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得正好!」我指著背後已被我重傷的紅衣女鬼,「你去把它降了。」
我又指了指他身下的人,「至於這人,交給我。」
「好嘞。」
有人幫忙,辦事效率就是高。
不用在意那惡鬼,我三下兩下把陳安捆了起來,然後跳進了枯井裡。
枯井裡光線昏暗,許榕已經暈了過去,整個人躺在一個陣法里。
周圍掛著鈴鐺,還有錯綜的紅繩。
這陣法看著邪乎,周圍寫著的那些奇怪符文,看起來更像是一個祭文。
陳安是要把許榕當成祭品獻祭惡鬼?
我沒來得及多想,一把抓住許榕的衣領,提著她就竄了出去。
師弟已經用符篆把那紅衣女鬼貼成了一個粽子。
他見我上去,連忙迎上來:「師姐!怎麼樣?」
我把許榕放在地上:「驚嚇過度暈過去了,沒什麼大礙。」
地上的陳安呆愣地看著我們,面如土色。
我看了他一眼,朝那邊走過去,蹲在他面前端詳著他。
越看,我越覺得不對勁,這人似乎魂魄不穩啊。
我手中捏訣,點在他的眉心處,一抹金光閃過,很快隱入不見。
片刻之後,我皺眉起身。
「陳安,以身飼鬼,不得往生,你不知道嗎?」
10
陳安聽了我的話沒什麼反應,就連眼珠子都沒轉一下。
他看著頭頂漆黑的天空,渾身透著一股死氣。
「不得往生……」他的聲音很低,幾乎聽不見,「不得往生又怎樣,我這輩子已經完了,它會一直纏著我,一直纏著我……」
我垂眸看著他,半晌後,我出聲打破寂靜:「如果我猜得不錯,你應該姓張吧?」
陳安瞳孔輕微地動了動。
姓張嗎?
他想起來,自己原來確實姓張,叫張天佑。
一般長輩給小輩起這種名字都是圖個好寓意,可他們家起這名字是真的希望能得到上天保佑。
因為他們張家,從百年前開始就一直背負一個詛咒。
嫡系男子通通活不過五十歲。
張天佑十二歲那年,他的爺爺去世了,他爺爺臨死前把他叫進了屋裡,跟他說起張家無人敢提及的一段往事。
他知道了姜兒的事。
當年姜兒死後,整個鎮子都籠罩著濃濃的怨氣。
貓犬日夜吠叫,意外也隨之而來。
第一個死的,是逼迫姜兒做妾,又在她死後把她的屍身賣了的後娘。
她死在自己屋裡,自己用剪刀戳穿了喉嚨。
死狀詭異。
第二個死的,是姜兒那個好吃懶做,還對她動手動腳的繼兄。
他一邊哭一邊笑地撞死在後娘的棺材上,當場斃命。
從那時起,整個鎮子人心惶惶。
許家最是精明,也最是果斷,許家族長放棄了一部分產業舉家搬離那鎮子,聽說還去請了道行高深的道長找了個福地,重新落腳。
張家走得遲了。
等他們學許家一樣搬離這鎮子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姜兒已經纏上了他們。
近百年來,他們張家的男人被詛咒,這幾年更甚,有好幾個剛剛出生的嬰兒夭折了。
張天佑害怕啊!
他去年才剛結婚,老婆前不久測出懷了孕。
他想讓自己的孩子平安長大,他也想自己能夠多活幾年,能看到孩子長大成家。
他想要得太多了。
張天佑開始想辦法,他一有時間就去尋找各地的道長高人。
他想讓張家擺脫姜兒的詛咒……
11
師弟聽了他的話,眉頭一皺,不可思議地看著被制伏的紅衣女鬼。
「你說這個東西有這麼大能耐?」他指著那女鬼,「這不是輕輕鬆鬆就解決了嗎?
