三彩駱駝載樂俑，西漢玉璧，王羲之的《誓墓文》……

五千年里，華夏祖先的指尖塑造出它們的形狀，炎黃先輩的智慧為它們注入了魂魄。

可 160 多年前，它們被粗魯地塞進馬車、轎車、遊輪……被迫背井離鄉！

幾經輾轉，幾經顛沛後，再也不曾回到故土。

隔著厚厚的玻璃，隔著茫茫重洋，隔著武器和戰火，只能與祖國遙遙相望。

一聲召喚後！

國寶們齊齊列陣在我身後！

我冷眼看向菲尼克斯。

「只要有華夏文明在，不論哪裡，都是我的地盤！」

千載之風，呼嘯而來！

國寶們聯合起來，與華夏後代，彼此守護！

14

詭怪們，一波一波地被清理掉，我們漸漸占據上風。

鹿聞笙機警又勇敢，趁著混亂，冒著被火焰燒死的危險，拔下了菲尼克斯的一根翅羽！

不死鳥徹底憤怒了！他露出滿是羽毛的鳥臉和尖銳的鳥喙，憤怒地啄向他！

我甩出符籙，替鹿聞笙擋下攻擊。

他脫身後，向我和東方燃這邊靠攏。

終於得手了！

不死之羽！

可下一刻，東方燃卻劫走了鹿聞笙手中的翅羽，傲慢地低笑著：「愚蠢的東方人啊，你們終究是棋差一著。」

她臉上的皮膚漸漸剝落，露出一張和菲尼克斯一模一樣的臉。

金色長髮，碧綠瞳眸，蒼白的面孔。

「沒想到吧？」

兩個菲尼克斯異口同聲，動作整齊劃一，宛若一人。

不，他們就是同一人！

兩張臉融合在一起，兩個人也合二為一。

「你們辛苦拔下的羽毛，又回到了我的手中呢。」

他低笑起來。

那個「東方燃」，是假的。

不死鳥菲尼克斯是個謹慎的傢伙，他總有後招，還尤其愛耍弄別人。

他昂首大笑，碧綠的眼珠死死盯著我：「辛苦拿到的羽毛又弄丟了，你們心裡一定很不好受吧？」

「還有，小丫頭，你以為只有你會召喚術嗎？」

他雙手捏訣，大地再次轟隆震顫。

3500 個死去的歐洲士兵，從地下鑽出。赫然就是百年前盜取國寶的那群強盜！

他們貪婪地獰笑著，一如舊日。

仿佛帶著一種天然的鉗制力，國寶們被亡靈軍團扼住咽喉，詭怪和鬼卒就要將它們撕裂！一如之前的每個夜晚！

我冷眼看著菲尼克斯：「狡猾又貪婪的強盜，終於打完最後的底牌了嗎？」

不死鳥蹙眉，似乎對我的淡定感到很不滿意。

他高高在上地誘導：「立刻跪在我腳邊，舔乾淨我鞋尖的塵土，成為我的信徒！我將承諾在殺死你後，復活你的亡靈。」

我簡直不想搭理他，拍拍鹿聞笙：「該輪到我們出牌了哦。」

鹿聞笙聳聳肩膀，左手握成空拳抵在下頜處，優雅地輕咳一聲：「菲尼克斯，你已經輸了。」

他的右手從西褲口袋中抽出，指尖捏著一根金色的羽毛——不死之羽！

真正的翅羽，根本就沒被奪走。

少年的臉皮漸漸消融，骨骼咯吱作響，像冰山從海底浮出水面，她真正的臉孔終於顯露出來！

176cm 的身高，灰色短髮，瞳眸深邃。

俊秀清雋，行止倜儻。

她才是真正的東方燃！

至於鹿聞笙？他壓根兒就沒進這個副本！

在進入博物館前，東方燃就發覺有詭怪偽裝成了她。

她將計就計，趁勢偽裝成鹿聞笙，去親近那個假的「東方燃」，麻痹詭怪。

而我……

早在為他們檢票的時候，就發現迎賓的詭怪騙了我。

偽裝者不僅是西方玩家，這個「東方燃」也是假的，而「鹿聞笙」才是真正的東方燃。

畢竟，我的初始技能是「彈幕昭昭」。

在為他們檢票時，「鹿聞笙」直播間的彈幕一直在興奮大叫，直呼燃神偽裝得好像……

在博物館門口時，我們悄悄地互相給了對方一個眼神，心照不宣。

就是為了這一刻！

菲尼克斯懵逼。

他萬萬沒想到這個時候還能被我們翻盤。

彈幕和菲尼克斯一樣懵逼。

【等等等等！我腦子打結了！我一直嘲笑的鹿聞笙竟然是燃神？】

【那剛才鹿聞笙的一系列傻瓜舉動……天爺啊，小丑竟是我自己？】

【呃，剛才笑話鹿聞笙的『哈哈哈』，現在統統砸在自己腦門上了！】

【阿巴阿巴阿巴……】

【樓上的傢伙們，打起精神來呀！我方出現轉機了！】

