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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月的時間很快到來,晚會如約而至。
李老師笑眯眯地給我們帶來了舞蹈服,就是當初我在她宿舍合影里看到的粉色裙子,她當時還順手給了我一條。
「哎呀,小姑娘們可真漂亮,都打起精神來,領導們可不喜歡看你們的苦瓜臉。」
「咱們學校能拉多少投資,可就看你們咯,都給老師好好表現。」
「老師很期待。」
時至今日,老師的皮囊緩緩撕裂,終於露出真面目的冰山一角。
我們九個人微笑不語,卻壓抑住心底的激動。
我們也很期待。
貴賓入場,領導入場,媒體入場,觀眾入場。
不知道是不是鎂光燈的作用,看著台下那些人,明明面帶微笑,卻仿佛吃人的惡獸。
我伴隨著音樂的旋律起舞,一邊打量著台下的人樣貌和椅子上的名牌。
嗯,和五個女生說得都對上了號。
我冷冷地勾起嘴角,忽然停住了舞蹈動作,直直站立在原地。
其餘八個人也和我一樣。
台下的人不明所以,怎麼好端端跳著舞就停下了?
李老師在幕布後對我們擠眉弄眼,焦急不已。
看她的口型分明是:
你們在幹啥?趕緊跳!
我卻不為所動,邁著長腿走到幕後,奪過主持人手裡的兩支話筒,遞給其他幾個女生一支。
我這才轉身,對著台下的觀眾開口:
「舞蹈不好看,我請諸位看杏林高中背後的真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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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杏林高中一直存在一條錢色產業鏈。
由生活老師李美娟牽頭,偽裝成關心每個學生的師長,和所有學生打成一片,然後物色好下手的女生,當作禮物送給社會各界人士。
這些「禮物」,要麼是家境貧寒的女生,要麼是父母不關心的問題少女。
首當其衝的就是貧困生,當「禮物」貨源不足時,就有問題少女來補上。
因為我是言靈師,一旦被人發現就會被人利用和囚禁,所以師父這些年把更多的心血投注在了我身上,一定程度上忽視了對妹妹的照顧,這也導致了她的性格內斂卑微。
長期生活在大山里,沒有朋友,沒見過世面,更容易被李美娟這樣的人坑害。
其餘五個女生也是大同小異。
而白若嵐三人,雖然家裡不缺錢,但父母都在外面工作,長期分離,就算出了什麼事情也趕不回來。
或者說,沒有那麼容易調查到真相。
所以,用畢業證書威脅,用不能參加高考嚇唬,嚇嚇這些小女生,讓她們陪個酒陪著吃頓飯,很合理吧?
就算她們爸媽知道了就能怎麼樣?
畢竟,強龍還不壓地頭蛇呢!
所以,對於李美娟來說。
妹妹沈微這一類學生是首選,白若嵐這一類是候補。
長得太漂亮又沒有相應自我保護能力的女生,就是一場災難。
杏林高中幾乎三四個月開辦一場晚會,而所謂的晚會,就是「選妃」儀式。
三個月前妹妹出事的那晚,正是和其餘五個女生一起跳了舞蹈,然後被選中,帶走。
那晚她所經歷的折磨,非常人所能想像。
五個女生說起來時,還尖叫哭泣,瑟瑟發抖。
學校威逼利誘,李美娟洗腦。
就算讀了十幾年書出來又有什麼用呢?
