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如此,我也一眼就注意到了自己想等的人。
手機自動檢測 IP 地址的軟體提示我,第一個連麥的人,就在秦家別墅。
14
來人頂著一串數字暱稱,一看就是新號。
他刻意壓低了嗓子,聲音粗噶,單刀直入。
「主播,我想許願。」
我也壓低聲音回道:「不好意思,我這裡是情感直播間,專門傾聽你的心事,排憂解難,不接受許願哦。」
至少,明面上如此。
男人沉默半晌,這才繼續說:「好,那我就跟你聊聊吧。」
「我是農村出身,靠自己的能力,博得大城市富家千金相嫁,我也算是入贅她家。」
「但是,我一開始的確是因為愛情,我們也非常恩愛。可老丈人去世後,我接手了家裡企業,當牛做馬,已經償還了所有恩情。隨著時間的推移,我把生意越做越大,面臨的誘惑越來越多,手段也越來越狠辣。」
「生意場上嘛,難免有些腌臢事,這不稀奇。可問題是,我老婆知道我所有的秘密。以前我還覺得沒什麼,但現在我已經是一方大鱷,可她卻總在我面前念叨從前那些事情,叫我不要行差走錯。」
「我應酬時,不過和別的女人多喝了幾杯酒,她就撒潑打滾,說她才是原配,是陪我一路走來的人,讓我有點良心,還威脅我,如果我繼續這樣,就把我之前做的惡全部捅出去。」
「你評評理,生意場上,逢場作戲不是很正常嗎?成大事者,本就該不拘小節。」
「以前她也是非常溫柔美麗的千金小姐,可現在,每天也不打扮自己,只知道像個潑婦一樣罵我、威脅我、侮辱我,就連兒子帶女朋友回家,老婆還要拆我台。」
「我憎恨現在的她。」
我耐心傾聽著,直到他說完,我才溫和地問:「所以,你是希望你老婆變回那個年輕溫柔的她嗎?」
男人低沉一笑,嗓子裡擠出詭譎陰狠的聲音:
「不,我希望她意外身亡,偌大的家業歸我一人,再也沒有人可以管束我威脅我。」
看吧,一個男人真正心狠的時候,是不會想著和你離婚,讓你來分家產的。
15
直播間觀眾紛紛刷屏:
【不要啊,主播,你現在的行為越來越助紂為虐了。】
【三觀不正的主播,你要是答應他,我就舉報給官方封殺你!】
我卻沒有在意這些威脅。
無論是「如履薄冰」,還是陳家寶,或者是張家三口,抑或是現在這個男人。
從來就不是我找到他們、慫恿他們的。
是他們自願的,我何錯之有呢?
更何況,只差這個人,我的計劃就完成了。
我決不能心軟。
想到這裡,我含笑點點頭,正要說出那句「祝你如願以償」時,房門忽然被人一腳踹開。
我和秦川面面相覷。
他著急地張嘴,想要制止我:「花花,求你,別!」
我微笑著看他,卻還是一字一句地說出了那句話:
「祝你如願以償。」
直播間那頭的男人仿佛得了天大的好事。
匆匆掛斷。
只剩我和秦川四目相對。
他痛苦地看著我:「你根本就不是為了和我訂婚,你只是利用我來秦家。」
我不慌不忙地走到他面前,伸出纖長的手指,在他大腿間摸索。
他想來抓我作亂的手,卻被我反手一捏,他堂堂一個七尺男兒,竟然無法再動彈。
他只能眼睜睜地看我從他的褲兜里摸出一支錄音筆,我把錄音筆舉到他面前,嘲諷一笑:
「彼此彼此,你不也是假裝被辭,上演一出苦肉計,取信於我,準備打探出真相嗎?」
其實,我早就知道,所謂錄音筆偷梁換柱,是秦川和中年警察演的一齣戲。
16
我把錄音筆丟到地上,赤著腳走到窗前,看著窗外圓月,陷入久遠的回憶。
「秦川,你知道嗎?如果不是十年前那件事。今天,本該也是我闔家團圓的日子。」
整棟別墅,陷入一片死寂。
只有我娓娓道來的聲音:「你不是想知道直播間的真相嗎?現在,我告訴你。」
其實,我不姓陳,我姓讖。
我叫讖花,一語成讖的讖。
我們這一族,天生就是言靈師,言出法隨。
當然,實現願望越大,面臨的反噬也越大,所以我族一直隱居關州十萬大山,少與外人打交道。
如果我們有相關需要,都是去陳家村的小賣部偷偷購買和換取,多年來一直如此。
我比陳招娣大三歲,小時候,我跟著爸爸去陳家村購買物資時,見過陳招娣。
那時,我七歲,她四歲。
她穿著破爛的衣衫,小臉凍得通紅,寒冬臘月的,還在幫家人洗衣服。
我有心想幫她,爸爸卻告訴我。
人各有命,我們不能輕易干涉別人的因果。
如果同情她,以後就偷偷給她一些錢財。
我們的能力也意味著災難。
有人奉我們為神明,有人視我們為撒旦。
有人許願,有人詛咒。
我們能做的,就是裝成平凡人,好好活著。
所以,我和秦川去關州十萬大山的陳家村那次,被我們問路的老人會覺得我眼熟。
爸媽如此小心翼翼,最後卻還是被陳招娣的父母發現端倪,我們的身份被那對惡毒噁心的夫妻捅了出去,一次酒後,告訴了他們的一個遠房親戚。
那個親戚,在城裡務工,正是「如履薄冰」。
得知這個秘聞之後,如履薄冰直接告訴了城裡人,也就是張家和秦家。
然後,我的父母被抓走,被圈養,成為張家和秦家得到權力和財富的墊腳石。
直到他們被反噬。
死亡。
17
如果我有罪,那這些人呢?
