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衍身體一僵,像是做壞事被抓包的孩子,極不情願地挪回了他自己的位置。
但那雙眼睛,依舊像是黏在了我身上一樣,眷戀又委屈,仿佛捨不得少看一秒。
我被他看得臉頰發燙,索性閉上眼睛假裝睡覺。
8
車子最終停在了一家裝修頗具格調的清吧門外。
這就是林薇所謂的「放鬆」。
推開旋轉門,舒緩的爵士樂和淡淡的酒香撲面而來。
卡座里已經坐了五個人,三男兩女,正笑著朝我們招手。
我愣了一下,看向林薇。
她笑嘻嘻地湊到我耳邊,壓低聲音:「怎麼樣?這三個男生你看看有沒有喜歡的,都是我朋友,人品都還可以的!聽我的,失戀最好的良藥就是新歡!」
我頓時感到不妙,還沒來得及反應,就感覺身後的視線幾乎要在我背上戳出兩個洞。
不用回頭也知道,是林衍。
他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黑得幾乎能滴出水。
林薇拉著我過去介紹。
三個男生分別叫何州、周昊、劉宇,兩個女生是陳嘉和方怡。
他們都挺友好,寒暄時,何州率先笑著朝我伸出手:「渺渺是吧?常聽林薇提起你,很高興認識你。」
我正要伸手,一隻骨節分明的手卻更快地從我身後伸出,一把握住了何州的手。
「林衍。」他聲音硬邦邦地吐出自己的名字。
何州笑容僵了一下,尷尬地回了句你好。
林衍如法炮製地「問候」了另外兩個意圖握手的男生。
場面一度十分尷尬,三個男生面面相覷。
林薇在一旁氣得直翻白眼,用口型對林衍說了句「你有病啊?」
林衍眼皮子一掀:「怎麼了,我只是比較喜歡認識新朋友,不可以嗎?」
林薇:?
您要不照照鏡子呢,臉臭得要死,哪有半點想認識人家的樣子?
落座時,林薇拉我坐在她左邊。
林衍毫不猶豫地緊挨著我右邊坐下,徹底隔絕了我和其他人。
引得林薇又瞪了他好幾眼。
為了活躍氣氛,大家提議玩真心話大冒險。
這確實是能快速拉近關係的遊戲。
前兩輪還算平和,點到的人要麼說了無傷大雅的真心話,要麼做了些搞笑的小冒險。
第三輪,瓶口慢悠悠地轉了幾圈,不偏不倚,正對準了林衍。
「真心話。」
他沒什麼猶豫。
方怡似乎對他很感興趣,略帶羞澀地小聲問:「林衍……你喜歡什麼類型的女生呀?」
所有人都好奇地看向他。
我悄悄握緊了手。
林衍眼睫低垂,狀似隨意地開口:「喜歡……年紀比我大五歲,長卷髮,皮膚很白,桃花眼,很漂亮的。」
「哦哦哦——原來弟弟你喜歡姐姐型的啊!」
「這麼明確的外貌描述,肯定是早就有心上人了吧?」
陳嘉小聲懷疑:「哎?我怎麼覺得這個描述……有點像渺渺姐啊?」
不過她的聲音太小,被大家的起鬨聲覆蓋了,沒人聽見她說的話。
方怡的臉上明顯掠過一絲失望。
我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掩飾驚慌的眼神。
又玩了幾輪,氣氛越來越熱絡。
這次,轉動的酒瓶仿佛帶著命運的指引,瓶口顫巍巍地,最終精準地停在我面前。
「渺渺!到你了!」
林薇立刻興奮起來,慫恿道:「真心話多沒意思,要玩就玩大的!選大冒險!」
我騎虎難下,只好從大冒險的卡牌里抽了一張。
翻開一看,上面的字讓我瞬間瞳孔地震——「與坐在你右邊的人接吻一分鐘。」
我右邊的人是……林衍。
9
我下意識地看向他。
林衍明顯也看到了卡片的內容,握著酒杯的手頓在半空,耳尖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紅。
林薇比我還要震驚,她猛地站起來:「不行不行,這局不算,換一個!」
她意識到自己挖的坑可能要把閨蜜和她堂弟一起埋了。
何州也連忙打圓場:「是啊是啊,這確實不太合適,林衍還小呢,游????戲也得有個度……」
林衍卻忽然開口:「憑什麼不算?既然來玩,就得玩得起。」
包廂里瞬間安靜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我和林衍身上。
箭在弦上。
我深吸一口氣,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
轉過身,看著林衍。
他緊張地咽了咽口水,喉結滾動,眼睛亮得驚人,寫滿了緊張、期待和無法掩飾的興奮。
他乖乖地等著。
周圍開始有人興奮地倒計時。
我的嘴唇輕輕碰上了他的。
他的嘴唇很軟,唇珠飽滿,特別好親。
但下一秒,我就被一個冰冷的硬物硌了一下,是他的唇釘。
我下意識地微微蹙眉。
就是這個細微的表情,被緊緊注視著我的林衍捕捉到了。
他毫不猶豫地將那枚小巧的唇釘扯了下來,隨手一拋。
明明之前很喜歡的飾品,卻因為差點弄傷我,就被他嫌棄至極。
他溫熱的手掌捧住了我的臉,帶著一種不容抗拒的溫柔和急切,重新吻了上來,生怕浪費了一秒鐘。
