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朝完整後續

空氣中帶著濕重的涼意。

「捨得回來了？」

譏誚的男聲突兀響起。

我看見了等在宿舍樓下的陸遇白。

他一身黑色風衣，幾乎與夜色融為一體。

我停下腳步：

[什麼事？]

「為什麼不回我消息？」

他臉上浮上一層薄薄的慍怒：

「我在這裡等了你一個晚上。」

「而你卻在和別的男生一起吃飯。」

質問的語氣聽起來刺耳極了。

我的情緒也難以控制，忍不住開口：

「不可以嗎？你和虞晚在一起的時候，我也沒有指責過你。」

「可我不是已經向你道歉了嗎，你為什麼緊抓住這件事不放？

我已經知道錯了，你到底還要我怎麼樣？」

話落，空氣一下子寂靜。

他似是覺得過分，喉頭滾動：

「我不是那個意思……」

無意與他爭辯，我轉身上樓。

12

半夜，微信消息彈出。

抱歉，剛剛我有點衝動了。

……

我們談談好嗎？

我不斷告訴自己不要被他左右情緒，但心情還是被今晚這場鬧劇煩擾。

乾脆打開小番薯，打算瀏覽英國攻略轉移視線。

想到即將開啟新的生活，內心煩躁被沖淡不少。

瀏覽了十來篇帖子，困意襲來，正準備放下時，ṭũ̂ₒ一條推送彈出來。

「天降難道註定打不敗青梅嗎？」

背景圖莫名熟悉，我點了進去。

發帖人和我一個學校。

博主喜歡大我一屆的學長，認識的時候他身邊有一個小青梅。

他們關係很好。

但是那個女生真的很普通，長得很一般，人也很呆。

我覺得他配不上學長，就勇敢追求學長。

終於在我不懈地努力下，我們成了。

剛在一起時學長對我怪怪的，好像是故意利用我氣青梅，帶我去的地方都會碰到青梅。

底下的評論看到這裡罵她，遇到這樣下頭的男生還不分，留著倒貼？

她為自己辯解。

他才不是這樣的人，他只是一時沒看清自己的心意。

後來他對我真的很好，即使很忙也會抽空陪我，幫我梳理期末知識點。

[還在聽到我出車禍後第一時間趕到了現場，陪我去醫院挂號，忙上忙下。]

[他覺得我住校離醫院太遠不方便，貼心地Ťúₘ在附近給我租了房子。]

[怕我一個人孤單，尋來一隻小貓陪我，毛茸茸的，可可愛了。]

[博主看到這麼面冷心暖的男生真的很難不淪陷。]

