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庭一隱約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可是一時又說不上來。
我無暇欣賞他們的恐懼與迷茫,轉而對傅庭一說:「祝你們幸福。」
說罷,轉身離開,沒有絲毫留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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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前一天,我爸說,傅庭一被公司優化了。
我媽一點也不驚訝:「沒想到還把他留到過年。」
我爸有個朋友正是那家公司的總經理,在我考慮是否該跟傅庭一離婚時,他告訴了我爸媽這個消息。
那時候,我爸媽還不知道傅庭一出軌的事情。
他們原本的意思是讓我勸傅庭一早些另謀出路。
誰知,我下一秒便說:「我要離婚。」
我爸驚住了,還勸我夫妻本來就該共同面對困難,怎麼能因為他被優化就這麼果斷地離婚呢?
正是七月三號,離婚前傅庭一特意問我,為何是那天。
對他而言,那天是個極為尋常的日子。
可對我來說,那天幾乎意味著新生。
我一前不願意離婚,也是因為考慮到女兒,他有能力給女兒更好的生活,而我,已經做了多年家庭主婦。
他公司的這個決定,推著我做了一個最正確的抉擇。
傅庭一拿到了一筆賠償金,可是他剛貸款買了婚房,又在籌備和廖雲兮的婚禮,沒有了穩定的收入,這一切都成為巨大重擔。
只是我沒想到,他竟然還有臉來找我,想要回萱兒的撫養費。
「就當我借你的好不好?」
「你的存款呢?」
傅庭一似乎很難以啟齒,不願多說。
「這錢是給萱兒的,而且離婚協議上寫得清清楚楚,我不可能給你。」
他面露苦澀,語氣中也帶著乞求:「冉冉,我們有十年的感情,我們還有一個女兒,難道你就這麼無情嗎?我說了,我就當是我借你的,我以後一定還你,我……我可以打欠條。」
「你還有臉提女兒?對不起女兒的人是你不是我。」
他沉著臉:「這錢原本就是我的,你憑什麼霸占著不放。」
我只覺得好笑,又覺得可悲,十年時間,才讓我看清一個人。
「你這些年,在家裡養尊處優,而我呢?我在外面給別人當孫子,你憑什麼拿走這麼多錢?」
憑什麼?
當年我辭職,他是求我的。
他賺錢不容易,所以我一直能省則省,除了剛生下萱兒的時候請過月嫂,其餘時間,我都是親力親為,就連生病也要爬起來為他和孩子做飯。
如今,他問我憑什麼?
「你想要這筆錢,就去法院告,別在這兒扮演受害者。」
他冷冷地瞪著我:「好,你等著收傳票吧,我就不信法院會偏心坐享其成者。」
「我拭目以待。」
7
後來我才知道,原來他已經和廖雲兮領證,婚房上也有她的名字。
只是領證當晚,廖雲兮就給了他一個巨大的驚喜,上千萬的債務。
兩人大吵了一架,傅庭一還和廖雲兮動了手。
不過,他沒有占到什麼便宜。
於是招聘市場上,就出現了一個臉上有十幾道抓痕的中年男人。
一周後,廖雲兮又服軟認錯,將他哄了回去。
誰知,他剛進家門,就看到十幾個債主端坐著等他。
一大群人對他推推搡搡、言語辱罵,還要將他新買的精裝房砸了。
傅庭一隻能承諾先還一百萬,其餘的讓他慢慢去湊。
誰知對方並不滿意,又逼著傅庭一和廖雲兮重新寫下欠條。
於是,傅庭一的手印也出現在了一張張欠條上。
他是被逼急了,才厚著臉皮來問我要孩子的撫養費。
他曾經是何等的春風得意,如今離婚、被辭退,他很清楚等著看他笑話的人一大堆。
所以,一個月後,他決定硬著頭皮舉辦一場婚禮。
為此,他早早地將老家的親戚都接了過來,給他們訂了不錯的酒店,還邀請了曾經的同事、下屬和上司。
他甚至給我也發了一張請柬,讓我帶著女兒一起去。
「他瘋了吧?」肖琳看著請柬忍不住咒罵,「還讓你帶著女兒一起去,腦子有病。」
罵了一會兒,她又問我:「你不會去的吧?」
我笑起來:「去啊,人家都邀請我了,怎麼能不去呢?」
作為前妻,我怎麼能不送他一份大禮呢?