一分鐘從未如此漫長,又如此短暫。
結束時,我不好意思看任何人。
林衍的耳朵紅得透徹,嘴唇水潤,眼神卻依舊亮晶晶地追隨著我,裡面是毫不掩飾的饜足和歡喜。
林薇看著我們,眼神里充滿了震驚和濃濃的懷疑。
她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麼,但最終只是揉了揉額角,嘀咕道:「一定是我想多了,林衍根本就不是渺渺的菜嘛。」
10
散局時,林薇已經喝得有些迷糊了,嘴裡還嘟囔著:「都怪林衍這臭小子,讓你新歡沒找成……」
殊不知,她吐槽的主角正一臉嫌棄地背著她。
聞言,差點把她扔出去。
我瞪了林衍一眼,他才乖巧地把人背好。
將林薇放進車裡,我還是不太放心,怕路上林薇會不舒服,我也跟著坐進車裡回了林家。
將林薇送回房間安頓好,我也因酒精和疲憊的雙重作用,頭腦昏沉。
伯母貼心備好醒酒湯,「渺渺,這麼晚了,又喝了酒,就別折騰回去了,在這裡再住一晚吧。」
我看著窗外濃重的夜色,點了點頭。
洗漱後躺在柔軟的床上,我卻翻來覆去,毫無睡意。
今晚發生的一切像電影鏡頭一樣在腦海里反覆播放,尤其是那個帶著滾燙氣息的吻……
就在這時,陽台上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
不一會兒,有人在輕輕敲擊陽台的門。
是林衍。
我沒動,假裝已經睡著了。
門外安靜了片刻,隨即,一個壓得低低的、帶著十足委屈和討好意味的聲音飄了進來:「姐姐……我知道你沒睡……開開門好不好?」
我沒回應。
他似乎將額頭抵在了門上,聲音更加哀怨,還抽了抽鼻子:「外面好冷……風也好大……姐姐,求求你了,給我開開門吧……就一會兒,我就想看看你……」
他小心翼翼地乞求,不停敲擊著我的心防。
想到他穿著單薄睡衣站在夜風裡的樣子。
我最終還是敗下陣來。
認命地掀開被子,走到陽台門前,猶豫了一下,解開了鎖扣。
門剛拉開一條縫隙,他立刻就擠了進來。
下一秒,我整個人就被擁入一個帶著涼意的懷抱。
「姐姐……」
他把臉深深埋在我的頸窩,貪婪地呼吸著,手臂箍得緊緊的,仿佛要將我揉進他的骨血里。
我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就突然感覺身體一輕——他竟一把將我打橫抱了起來!
「林衍你……」我低呼一聲,下意識地摟住他的脖子。
他不答話,抱著我,像只敏捷又護食的豹子。
三兩下就熟門熟路地穿過走廊,溜進了他的房間。
他把我輕輕放在他的床上,然後迅速轉身,「咔噠」一聲把門鎖上了。
做完這一切,他才像是鬆了一口氣,仿佛生怕我會跑掉。
房間裡只開了一盞昏暗的床頭燈,勾勒出他略顯緊繃的側臉和那頭耀眼的銀髮。
他一步步走回來。
緊接著,
「撲通」一聲。
他直挺挺地在我面前跪了下來。
還沒等我反應過來,他已經伸出雙臂緊緊抱住了我的腿。
快一米九的大高個,哪怕跪下來也很有壓迫感。
但他小心翼翼地把臉頰貼在我的腿上蹭了蹭,頗有些委屈道:「姐姐,你別再這樣折磨我了好不好?我受不了了,你再不理我,我都快要瘋了……」
他仰起臉,那雙漂亮的眼睛裡委屈都溢出來了。
「而且你今晚親我了,你主動親我了!你不能親完了就不認帳……姐姐,你給我個名分吧,好不好?別再讓我提心弔膽了,求你了……」
這小混蛋半夜把人抱到自己房間,現在反而一副可憐無助的樣子。
像個搖尾乞憐的大狗狗。
我原本那點複雜情緒忽然間就煙消雲散了,甚至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林衍愣住,他虔誠地看著我,似乎在等我對他的宣判。
我伸出光裸的腳尖,輕輕地點了一下他結實的胸膛。
他瞬間像被抽掉了所有骨頭一樣,身體軟軟地順著我的力道就向後倒去。
他躺在地毯上,喉間發出了一聲類似於嗚咽的哼聲,像一條躺在展板上的任我宰割的魚兒。
我的腳尖划過他睡衣下繃緊漂亮的腹肌,感受著他微微的顫抖。
他將我的腳輕輕攏住,眼神變得迷離而渴望,嘴裡一個勁地叫著姐姐……姐姐……
那樣子,像極了一隻被主人用腳輕輕踩住腹部、既興奮又不敢造次、只能一個勁嚶嚶嗚嗚表達渴望和臣服的小狗。
可憐又勾人。
一股莫名的燥熱倏地從我小腹升起。
情不自禁地,我從床邊滑落,直接跨坐到了他的腰上。
他身體猛地一僵,呼吸瞬間變得粗重起來。
我俯下身,手指輕輕點了點他劇烈滾動的喉結。
我壓低了聲音,帶著一絲警告,「等會兒,小點聲……」
……
陽光透過窗簾縫隙,調皮地落在眼皮上。
我迷迷糊糊地醒來,第一個感覺是胸口沉甸甸的,仿佛被什麼東西壓著。
低頭一看,一顆銀白色的毛茸腦袋正心安理得地枕在我的胸口。
他睡得正香,呼吸均勻而溫熱,手臂還霸道地環著我的腰。
我微微皺眉,心裡好笑又好氣,這小子,是沒斷奶嗎?
