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目完整後續

……

第三場，霧林尋寶。

我和龍族大公子豢養的人類進入了決賽圈。

雪飲筆就藏在密林之中，林中危險重重，誰能戰勝危機尋到雪飲筆，就是誰贏。

沒想到龍族大公子的愛寵竟然又是個老熟人。

「端、端木青？」我驚訝。

端木青也是遊戲玩家，他是個愛耍酷的小學生。

「嘿嘿，可愛姐。」小男孩丟掉西瓜皮，抹抹嘴，「雖然我打架打不過你，但找東西可比你在行。我可不會讓著你哦！」

呃，這傢伙的遊戲初始技能是「錦鯉」，運氣好得不得了。

和他比賽找東西，這局看來要輸了。

……

霧林中，白霧瀰漫。

三米外什麼都看不清。

在這種地方藏東西，真的很難找。

我暗自捏訣：「太上有命，搜捕邪精。」

三隻小紙人自我掌中跳出，大搖大擺地四散開去。

可惜我只剩一成的術法，不然派出千百個小紙人，定能把林子翻個底朝天。

半晌後，一個小紙人跑回來，輕輕扯了扯我的裙角。

它比了個「噓」的手勢。

我腳步輕悄地跟著它，沿著灌木叢向迷霧深處走去。

「啊，啊啊……」

杜月梨窩在一個枯敗的大樹洞中，雙目流血，口中啊啊個不停，像被人拔掉了舌頭。

不知為何，她聽到腳步聲後，突然欣喜地揚起頭。

女人翻出一張紙箋，上面竟寫著：【李可愛，是你對不對？我等你很久了。】

她怎麼知道是我？

我俯下身，疑惑道：「杜月梨，你怎麼變成這樣了？」

她聽到我的聲音，激動得哭了，似喜極而泣，隨即竟又翻出一個紙箋：【李可愛，只有你能救我們！】

接著，她從懷中摸出一封信來，顫抖著遞給我。

這字跡好熟悉……

我突然想起先前我袖袋中的紙條，和杜月梨的字跡一模一樣！

難道告訴我瓊華宴和雪飲筆信息的人竟然是她？

我懷著疑問仔細閱讀起來。

看完後，我驚詫得頭皮發麻。

……

杜月梨不是人類，而是名為【靈目】的妖，她的異能是【窺】。

在玩家登錄遊戲後，她窺見了兩個截然不同的【未來】。

一個未來是——

我貌美如花地出現在晴天拍賣行，被眾妖爭搶。

結局是在瓊華宴的最後一天，黑霧尊者降臨。

他毀滅了碧落城。所有人都被挖掉了眼睛。

另一個未來是——

我出現在晴天拍賣行時，被毀了容。

結局是在瓊華宴的最後一天，黑霧尊者降臨。

不知為何，我爆發出神力，擊敗黑霧尊者，拯救了妖界。

……

杜月梨為了拯救大家，為了讓大家一起抵達這個【獲救的未來】，她偽裝成孱弱的人類，來到晴天拍賣行，用銀簪劃破了我的臉。

——達成讓我毀容的成就。

她還偷偷藏了紙條給我，告訴我雪飲筆和瓊華宴的信息。

後來，她又裝成惡毒女人，過足了戲癮。

我：「……emmm 蘭花亭的那盒有毒胭脂，也是你做的手腳？」

女人盲著眼，堅定地點點頭。

她神情驕傲，似乎對自己一以貫之的毀容行動非常滿意。

我：「……」

現在回想……

最初在晴天拍賣行，她毀了我的臉確實改變了事情走向。

如果我沒被毀容，極可能被白狐或者其他妖怪拍走，根本不會淪落到被當場處決的境地，也就根本不會引起妖僧的注意。

我若不被妖僧拍走，就不會成功激活系統的第二個考驗。