我找到一前同事給我的電話號碼,撥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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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庭一和廖雲兮的婚禮辦得很隆重,我確實在這裡看到了幾位他曾經的領導。
他們看到我也是一驚,笑著打招呼:「沒想到你也來了。」
「畢竟也曾經是一家人嘛。」
所有人都尷尬地笑起來。
傅庭一和廖雲兮牽手走了過來,兩人對視一眼,笑得十分甜蜜。
「岳冉姐,沒想到你會來,我真的很開心。」廖雲兮眼中含淚,拉住我的手:「多謝你當初將庭一讓給我。」
傅庭一立即糾正:「不是她讓你,是我選擇了你,選擇最純粹最真摯的愛情。」
最純粹,最真摯的愛情?
我極力憋著笑:「希望你們能一輩子都這麼甜蜜,也希望你們的愛情永遠都這麼純粹、真摯。」
周圍的人聽到我的話,都是一副見鬼的表情:「這個傅庭一還真厲害,前妻和現任都被他哄得服服帖帖的。」
「是啊,你看岳冉笑得多開心,這是發自內心的笑啊。」
「可是,我怎麼覺著,她有一種看好戲的感覺呢?」
……
婚禮很快開始,兩人說了一大堆情話後,司儀大聲宣布:「交換戒指。」
廖雲兮伸出纖細的手指,傅庭一溫柔地看著她,動作輕柔地將戒指取出來,放到他的指尖慢慢往前推。
「媽媽!」
一聲稚嫩的呼喚,打破了原本安靜甜蜜的氛Ṭũₗ圍。
傅庭一的動作停住,朝著聲音的來源處看去。
一個六七歲的小男孩由一個中年男子牽著,慢慢走進來。
「媽媽!」小男孩又ţű⁰喊了一聲。
傅庭一的目光順著他的視線游移,最後落到了面色蒼白如紙的廖雲兮身上。
8
他後知後覺地問道:「他……他是在叫你嗎?他不是你弟弟嗎?」
小男孩兒已經哭了起來:「媽媽,你是不是不要我了?你別不要我,別不要我。」
「廖雲兮,你他媽敢讓我兒子喊別的男人爸爸?」
牽著小浩的男人直接爆粗口:「你真當老子死了是嗎?」
廖雲兮的父母急忙過來,要將他趕出去,卻反被推倒在地。
廖雲兮也衝下來,用盡全身力氣在男人身上捶打:「你為什麼不願意放過我?我都被害成這樣了,你為什麼還要這麼陰魂不散?」
男人一把牽制住她,將人狠狠推倒:「我不來,難道看著你給我兒子改姓?老子可就這麼一個寶貝兒子。」
婚禮現場瞬間亂成一鍋粥:「兩人都是二婚,其實也挺配的。」
「不過看樣子,新郎並不知道新娘是二婚呢。」
「他一前還和我們吹牛來著,說廖雲兮守身如玉這麼多年都是為了他,沒想到人家兒子都這麼大了。」
「原本是吃席來的,沒想到還有好戲看,這份子錢值了。」
……
傅庭一原本是要靠這場婚禮,讓所有人都知道他過得很好。
誰知,丟人丟到老家去了。
他站在台上,手足無措,不知該不該走。
廖雲兮被打,向他求助,他也無動於衷。
倒是前夫哥,兩步跨到台上,一拳揮過去。
傅庭一沒想到對方會突然對他動手,毫無防備,被打翻在地。
現場的人都在吃瓜,沒有人上前阻攔。
我吃飽了,戲也看夠了,拿著包起身離開。
生活照舊,假期結束一前,我帶著女兒和父母去旅遊了一次。
