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家就她一個女孩兒,從小到大什麼錯都是她的,從沒有人告訴她,問題不出在她身上。
對上她小狗似的眼神,我忍不住摸了摸她的頭:
「這個世界上的惡意,有時候根本沒有緣由,也ƭų³躲不掉。但你要在她們找上門的時候反抗,讓她們付出代價,讓她們知道你不好惹,她們下次再找你的茬,才會掂量掂量。一味退縮,只會得胃癌。」
阿瑤聽到最後一句,小小的眼中,大大的問號。
「經科學研究,忍氣吞聲容易得胃癌。」我嚴肅道。
阿瑤是那種很懂事的小女孩,反覆默念著記在心上。
我們走到樓下,媽媽也到了。
她從車上下來,哭著把我抱在了懷裡,阿瑤站在一邊尷尬又羨慕地挪開了目光。
「怎麼上學第一天就打架,啊?我聽你們蔡老師說,都是阿瑤的緣故!」媽媽撫摸著我手上的傷,嗓音都在發顫。
「對面的同學跟我有仇,聽說阿瑤是我妹,就找她的麻煩。」
媽媽嚇得不輕:「你怎麼在學校里招惹到這種壞學生?!你讓媽媽怎麼放心得下!」
「沒關係,她要扇我的臉,還是阿瑤衝上去把她咬了一口。是不是,阿瑤?」
媽媽破涕為笑:「想不到阿瑤這麼厲害,還能在學校里罩著姐姐——呀你怎麼也被打成這樣?讓媽媽看看。」
阿瑤不好意思地撓撓頭,被媽媽拖進懷裡查看傷口,望向我的眼睛濕漉漉的,充滿著感激。
大概是對阿瑤有愧,後來媽媽帶我們去醫院時,都給阿瑤先掛的號。
醫生給她清理淤青的時候,媽媽幫忙撩著衣服。
「喲,這小姑娘長得這麼漂亮,怎麼這麼不講衛生啊,皮膚上都是黑黢黢的泥。」
醫生一邊用碘酒擦著她的傷口,一邊笑著調侃。
我看到媽媽用力皺了下眉,轉過頭與我對視,想要在我身上尋找一種心照不宣的默契。
我避開了她的目光,反對慌亂中的阿瑤笑了笑。
她像是抓到了一塊浮木,確定我沒有嘲笑她後,才安靜地低下頭,繼續接受治療。
等她傷好一點,我借著吃自助的由頭,帶她去那種休閒澡堂玩了一天,讓一個東北大姨給她從頭到尾擦了一遍,乾淨到連波棱蓋都反光。
然後又帶她去逛街買衣服。
我不止一次看到她在鏡子前嘆氣,還好奇地偷看媽媽的護膚品。
我對外貌的態度就是:如果你自己介意,那就去捯飭。
阿瑤現在就顯然很需要這個來增加自己的底氣,這跟年齡沒有關係。
好巧不巧我們逛街的時候,又遇到孫悅那伙人。
孫悅對我的觀感很矛盾。
同樣都是富家千金,她應該對原主神交已久,要是我沒有穿過來,她倆就會變成臭味相投的好姐妹。
但我為了阿瑤跟她打了一架,她現在對我因愛生恨。
她一上來,就衝著阿瑤翻了個白眼:
「林雙雙,你可真閒,還帶土狗出來溜街。不論怎麼打扮,土狗就是土狗。」
阿瑤紅著臉放下了手中的蕾絲針織衫,對自己的品味產生了羞恥。
「我也不太懂時尚。」我帶著阿瑤離開了少女時裝店,跟在孫悅身後,「那孫同學買什麼,我們也買什麼好了。」
孫悅得意地哼了一聲,趾高氣昂地轉進了香奈爾,很懂行地看起了包。
阿瑤哪裡見過奢侈品店,看進門居然要排隊,都有點怯場。
保安最會看人下菜,見她年紀小,氣質又畏縮,不耐煩道:「你到底進不進?」
阿瑤快被嚇哭了,點頭也不是,搖頭又不是。
正在這時,裡面傳出一道驚喜的聲音:「林小姐!」
一個踩著高跟鞋、氣質出眾的 SA 迎出來,「您平常不是跟媽媽一起來的嗎,今天怎麼一個人呀?」
我把阿瑤介紹給她:「陪我妹買衣服,你給她配一身。」
SA 親切地攬過了阿瑤:「好的,裡面請——妹妹想喝什麼下午茶?」