不通過第二個考驗就不能恢復術法。

等黑霧尊者降臨，沒有術法的我和碧落城的眾妖便是砧板上的魚肉。

這麼一想……

杜月梨簡直是憑一己之力，扭轉了故事的結局。

……

「黑霧尊者已經來了？是他挖了你的眼睛？」 我問。

杜月梨點點頭，流出血淚。

她伸手指指我背後，在我手心寫下兩個字——【回去】。

「你乖乖在裡面躲著。」我安撫她，「剩下的交給我。」

她激動地連連點頭，在我手中寫寫畫畫。

我認出她寫在我手心裡的字。

——【我相信你。】

14

碧落城城門口。

黑霧濃重，傾壓而下。

霧氣凝聚，一隻比城市更大的霧龍升騰而起。

富饒的碧落城，在巨龍的對比下，如同孩童的玩具似的，似會被輕易傾覆。

霧龍的頭頂站在一個形容枯槁的耄耋老者。

他噙笑俯視著整座城池：「眼睛，給我你們的眼睛！」

妖族眾人瑟瑟發抖地聚在一處。

血勇者想要一戰，卻被輕易擊敗。

膽小者，此刻只會哭哭啼啼。

「修兒，我的修兒呢？」

龍族的家主哆哆嗦嗦地撥開群妖，想要找到自己一直寄予期許的長子。

白狐公子戰敗後跌坐在地，猛噴出一口鮮血。

他神情絕望，猛拍石柱顫聲道：「你還沒發現嗎？那條霧龍就是你引以為傲的兒子啊！」

「什麼？」

龍族家主跌坐在地，仰望著半空中的愛子。

他一直引以為傲的長子明修為了變得強大，竟然生出魔心！甘願給黑霧邪魔當坐騎！

這樣下去，明修會漸漸失去本心，萬劫不復。

「修兒，修兒！」

他仰天悲哭：「孩子你糊塗啊！」

他正號陶，卻被睥睨全城的黑霧尊者注意到：「老龍王，孤憐憫你。淚水浸濕你的雙目，令其熠熠生輝，把你的眼睛給我！」

邪魔沖他伸出手，龍族家主被扼住咽喉，飄向半空。

血光划過，慘叫聲響起。

老龍被挖去雙目。

眼看他就要被黑霧大人狠狠摔死！

「父親！」妖僧御風飛來。

他一甩袖，無數佛珠殺向黑霧尊者！

接著，少年凌空接住了老龍王。

老龍王流著血淚，悔恨萬分地囁嚅道：「你、你是明隱？孩子，是為父瞎了眼啊！先前種種是為父瞎了眼！」

妖僧垂首，輕輕道：「剛剛那聲父親，是我此生最後一次這樣喚你。你生我，我救你。你我兩清。」

他放下龍王，化身紫金天龍飛入半空。

霎時，狂風呼嘯，雷霆震天。

天龍與黑霧尊者纏鬥，群妖振奮地仰望著，激動地呼喊著：「紫金天龍現身了！龍族萬年來竟然真的出了一條紫金天龍！」

「是明隱，想不到竟然是明隱！」

「他不是龍族的那個私生子嗎？」

「呸！什麼私生子，他現在是龍族唯一的真神！」

白狐和朱雀也仰首，眸中充滿震驚和孺慕。

可很快，他們發現黑霧尊者遠比他們想像中的要強大數倍。

神龍初化形，比起上萬歲的邪魔，他還是太稚嫩了。

15

告別杜月梨，我不再尋找雪飲筆，而是掉頭離開霧林，向城門口奔去。

直播間的彈幕急得嗷嗷叫。

【小白花你瘋啦？黑霧邪魔降臨，你還迎難而上？】

【你這不到一成的術法，會被黑霧老鬼輕易捏死的！】

【瘋了瘋了，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她是為了救明隱吧？唉，那個和尚明擺著是系統給你挖的坑！他根本就不是神隱大人！】