豈不是罪惡滔天。
十年前那場大難,導致我父母慘死,只剩我一人。
我成了孤兒,得師父收留,換了一座深山老林隱居。
再也沒有出來,這才得以平安長大。
我怎能不恨呢?
張家和秦家如今的一切,都是我父母拿命換來的。
我下山的第一天,就裝成獵物的形式,偶遇秦川。
後續,我又弄了一個情感直播間,狀似無意地透露自己的能力,讓當年那些人找上門來。
這就是因果。
只是,秦川和他的父母不一樣。
朝夕相處這一年,我發現他的確是一個好人。
可再好的人,也無法抹去十年前的仇恨。
我的故事講完,秦家別墅深處,響起女人一聲悽厲的吶喊。
那是秦母的聲音。
秦川慌了,他痛苦地看著我,說了一句:
「你別走,我會想辦法還你們家一個公道。」
說著,他朝著秦母的房間而去。
現在還不是離開的時候,之前那些仇家,我都沒有親眼看到他們的下場,我不能再錯過秦家這個機會。
我亦步亦趨地跟在秦川身後。
遠遠地,只見秦母的房間門微敞,殷紅的血正順著門縫緩緩流出。
秦父握著匕首,跌跌撞撞地從房間裡出來。
看到秦川,他瞬間驚恐地大喊:「川兒,不是我殺了你媽!不是我!我剛剛明明要睡覺了,可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就控制不住自己的身體了。」
我在他們身後,露出暢快的笑意。
你當然不知道,那是言靈之力的作用。
你不是說,想要她意外身亡,偌大的家業歸你一人,再也沒有人可以管束你威脅你。
你親手殺了她, 這怎麼能不算意外身亡呢?
秦川, 身為警察, 這次,你又該如何抉擇?
18
警笛聲和救護車聲音一起響起的時候,我奮力朝著窗戶奔去,一躍站了上去。
聽完所有故事的直播間觀眾紛紛抹淚, 打字說:
【花姐, 對不起, 我們之前不知道真相,以為你是故意害人。】
【花姐,你千萬不要想不開,你才十八歲, 你的人生才剛剛開始。】
【花姐, 錯的是他們,你沒錯。】
我輕輕一笑, 搖了搖頭。
「殺人害命, 這的確是我身為言靈師的大忌。」
「這是我最後一次給你們直播,謝謝你們這些天來的陪伴,因此, 我在這裡給你們送上祝福。」
「希望每一個善良的人都能一生順遂, 衣食無憂。」
直播間幾千萬人, 善良的人還是很多的,我這般巨大的祝福,導致消耗的言靈之力也異常龐大。
七竅都開始瘋狂地往外滲血, 格外可怖。
我知道,我被反噬了,且活不長了。
我抬腳往前。
注意到我危險的行為, 秦川大吼:「陳花,你下來!」
我卻只是看著他笑了笑, 毫不留戀地說:「再見。」
警察破門而入的瞬間, 我再往前一步。
「不!」最後一眼,是秦川朝我撲來的驚惶模樣。
我腳底懸空, 整個人朝外跌落。
嘴角帶笑, 墜入滾滾車流。
番外
1
十年前的讖族慘案被翻出。
真相大白, 秦川親手把所有犯人抓進了監獄。
除了已經死去的「如履薄冰」和秦母, 癱瘓的陳招娣她爸媽、張家夫妻、秦父等人都被判了刑。
秦川也由於父親殺妻,失去了這份工作。
從此,他遊蕩在黑白邊緣, 做起了私家偵探。
有人問起他,他只是說。
他在找人, 一個女人。
2
我以為我死定了。
可我再次睜眼的時候, 只覺渾身劇痛, 尤其是臉。
但我確實還活著。
我仔細回憶, 我墜入車流之後,好像確實是被一輛車救了。
而且,別墅區, 本不該突然出現那麼多車。
這事詭異,一定是誰提前預謀的。
我站起身,環顧四周。
陌生的環境。
走到鏡子前一看, 是一張陌生的臉。
在我身後,有人端著藥出現。
我扭頭看去,不禁大喜:
「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