孫悅目瞪口呆地看著 SA 帶著阿瑤進了 VIP 室。
虧了我媽,一晚上進來能刷個幾十萬,這一層的奢侈品 SA 都認識我,我爸這個鋼鐵直男進商場都有代泊車服務。
孫悅她們在外面擠成一團看包,阿瑤坐在裡面,SA 跪著給她試鞋。
阿瑤在我家一個月,怎麼說也養白胖了些,換上小洋裝,簡單打理下髮型,立馬就跟換了個人似的。
就是氣質上還差點,不停回頭看我,仿佛一隻驚弓之鳥,每一張標價牌都對她萬箭穿心。
我慢悠悠從襯衫口袋裡摸出一張卡,擱在桌上:
「爸爸給的信用卡,每個月有二十萬額度,超了沖他撒撒嬌,他就提前給你還了。」
我又摸出第二張卡:「姐今年的壓歲錢,具體記不清了,十幾萬是有的。你是真千金,比我只會多,不會少。」
我翹著二郎腿,看著鏡子裡的洋娃娃:「錢不是問題。喜歡什麼隨便拿。」
所以公主是怎麼來的。
那個瞬間雄赳赳氣昂昂的少女就是最好的註腳。
等 SA 眉開眼笑地摟著阿瑤出來結帳的時候,我插著褲兜走到孫悅面前:
「還沒選好啊?我看這隻經典 CF 不挺好的嘛。」
孫悅咬了咬牙。
她可能進來就是想裝個逼。
普通的有錢人家,也不會把錢給小姑娘這樣瞎造。
但奢侈品店就是這樣一個充滿攀比的地方。
阿瑤現在滿身行頭站在幾步開外,好奇地打量著貨柜上的包包,孫悅在我的審視中騎虎難下。
「就要這個吧。」孫悅指了指金鍊小號,挺著脊梁骨勉強哼了一聲,「等這麼久,連個銀鏈都沒有。」
「把你家柜子里的銀鏈中號拿出來,我妹人生第一個包。」我倚著櫃檯,敲了敲玻璃。
那個瞬間,孫悅仿佛被萬箭穿心。
對不起,VIP 就是可以拿隱藏款。
進門的時候,孫悅趾高氣揚,阿瑤是敗犬;出門的時候,兩人的身份地位已經隱隱對調了。
年輕少女們的比較,還停留在浮誇和虛榮的階段,一個包包,一個衣服,就能動搖長久以來的張揚,或者建立從來沒有過的自信。
媽媽看著大變活人的阿瑤也高興極了,拉著阿瑤左看右看,連誇她有品位,買的包包保值。
這個世界上從來沒有無條件的愛。
媽媽愛我,因為我是她養了十四年的小姑娘,更因為我是跟她一樣漂亮、乾淨的小姑娘。
我們是一家人,分享了同樣的生活習慣,和一些好的、不好的家庭文化。
阿瑤是外來者,她融入的過程,勢必伴隨著一些陣痛。
但我想時間會撫平一切。
特別是在金錢的加持下。
孫悅經過這場刺激也想通了,她嘲笑阿瑤是土狗壓根沒用,她是我媽的女兒,還怕不會花錢不會打扮?
她陰陽怪氣給我發了條簡訊:有錢有什麼了不起?你還是多關注關注你妹的成績吧呵呵。
能從孫悅嘴裡聽見「成績」二字,我很寬慰。
我當時讀原文的時候只有一個想法:你們這群人每天撕逼搞事戀愛流產,從來不學習的嘛?
不過,當我去阿瑤房間,逼她把卷子拿出來的時候,我意識到了形式的嚴峻。
「每門課都不及格也就算了,你這個物理 18 分到底是怎麼考出來的?」我百思不得其解。
阿瑤背著手站在我面前,看著刺眼的 18 分,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我喊住了歡天喜地要帶阿瑤去美容院的媽媽:「你得給阿瑤補補課。」
「阿瑤成績很差嗎?」媽媽警惕。
我把試卷藏到了背後:「……也不是,還沒期中考不知道,但是她覺得聽課有點跟不上進度。」
花錢的事我媽可在行了,當天就聯繫名師上門補課。
我在阿瑤試卷上籤上我媽的名:「僅此一次,期中考起碼得及格。」
阿瑤深深地嘆了口氣,生無可戀地看向一邊。
喂,你的成績究竟是有多差啊,女主角!
