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是太子,我娘是賣豆腐的;小繁花
我爹是太子,我娘只是一個賣豆腐的。
我爹流亡在外,受傷失憶後才白便宜了我娘。
好消息,我爹恢復記憶了,被接回宮裡享福。
壞消息是,我爹忘記我娘了。
甚至篤定地說:「孤怎麼可能愛上一個賣豆腐的女人。」
那天,我娘穿著最樸素的花布衣,從市井穿過。
我爹坐在高頭大馬上突然閃了眼。
「呵,這女子手段了得。」
1
「娘,爹都跑了,你咋還有心思做豆腐?」
我娘掀開眼皮看了我一眼,繼續磨豆子。
細綿的豆漿水從石磨緩緩淌下。
我娘才開口:「我不做豆腐,賣豆腐,你吃什麼?」
村裡人都說我娘跑了相公,鐵定要悲傷多日。
其實我娘沒有,依舊是那副雲淡風輕的模樣。
「跑了就跑了唄。」
我忍不住多問了幾回。
我娘停下手中的活計問我:
「商商,我不缺相公,你問這麼勤,是缺爹了?」
「你缺爹的話,要不,娘給你買一個?」
我差點被一口水嗆死。
咳著咳著,淚花都咳出來。
其實我爹失憶前,也蠻好的。
待人溫和,模樣俊俏,不像隔壁大寬他爹一樣,在外頭喝花酒成天不著家。
我爹眼裡只有我娘。
閒暇時教我功課,不論我功課做錯幾回,他都未曾粗聲過一回。
可那天,一群穿著官服的人闖進我家後。
我爹就變了。
眼神的冷峻是我未曾見過的。
他回宮後,從未派人接我們。
聽說我爹是金尊玉貴的太子殿下。
聽說我爹恢復了記憶。
還聽說,我爹早定下太子妃
是當朝丞相的千金,知書達理,容貌出眾。
他忘了我娘。
只讓人傳話出來:「孤怎麼可能愛上一個賣豆腐的女人。」
夕陽西下,我依偎在娘身旁。
「娘,我們真的不去找爹了嗎?」
娘一顆一顆把乾癟的豆子從簸箕里挑出來。
「他想回來時,自然會回來。」
2
果然被我娘說中了。
三個月後,我爹回來。
在鎮上騎著高頭大馬,周圍的人群跪了一地。
那時,我娘剛才從市井穿過。
我爹的隨從指著我娘的身影說:「殿下,她就是您在外面的......」
他似乎在斟酌用詞。
我爹看了一眼我娘的身影,眼眸閃動了一下。
「婀娜多姿,明艷動人。」
「呵,這女子手段了得。」
蹲在人群中的我,震驚了一下。
我爹恢復記憶後,腦子是不是也不大好使。
我娘那天身上穿著最樸素的花布衣,手上還挎著一隻醜醜的買菜籃子。
但我爹硬跟隨從說:「想必失憶時,是此女子勾的我,我一時把持不住,誤入歧途。」
隨從把頭埋得像鵪鶉,一句話不敢多說。
不知為何,我爹旁邊還站著一個大官,看著我娘陷入沉思。
後來,我才知道那個大官是當朝丞相大人。
我爹拉著韁繩轉頭就要走。
我站了起來:「爹,你不認得商商了嗎?」
我爹僅是看了我一眼,眼底平靜得像東巷口的井水。
他的隨從呵斥我:「黃口小兒莫要胡說。」
一邊把我往外推開。
我爹抿著唇,不說話,轉頭就踏馬而去。
我望著他俊挺的背影,心裡頭髮酸。
我爹大概是忘了,前兩年花燈節,我還小時。
我爹怕我被人踩踏,把我駝在他寬闊的肩膀上。
還一手緊緊牽著我娘。
他目若朗星地跟我娘說:「你們母女倆就是我此生之心愿。」
這才幾個月就變了?
突然,我覺得我沒爹了。
3
晚飯時,我偷偷看我娘臉色。
我娘怎麼就能???這麼平靜呢?
我爹待我娘也不錯的呀。
每天天不亮,就光著膀子幫我娘磨豆子。
我娘醒時,桌上必有一碗熱氣騰騰的米粥。
有時,我娘起晚了,還會對我爹發脾氣。
「都賴你,一宿折騰不睡。」
我爹卻笑臉盈盈,隨我娘打罵。
寒冬時,我爹怕我娘冷著,都要親自燒了熱水,給我娘洗腳。
我娘會難得舒服得眯著眼睛,像大寬家的那隻大貓。
我爹這時候,總會忍不住香我娘的臉。
他們以為我看書呢。
其實,我都看見啦。
我娘拍拍我的頭:「七歲孩童,多吃飯,少發獃。」
我乖乖聽話。
我心裡也有小算盤。
我爹可算是沒了。
就當他死了吧。
但是我不能沒有娘。
我要對我娘好一點。
不然我娘萬一改嫁了,又萬一生了其他什么小娃娃,再萬一沒我好日子過可咋辦哦。
我現在可是學堂里零嘴兒最多的小孩。
可是,當天晚上。
就發生了一件讓我遭遇晴天霹靂的大事兒。
4
晚間我在東廂房翻來覆去睡不著。
爬起身,準備跟娘睡一個被窩。
卻在門口發現,我娘屋子裡有人。
我娘發出細細碎碎的聲音。
跟我爹在時一模樣。
前兩年不懂事,我要往裡沖。
我被隔壁大寬???的娘拽住小手。
她紅著臉支支吾吾地對我說:
「乖乖,你爹娘他們,他們在給你生小弟?ū??弟呢,你可記住了,往後這時候都不能往裡走。」
我懵懵懂懂地記牢了。
可現在。
可現在,我爹不在啊。
一道雷似乎劈在我的腦門上。
我娘,我娘屋裡有人。
又不是我爹。
難道,我娘要給我找後爹啦?
