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從小在無數的白眼和冷漠中長大。
她爹願意養著她,不過是拿來當仕途中好用的棋子而已。
太子那日選妃,偏偏選中她,算她有點用處。
「所以,我爹死了,我為什麼要報仇?我高興都來不及呢。」
13
皇后眼底掠過一絲煩躁:「瘋了。」
她想站起來。
卻無力癱軟在地。
我娘淡淡地問我:「商商,這個老妖婆是否傷過你?」
「她打過我一巴掌。」
「那你知道怎麼做嗎?」
我點點頭,朝著皇后一步一步走去。
皇后眼神狠厲:「我是皇后,你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野丫頭想打我。」
「我不想打你。」我如實說。
只是掏出我娘送我的那支簪子。
快速在她左臉上劃了一道。
血痕慢慢在皇后有些驚恐的眼神中瀉出來。
「我還是小孩,我只能做這麼多了,對嗎,娘?」
我娘笑了笑:「對,你果然遺傳我了,有仇必報。」
傅明珠驚訝地看向我們:「你,你們娘兒倆,果然瘋批啊。」
我娘笑:「你也挺瘋的呀,老妖婆的毒不就是你下的嗎?」
皇后愣住。
他們這些人一向怕人下毒,吃的用得樣樣謹慎。
「我給日日給你洗腳,你以為是白洗的嗎?」
「給你下的藥材里確實無毒,但我的指甲縫裡藏了那麼一點點雷公藤,合在一起就有毒啦,你洗的次數越多,就越毒啊。」
所以皇后身子虛了,經常頭疼,太醫也診斷不出什麼。
就算有發現點什麼,也不敢說,怕擔責,整個太醫院互相推諉。
我舉起手來。
「我幫你了大忙。」
「她打我那天,我手上先沾了一點夾竹桃粉。」
傅明珠眼底放光:「雷公藤加夾竹桃,妙哉,那就不是一般的毒了。」
「你小小年紀怎麼會知道這些?」
我擺擺手:「我不知道呀。」?ū??
「但是我看到你放在柜子底下的藥粉。」
「上次聽見你說,再來一點點夾竹桃就更好了。」
傅明珠手指輕點我的額頭:「鬼精靈,我好喜歡你哦。」
皇后臉色愈發黑,粗喘著氣。
我娘像想到什麼,緩緩蹲下來盯著皇后的眼睛。
「對了,突然想起來一件事。」
「你那個畜生表哥毒發這麼快多虧了你。」
傅明珠看向我娘:「他們?」
我娘點點頭:「背著皇帝經常私會。」
「她的毒通過交合傳給他,幫了我大忙。」
皇后臉如死灰。
我娘從我手中拔出那支簪子。
「我娘留給我的,就是皇后當初用來剖開我娘肚子的短刀。」
「我捨不得丟,打磨成簪子,日日戴在頭上緬懷。」
皇后全身發抖。
「傅姑娘,麻煩捂住商商的眼睛。」
我眼睛看不見,耳朵聽見了。
「噓,安靜一點,很快就好。」
「唔......唔......」
我似乎聽到我娘殺雞時的聲音。
傅明珠在我耳邊說:「你娘果然好瘋,我好喜歡她。」
.......
14
皇后死了,外頭傳,被叛軍剖開肚子死狀很慘。
而叛軍不知道怎麼的,竟被太子五萬兵馬制服了。
但誰也不會去傳。
叛軍是我太子爹帶回來的。
他蟄伏了那麼久,就等著這次機會。
皇宮的守衛早被我那太子爹撤了。
不然才輪不到我們三個女的在這裡唱戲。
那日我爹穿過層層鎧甲護衛隊,來到我們面前。
放下劍,走向我娘。
我娘渾身是血,如鬼魅一般血色艷絕。
這是我娘第一次用刀殺人。
她的手一直在顫抖。
我那太子爹穿著雪白的鎧甲,一點都不在意我娘的血污。
把我娘摟進懷裡。
握住我娘顫抖的手。
用他這輩子最溫柔的嗓音哄我娘。
「好了,不怕,殺完就好,殺完就舒服了。」
那是我第一次見到我娘哭。
像小孩兒一樣,號啕大哭。
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像宣洩積壓很久很久的委屈。
「不舒服,趙臨熙,我只要......我爹娘回來。」
「他們說過,冬天到了,要給我做冰糖葫蘆吃......我要吃冰糖葫蘆。」
後來沒幾天,老皇帝就薨了。
一波又一波的大臣來催促太子爹。
「國不可一日無君,太子,該登基守社稷了。」
可是大公公都來傳,我那太子爹沒空。
「那位爺,忙著做冰糖葫蘆呢。」
大臣跺腳:「沉迷女色,要亡了。」
不得已,我爹把我推了出去。
「你去登基,商商當女皇帝要不要?」
「爹跟你娘,只陪你五年。」
15
太子爹雖然不登基。
但私下皇帝該乾的活兒他一點都沒少做。
我們私下到街上逛花燈。
大家都夸,女娃娃皇帝好啊。
是個福星。
老百姓說,大演朝終於恢復生機了。
「吃得飽,穿得暖,不怕冬天凍死,也不怕夏天熱死莊稼沒吃的,這日子好咧。」
我知道,這裡有我爹的功勞。
那天,分別的日子終將來到。
「爹娘不能在皇宮陪你啦。」
「爹要陪你娘去過她喜歡過的日子。」
分別那日,我娘把我摟進懷裡。
「如果你不想做皇帝了,就不做,你來找娘。」
我爹跟著點頭。
「然後換你爹去做。」
