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為什麼,聽見這句話,我會難以自禁地流眼淚。
明明知道是假的。
可能是因為我在這個城市裡孤身一人。
而這個 switch,又剛好是我想買又沒捨得的動森款吧。
5
不出意料,我跟裴渡又拿到了最高恩愛值,排名第一。
當晚我就被黑上了熱搜。
「霉姐 甜蜜滿屋」「霉姐 心機」「霉姐 台本」三個詞條,名列前十。
說我買通節目組提前知道了流程,跟裴渡在這裡演雙簧,還拉踩白嫂立清醒人設。
我摸到房間裡給裴渡輕輕跪下:
「我來這裡就是來給趙姐當對照組的,咱們不用這麼努力,隨便水過去就行了。」
裴渡剛從浴室里出來,擦著頭髮撩我一眼:「啊?我就是隨便水水的。」
我的目光落在他的八塊腹肌上:「……嗯,看出來了。」
「是不是我有哪裡做的不好,妨礙了你的工作?我不太懂你們圈子的規矩,我給你道歉。」
裴渡坐在床邊,清清冷冷地斂眼。
「沒有沒有,哪有的事,你不用管那些,你就隨便發揮……」
我蹲在他面前語無倫次地安慰了他半天。
裴渡終於打起精神:「好的。明天一整天都要遠足,早點睡。」
說著拍了拍自己身邊。
沒錯,因為是夫妻檔,我倆只有一張床。
我猶豫了一下,裴渡面露瞭然,乖巧懂事地抱起了被子:「我打地鋪。」
「不用不用不用……」我趕緊滾進被窩裡躺好。
裴渡說得對,明天一整天都要遠足,休息不好怎麼辦。
裴渡熄了燈:「晚安。」
聲音里有藏不住的笑意。
我抓著我的小被子,在近在咫尺的呼吸聲中定定看著天花板。
我本來打算明天一早直接睡蒙過去,錯過一整天的活動,讓趙姐把恩愛值反超。
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子呢?
6
第二天凌晨四點,我被裴渡從床上挖起來,灌進羽絨服里。
今天的第一個任務,是雙人自行車競速。
每對夫妻一輛車。
拍攝現場,李知竹在跟導演溝通什麼,我隱約聽見了「機位」「鏡頭」什麼,導演頻頻點頭。
看來昨天兩輪都被我們反超,讓她很焦慮,這次打算結結實實秀一把老白的肌肉。
她翩翩走回鏡頭中央:「我們這裡只有裴哥不是演員,這個任務對他們來說是不是不太公平。」
彈幕一溜地誇她人美心善,公平大氣。
裴渡問我:「什麼不公平?」
我跟他解釋:「我們拍片都是連軸轉,身體素質都很好。她的意思是……你體力不行。」
裴渡沉默良久,冷笑道:「呵呵。」
彈幕——
「不要隨便說男人不行,白嫂大意了。」
「白嫂有說錯嗎,一看就弱不禁風小白臉。」
「白哥白嫂這麼大的咖位,被台本夫婦硬生生踩在腳下,還能為對方考慮,這是什麼天使。」
「蹲個台本夫婦倒數第一。」
裴渡似是對這個話題耿耿於懷,坐上了車,還在問我:「我體力不行,你會不會嫌我?」
正想摸魚的我攥緊了把手:「不會。我體力很好,我努力。」
裴渡點點頭:「那就好。」
一聲槍響,四輛自行車竄出去。
我在後面拚命蹬腿。
其他的綠葉我可以當,但我不能讓全國人民知道裴渡不行。
賽道是山路,看似平緩,越騎越累。
裴渡嚴肅地扭過頭來:「韻韻,騎不動了。」
我的腿跟灌了鉛一樣,但我能說什麼呢?
老白和李知竹就在我們前面,李知竹還在咯咯笑!