完了,爹不要,娘不疼?ú3。
我幸福的日子要玩完咧。
5
我偷偷躲在月亮下守著。
聽大寬的娘說過一嘴。
這樣來路不明的人,就叫野男人。
我等呀等。
野男人終於出來。
啥?竟是我爹?
我就說嘛,我爹怎麼可能放得下我娘,怎麼會不要我們。
可下一刻,我娘淡淡地說:「往後別來了,過幾日我要嫁人了。」
啥?
我爹愣了一下:「嫁給誰?」
「給丞相做貴妾。」
我爹不以為意地點點頭:「正好我也沒空來,欽天監已給我選好成婚的日子。」
「娶誰?」
「丞相的女兒。」
我娘也面無表情地點頭。
他倆很平靜,好似在談論豆腐要吃甜口的還是咸口的。
只有我的腦仁要炸了。
一個要給丞相做妾,一個要娶丞相的女兒。
我忍不住沖了出去。
「你們一個要嫁,一個要娶,那我呢?」
我娘瞥了我一眼,對我爹說:「她我不想要,你要嗎?」
我爹擺手:「你不要我也不要。」
我娘的臉頓時冷了下來:「那就扔了。」
我爹嘆氣:「你這女的心真狠,算了,我不跟你一般見識,我帶她回宮。」
我懵了。
我娘從頭上拔下她一直戴著的簪子。
聽說是我娘的娘死時留給她的。
我娘依然冷著臉,用指腹摸了摸我的臉。
「拿著。」
然後又看向我爹:「讓她活著就行。」
那晚的月亮很清,風很涼。
我娘轉身走向裡屋時,抱著雙臂微縮著背。
我爹對我也很冷漠。
喊來暗衛,不久後來了一輛馬車。
馬車真寬敞,我爹和我坐兩端,像我倆一點都不熟。
車軲轆轉動,搖搖晃晃中我昏睡過去。
睡夢裡好暖和。
像我爹從前給我蓋被子一般。
把我包裹得嚴嚴實實。
可我醒來時,是被宮人叫醒的。
身上根本沒有被子,但也不冷,手指還是暖和的,臉蛋也紅撲撲的。
兩個宮人在我身後搖頭說:「殿下一點都不稀罕她。」
「殿下說了,她就是一個麻煩精。」
麻煩精?
可我爹從前說我娘是他的大寶貝。
我是他的小寶貝來著。
哎,娘要嫁人,爹要變心。
這宮裡的日子也挺水深火熱的。
6
我爹的新老婆叫傅明珠。
生得很美,笑起來有兩個深深的酒窩。
可惜,她很厭惡我,尤其在人多之時。
而我爹的娘,就那個叫皇后的人,卻笑著跟傅明珠說:
「野丫頭不懂事,你好好磋磨一下。」
我還真有點害怕這個我要叫「皇祖母」的皇后。
感覺像說書人口中什麼蛇精變成的人。
雖然嘴角彎彎,可眼底像藏了一把刀子。
傅明珠彎著腰點點頭。
又掐了一把我的臉:「皇后娘娘放心,明珠一定會好好調教她。」
其實不疼,但我天生皮膚容易留紅印子。
皇后娘娘看著我臉上的紅印子,唇角微微上揚。
傅明珠惡狠狠地把我拽走。
拽到沒人的地方。
又拿冰塊用帕子包著,輕輕印在我臉上。
眼底意外閃過一絲愧疚:「疼嗎?」
我拍拍她,「不疼,你別緊張。」
可一瞬間,她又突然翻臉。
「你以為我關心你呢?還不是因為你臉上留著紅印子讓我在外頭難做人。」
「你要是敢在太子面前亂嚼舌根,小心我毒啞你。」
吱呀一聲,門開了。
是皇后身邊的趙公公。
「太子妃,給皇后娘娘浴足的時辰到了。」
我也挺納悶的。
皇后到底是喜歡傅明珠,還是不喜歡?
她倆關係挺複雜的,我聽宮人牆角聽來的。
「皇后和傅丞相是表兄妹。」
「太子妃是丞相大人通房生的孩子,其實跟皇后算姑侄關係。」
可是皇后明明有那麼多宮人,卻偏偏要傅明珠跪著給她洗腳。
但傅明珠還挺喜歡去的。
也許是皇后娘娘權力太大了吧。
老皇帝病懨懨地,都聽她的。
連我那個太子爹對著她也事事順從,還挺窩囊的。
譬如。
我娘嫁給丞相那日。
皇后娘娘莫名生了一大通氣。
「早讓你除掉外頭那個豆腐女,你就是不願意。」
「她現在是丞相的妾,而你娶的是丞相的女兒,這關係不丟人?」
皇后還砸碎了一個好貴的杯盞,劃破太子爹俊俏的臉頰。
他也只是筆挺地跪著,一聲不吭。
真是窩囊哦。
晚上,太子爹還偷偷喝醉哭了。
大家都說,他是被皇后罵哭的。
只有我知道,才不是這樣呢。
7
因為我偷偷看見過。
他手裡拽著一隻奇醜無比的香囊。
那是我娘繡的唯一一隻香囊。
我娘豆腐做得極好,殺雞更是一絕,一招斃命。
可在女紅上卻一竅不通。
一時心血來潮繡了一隻丑香囊,太子爹視如珍寶。
「顧輕羽,你怎麼能跟別人......就算是假的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