「你們是不是沒找對人啊?」
張天佑嘴角露出一絲苦笑:「輕輕鬆鬆?呵,除不盡的……
「姜兒,不僅僅是姜兒。」
我愣了愣:「這是什麼意思?」
「那個時代那個鎮子慘死冤死的女人太多了,姜兒吸收了她們的怨氣,她們成了姜兒,姜兒也是她們。
「張家族長曾不止一次請過大師來除過鬼,可吹風吹又生,不出一兩年,她就又會回來……」
張天佑的視線緩緩移動,最終落在了許榕的身上,眼裡閃過怨毒。
「憑什麼?憑什麼都是當初那鎮子上的豪紳,他們家害過的人命不比張家少,可他們卻能置身事外,世代富裕!?
「這不公平……」
「所以你就想把這詛咒轉移到許家嗎?」我大概猜出了他的打算,「你以身飼鬼,又用許家嫡系血脈為祭品設陣,是想徹底擺脫姜兒吧?」
「有何不可嗎?」
張天佑反問我,「我張家窮困潦倒夠久了,這報應怎麼著也該輪到她許家了吧?」
我沒說話,只蹲下來看著他。
沉默片刻後,我問他:「你有沒有回西林看過?」
「很久沒回去了……」
「也許你可以回去看看。」我說,「懷著一顆贖罪懺悔的心,回去找找姜兒的屍骨,好好安葬,說不定,能解你的困境?」
張天佑聽了我的話,冷嗤一聲:「怎麼可能這麼簡單?」
「你都沒有試過,怎麼知道不可能呢?」我站起身,將那紅衣女鬼收進乾坤袋裡,「如果那時候事情還沒有解決,那你就來玄清觀找我。」
我讓師弟背著許榕,很快離開了這個陰森小院。
師弟跟在我後面,說出了他的疑惑。
「師姐,說來確實奇怪,為什麼這姜兒只纏著張家,而不去報復許家呢?」
「因果報應,誰能說得准。」
12
許榕被送去了醫院,一通檢查下倒是沒什麼大事,就是驚嚇過度,需要好好休息。
她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找我,說要給我一大筆錢讓我當她的貼身保鏢。
雖然錢很多,但我還是婉拒了。
畢竟這大明星脾氣不好,難伺候,而且姜兒一事暫且告一段落,她也不需要我了。
《新娘》劇組也拍不下去了,雖然大家都被導演警告過不要出去亂說,可劇組鬧鬼的消息還是傳了出去。
不少工作人員都辭職了。
而導演也被許榕告了,兩個人正在打官司。
這事鬧得還挺凶。
我也管不了那麼多了,畢竟我的佣金已經拿到了。
師弟陪著張天佑回了一趟西林,一個星期後,他給我打了個電話。
他說,他知道那因果是什麼了。
他跟我說完事情始末,末了嘆了一口氣。
「這姜兒冤魂,怕是會生生世世纏著張家了。
「雖然能解決張家男子壽命短的問題,但也註定要一直窮困潦倒了。」
13.姜兒番外
姜兒穿著紅喜服,被後娘捆著手腳硬塞進了花轎里。
「那張老爺今年都 70 了,你嫁過去就是去沖喜的,張家有的是下人伺候,你就等著享福吧!也不知道你清高個什麼勁?!這有什麼不樂意的!」
後娘將她猛地推進花轎,不顧姜兒哭求,對著轎夫擺了擺手,「好了,起轎吧。」
轎子晃晃悠悠從張府後門被抬了進去。
轎夫們把喜轎放在後院,拿了賞錢就樂呵呵地去喝酒去了。
姜兒坐在轎子裡,有些害怕。
突然一隻粗厚手掌伸了進來,將轎簾一把掀開。
姜兒嚇了一跳,猛地抬頭看去,只見一身穿富貴長袍,醉醺醺的男人對著他笑。
「你就是我的小娘?」
姜兒反應過來,這是張家的大少爺。
