瓜皮摔得稀碎,汁水四濺。
業主和物業快罵瘋了。
這事,就是媽媽乾的。
她怕瓜皮放家裡發酸,又懶得下樓扔垃圾。
剛好樓下就是垃圾桶。
乾脆窗戶一開,從八樓扔下去了。
我的微信添加了幾位業主。
有一位阿姨看到朋友圈後,問了一句:
【你媽是不是把瓜皮扔下樓了?】
我秒回:
【嗯。】
阿姨反手就將朋友圈截圖,甩進了業主群。
群里瞬間激情開麥。
媽媽生平第一次被這麼多人@。
【真是開了眼了,為省幾步路干這種缺德事?@803-雲淡風輕,真是又蠢又壞。】
【太噁心了,到處都是汁水,引來不少蚊子蒼蠅,這種人就該讓她下來把地面舔乾淨。@803-雲淡風輕】
【@803-雲淡風輕敢做不敢當是吧?物業問了好幾天,沒人承認,要不是親閨女大義滅親,還把我們當蒙古人耍呢。】
......
媽媽拎著擀麵杖,踹開了我的門:
「和我作對,讓你很爽是嗎?
「立馬刪除,告訴別人,西瓜皮是你扔下去的。」
我搖頭:「不可能。」
媽媽舉起擀麵杖,朝我腦袋掄過來。
敲門聲響起。
我猛地推開她,快步開門。
是物業經理和一樓的男業主。
男業主黑著臉說,西瓜汁濺到了他家晾在陽台的蠶絲被,購買價是 2500 元,必須原價賠償。
物業經理表示,業主們情緒激動,希望媽媽能出面道歉,平息怒火,以免將事情鬧大。
媽媽不知所措,打電話向爸爸求救。
她把錯誤歸咎於我。
我聽見爸爸說:
「不是珍珠的錯,你責怪她做什麼?你是個大人了,該為自己的行為承擔責任。」
最終,媽媽手寫了一份檢討書,發在業主群中請求大家原諒。
當她抱著一床二手蠶絲被上來時,我正聽著音樂哼著歌。
媽媽站在我面前,沉默地看了我好久。
當我抬頭,迎上她的目光。
她終於開口,聲音冰冷生硬:
「你長大了,該出去獨自生活了。」
6
我爽快答應:「正有此意。」
我不想住在家裡。
媽媽不想讓我住在家裡。
唯有爸爸,還在期冀一家三口和和美美的日子。
其實畢業後,我提出過搬出去居住的想法。
爸爸不同意:
「一家人就應該倖幸福福地生活在一起。
「你一個女娃娃,一個人住讓我怎麼放心得下?」
這一次,我拖著行李箱。
趕在爸爸下班之前,離開了家門。
我聯繫了中介,租了套小公寓。
將房子收拾好後,學校開學了。
如從前那般,我白天上班,晚上備考。
遠離媽媽後,整個人鬆弛了不少。
再也不用承受她審視的目光。
也不用聽她莫名其妙的冷嘲熱諷了。
在這期間,爸爸來過一次。
他勸我回去,我抵死不答應。
爸爸妥協,但要求我每日早晚向他報平安。
報備了大半個月。
在某個深夜,我收到了一條消息:
【我接了項目,很累,以後別發消息了。】
第二天,我截圖發給爸爸。
爸爸的聲音悶悶的:
「昨夜我睡得早,應該是你媽媽拿我手機發的。
「沒事珍珠,你照常發,我去做媽媽的思想工作。」
後來,爸爸申請了小號。
我們通過小號聯繫彼此。
幾個月後,媽媽破天荒地給我打了一通電話。
她家有位遠方親戚,最近搬到了市區。
小孩剛上一年級,跟不上學校節奏。
想讓我下班後,幫忙補補課。
「他家是學區房,離你學校特別近,你下班直接過去。
「一小時 120 塊,還包一頓晚飯,比你上班強。
「我和他媽是表親,他長你幾歲,按理說,你該叫一聲哥哥。」
講實話,我真的挺缺錢的。
公寓的租金押一付三,又林林總總添置了不少家居用品。
兜里的錢所剩無幾。
我不過是個聘用教師,拿到手的薪資只有三千出頭。
這份課後輔導的兼職的確很適合我。
我應了下來。
表哥的工作很忙,常常沒時間接女兒。
我下班後,一般會順路去接小丫頭。
小女孩白白凈凈,像糯嘰嘰的小湯圓。
軟乎乎的小手攥著我的食指,蹦蹦跳跳,說一路的話,也不覺得口乾舌燥。
熟悉之後,她看著來來往往的學生和家長,問我:
「珍珠姨姨,我讀幾年級的時候,媽媽會來接我放學?
