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我很蠢的,爸爸媽媽都不願意教我。」
頭卻被人輕輕揉了揉。
「還記得你給我寫過的紙條嗎?」
「什麼?」
陳尋星歪頭看著我:「只要走在正確的路上,就算慢一點也沒關係。」
啊好像不記得,應該是我在作文書里隨便抄的一句話。
「現在不懂也沒事,以後就懂了。」
他起身:「走吧,學習去。」
「好。」
我跟上去,完全沒注意到身後的彈幕。
【哇超絕心機反派,另闢蹊徑追老婆。】
【不過反派不知道吧,自己隨口說的竟然是真的,男主還真喜歡學習好的,更何況女配還這麼漂亮。】
【嘻嘻不知道萬一人家女配以後真的追到了,反派得哭得有多慘多想扇自己嘴巴子……】
8
學霸不愧是學霸。
跟著他學習的日子簡直不是人過的。
早上六點過來和他一起背書。
背著背著嘴巴就不?ù?知道在說什麼了:「慶曆四年春,滕子京……和朋友去抓水母……」
眼睛一睜,才發現剛才自己睡著了。
陳尋星正低頭默寫。
不僅字跡漂亮,幾乎一個標點符號的錯誤都沒有。
我想起彈幕說的反派每次考試都會比男主差一點。
沒忍住問道:「你之前這麼努力,但每次都拿年級第三,心裡不會覺得不公平嗎?」
陳尋星手裡的筆一頓:「不會,我覺得第三已經很好了。」
話音剛落。
教室里走進來一個抱著籃球的男生。
「呦,我們萬年老三又在埋頭苦讀啊。」
「還學啊,學啥學啊,再怎麼學都只能屈居江哥之下,嘖嘖嘖丟人。」
「這次也只是江哥狀態不好,僥倖讓你拿個第一罷了,可別真當回事兒了,下次你還是小癟三……」
我認識他。
跟江宴一起打籃球的跟屁蟲小弟。
沒想到能說這麼惡毒的話。
但,你知道你罵的是誰嗎?
反派?ú?誒!
全書最大的反派!
你等死吧你!
讓我們看看反派陳尋星會如何痛快反擊!
陳……
誒不是。
他怎麼跟沒聽見似的,在位子上一動不動?
我湊過去。
看見他正手不帶停地繼續默寫第八篇古詩文。
?
「陳尋星。」
我扯了扯他袖子。
陳尋星停筆,抬起那雙無波無瀾的黑眸:「怎麼了?」
「那崽種罵你啊!」
「哦,沒事,習慣了。」
我乾了。
反派每天過得都是什麼日子?
這麼窩囊可憐的嗎?
被罵都不敢還嘴的?
氣得我一拍桌子:「那個誰!」
那個誰站住了。
像是才發現我似的仔細打量了一番:「咦,你不是我們班的吧,怎麼和陳尋星那萬年老三坐一塊?」
我瞪他:「你嘴巴是垃圾桶嗎?這麼能噴垃圾。」
男生瞬間被激怒了:「你說什麼呢?」
我往後退了一步,嫌棄地捂住鼻子:「誒呦離我遠點,好討厭你們這些???每天打籃球的,身上好臭啊,上課的時候是不是沒人願意和你們坐一起?好可憐呦。」
說罷我一屁股坐在陳尋星的旁邊,腦袋在他肩膀輕蹭了蹭:「哎呦看看人家讀書人,身上就是香,這可是墨香,你們這種肚子裡沒二兩墨的人是不可能有的。」
男生立馬不自信了,低頭聞了聞自己的衣服:「怎麼可能臭我身上香得很是你鼻子有問題好吧……嘔嘔嘔……」
他 yue 了兩口,臉都綠了,籃球一丟就往門外走:「你們等著,等我回家洗個澡再來收拾你們……」
我立馬起身,朝他比了個中指:「垃圾!」
坐下來的時候,我扯了扯陳尋星的袖子:「怎麼樣,厲害吧,咦你剛剛不就在默寫這句話嗎怎麼還沒寫完。」
彈幕飄過:
【你剛剛湊過去蹭他的時候,他大腦已經宕機了,怎麼可能還寫得下去。】
【反派現在腦子裡只有一句話:老婆誇我香老婆誇我香老婆誇我香誒!我要紋在手上!】
我臉一紅,輕咳一聲:「對不起,剛剛太激動,打擾你了。」
陳尋星搖頭:「沒事。」
卻不動聲色地碰了碰剛才被我蹭過的地方。
9
語文和英語還可以背。
數學物理實在沒法兒了。
陳尋星幾乎是一題一題不厭其煩地給我講解。
直到我弄懂,可以自己做出來為止。
晚自習時他有時候會悄悄來我們班,搬個凳子坐在我旁邊。
實在寫不下去的時候我就會轉頭看陳尋星。
不知道為什麼。
看著他微垂著長睫、神情專注的樣子,總覺得心裡也充滿了向上生長的力量。
是反派又有什麼關係呢?