還沒來得及說話,張大少爺的手就伸進來將她一把拽了出來。
姜兒嚇得不停掙扎哭喊,可張大少爺的手緊緊捂著她的嘴,把她往一旁的房間拖。
「我爹都一把年紀了,他不需要你伺候,但你長得這麼好看,我怎麼捨得讓你守活寡呢?」
張大少爺的話傳進姜兒的耳朵里, 讓她整個人如墜冰窖。
他的手在姜兒身上不停遊走,姜兒的哭聲被盡數掩於他的手心。
「大哥?你在做什麼?!」
正絕望時, 房間的門突然被人推開。
姜兒抬頭看過去, 是她之前見過的, 那個俊秀儒雅的張二少爺。
她心裡湧出一股希望, 她想求救,嘴裡不停發出嗚嗚的聲音。
「看不出來嗎?」張大少爺嘿嘿一笑, 「咱們這小娘生得水靈得很, 讓她守活寡豈不可惜?」
張二少爺皺著眉,一言不發。
「行了, 我還不知道你?」張大少爺不耐煩地擺了擺手,「待會兒讓你也來嘗嘗, 你先出去給我望風。」
姜兒瞪大了眼睛看著張二少爺。
在她的目光里, 張二少爺出去了, 還帶上了門。
他在門口說:「那大哥快點。」
張大少爺伏在姜兒的身上低低笑著:「你以為他會救你?別痴心妄想了,我這二弟, 玩得可比我花。」
姜兒看著頭頂搖晃的帷幔,眼角流下一滴淚……
……
半夜, 張二少爺穿著衣服從床上下來。
「以後,你伺候好我跟大哥, 就有你的好日子過。」他冷笑一聲,「你也別搞要死要活那一套,張府不稀罕你這條命。」
他聽身後沒動靜, 皺眉不耐煩扭頭看去。
姜兒一身髒污, 身上都是青紫,她睜著眼睛看著上面,一動不動。
張二少爺愣了愣,走上前:「說話。」
見她還是沒反應, 他有些猶豫地伸手, 在她鼻子底下探了探……
……
雙京河旁, 張大少爺和張二少爺坐在馬車裡,看著手下人把姜兒的屍體扔下了河。
「你乾的好事!」
張二少爺悻悻:「我也沒想到她這麼不經玩啊……」
「行了,我們就說她自己跳了河, 一個農戶家的女兒,給她家兩個錢就打發了。」
張二少爺還有顧慮:「那她身上的痕跡……」
張大少爺斜他一眼:「我們可以說她自己不檢點, 勾引男人被發現了,羞憤之下跳了河。」
「大哥聰明!」
「行了, 快回去吧。」
……
姜兒的屍體在兩天後被漁民撈了上來。
渾身慘白,衣不蔽體。
周圍圍了一圈看熱鬧的人。
男人們對著她的身體說著下流的葷話。
女人們指指點點。
「聽說是與府里下人苟且的時候被發現了, 自己活不下去了這才跳的河!」
「嘖嘖嘖,我要是她, 我也沒臉活!」
「太丟人了。」
「真是作孽。」
張府的人還沒過來,姜兒的屍體也沒人帶走。
就這樣放在岸邊。
圍觀的人群里, 一個小姑娘舉著把油紙傘,從人群縫隙里鑽了出來。
她看了看姜兒,小跑過去把那油紙傘遮在了她的身上。
「這是誰家小孩?」
「這淫婦還要什麼體面啊?這麼好的傘真是浪費了。」
「別說了!這是許家的小小姐!從小就腦子不太好的。」
許家管家慌慌張張跑過來。
「小姐!你怎麼跑這來了!」
他把小姑娘抱起來,兩步三步就退了出去,「這麼嚇人的東西看了是會做噩夢的!」
「不嚇人。」小姑娘趴在他的肩頭,「那個姐姐不嚇人, 我以前見過她。
「她在街頭賣槐花糕,還請我吃過。
「那個姐姐很好看,尤其是笑起來的時候……」
本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