「那要不你下來走一會兒?」反正我們這個速度跟步行也差不多。
「好的。」裴渡溜下了車。
很快,我就感到車子一輕。
李知竹坐在老白車后座,見鬼似地盯著我反超。
趙姐的小狼狗翹著屁股蹬著車,惡狠狠掃過來,看到我身後時,登時瞪圓了眼睛。
我默默回頭。
裴渡在後面,一臉從容地邁著大長腿……推車。
彈幕飄過成群結隊的問號——
「這都可以的嘛。」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為什麼這麼搞笑!」
「台本夫妻真的很拼。」
「算了我認了,就算是台本,他們的台本也超有才,演技又好。」
因為反響熱烈,導演車開過來,攝像頭轉向了我倆。
我還沒來得及高興,眼前展開一覽無遺的公路:「停!停!裴渡!下坡!前方下坡!」
「去吧老婆!」背後襲來一股大力。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風馳電掣地飛行在下坡的路上。
背後響起一片震耳欲聾的笑聲。
都快溜到終點,我才想起我有剎車,裴渡已經跟在我後頭跑了三里地了。
我腳一沾地:「來不及了快上車!」
裴渡跳上座,這次雙腿踩得像風火輪。
我看著我們一輛輛超過老白李知竹、豪門與模特,最後是趙姐和她的小狼狗……
裴渡直起身,第一個竄過了終點。
「贏了嗎?我們贏了嗎?!」我懵懵的。
裴渡甩開自行車,拖著我跑到道路盡頭,底下是一望無際的雲海,朝陽正在升起。
他握著我的手,探出指尖,握住了穿破雲層的第一縷光。
「我不知道有沒有贏。」裴渡笑得眉眼彎彎,「但我們趕上了日出,韻韻。」
熱搜上,「裴渡 日出」的詞條以驚人的速度攀升,覆蓋掉以往一切的黑暗。
「靠!這個男人真是該死的浪漫!」
「是誰打臉啪啪響,小丑竟是我自己。」
「霉姐前世大概是拯救了全宇宙,這輩子才遇到這麼好的台本,又好笑又好哭。」
「放屁,梅開二渡是真的!!!」
最後,我們因為推車違反規則,被取消本輪恩愛資格。
「取消恩愛資格?」裴渡看起來十分介意。
「成功完成任務的夫妻,可以在雲海日出前合影留念,除了你們。」主持人遺憾道。
我倆看向其他三對。
他們在最美的觀景台上擁抱。
特別是李知竹和老白,萬丈霞光里纏綿接吻。
長槍短炮統統對準了他們,閃光燈頻頻亮起,將他們包圍,仿佛紅毯電影節。
主持人在一旁採訪我:「現在是什麼感覺?」
我腳趾摳地:「公共場合接吻,不大含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霉姐你可以不用這麼誠實!」
「白哥白嫂怕不是要打死你!」
「說實話我也不愛朋友圈這樣秀恩愛的。」
主持人揶揄:「難道作為演員,你沒有演過吻戲嗎?」
「惡毒女配沒有吻戲。」我發出了孤寡的聲音,「男主親不上,男二不愛親。」
在一旁偷聽的裴渡忍不住嘴角上翹,走過去跟一位攝影師說了什麼,然後在對方一臉蒙圈的表情中摘走了他的相機。
我驚了:「你怎麼搶人家攝影組的機子?!」
你都不是娛樂圈的人,都學會搶戲了,娛樂圈真是個大染缸。
「快過去。」裴渡施施然找了個位置,「我給你拍。」
隨著閃光燈頻頻亮起,其他三對紛紛停止了秀恩愛,好奇地看了過來。
攝影組也把鏡頭對準了我們,把不停變化姿勢的裴渡納入鏡頭。
「臥槽他居然會拍照,他是什麼男德班班長。」
「嗚嗚嗚我要哭了,我的男朋友把我拍的身首異處,別人的男朋友為了女朋友美美的,把自己拍的身首異處。」
「前面的,是老公啦。」
我收穫了美美的紀念照,也不好意思讓裴渡空手而歸,中途跟他交換了角色,投桃報李。
裴渡還嫌不夠,甚至還把老白叫來給我們拍雙人合影。