似乎是感知到我的動靜,林衍無意識地蹭了蹭,發出滿足的喟嘆。
我看著他那頭標誌性的、在晨光下幾乎發光的銀白色頭髮,忽然開口,「林衍。」
他迷迷糊糊地「嗯?」了一聲,抬起頭,眼神還帶著饜足後的惺忪和乖巧。
我伸手揉了揉他這頭軟乎乎的銀髮:「這兩天,去把頭髮染黑了吧。」
雖然這頭白毛配上他那張臉,帥氣得像是從漫畫里走出來的美少年,但是——
我走的是成熟路線,要是和他走在一起,回頭率絕對爆表,我可不想被人在背後議論。
林衍乖乖應道:「好~都聽姐姐的~」
說完,又心滿意足地在我頸窩蹭了蹭。
11
餐廳里,大家圍坐一塊吃早餐。
林薇揉著太陽穴,顯然昨晚的酒勁還沒完全過去。
她看著我和林衍,又想起了昨晚,氣不打一處來,瞪向林衍:「都怪你!我本來帶渺渺出去獵艷的,全讓你給攪和黃了,算了,我今天再找找其他人組局……」
林衍正慢條斯理地給我剝雞蛋,聞言,冷哼一聲,臉上露出一個極其囂張又得意的笑容。
他停下了手裡的動作,然後,在餐桌下緊緊握住我的手。
緊接著,他直接將我們十指相扣的手一起舉了起來,放到了餐桌上。
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餐桌上瞬間陷入了一片死寂。
林薇的眼睛瞪得溜圓,嘴巴張成了 O 型。
目光在我們交握的手和林衍得意的臉上來回掃射,仿佛 CPU 被燒乾了。
林衍抬著下巴,像只終於能宣布主權的小獅子,聲音響亮又清晰:「堂姐,你就別瞎忙活了,介紹什麼別人,我就是渺渺的那個網戀對象,我們倆好著呢!而且我們以後是要結婚的!」
林薇足足愣了有五秒鐘,才猛地爆發:「什麼?你們——!臥槽?林衍你?渺渺?這什麼時候的事?!你們居然——!」
然而,除了林薇的大呼小叫,餐桌上的另外兩位長輩——伯父和伯母,卻表現得異常平靜。
伯父只是從報紙後面抬了抬眼皮,波瀾不驚地「嗯」了一聲,然後又繼續看他的報紙。
伯母則優雅地端起茶杯,輕輕吹了吹氣,細品一口,臉上帶著瞭然一切的微笑。
林薇看著異常淡定的父母,徹底懵了:「不是……爸媽你們怎麼回事?你們為什麼不驚訝?難道你們早就知道了?」
伯母放下茶杯,用一種關愛的眼神看著自家女兒,溫柔笑道:「傻孩子,從小我就知道你這方面有點遲鈍,我和你爸啊,從昨天早上吃早飯,小衍看渺渺那副哀怨委屈、像是被拋棄一樣的模樣,就猜出個八九不離十了。」
林薇遭受了二次衝擊,她轉過頭哀怨地看向我,下一秒就張牙舞爪地撲了過來,「蘇渺渺!你這個重色輕友的傢伙,你居然瞞得我這麼苦,就我一個人被蒙在鼓裡當傻子,看我不好好收拾你!」
我笑著想躲,林衍卻反應更快,一把將我牢牢護在懷裡。
「有事沖我來,別碰我姐姐!」
他用後背結結實實地接住了林薇的「怒火」。
我在林衍懷裡探出頭,看著氣得跳腳的林薇,臉上是止不住的笑意,連聲求饒:「對不起嘛,薇薇,是我不好,我再也不敢了……」
陽光灑滿餐廳,窗外傳來清脆的鳥鳴,混合著林薇追著林衍的打罵和伯父伯母開懷的笑聲,交織成這個早晨最熱鬧也最幸福的樂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