還不是要找個男人嫁了。
現在傍上這些大款,你們前途無量,以後都不用奮鬥了。
而且,你們的家庭大多貧困,弟弟要上學,媽媽要看病。
老闆們可以給你們很多錢,實現你們所有的願望。
哦,報警?那你們去啊!看看會不會有人抓我們。
他們狼狽為奸,他們有恃無恐。
一切生路都被堵死,似乎除了妥協,別無他法。
可妹妹性格也有剛烈的一部分,經歷這種事,那晚直接從樓頂跳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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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說到這裡的時候,已經很清晰。
學校特邀而來的媒體紛紛把鏡頭對準了台上的我們,還有貴賓席上那些人面獸心的東西。
顯然,所有人都沒有想到。
這次不僅是聯誼晚會,也是學校周年慶。
學校特意邀一些媒體來見證輝煌,我們卻曝出這麼大一個驚天醜聞。
李美娟慌了,對著後台嘶吼:「關話筒!關音響!快關掉!」
可每次晚會的幕後人員,都是學生。
從前聽話乖巧的學生,這次卻不聽話了。
他掏了掏耳朵,那個表情似乎在說:
【不好意思啊,姓李的,我是聾子。】
我帶著同伴們邁步向前,走到舞台邊緣,和第一排貴賓席的觀眾僅僅相隔一米。
我居高臨下地俯視著他們,欣賞著他們臉上驚慌失措的表情。
他們捂著臉,站起身想跑,卻被忽然「暴亂」的學生觀眾們逼回了原位。
真好啊,所有人都在幫我們。
我扭頭對著五個女生笑笑:
「你們想讓他們怎麼死,我幫你們實現。」
她們這次也沒有再躲避,而是站了出來,和我肩並肩。
可就在這時,我的電話響了起來。
是師父打來的。
「陳花,事情到這裡已經可以了,把他們交給警察吧,言靈之力的反噬,你是知道的。」
原來,他看到了媒體直播。
可是,師父,報警如果有用,杏林高中的這條產業鏈還會存在嗎?
這些學生難道都是蠢貨,從來沒有想過自救嗎?
不,不是的。
只是,總有人用錢財和權力,隻手遮天,掩人耳目,顛倒黑白。
那麼這次,我親自懲罰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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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五名女生的聲音在我耳邊依次響起。
咬牙切齒,帶著刻骨的恨,響徹整個禮堂。
「我希望他們互相玩弄,就在這裡。並且無法進監獄,判死刑太輕鬆了。以後他們每天都被囚禁在這裡,必須互相玩弄,不然就會百蟻噬心,生不如死。」
「我希望他們變成一攤爛肉,在地上蠕動,每天吃飯喝水就會吐,只能吃屎喝尿維持生命。」
「我希望他們的不義之財現在立馬捐獻給真正的愛心機構,幫助像我們這樣的女孩子,重新燃起生活的希望。」
「我希望他們現在對著鏡頭陳述他們的罪孽。」
說到最後,五個女生已經淚流滿面。
我微笑著說:「好,祝你們如願以償。」
在眾人看不到的角落,無數白色光點縈繞在半空,這都是言靈之力。
前排那些中年男人,以及李美娟,還有學校相關領導。
一個個滿臉驚恐,卻控制不住自己的身體,站起來對著鏡頭開始爆料。
如何和學校老師狼狽為奸,如何侵犯女學生,如何威逼利誘……
甚至還有人看著我說:
「校園網上面你被霸凌的照片我看了,被欺負的時候可真好看,看得我特別興奮,所以我允許你成為我的禮物,這是你的榮幸。」
那是我和白若嵐一起特意給他們下的誘餌,沒想到真的起作用了。
而後,他們又開始脫衣服,露出身上的肥肉,像是無數條白花花的蛆蟲,交纏在一起,開始魚水之歡。
一邊如此,一邊全身骨頭開始詭異地抽離,在他們的痛苦哀號中,化作一灘灘真正的爛泥。
而這種狀態,會維持很久很久。
哪怕是警察也無法破除我的禁制帶走他們。
讓他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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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頭開始眩暈,七竅開始流血。
我知道,我又被反噬了。
言靈師不是尋常人,插手世間因果,就要承受相應的代價。
白若嵐八個人急忙簇擁著我,用她們的身體支撐著我沒有倒下。
「程妙,其實……你就是陳花吧。」
「雖然你和她長得很不一樣,但是我感覺你就是她。」
「我以前有關注你的直播,你是個好人,謝謝你帶我們脫離苦海,謝謝你幫我們。」
「大仇已報,你的身份曝光,肯定有很多人要找你抓你,畢竟利用好你的能力,他們這輩子都不愁吃穿了,甚至可以實現永生。」
「警察好像也在找你,畢竟你當年的詛咒間接地殺了害死父母的仇人。」
「所以,你快走吧。」
「這次,我們來保護你。」
她們喋喋不休地說著什麼。
禮堂里其他社會人士眼眸幽深,看著我似乎就要行動。
畢竟,我可是一塊香餑餑。
可那些原本安靜的學生們再次動了。
他們看似毫無章法地開始奔走拉扯互罵,似乎一個不慎就要干一架,可仔細看去,卻都是恰好地攔住了這些社會人士。
對台上的我形成了一個包圍圈和保護圈。
真的是一群很可愛的弟弟妹妹啊……
我眼眸濕潤。
可是,我似乎要辜負他們的好意的,因為我實在沒有力氣走一步。
就在這時,一直打著的電話那頭,忽然傳來一道虛弱的女聲:
「姐姐,我也是受害者,她們都許願了,我可以許願嗎?」
是沈微!沈微醒了!