「比賽可以輸,紀念照一定要有。」裴渡興奮地甩著拍立得,自顧自欣賞我把他推下山的搞怪照片。
評委老師點評:「你看,他們倆就是不論輸贏,都是很恩愛的一個狀態。享受每一秒相處的時間,不計較結果,過程最重要。」
「我喜歡他們的鬆弛。」
雖然輸掉了一輪競技,掉到第四位,梅開二渡超話的粉絲量卻不斷跳躍,逐漸成為四組第一。
6
下午夫妻組分開行動。
我本來想跟趙姐一起,但李知竹非得跟我組隊:
「梅姐,你們秀恩愛的方式總是那麼別出心裁,我跟你一塊兒學習學習~」
「那你得去找裴哥。」我老實道,「他比較浪漫,我不行。」
李知竹順勢嘆了口氣:「真羨慕你,你上夫妻綜藝就是躺贏,不像我,我家老白是個直男,全靠我在一旁努力,他也不開竅。」
彈幕紛紛同情起她來。
「白哥老粉在這裡給白嫂磕頭了。」
「白嫂確實操碎了心,不像霉姐,全靠男人。」
「這種雙人遊戲真的太考驗對方素質了,仔細盤點一下全都是裴哥在拉分:他燒飯,他買禮物,他搞怪推車,他想法子拍照,某霉全程划水。」
「我們梅姐也很可愛的好吧。」
這點聲音馬上被淹沒在彈幕里。
我看李知竹心煩意亂,只能寬慰她:「那能怎麼辦呢?結都結了,總不至於為了這點小事就離了吧。」
李知竹一臉震驚。
彈幕也飄過一水的問號。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小嘴恰了刀嗎。」
「看到沒有!我們梅姐是有人設的,她是個耿直歡樂的喜劇人兒~」
「早就想說了,lzz 說話婊里婊氣的,而真誠,是梅姐的必殺技。」
李知竹沉默了半晌,挽尊道:
「是啊是啊,有些時候確實會被氣到,但是轉念一想,畢竟是我從小的偶像,就算知道他有種種缺點,我也會努力包容他。」
「挺好的。」
李知竹有了捧哏,更加起勁了:「不過有些習慣真的是經年累月,不好改。」
她掏出了手機一滑:「你看,就走了半個小時,已經開始微信轟炸了。」
哦~原來這次打算這麼秀啊。
我仔細一想,分頭行動,那可不是比拼誰家的更粘人嗎?
李知竹捧著手機跟老白聊了半晌,抬頭問我:「你們平時聊得多嗎?」
我偷偷複製了裴渡的電話號碼,申請微信好友:「多。」
裴渡警惕:誰?
我:梅清韻。
裴渡終於把我通過,李知竹在一旁問:「你們一般都會聊什麼呀?」
我怎麼知道。
他剛加我。
還很警惕地在試探我是不是個假帳號。
我想了想,嚴肅道:「防詐騙。」
李知竹已經學會了如何應付我,面容只是扭曲了一瞬,就復歸平常:
「那挺好的。這不老白最近也剛接了一檔公安宣傳片……」
我一邊看古碑,一邊聽她絮絮叨,全面掌握了老白的通告行程,以及旅行情況。
在我第三次把她從障礙物前拉回來時,她好奇地捧著手機問我:「梅姐,你跟裴哥怎麼都不聯繫啊?」
「他跟老白在一起,他幹什麼你都給我實時彙報了。」
「你們平常也這樣嗎?」她兩眼放光,笑容得意地教育我,「我跟你說,你不跟他聊,你根本就不知道誰在跟他聊,一個人總共就這麼多時間,你不去占,有的是別人占。」
我哭笑不得:「我是 APP 嗎,還占用戶有效時間。」
「我覺得分享欲是最基本的。」李知竹握著手機,語重心長道,「夫妻之間連話都不想講,那肯定是過不下去了。」
「你說的很對。」我看了一眼她的螢幕,「但你沒電了。」
李知竹瞪了我一眼,憤憤去找充電寶。
我選的地方是個石刻公園,占地遼闊但開發極差,越走越像荒山野嶺。還沒等我們找到充電寶,天就下起了暴雨。
我第一反應是叫車,李知竹摁住了我:「沒事的,老白會來找的。」
哦~我看透了她的小心機。
她被暴雨所困,老白英雄救美,又可以美美地秀上一波。