他的前途,他的命運,永遠把握在自己手裡。
正看得入迷。
桌子被人敲了敲。
「秋秋。」
是經常來問我借錢的張月。
她有些侷促:「那個,能不能再問你借一百塊錢,我媽說下個月才能給我,到時候還你……」
我摸出錢包:「你等我看看還有沒有……」
手卻忽地被人攔住。
是陳尋星。
他抬眸,目光冷冷地看向張月:「你之前借的有還過嗎?」
張月被問得滿臉漲紅,支支吾吾:「那個,是她不……」
「她不要就不還嗎?」
「欺負她心軟?」
語氣一句比一句冷。
把張月逼得捂著臉跑了。
「誒張月。」
我伸手沒抓住。
回頭怒視著陳尋星:「你幹嘛用那種語氣對她說話?那是我朋友!」
陳尋星面無表情地垂眸寫題:「借錢不還的朋友?你用錢來維繫朋友關係?那不長久,而且虛偽。」
這麼久以來遮遮掩掩想要無視的問題被他猝不及防揭開。
只覺得羞辱又委屈。
「關你什麼事?我只是想要朋友而已。」
胸口的酸意漫上眼眶。
語氣再也無法平靜。
陳尋星似乎察覺到了。
轉頭,撿起桌子上掉落的筆,塞回我的手裡。
語氣堅定,不容反駁:「我可以做你的朋友。」
「你有我就夠了。」
心底像是被人輕撓了一下。
痒痒的。
也再也生不起氣。
我低頭看了看手裡的筆,又看了看桌面上,他幫我一點一點用紅筆修正的解題步驟。
忽地像是明白了什麼。
啊。
原來這才是朋友啊。
沒有一味索取。
而是互相的付出、理解和不求回報。
我之前,都是在幹什麼蠢事?
「謝謝。」
我小小聲說了一句。
也沒敢看他那裡。
埋頭繼續做題。
沒注意到身邊人微微彎起的嘴角。
10
在陳尋星的輔導下。
第二次的月考我比上次進步了幾乎 50 分,甚至進了年級前兩百。
雖然幾乎在班裡還是墊底。
但對於我來說已經算是奇蹟了。
這回我終於如願請陳尋星吃了黃燜雞米飯。
甚至恭敬地給他遞上筷子:「陳老師,請吃。」
兩人抬眸對視上,沒忍住噗嗤一聲笑出來。
我也開始漸漸只注重自己。
不在乎身邊那些只靠金錢和吃飯來維繫的朋友關係。
月考後的家長會。
我沒忍住期待起來。
看到我成績進步的分數和排名時,媽媽會不會誇誇我?
爸爸會不會拍拍我的肩膀說辛苦了?