她 po 出了很多親密日常。

氛圍輕鬆，溫馨甜蜜。

還有住院期間，男生小心翼翼照顧她的圖片。

動作溫柔，很有耐心。

熟悉的側臉，心中隱隱的猜測在此刻得到了證實。

我心平氣和地看完了全帖。

在帖子底下點了個贊。

13

之後我躲了陸遇白幾日。

不為別的，只是想最後幾天在校的日子清凈些。

他特意在食堂門口堵住我：

「朝朝，我們談談？」

他攔住我的去路，我走到哪裡跟到哪裡。

奇怪的舉動，引得不少同學好奇地看來。

我不想在這裡和他起爭執，成為校園裡的談資。

想了想說：

去食堂後面的花園。

趨近飯點，這裡人比較少。

我想著待會兒還要收拾東西離校，就催他儘快把話說完。

陸遇白眉心擰緊，似乎很糾結：

「昨晚我想了想，不應該對你發脾氣。」

「我是因為太嫉妒了。但虞晚的事我做得不妥，我沒資格怪你。」

「我們扯平了，以後我會同別的女生保持距離。

你也不要親近別的男生，好嗎？」

他聲音很低，有種哀求的意味。

我苦笑，如果是以前，我大概會被這番誠懇的說辭感動到痛哭流涕。

可是我們終歸是不合適。

就像不匹配的螺絲和螺母，再用力擰也合不到一起，只會磨花稜角。

「你沒必要這樣……」

「我真的不想失去你。」

他下頜線緊繃：

「如果你不原諒我，我可以等，直到你原諒我為止。」

我心底默默嘆了口氣。

想到明晚就走了，沒必要徒生是非。

最終點了點頭。

陸遇白露出笑意：

我不會讓你失望的。

他眸色柔和：

「等你從深市比賽ẗų⁻回來，我有個驚喜要給你。」

我大概猜到他說的驚喜是什麼，心中像是封了底的古井，無波無瀾。

但還是配合地點頭：「好。」

14

陸遇白大概真的覺得我還在生他和虞晚的氣。

為了證明自己。

他特意做了聲明帖，說他和虞晚沒有任何關係。

還特地跑去論壇里討論他和虞晚的帖子下回覆：

普通朋友而已，能不能別胡亂猜了？

真的很煩。

他做完這些截圖給我看：

「你看，這下你總該信我了吧。」

還配了捧花求夸的表情圖。

我沒回復，繼續刷著小番薯帖子。

[天塌了，學長要和分手怎麼辦？]

「上次他說了分手，我傷心地大哭一場，最後他妥協說只是做做樣子。」

「現在他好像真的要和我分手。」

「我真的很難受，有沒有網友出出主意？」

我不能沒有他。」

評論底下有勸她分了的，她不聽。

也有網友出主意：

「拿下一個男生最好的辦法就是睡了他。」

她給留言點了個贊：

「好主意，今晚勢在必得。」

15

準備回租住的房子再收拾些東西時，正值太陽落山。

冷意逼人，我忍不住抖了抖身子。

陸遇白自然地圈住我的手放進大衣口袋：

[明天晚上我們就去深市了，那裡比這邊暖和。

你喜歡的話我們可以多待一陣。]

[這個季節花開的正好。

我訂了海邊民宿，等你比賽結束我們就過去。]

陸遇白像是很閒，執意要陪我一起回去。

但臨上車前，他接到了一通電話。

放下手機的時候臉色很蒼白。

他強顏歡笑：

[朝朝，剛剛有個突發事件，我需要回去一趟。]