我爹瞬間垮下臉來:「顧輕羽,你這話像話嗎?」
送別爹娘。
望著他們的身影消失在茫茫大學裡。
我轉頭。
看見城牆上傅明珠落寞的身影。
我拍拍她,又說了那句話:「你喜歡我爹。」
這次是肯定語氣。
傅明珠拍開我的手:「我喜歡他是我的事,他喜不喜歡我是他的事。」
多年後我才明白我的爹籌謀。
一個對他有意,骨子裡良善,又不能生育的女子放在我身邊。
對我有益無害。
但對那個女子,終究是負了她。
他對她只有憐憫,無情愛,也從未碰過她。
我爹也許負了許多人。
但他從未負過我娘。
因為他沒髒,我娘又撿回去要他了。
傅明珠對我笑起來:「我現在都是太后了,我要男人做什麼?」
「商商,這至高無上的榮耀和責任才是我們該守護的。」
我沒回答她。
她眼珠子一轉,笑著捏我的臉頰。
「鬼機靈,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那個竹馬說要考取功名,要做你最優秀的皇夫。」
「你才幾歲,就想情愛這玩意,我不准,我可是你母后。」
好多年後,大寬經歷了重重考驗才走到我身邊。
他對我就像我爹對我娘一般。
趙臨熙番外
1
皇家從來就不是講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的地方。
只有弱肉強食和殺戮。
二十年來他如履薄冰。
倒在雪地那刻,他以為他就此結束。
也好。
這種冷情冷血的日子,他也過夠了。
但顧輕羽救了他。
她長相清冷,話不多, 卻語出驚人。
端來一碗黑乎乎的藥湯。
逼他喝下。
「這麼多天了, 快好了嗎?你那個能用嗎?」
「什麼?」
她的眼神往下瞥。
他一口藥差點噴出來。
她看著他沒回答,默默去喂雞。
一邊扔苞米粒,一邊嘆氣:「白救了,竟然不行。」
他一口老血要噴出來。
他哪裡不行?
後來,他傷好了, 想走,卻莫名有點捨不得。
尤其聽說她又要去雪地里撿男人。
那一刻他非常生氣。
也不知道在生氣什麼, 就是很不高興。
他腦子壞掉般跑去告訴她:「我很行,你要不要試試?」
她說:「行, 那就先成親吧。」
他們在簡陋的茅草屋裡拜天地。
那晚她被他折騰哭了,什麼好話都說:「相公,饒了我吧。」
鼻頭紅紅的, 染了一抹艷麗, 竟有些憨憨的怪可愛的。
他內心突然暖流涌動。
沉寂許久的心重新跳躍。
但他一直很清醒, 他早晚得離開的。
直到那天他出去打探消息。
很晚很晚才回家。
她雙手抱膝, 努力睜著眼不睡。
「怎麼還不睡?」
「等你回家呀。」
那一刻他的心像乾枯已久的沙田, 突然注入一股清泉,萬物生長,抵過站在巔峰時的榮耀。
他明白
其實他倆骨子裡就怕碰觸愛。
因為, 一個從未被愛過,另一個曾經被愛過再狠狠失去,破碎的心靈很難再感知或者分辨愛。
而他比她醒悟得早。
他愛她, 他知道,但她不知道。
2
愛一個人, 是成全她。
她想報仇, 他就幫她,而幫她那就必須回宮。
他跟她說他恢復記憶了,要回宮。
她也淡淡的。
他有點心酸, 她果然沒把他放在心上。
但在他還未做好萬全部署前。
他對她們母女倆越無視, 她們越安全。
直到他已謀劃大半。
才把那個老畜生引薦過來。
把仇人親自送到她面前。
好人妻是老畜生從未更改過的癖好。
而趙臨熙一向潔身自好, 連通房都未有。
他在街上對著前妻,大肆誇讚其手段了得。
果然引起老畜生的興趣。
若不是用力忍著,傅丞相眼珠子黏在輕羽身上那刻,他就想宰了他。
越想越氣, 卻忍不住趁著月黑風高做壞事。
顧輕羽也沒拒絕。
她這裡才是他的銷魂窟。
她眉眼嫵媚地看著他:「宮裡就沒女的嗎?」
他埋頭苦幹:「誰都比不上你。」
身心滿足後, 回歸現實。
商商她不要了。
她把性命都要豁出去。
她不相信他。
「即使你對我有情, 他日你站在人生巔峰時, 你又能分幾分精力給我?」
「趙臨熙我不能靠帝王的寵愛過一輩子。」
他身心觸動。
他娘就是這樣, 與他父親年少夫妻, 半路離心, 落得個病死宮中的悽慘下場。
他不想她也這樣。
他們的商商很聰明,面上是只乖乖貓。
實質上是個不好惹的小豹子。
若她想當帝王, 他給她鋪路。
若她不想,一家三口隱居, 他另選一個人當也行。
只有他不做帝王了。
他的輕羽才能相?ü?信他。
「我不用說的,只用做的,你好好體會就行。」
「不管在床上,還是床下。」
顧輕羽笑容瀲灩地看著他:「臭流氓。」
雙手卻輕輕攬著他。
「趙臨熙, 我愛你。」
我哭了。
商商跟傅明珠嘲諷我。
「我爹那個戀愛腦子是做不了皇帝的,這王位還是得我來坐。」
隨她說去。
我早已帶著輕羽乘船順江而下。
往後的日子,都是我們的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