【嗚嗚嗚！燃神好帥！扭曲打滾兒，興奮尖叫！嗷嗷嗷，我要給燃神生猴子！】

東方燃倜儻地將羽毛放進我的手心。

她鄭重地凝視著我的眼睛：「做你最想做的事吧。」

我的眼中浮現淚光：「嗯！」

15

菲尼克斯惱恨地盯著我們，咬牙切齒：「你們贏了遊戲，可以活著滾了。恭喜你們，在未來的副本中，獲得了一張免死金牌。」

原來，他以為我和東方燃搶奪這根羽毛是為了我們自己。

金髮男人陰狠地嗤笑道：「呵～但你們贏了遊戲又如何呢？瞧瞧她們吧！」

他指著國寶化成的魂靈。

「她們將永遠在我的踐踏下受苦，她們的靈魂將夜夜碎裂！而你們，永遠無能為力！」

雙羊尊咩咩地哀鳴著。

《女史箴圖》里的畫中精們，忍著魂魄被撕碎之苦，卻不肯喊一聲痛。

玉如意中的淑女被鬼卒撕裂了衣衫……

看著她們，我仿佛看到千載之風在悽厲呼號。

看著她們，我仿佛看到一個古老文明的傷口，正在殷殷滴血！

我盯著菲尼克斯：「我們會殺了你，救下她們。」

菲尼克斯像聽了什麼了不得的笑話，他看著我受傷的左臂，看著東方燃腹部和肩頭的傷口，仰天狂笑：「你們？就憑你和東方燃？哈哈哈，蚍蜉撼樹！你們勢單力孤……」

不等他說完，我的眼中閃爍著堅毅：「我們並不勢單力孤！」

在他藐視的目光中，我舉起羽毛，呼喊出醞釀已久的那八個字。

「嵐城一役！英魂歸來——」

刺眼的金芒自我掌心閃耀，光芒盛大至極！

半空中浮現出一個又一個金色的旋渦。

金錢豹率先從旋渦中跳出，他得意地叫道：「豹爺我又氪了 10 台義大利炮！嘿嘿，我還沒打夠呢！」

炮彈轟鳴，擊飛了七八個鬼卒，救出了《女史箴圖》中的畫中精們。

阮曉諭雙手握槍第二個跳出來，一槍擊殺一鬼卒，彈無虛發！

張三的觸手猛甩，纏住八個鬼士兵，解救了玉如意中衣衫被撕碎的淑女。

謝棠，神隱，春日櫻，端木青，宋長安爺爺，百里雙生子……陣亡的 999 個英魂，紛紛從旋渦中殺出！

豈曰無衣？

與子同袍。

王於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

【啊啊啊啊啊，我爆哭！！！】

【復活了！！！嗚嗚嗚嗚，淚目了……】

【蒼天啊，終於又見到棠神和神隱大人了！還有宋爺爺，還有小櫻！】

【我的端木青，我的端木青，他死的時候才十歲啊！】

【我室友！她一個激動，一邊哭一邊把剩下的半瓶花露水也給乾了！天爺啊，幸虧我的異能是華佗之手！】

【嗚嗚嗚嗚，發出激動的、興奮的、幸福的尖銳爆鳴！！】

【啊啊啊啊！我激動得拿著雞毛撣子在家裡大殺四方，真想自己也在這場戰局裡！】

【沖啊！守護國寶！！！】

【一身轉戰三千里，一劍曾擋百萬師！沖啊——】

謝棠手握棒球棍與我並肩作戰。

他球棍一揮，燃燒著銀色火焰的棒球旋轉著飛出，被擊中的詭怪霎時被冰封，倏忽間碎成冰碴。

神隱眉頭一挑：「女施主，近來可安好？」

無數佛珠灑向半空，俯衝下來的鳥羽信徒被紛紛擊中，慘叫著墜落化為飛灰。

我一邊打架，一邊噙著淚哽咽：「你當時，一定……一定很疼吧……」

上個副本中，神隱為救端木青被做成了人彘！

神隱卻只是淺淺一笑，雲淡風輕地揭過：「我這身臭皮囊嗎？不過是五蘊和合而成，不值得留戀。值得留戀的……是你啊。」

由於召喚國寶時，消耗了大量的炁，左臂又受了重傷，我的身手變得稍顯遲緩。

百里清風為我擋住詭怪的利爪。

百里清風和百里皓月異口同聲地嘲諷：「李可愛，士別幾日，你的身手變差了噻！」

清風吹簫，皓月撫琴。

旋律化為音浪，擊飛數十個鳥羽信徒。

春日櫻叉著腰得意揚揚：「李可愛到我這裡來，要不要我來保護你？」

粉紅的櫻花飛舞，纏住追來的詭怪。

詭怪衝破花瓣的桎梏，俯衝向她。

小櫻捂住嘴，逃到宋爺爺身後：「しまった！我的毒只能內服，不能外敷……」

宋爺爺一拍腦門：「你這傻孩子……」

端木青嘻嘻一笑：「可愛姐，又見面了。你可要保護我喲！」