「那你等著吧,我先打車。」
不是我不配合她,主要這又是風又是雨的,實在太冷了,我打算先跑為敬。
李知竹目瞪口呆:「你不等裴哥?」
老白是你的真老公,裴哥只是我請來的演員,我對他既沒有期待,又不好意思讓他接啊送的。
我笑著聳聳肩:「我們配角沒這麼多講究。」
話音剛落,攝影師就歡呼著鼓起掌來。
風雨里顯現出一道剪影,黑風衣配黑傘,由遠及近。
「我早就告訴你不用打車啦——」李知竹挺胸抬頭,像是等待接受表彰的士兵。
但她的表情很快變得不對勁,臉色蒼白,嘴唇顫抖。
「韻韻。」來人握著傘走上台階,叫了我一聲。
我愣住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裴哥這身黑風衣好幾把帥!」
「混帳這是帥的事情嗎!」
「沒想到終究是裴哥快人一步,老白真的不爭氣。」
「韻韻永遠可以相信裴哥!」
我紅著臉走上前去,撣了撣他肩膀上的水漬:「你怎麼來了?」
「我看天要下大雨。」
簡簡單單一句話,就讓我鼻腔酸澀。
「……我會自己打車的。」我低聲說。
「你們在公園裡面,車子進不來。」他脫下風衣把我裹起來,「冷嗎?」
當然不冷。
風衣里還有他的體溫。
但我不敢說,因為隔壁李知竹要崩潰了。
她問攝影師借了手機要給老白打電話。
「白哥回桃花源了,他讓我把你倆一併接去。」裴渡把傘遞給她。
李知竹嘴唇抿成一道直線,半晌才沒好氣地奪下,眼淚汪汪地撐著傘跑進雨里,把裴渡搞得滿頭霧水。
「不要問為什麼。」我告誡。
裴渡乖巧地點點頭,顧左右言他:「這波冷空氣確實強勁。」
我趕忙要把風衣還給他,他推脫著撐開傘:「這傘有點小。」
我看他半個肩膀都被淋濕了,往他那裡擠了擠,他順勢摟住了我的肩膀:「搭把手,謝謝。」
「韻韻!!!!他在套路你!!!!你不要羊入虎口!」
「牛牛,第一次見活的心機屌!」
「好奇怪啊,為什麼明明是夫妻卻表現得這麼生疏!」
「前面的,這叫紳士。」
回到桃花源,李知竹就和老白吵起架來。
我不知道他們是真吵還是假吵,反正不管怎麼吵,他們都要熱搜第一了。
他們吵架和好,我倆吃飯洗澡。
晚上是自由活動,其他兩家都選擇了趁老白吵架趕緊約會,他們三家比分都咬得很緊。
我走了一下午,累了,裴渡也不在意吊車尾的位置,坐到我身邊,拿出了一摞照片。
我好奇地一張張翻看著,他笑說:「是今天下午去的小鎮,風景很好。」
畫面上有優哉游哉的老白,穿過小鎮的溪流,沿溪的民宿,泡在太陽里的狗。
他跟我講他怎麼花了十塊錢溜了半個小時的電動滑板車,一路看到姐姐肉包店、奶奶裁縫鋪、大伯花圃、爸爸咖啡店、媽媽蛋糕店。
我忍俊不禁,也不知不覺把石刻公園裡的文物故事講給他聽,那是一個南宋權相家族的舊居,一門出過五個宰相。
翻著翻著,我看到拍立得里混著一張陳舊的老照片,是穿高中校服的我坐在熱氣騰騰的早餐鋪子裡背單詞。
「什麼時候拍的?」
「忘記了。」裴渡順理成章地把照片藏回錢包里。
「我的天他還隨身帶著韻韻的照片?!」
「我聽說他們是高中同學?」
「這是什麼青梅竹馬終成正果的童話故事。」
「那霉姐那些金主是怎麼回事,有人來扒一扒嗎?」
我正想追問照片的事,主持人告訴我們今天的行程結束,要結算恩愛值。
我們全都聚到了客廳中央。
「猜猜今天的冠軍是誰?」
趙姐家的小狼狗和豪門總裁互不相讓:「我覺得是我家。」
他們晚上都大費周章地進行了盛大的約會,加上白天累計的兩輪分數,應該可以把吵架的老白家比下去。
而我們老梅家,三輪活動棄掉兩輪,沒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