不是神隱嗎？

我笑笑。

不！

他就是神隱！

只不過……

我在心中默問道：「系統，他是『過去』的神隱，對嗎？

「這個副本世界是神隱『曾經』生活的世界，對嗎？

「他剛剛領悟了『無量星』，能力尚不精進。也還沒有習得『蓮花台』等禪術。

「這時的他還沒獲得系統，還不曾參與驚悚遊戲。

「甚至，此時的神隱還不叫神隱，對嗎？」

片刻後，系統沉聲回應：【李可愛，你真是個可怕的傢伙。好吧，這次又輸給你了。】

剎那間——

我周身靈炁圍繞，失去的術法和力量驟然充盈全身。

「仙鶴引——」我揚手捏訣。

一隻巨大的仙鶴破空而出，振翅清鳴，伏跪於我身前。

我洒脫地飛身站上鶴背：「去城門口，救小神隱！」

16

天龍與邪魔纏鬥，周身鮮血淋漓。

群妖看得熱淚盈眶，緊張萬分。

朱雀哭唧唧地問：「不成啊，明隱他還是太年輕了，打不過老魔頭。」

白狐絕望地闔上雙眸：「碧落休矣，妖界覆滅矣。」

突然，一聲鶴鳴聲衝破雲天。

在眾妖震驚的注視下，我笑眯眯地華麗登場：「小神隱，打架怎麼能不等姐姐呢？」

就在黑霧尊者伸出枯枝般的手指，挖向天龍金瞳的一刻——

我揚手捏訣：「震訣，雷霆之怒！」

滾滾天雷響起，一道攜著火花的霹靂狠狠劈到黑霧大人的腦袋上。

他被劈得怔住，稀疏的頭髮滋啦地冒出一縷黑煙。

群妖懵逼。

朱雀公子使勁揉揉眼睛：「這、這……狐兄，我不是在夢遊吧？」

白狐公子被震驚地說不出話，牢牢地盯著半空中的戰局，緊張得渾身顫抖。

我垂首看了眼白狐，笑眯眯道：「塗山御，只有三條尾巴的你，見過真正的九尾嗎？」

被我點名後，白狐正襟危坐，緊張地仰首答道：「本公子跪祠堂時，自然見過祖先的靈位和畫像，老祖宗九尾擎天，如神降世，可謂……」

朱雀笑嘻地打斷：「狐兄，一直以來，我都不好意思說你。九尾只是個傳說！偏你們狐族愛拿來誇誇其談，嘖嘖……」

不等他說完，我捏訣召喚：「心月狐！速來——」

巨大的九尾狐優雅地踏出虛空，皮毛雪白，清冷至極，眉心一點紅焰似在燃燒。

他慵懶地舒展著四肢，九尾舞動，深入雲層，仿若攪動天地的長綾。

朱雀張口結舌：「九、九九九尾？」

白狐激動萬分：「老、老祖宗？」

我指著黑霧尊者，令道：「抓住這隻泥鰍，我要活的。」

「是，我愚蠢的主人。」九尾狐眸光瀲灩，「另外，我不是誰祖宗，也沒這麼孱弱的後輩。」

說完，心月狐沖向黑霧尊者。

天地震顫。

17

心月狐贏了。

他逮住了黑霧尊者，那邪魔果然是只成了精的萬年老泥鰍。我把他塞進白玉瓶，打算偷偷帶出遊戲，交給師尊做研究。

杜月梨被白狐公子從霧林中抱了出來，交給醫者救治。

從故事之初，她就穩准狠地出手，默默地在背後推動故事走向，試圖拯救妖界。

如今，她終於抵達了她期待的結局。一番操作，可謂封神。

而她也成個整個事件中，唯二的被挖眼的傷者，令人痛惜。

……

端木青不愧是大錦鯉。

這小子進霧林後沒多久就找到了雪飲筆，贏得了瓊華宴比拼的最終勝利。

但由於他的主人——龍族大公子明修——勾結邪魔，被勒令退賽。

小學生辛辛苦苦找到的雪飲筆被判給了我。

端木青捏著筆不鬆手：「等等等等，你們說什麼？黑霧尊者血洗碧落城？我的主人叛變了？你們該不會是在騙小孩吧？我進林子找筆也不過才半個多時辰？就這麼會兒工夫我主人就叛變了？碧落城就被血洗了？我不信！你們這群可惡的……」