「爸爸說,媽媽去別的星球了,那她來看我,是要坐宇宙飛船嗎?」
得知女孩的媽媽去世後,我更加心疼,自然而然對她多了些關愛。
表哥踏實上進,有時候加班晚了,還會給我和女孩買漢堡炸雞。
偶爾我甚至會想,媽媽干過最靠譜的事,就是給我介紹了這份兼職吧。
沒過多久,學校舉行了一次小測試。
小女孩第一次考了滿分。
表哥很高興,買了一大桌子菜,高低要慶祝一番。
燭火斑駁的光影下,表哥的眼神逐漸曖昧。
他喝下大杯大杯的紅酒,突然握住了我的手:
「珍珠,做我女朋友好不好?」
我驚慌地抽手,打翻了桌子上的飲料。
橘黃色的果汁灑了一地。
小女孩嚇哭了:
「爸爸你要做什麼?你不要媽媽了嗎?」
表哥呵斥小女孩,讓她回了臥室。
隨後又步步向我逼近:
「你什麼意思?既然不願意,又何必待在我家,對我女兒噓寒問暖?
「相親本就是你情我願的事情,你吊我這麼長時間,吃我的,花我的錢,總得給個說法吧?」
我腦殼發暈:
「什麼相親,我是來做家教老師的。」
表哥冷笑:
「姨媽介紹你,是來給我當老婆的,別裝出一副不知情的樣子。
「你不想想,不過是個一年級的小孩,我不到六千的工資,卻要分你三千多,腦袋被驢踢了?」
表哥撲了過來。
我躲閃不及,被壓在了身下。
7
慌亂中,我靈光一閃,猛按手機電源鍵。
謝天謝地,以前設置了緊急聯繫人。
但眼下,表哥在我身上亂拱。
我不得不立即採取措施。
我掙扎著摸向口袋。
那裡有我用來批改作業的紅色原子筆,我一直帶在身上。
此時,這根原子筆成了我保命的武器。
趁著表哥意亂情迷,我拼盡全力,扎向了他的後頸。
表哥吃痛,翻滾到一邊。
我趁機爬起,打開門沖了出去。
來不及等電梯,我一頭鑽進樓梯間,拚命往下跑。
表哥的腳步聲在身後響起。
心跳如擂鼓。
腦海里只有一個念頭。
跑。
只要跑到有人的地方,表哥就不敢對我怎麼樣了。
終於衝到了一樓大廳,眼看就要奪門而出,我撞在了一個人身上,跌倒在地。
我絕望地抬頭。
眼淚瞬間決堤。
是爸爸。
表țŭ̀₁哥追了過來,看到我有了救兵,轉身想溜,被爸爸一把揪住。
我們將他扭送至派出所。
表哥大喊冤枉,還叫來我媽給他作證。
媽媽陳述了整件事情ťũ̂⁰的來龍去脈。
她原想正兒八經地介紹我和表哥認識。
又擔心我會介意表哥喪偶帶小孩。
所以才以家教的名義騙我去表哥家培養感情。
哄住了我,她又對表哥說,做家教是我提出來的。
導致我以為是正經家教,時間久了,表哥認為我是心機撈女。
不過,表哥意欲侵犯我是事實。
逃脫不了法律的制裁。
我走到他跟前,提膝用力一頂,直擊他雙腿之間。
表哥登時蜷縮起身子,額頭上青筋暴起。
「你女兒有你這樣的父親,真夠倒霉的。」
我和父母打算離開。
走至門口,表哥倒吸著涼氣,叫停了媽媽。
「姨媽,可以拜託你一件事嗎?」
媽媽看向他,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我不想讓別人聽見,你能過來嗎?」
媽媽不明所以地湊過去。
猛然間,表哥飛快向前撲去,狠狠咬住了媽媽的耳朵。