儘管知道是什麼內容，我還是不死心地問：

什麼急事？

有個朋友出車禍了，很嚴重。

他或許還覺得我會無條件信任他。

漏洞百出的藉口被他用了兩次。

可能是還有幾個小時就要登上前往英國的飛機了，不想讓他這麼順心，我笑著問：

「必須要去嗎？」

他眉頭皺在了一起，很是糾結：

「事情很麻煩……」

「逗你的，這麼重要，我怎麼可能不讓你去。」我忍住眼角笑出的眼淚。

他像是鬆了口氣。

就知道我們朝朝這麼善良心軟，怎麼會忍心攔著我。

他揉了揉我的腦袋，語氣寵溺：

「乖乖等我回來，明天我們一起去深市。」

可是陸遇白，我們沒有明天了。

16

等車子遠去，我退了去深市的機票。

獨自回到住的地方，收拾行李。

這裡屬於我的東西不多。

大部分是屬於我們兩人的。

印著我們彼此照片的粉藍馬克杯，熨燙整齊的卡通睡衣。

還有去年冬天心血來潮一起織的針織毯。

收拾好衣物，我仔細打掃了一遍房間，扔掉沒用的雜物。

然後鎖上了出租屋的門。

風裹著枯葉的脆響掠過，光禿禿的枝椏斜斜挑著半塊橘紅的落日。

在秋日最後的暖意中，我打車趕往機場。

登機找到座位後，給我媽編輯告別信息。

發送完畢後，把她連同陸家所有人刪除拉黑。

飛機引擎啟動，偶爾的低鳴聲劃破夜色。

與此同時，虞晚更新了帖子。

「我說我失去了活著的意義，他就連夜過來陪我。」

這不是愛和在乎是什麼？

博主心想事成了，天降終將打敗青梅。

機身漸漸平穩，窗外望去，地面早已縮成一片模糊的光海。

17

去英國的日子過得很快。

從最開始的陌生不安到逐漸適應。

我慢慢有了自己的生活節奏。

早起一杯熱牛奶，加勺從亞洲超市買來的紅豆沙，背著書包和筆記本出門。

中午烤雞配烤菜，飯後抱著電腦去圖書館，找到一個靠窗的位置，暖融融的陽光落在鍵盤上，一坐就是一下午。

傍晚沒課，約語言交換的同學去學生會，買些零食酸奶，跟著大家一起糾正發音，一起討論「biscuit」和「cookie」的區別。

時間被各種新鮮的事情占據，我很少再想起陸遇白，就連那些奇怪的彈幕也跟著消失。

每一天都忙碌又充實。

18

再次見到陸遇白，是在一個梅雨天下午。

我買了排骨和牛肉，準備回去和室友一起燉著吃。

[朝朝？]

陸遇白等在公寓樓下，看到我的瞬間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你果然在這裡！」

「我給你打了好多電話，為什麼不接我電話？」

說著他隱隱有了哽咽：

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多久，我都快急瘋了。

我靜靜地等著他說完，開口：

「抱歉，手機號註銷了。」

他聲音艱澀：

「你騙了我對嗎，你根本沒去深市, 而是買了去倫敦的機票。」

我沉默權當默認, 陸遇白接受不了我早已打算離開的事實。

歇斯底里地質問我：

「為什麼你要這樣對我，我本來打算和你一起去參加比賽, 等你回來就向你求婚的。」

「我準備了很久很久，你卻不告而別。」

我平靜地看著他失控, 然後開口：

可是陸遇白, 你也不是非我不可。

一邊同我約會, 一邊同虞晚牽扯不清。

陸遇白慌亂地ŧüₐ解釋：

「不是這樣的, 朝朝, 我對虞晚只是可憐，我喜歡的是你, 一直都是你啊……」

聽到喜歡二字, 我覺得諷刺, 也為了徹底斬斷這段過往。

於是出聲打斷：「那晚, 你出事的朋友是虞晚吧？」

陸遇白如遭雷擊。

「我看到虞晚發帖子了，你們睡在一起了。」

瞬間他的臉上血色褪去, 怔在原地。

就在我以為事情結束了，準備上樓的時候, 他艱難地開口：

那晚我被下了藥，等我醒來已經……

可是遇白, 我說過的，髒了的東西，我余朝朝不會再要。

如果可以，不要再打擾我了。

19

陸遇白這次是鐵了心求得我的原諒。

他在附近租了房子。

每天雷打不動地站在我公寓樓下, 從早站到晚。

這裡的氣候多雨，他也不打傘，就這麼淋著。

室友一開始覺得他可憐，想勸我和好，可聽說了他的事跡後, 果斷勸我拉黑永久不聯繫。

她主動當起我的護花使者，幫我擋掉陸遇白的糾纏。

陸遇白淋了三天雨，當天就Ŧŭ̀₋發起了高燒，不肯去看病。

陸夫人知道後, 又氣又急，連夜派保鏢將他帶回了國。

我擺脫陸遇白的打擾，安心修完了學業。

還在畢業那年，拿到音樂學院的 offer。

回校拿學位證的時候, 我從同校同學那裡知道了陸遇白和虞晚的消息。

據說陸遇白從英國回去後，虞晚去陸家找過他好幾次，但都被陸夫人掃地出門。

虞晚不甘心, 故伎重演給陸遇白髮消息說不想活了。

陸遇白厭煩她的把戲, 回懟她讓她不想活就去死, 別來煩他。

虞晚衝動之下真的去死了。

虞晚的家人拿著聊天記錄鬧到了陸家，想多要點錢。

陸夫人本想花錢擺平，但陸遇白不肯。

他瘋了一樣和虞晚的爸爸扭打了起來，爭鬥之中失手把人推下樓梯。

當時輿論鬧得很大，陸遇白因過失殺人罪被判了八年，後來也沒了消息。

和我透露消息的人唏噓不已，感嘆事情怎麼成了這樣。

我淡笑不語, 一切都和我無關了。

清風和煦，日光溫暖，我將迎接新的綻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