看來,之前那個目擊者女生許的願起作用了!
雖然我的言靈之力已經瀕臨枯竭,可我還是激動地「嗯」了一聲。
我以為沈微也要詛咒這些噁心的傢伙。
可我沒想到,她開口居然是:
「雖然我是你的家人,不知道這個願望能不能實現,可我還是想說。」
「我希望姐姐你以後不會再被反噬,希望姐姐你身體健康、長命百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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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後, 禮堂里這些學生觀眾,也像是開了竅一般,一邊堵著社會人士不讓他們來找我,一邊大聲叫喚:「同上同上!」
「沒關係, 實現不了你的,就實現我們的!」
「希望你長命百歲, 以後不會再被反噬!」
「早就看這些糟老頭子不順眼了,總覺得學校怪怪的,沒想到這麼噁心。」
「哎,早點倒閉吧,趕緊叫我媽給我轉學!」
人聲鼎沸,愛意洶湧。
我淚眼矇矓地點點頭:「祝你們如願以償。」
師父曾經說過, 言靈師可以幫每個人實現一個願望, 除了自己的家人。
雖然實現願望之後我會被反噬, 但是如果有人願意捨棄這個願望, 去反哺言靈師,那麼言靈師以後就不會被反噬了。
可是,這考驗的是人性。
誰願意放棄不勞而獲實現一個心愿的機會呢?
可現在這些學生願意。
頓時,我只感覺自己體內無數個黑洞被修復, 渾身重新恢復滿力量。
然後,我依稀聽見禮堂外響起警車汽笛。
一張張年輕的臉看向我,興奮又熱烈真誠:
「快走啊!你快走!」
電話掛斷,我收到沈微的簡訊:
【姐姐,我和爸爸在西門口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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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重重人海,我快速朝著西校門跑去。
身後仿佛還有無數人在追趕。
我知道, 他們追逐的其實不是我,而是他們的慾望。
錢、權、利益。
一輛熟悉的黑車停在門口,車門大開, 我直接一躍鑽進去。
就聽到師父在司機位上發出熟悉的抱怨:
「哎, 每次都得讓老頭子我來收尾。」
「你這張臉和身份又不能用了,我先去麻煩老朋友幫你做個整容手術吧。」
我嘻嘻一笑, 插科打諢:「謝謝師父。」
而後對上沈微蒼白的小臉,我心疼不已:
「微微, 你不是才醒嗎?怎麼就出院了?」
師父接話:「死丫頭,你眾目睽睽下用言靈術報復那些人,又說沈微是你妹妹, 那警察肯定很快就查到我, 查到微微住院的地方, 那裡沒法待了, 又該搬家咯!」
我急忙道歉:「對不起啊, 微微。」
沈微撲進我懷裡, 搖頭說:「我才沒有怪你, 如果不是姐姐, 這件事情會變成我心裡永遠的一個結。」
「可現在, 結打開了,我來接姐姐回家。」
我摸著她的腦袋,身後雖有車流追逐,可我的內心卻無比安寧。
是啊,回家。
無論發生過什麼, 無論我是誰,是什麼身份。
只要和家人在一起,哪裡都是溫馨的港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