慘叫聲撕裂空氣。
表哥嘴裡流出鮮紅的血液。
等民警將兩人分開時,已經晚了。
表哥齜著一口紅牙,緩緩張嘴。
半個耳垂掉了出來。
「全是你害的,要不是你兩頭騙,我怎麼可能會犯罪?憑什麼你能全身而退?」
表哥嘶吼著:
「這樣才公平嘛,我蹲號子,你躺醫院,哈哈哈。」
我們趕緊把媽媽送去醫院包紮。
8
爸爸悉心照顧了媽媽一周。
出院那天,她像個少女一樣,挽著爸爸的胳膊。
爸爸推開了媽媽的手。
平靜地說出了那句話:
「我們離婚吧。」
媽媽瞳孔一震,死死拽住了爸爸的衣袖:
「我們相濡以沫二十多年,就因為我少了個耳垂,你要和我離婚?」
爸爸皺眉:
「不關耳垂的事。」
媽媽看一眼不遠處的我,神情多了幾分落寞:
「那就和珍珠有關係了。」
「你不該將她置於險地,那天我要是晚到一步,後果不堪設想。」
媽媽焦急地為自己辯解:
「她早就到了適婚年齡,我為她介紹男友,有什麼錯?
「人心隔肚皮,我怎會料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爸爸壓低聲音吼道:
「你明知那是個鰥夫,為什麼要把女兒往火坑裡推?
「她的前男友是多麼優秀的一個人,你不同意,最後竟想Ṭùₑ把她嫁給這樣子的人。」
大學時,我談過一個男朋友。
家族企業的小公子,身高體健,器宇軒昂。
我心知肚明,這也許是我能夠接觸到的最高圈層。
從大一到大四,我們談了四年戀愛,感情甚篤。
當時,媽媽對我的男友讚不絕口,滿意得不得了。
畢業後,雙方父母見面,商量婚嫁事宜。
她卻擺出高高在上的架勢,口出狂言:
「培養女兒不容易,我們要收一千萬的彩禮。
「要麼讓你們兒子入贅,伺候我們。」
我和爸爸拚命解釋、圓場。
但抵不過媽媽瘋了般的惡魔發言:
「我女兒體弱多病,我要照顧她一輩子,要娶把我也娶走。
「你們要是敢強娶強嫁,就從我的屍體上踏過去。」
前言不搭後語,讓男友父母認定媽媽一定精神有問題。
好好的婚事被攪黃。
事後,媽媽向我解釋:
「門不當戶不對,我不捨得你嫁過去受委屈。」
媽媽不捨得我承受豪門的委屈。
卻捨得讓我接受二婚有娃的男人。
搞笑得很。
爸爸深深地呼了一口氣:
「對不起,我真的很累。」
他逕自向前走去。
身後傳來媽媽撕心裂肺的咆哮:
「為什麼!你明明說過一生一世只愛我一個人,為什麼出爾反爾?
「都是她,都是她,自從有了她,一切都變了......」
9
媽媽哭過了,鬧夠了。
洗心革面,做起了賢妻良母。
她拖著不肯離婚,請求爸爸再給她一次機會。
他倆的婚姻問題沒解決,我又遇上了一件麻煩事。
一大早到學校,就被主任叫去了辦公室。
他說接到投訴,舉報我在校外違規補課。
我迅速分析了下。
表哥還關著,舉報人不可能是他。
補課時,我極其謹慎,對外稱小女孩是我侄女,並且多次親自接她回家,同事和家長們從未有過懷疑。
除了媽媽,我想不到別人了。
但錯了就要認,挨打要立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