一回來,就看到站在門口異常狼狽憔悴的傅庭一。
「爸爸?」
「萱兒。」傅庭一看到女兒的那一刻,眼眶都紅了。
只是萱兒緊緊抓著我,並沒有如他預期那般撲到他懷裡。
他也終於明白,他給女兒和我造成了多大的傷害。
「冉冉,我想和你聊聊,可以嗎?」
我沒有拒絕,選了一前常去的咖啡廳。
「一前上大學,我們總來這裡。」他環顧四周,頗為懷念。
「你要說什麼?借錢的話,免談。」
他連連擺手:「不是不是,我不是來借錢的。」
我沒有說話,等著他繼續。
「你生日快到了。」他將一個精緻的盒子推到我面前。
我生日還有三個月才到。
「你還記得嗎?一前我們在一起的時候,每年生日禮物我都提前送你。」
說完,偷ṱûₚ偷觀察我的臉色,然後又將一直抱著的盒子放到我面前。
這便是當初被我扔進垃圾桶的那個盒子,裡面裝滿了我們當年互寫的信。
「我又撿回去了。」他吸吸鼻子, 眼淚落下來:「我才發現,我最愛的人還是你, 冉冉, 我真的愛你, 我只是被廖雲兮那個賤人一時迷惑而已。」
他絮絮叨叨地說著從前,被我無情打斷:「你覺得我的時間很多嗎?」
他面色一僵,撲通一聲跪在我面前:「冉冉,再給我一次機會, 我以後再也不會做對不起你, 對不起女兒的事了, 好嗎?」
「呵呵呵!」我真是被他逗笑了:「我沒想到你會無恥到這個地步, 你是怎麼有臉說出這種話的?」
我站起身:ẗú₎「你也不用再和我提什麼從前的感情,這樣只會讓我更加噁心你而已。以後別再來找我, 別讓我和女兒都看不起你。」
我離開的時候,傅庭一依舊跪在那裡。
9
輔導班來了新同事, 竟然是廖雲兮曾經的鄰居。
我這才知道, 原來廖雲兮大學就結婚了。
她父母原本是不同意的, 可是廖雲兮先斬後奏生下了小浩。
婚後, 她前夫說要創業, 廖雲兮自然全力支持,不僅賣掉了父母買給她的婚房, 還以自己的名義跟親戚朋友借了三百萬。
誰知, 她前夫並不是創業,而是拿去賭博。
廖雲兮心疼他, 又以死相逼抵押了父母的房子去貸款, 最後甚至借了高利貸, 只為了幫前夫還賭債。
她一心想和傅庭一在一起,也是看中了傅庭一的賺錢能力,可以幫她還債的同時, 還能給她和孩子更好的生活。
可是造化弄人,傅庭一被裁員了。
如今,她的債務也變成了傅庭一的債務, 兩人將房子都賣了, 還欠下兩百萬。
傅庭一原本的創業計劃也煙消雲散了。
等我知道的時候,兩人已經被逼得沒法在這個城市生活下去了。
後來聽說,傅庭一在外地的一個公司上班。
不久後,又因為挪用公司財務被告,判了幾年。
廖雲兮竟然還在這個時候懷孕了,傅庭一和她父母都勸她打掉,可她堅持要為傅庭一生下這個孩子。
傅庭一想到自己出獄後已經四十幾歲, 還要養一個孩子,心如刀割。
廖雲兮的前夫倒是死得痛快,酒精中毒。
傅庭一進去一後,廖雲兮一個人養著兩個孩子、兩個年邁的老人,還要還債, 壓力可想而知。
不過,這些都和我沒關係了。
我只要好好經營自己的小日子, 偶爾抽出時間帶父母和女兒去旅行,到處走走。
沒有大富大貴,倒也衣食無憂。
(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