張三捂住他的嘴：「哎呀，是真的啦！快把雪飲筆交出來！」

……

我通過第二輪考驗，系統給出的最終任務果然是：「找到『美人目』，即可通關遊戲，返回遊戲大廳。」

妖族鑼鼓齊鳴，舉行了華麗的晚宴，慶祝勝利。

夜晚，被燈火照得亮如白晝。

「小學生不許喝酒！」張三搶走酒壺。

端木青急得大叫：「大哥，那是桂花甜湯，不是酒！還給我！」

兩人吵吵嚷嚷。

我和神隱踱步到蓮心亭，乘小舟游湖。

月色下，妖僧沖我笑得溫潤：「既然你總叫我神隱，那我便改名為神隱好了。反正，我也不喜這個『明』字。我已同大家講了，神隱，蠻好聽的。」

我訝然：「……」

原來，他竟是這樣改叫神隱的嗎？

我因認識未來的他，故而忍不住喊他神隱。

他因我喚他神隱，遂從明隱改名為神隱。

真是有趣的因果。

妖僧從舟中拿出那幅為我畫的「小桃枝」，接著又從懷中掏出雪飲筆。

「我知道你和你的朋友在找『美人目』，」俊美的少年清淺一笑，笑得落寞，「那個叫張三的人類纏著我問這問那，打聽美人目是什麼。」

他拂袖提筆，嗓音清魅：「美人目，就在這裡。」

落筆，點在畫中人的一對眼睛上。

剎那間，畫中的一對美目熠熠生輝。

雙目中緩緩飛出兩個光點，飄悠悠地盪入我的手心。

「原來，『美人目』是畫中睛。」我驚喜道，「難怪黑霧老頭找不到，這誰能想到呢！」

任務完成，白光划過——

我越變越輕，飄了出去。

我看到神隱乘坐的小船越盪越遠，漸漸隱於層層疊疊的蓮花中。

我聽到少年清魅的聲音被夏風送來。

——「李可愛，我們還會再見面嗎？」

會的。

神隱，我們還會再見的。

番外一

遊戲大廳播放通報。

【《美人目》副本已被成功通關。

【通關人數：7 人。

【本局為合作遊戲，只要一人通關，則所有玩家雞犬升天。

【P.S.遊戲中死亡的玩家不算。

【遊戲獎勵二十萬金幣，已發放到帳，注意查收。

大廳里響起端木青和張三的呼喊。

「大哥，那真的不是酒啦！不信你嘗嘗嘛。」小學生騎在張三的脖子上，急得張牙舞爪。

張三推推眼鏡，露出睿智的眼神：「還想騙我？等等，我們回來了！」

端木青也停止吵鬧，呆呆地看著四周：「咦？怎麼回事？」

兩人大眼瞪小眼，互相盤問：「所以，美人目是啥？美人目在哪兒？」

我看著手中的一對熠熠生輝的明珠，悄悄將其藏入衣兜里。

……

「神隱！」

我站在《風荷萬里》的副本前，等了他足足一小時。

妖僧清魅一笑，合掌道：「別來無恙。」

我笑吟吟道：「神隱，你明明早就見過我了。在《百鬼驚夢》相遇時，為什麼要裝出初遇的樣子？」

神隱一頭霧水，被我灼熱的目光注視得後退兩步。

他莫名其妙道：「阿彌陀佛，小僧不懂你在說什麼。」

張三和端木青湊過來, 一齊拉開我。

「可愛姐，你一定是誤會了，副本里的紫金天龍叫明隱！」

「偶像, 不怪你會分不清，我最初見到明隱時也嚇了一跳。我還纏著他問東問西呢，嗐！現在想想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哦？」妖僧漆黑的瞳眸中微波瀲灩，好奇道, 「是遇到和我相像的人了嗎？聽起來真是有趣呢。」

說完，神隱走進夜色中, 留給我一個捉摸不透的背影。

為什麼會這樣？

這真是個謎啊。

番外二：【明隱】

銀月如鉤。

清風吹過，院中桃花簌簌。

「我已經擺這個姿勢半個時辰了，」她苦著臉，桃花落了她滿頭，「你到底什麼時候能畫好？」

我笑道：「快了快了。」

很久沒這麼開心過了。

李可愛總是笑吟吟、嘰嘰喳喳的, 明亮得像一道穿破雲層的光, 擊潰陰霾。

也許, 她真的是神明賜給我的禮物。

先前, 我想吃掉她。

現在，倒更希望她活著陪在我身邊。

我決定為她畫幅畫, 紀念我們今日贏得了【花】字組的首名。

可就在最後一筆畫好的那一刻, 我的腦中忽然響起一個古怪的聲音。

——【明隱，我是系統。】

細……銅？

是什麼？

【明隱，李可愛不屬於你的世界, 但你想讓她永遠留在你身邊嗎？

【阻止讓她找到『美人目』！那樣她就永遠都無法離開你！】

美人目？

那不是黑霧尊者一直在找尋的寶物？難道她也在尋找嗎？

阻礙她找到美人目，就能永遠留下她嗎？

那就這樣做吧。

阻止她！

……

我飛升成為天龍。

因為她在我耳邊一遍一遍地告訴我：「你很珍貴，你很珍貴, 你很珍貴……」

她希望我越來越好, 我卻想永遠束縛住她。

我真卑鄙！

「我想讓她得償所願。」

我告訴腦中的聲音。

【嘖~真是討厭！你果然說出了本系統最不想聽到的話，可惡！我又要被那傢伙打敗了嗎？】

「我該怎樣幫她？」

腦中的聲音忽地不懷好意起來：【你想幫她？你需用最珍貴之物作為交換。】

我最珍貴之物？

不是菩提血。

不是無量星。

而是……

與她在一起的這段「記憶」啊。

我的雙手漸漸攥成拳。

捨不得。

可是，真的珍惜一個人, 應該給她自由，給她她想要的, 不是嗎？

「好。」

【成交！在她離開你的世界的那一刻，你與她的這段記憶也將消失。】

原來……

那傳說中的「美人目」並非尋找可得，而是要靠一顆願意成就別人的心。

……

夏蟲低鳴。

我用記憶換得「美人目」，換她得償所願。

我坐在藕花深處, 看著她遙遙地飄入半空，變得透明, 變得模糊, 變成金色的光點。

與她一起變得模糊的，還有我腦中關於她的一切。

記憶，在漸漸消失。

「李可愛, 我們還會再見面嗎？」

我問。

試圖用語言，抓住關於她的吉光片羽！

我沒聽到她的回答。

呵~

夏天的夜色真美。

蓮花簇擁，荷香沁人。

只可惜, 彩雲易散琉璃碎，這世間一切真如露水般短暫啊……

「咦，我為何孤身坐在這裡？」

-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