3
馬不停蹄給她補上了課,我的生活恢復平靜。
就在我以為劇情告一段落時,有天放學,我在學校後門的巷子裡撞見了打架鬥毆。
隔壁技校一群人圍毆我們學校的一個男生,我當即跑回去告訴保安。
帶路的時候,我突然想起來,這好像是男主出場……
男主具體叫什麼名字我忘了,這種虐文千篇一律,男主清一色的負心神經病,鬼記得誰是誰。
原作記載的也是阿瑤死前的回憶,過去全以閃回形式穿插在原文中,關於他們第一次見面沒有記錄。
不過文中有提到過,男主之所以迷戀白月光,是因為白月光在他小時候救過他一命。
就在他被揍的意識垂危之際,林雙雙突然出現,像一縷光照亮了他的前路……
想到這裡,我對小吃攤前的阿瑤招招手:「過來。」
阿瑤叼著裡脊肉乖巧地跑到我面前。
「巷子裡有人打架,你給保安大叔領個路。」
……
阿瑤對我言聽計從,背著書包走了,我過了會兒才想到應該把她裡脊肉搶了的。
哪有女主角第一次見男主角滿嘴流油,不像話。
沒過多久阿瑤蹦著跳著回來,說事情已經解決了,保安驅散了小混混。
我旁敲側擊問她男主怎樣,她苦著臉說被揍挺慘的,臉都花了,好可憐,一邊說一邊啃裡脊肉。
那你就沒點表示嗎老妹……
聯想到原作中她長達十年的舔狗生涯,我默默去隔壁藥店買了點碘酒、繃帶之類的東西,讓她給人送去。
阿瑤,姐只能幫你到這裡了。
倒不是我是男女主原教旨主義者,只是萬一她又喜歡上那個混帳東西,她也不用這麼虐戀情深,能比較正常地好聚好散。
大概一個禮拜後,我們班上轉來了個新同學,長得挺周正一小哥,就是臉很臭,看上去生人勿近。
每天不是睡覺就是逃課,中期考試後還跟同桌幹起來了,兩人打得狂風過境。
我個子高,坐在倒數第二排。
兩個男生在我面前貼身肉搏,我默默地伸手,把擱在桌角的米奇妙妙杯扶穩了,繼續看我的論文。
過了會兒蔡老師聞訊趕來,把兩人叫出去罵了一頓,然後把我也叫了出去,指著新同學道:「林雙雙,你能不能跟許南一做同桌。」
一米八的大男生對上我的目光,滿不在乎地扭過臉去。
我打開米奇妙妙杯,嗦了一口大紅袍。
「是這樣的,最近你的成績進步很大,考進了年級前列,突飛猛進。你跟許南一同學做同桌,可以分享一下你的學習方法,先進帶後進。」
還沒放榜,不過老蔡比平時還要和顏悅色,大概我的「進步」真的很大。
大到她看我的眼神充滿著估量。
青春期的小孩,經常有那種一夜之間開竅,然後學力開始爆表的情況,這很正常。
不過我還是得防備他們覺得我鬼上身,把我抓去廟裡做法事,畢竟我的性格確實和原主南轅北轍,最近媽媽看我,都帶著幾分敬畏。
為了安全,我點點頭:「好的。」
我倆一前一後回到教室後排,我拍拍身邊的位置:「許同學,你把桌子搬過來吧。」
許南一像只刺蝟:「怎麼不是你搬我那兒?」
「也行。」我麻利地把所有學習資料收拾好,「我好了,你搬吧。」
許南一:?
「我搬不動。」我抱著米奇妙妙杯,嬌弱地垂下了眼帘。
眾人的視線都向許南一投去。
學校里自有一套社會評級,他可以跟男同學打架,那是拽哥;但不幫女同學搬桌,那他就會因為人品太 low 遭受所有人的鄙夷。
許南一沉默了一陣,從褲兜里抽出手,搬起了我的小桌。小男生雖然拽里拽氣,但是要臉。
坐好之後,我跟他說:「許同學,我希望我們以後能夠和平相處。」
「我不打女人。」許南一冷冷地拿起了水杯。
「我打男人。」
許南一噴出了一口水,驚詫地望向我。
我笑得露出一排牙齒:「我在廁所單挑過十班的Ŧű̂₂一群太妹。」
許南一表示那算什麼,男生跟女生的生理結構決定了力量層級不一樣。
「說得很好。」我點點頭,打開生物書第四單元放在他眼前,「讓我們來複習一下兩性之間究竟有哪些方面的不同。」
許南一對著書上的兩套生殖系統,一張俊臉慢慢漲紅,掩飾地咳嗽了一聲:「這是語文課。」
我托著腮,勾起了唇角:「你又不聽的。」
許南一僵持了一會兒,在我試圖把生物書懟到他眼裡的時候,終於慢吞吞摸出了語文課本:「別鬧。」
語文老師眼見每天打架、鬥毆、上課睡覺的許同學一臉端正地拿出了書,愣了一下,推了推黑框眼鏡,然後點了我的名讓我別跟他講小話。
「聽見沒有。」許南一輕聲嘟囔,「別跟我說話。」
我嗦了口大紅袍:「看你表現。」
4
當天放了榜,我拿了年級前十。
阿瑤通過不懈的努力,物理從 18 考到了 16,其他科目也不遑多讓,也就門語文還能看。
我頭都大了,正在想這怎麼瞞,姓趙的電話已經打到家裡來了。
我爸掛了電話火冒三丈:「你這是在考些什麼東西?!每個月十萬八萬的補課費,教條狗也不至於考成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