他說完幻化成一支金簇箭，跳到我的手中。

我忍不住笑著召出后羿射日弓。

笑著笑著，我很想哭。

真好啊，真好！

看著兵敗後，丟盔棄甲、落荒而逃的金髮男巫，我拉弓搭箭。

我曾聽過一句話：「萬人操弓，共射一箭，無有不中。」

菲尼克斯。

你，逃得掉嗎？

番外 1

「叮——」

遊戲大廳播放通報。

「《大英博物館》副本已被成功通關。」

「遊戲獎勵已在遊戲中被玩家消耗使用，系統無額外獎勵發放。」

「通報批評玩家李可愛，在贏得遊戲之後，不速速返回遊戲大廳，強行殺死副本 boss 不死鳥，即菲尼克斯，導致此副本暫停運營。」

「系統將扣除其 50 萬金幣！」

「另外，諸位玩家請放心，不死鳥由於自帶復活屬性，將在三十日後復活。」

「由於它只能復活成幼鳥，重新長大，無法勝任 3S 級副本的終極 boss, 系統將對它進行重新任命。」

「另外，檢測出 boss 不死鳥，在《大英博物館》中有虐待國寶 NPC 的嫌疑, 勒令它永遠不得回歸該副本！並將嚴密監視它在其他副本中的行為。」

啊, 肉疼！

天殺的系統！扣掉我好多錢。

50 萬金幣, 摺合成人民幣是整整五千萬啊！

我查看帳單時，眼淚汪汪。

「小可愛, 要不要一起吃火鍋呀？」春日櫻從我左後方探過腦袋。

「去嘛去嘛, 我還要吃草莓奶昔。」端木青可憐巴巴, 眼角噙淚, 「上個副本死之前，我最想吃這個了！」

我看著圍過來的十幾個傢伙。

後退兩步：「誰、誰付錢？」

金錢豹搓搓手：「當然是豹爺我啊！神隱大人, 我是您的粉絲，來, 咱們拍張合照。孫昭, 你攔著我幹嗎？神隱大人又不是你一個人的偶像！哎呀棠神，上個副本里，您救過我好幾回呢！來, 咱倆也拍一個。」

阮曉諭爭搶道：「我可是阮氏集團的大小姐, 我在這裡，怎麼輪得到你來付帳？棠、棠神……能不能跟、跟您合張影？」

百里兄弟也爭搶著要付錢。

謝棠也掏出了金卡。

京城謝家，滬東阮氏，川渝百里，礦老闆金錢豹……

我眼皮直跳：「……哈哈, 有錢人還真是多啊。」

多我一個怎麼了？

為什麼就不能是我！

「東方燃！」

我追出門。

晨曦落在她灰色的短髮上，閃著溫柔的晨光。

「嗯？」

她雙手插在西褲兜里, 訝異地回頭。

「謝謝你！」我雙手合十, 無比真摯，「我欠你好大一個人情！」

如果沒有她, 我不敢說憑我一個人一定能拿到「不死之羽」。

她聞言，清淺地勾起唇角：「不, 你不欠我。」

女孩一邊背對著我揮手, 一邊走遠。

清越的聲音遙遙地傳過來：「因為，我也是華夏子孫。」

朝陽的紅色光芒灑在她身上，她看起來像在燃燒。

那個傢伙啊～

外表冷酷, 內心卻有一輪明亮火熱的太陽。

番外 2

夜半，我猶豫了一下, 撥了最新記下的號碼。

東方燃的聲音在另一端響起：「喂？」

「嗨，我是李可愛。」我捏著手機，「你聽說那個傳聞了嗎？看直播看一半的觀眾傳出去的。他們說，鹿聞笙是個話癆和有眼無珠的睜眼瞎。嗯，他們誤會了，明明鹿同學是你假扮的……」

東方燃朗笑起來。

似乎笑得很快活。

她特有的中性音仿佛帶著蠱人的魔力：「別擔心，觀眾說得不算錯哦。阿笙的確是個話癆, 也還蠻瞎的。」

「等你見到他就知道了。」

啊？

我噎住：這就是傳說中的「損友」吧？

二十公里外的鹿聞笙, 一邊把電腦敲得飛起，一邊惱火地嘟囔出聲。

「李可愛是誰？為啥要邀請她加入咱們戰隊？她只是個新人吧？」

「進咱們戰隊是榮耀好嗎？多少人跪求你，你都不肯鬆口的？」

「能入你的法眼，至少要進亞洲榜前十吧！」

「什麼？你讓我去邀請她？你說她還沒答應你？」

「阿燃, 你昏頭啦？哼哼，我猜那傢伙肯定格外漂亮吧！」

「新人，就是拖後腿的存在哦！我不同意！！！」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