或者像對弟弟那樣在臉上大親一口說寶貝真棒我們愛你。
我已經迫不及待了。
正好還想把陳尋星介紹給他們認識。
當天下午。
在緊張的等待中。
陳尋星斜挎著包站在我身邊:「手怎麼在抖?」
「激動得,你不懂。」
見教室內有家長要起身往外走了。
我忙湊到陳尋星面前:「快幫我看看頭髮整不整潔,臉上沒有什麼髒的地方吧,我媽一會兒出來准親我。」
陳尋星下意識後退一步,只草草看了一眼, 就偏過頭, 有些不自然道:「嗯, 很好看。」
「好看什麼?讓你看看哪裡有沒有……」
話沒說完。
就見媽媽已經跟著家長出來了。
我開心地迎上去:「媽,你……」
卻被她伸手推開:「我得趕緊去接你弟弟去了,他還在等我呢, 你一會兒自己坐公交回家。」
臉上的笑瞬間僵住。
我拉住她的手:「媽,你看到我成績了嗎?我進步了五……」
媽媽打斷我:「看到了,不還和以前一樣倒數嗎?好了好了媽媽不要求你什麼, 你每天快快樂樂就行,媽媽走了。」
說罷急匆匆離開。
我卻愣在原地。
被甩開的手還停在半空。
只覺得渾身像是被人潑了一盆冷水,從頭涼到腳。
「媽媽, 我……明明進步了很多啊。」
11
直到被陳尋星帶到無人的樓道。
我還直愣愣地看著被媽媽甩開的手。
「別看了。」
陳尋星把我輕輕拽進懷裡,拍了拍我的背:「沒關係的。」
「還有我在呢。」
「你真的已經很棒了,不需要討好他們。」
「還有, 我希望……你是為了自己學習的, 不是為了別的,任何人。」
12
從那以後。
我發誓要做一個無情的學習機器。
但很快被物理題打破了。
「怎麼這麼難……」
我無力地趴在桌子上, 看窗外漫天飛雪。
忽地被人輕拍了拍頭。
「起來吧, 我教你。」
「好的陳老師。」
不知不覺中。
我的成績已經從原本的全班倒一,進了全班前五,年級前三十。
班主任念我名字讓我上去領成績單時, 一臉不敢置信。
回家時, 媽媽也罕見地問了我一句:「你這次期末全班第五?」
我嗯了一聲。
「要不要家人們一起吃個飯慶祝慶祝?」
我的腳步頓了頓。
忽地笑了。
「不用了。」
因為, 我不在乎了。
我有了更重要的人和事。
因為值得, 所以在乎。
13
「唐秋秋, 外面有人找你。」
從書本里抬起頭時,都覺得外面的世界一片恍惚。
我揉了揉眼睛,走出教室。
卻見一個高個子少年,笑盈盈地站在我面前。
「唐秋秋, 我叫江宴。」
「你, 有興趣, 做我女朋友嗎?」
我怔住。
消失已久的彈幕也蜂擁而至。
【反派快來啊!你老婆要被人搶走了!】
【唉,漂亮女學霸誰不愛, 男主早就盯上了, 現在終於來表白了。】
【不過女配會答應嗎?答應了就代表攻略成功了啊,雖然好像女配也沒攻略,只是在男主面前呼吸了一瞬,男主魂就被勾走了。】
【不過好可惜啊,反派這不是為他人作嫁衣裳嗎?自己好不容易養的老婆, 就只能拱手讓人了嗎?明明男主什麼都沒做啊。】
【唉可憐的反派,一輩子只能頂著這個頭銜倒霉下去了,年級第一搶搶不過,女配女配也搶不過,永遠只能是男主的陪襯,再努力有什麼用?】
我這才想起。
當初和系統的賭約。
卻只覺得像是一場遙遠的夢,逐漸遠離, 也逐漸清醒。
是什麼來著。
當初那麼想要的。
給父母的一百萬。
和可以裝凍饅頭和雪糕酸奶的粉色雙開門大冰箱。
但。
似乎我現在不需要了。
因為。
我不用再刻意討好任何一個人。
因為,有人告訴我。
要為了自己。
我也希望那個人。
可以憑藉著自己的努力。
永遠幸運下去。
不做任何人的陪襯。
14
不遠處, 有人氣喘吁吁地狂奔過來。
於是,在這清晰紛亂的腳步聲中。
我笑著道:「不好意思,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下一秒。
手被狂奔而來的人緊緊攥住。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