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仙娘完整後續

一點一點貼在我的座位下面。

黃仙，是我為死去的媽媽找到的最好的載體。

「對不起。」

我在心裡輕輕說道。

12.

我媽媽是從大城市被拐賣來這裡的。

她漂亮溫柔。

道德感強烈。

從來沒有因為自己的遭遇而遷怒我。

她會給我梳頭，給我唱歌，告訴我什麼是對，什麼是錯。

她會好多東西。

這樣好的媽媽，怎麼可以一直被困在這山村裡。

我借著上學的名義踩點，畫地圖。

找到合適的機會用生鏽的發卡撬開了困住媽媽的鎖鏈。

「媽媽，你快跑吧，跑的越遠越好。」

她把我摟在懷裡，輕輕撫摸著我的背。

「你跟媽媽一起走好不好。」

我搖了搖頭。

因為多一個人就會多一份暴露的風險。

「那你一定要好好的，等媽媽接你走。」

媽媽跑了，村裡人接連搜尋三天都沒能找到她的蹤跡。

我鬆了一口氣，這樣好的媽媽，不能困在這地方蹉跎一輩子。

但她死了。

我在山裡躲雨的時候發現的。

她屍體被狼拖進了山洞裡，我發現的時候只能勉強認出那是她

我用火把驅散了那些狼，跪在她旁邊哭泣。

我悄悄埋葬了媽媽，繼續我的生活。

有一天，雲遊到村裡的老道士宣傳自己可以復活死者。

所有人都不信，但我想要碰碰運氣。

我簡單說了一下想要媽媽回來。

道士賣給我幾張黃符。

「好好保存，等找到了合適的載體，再搭配貧道的陣法，你媽媽會回來的。」

我問：「什麼樣的載體是合適的呢？」

「修煉多年，有靈性，有道行，這就是了。」

我遇見了黃仙，這簡直是天賜載體。

13.

我按照老道教的將陣法隱秘地畫在位子下面。

天逐漸亮了起來，我從書包里拿出書開始早讀。

整個上午我都很期待下午的家長會。

我知道我真正的媽媽會在家長會後回來。

但是黃仙。

我想起了她。

雖然只有短短兩天，她給我的溫暖也不是假的。

黃仙也是一個很好很好的媽媽。

她也會給我唱歌，雖然有點難聽。

也會給我扎小辮，雖然有點難看。

帶我吃好吃的。

幫我教訓欺負我的人。

站在我這一邊。

......

我，我拍了拍自己的臉，警告自己不可以心軟。

心軟了媽媽就回不來了。

我站在學校大門口翹首以盼，渴望看見黃仙的身影。

她果然來了。

扎著和媽媽一樣細長的馬尾，淺色的連衣裙，嘴角掛著溫柔的笑。

我不擔心她會被認出來。

因為媽媽之前一直被關在家裡的地窖里。

學校里真正見過我媽的人其實只有王昭，是我悄悄帶她看的。

「我媽媽也在地窖里。」

她說。

「她不喜歡我。」

「你的媽媽也不想這樣的。」我媽媽輕聲說道，幫王昭把扎歪的辮子重新紮好。

她永遠都是這樣溫柔的人。

這麼好的人，不可以有這麼殘酷的結局。

說起來，王昭比我幸運一點。

她幫她的媽媽逃跑以後，她的媽媽偶爾會給她悄悄寄吃的，寫信。

她的媽媽在攢錢。

馬上就可以在城市裡落腳，接走王昭了。

14.

黃仙在校門口看見我，十分興奮。

特意在我面前得瑟地轉了一個圈。

「怎麼樣，是不是很好看。」

「我告訴你，我可是精心搭配過的，保證和你媽媽一模一樣。」

我有些哽咽，因為實在是太像了。

「好看。」

我啞著嗓子說：「特別好看，你是天底下最好看的媽媽。」

黃仙察覺出我的聲音有些不對，附身摸了摸我的額頭。

「你怎麼這麼奇怪，跟要哭似的，不必這麼感動吧。」

我乾脆抹了一把淚，「我為自己哭不行嗎？今天過後我就要死了，魂魄歸你。」

黃仙突然笑了出來。

「傻孩子，老娘故意嚇唬你呢。」

「瞧你這樣，這幾天肯定都沒睡好，誰讓你亂回答壞我道行的，現在知道本仙的厲害了吧。」

她得意極了，仿佛嚇到我對她而言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情。

她拉著我的手，不知道身邊的孩子將她當成了工具。

越往教室走去，我的心裡越不安。

真的，要為了死去媽媽親手扼殺掉黃仙的靈魂嗎？

我糾結的渾身冒汗。

在快要進教室的時候, 我拉住了黃仙。

「我好餓, 能不能幫我去買半隻燒雞。」

黃仙很開心，接過我手裡皺巴巴的錢。

「看來你也愛上吃燒雞了, 有品。」

我衝進教室, 悄悄把座位下的符紙扯了個乾淨。

陣法也毀掉了。

我承認我是自私的。

但我真的做不到，為了已經死去的媽媽去毀掉另一個媽媽的前途。

我做完這一切。

感覺特別累，渾身沒什麼力氣。

便趴在桌子上休息。

漸漸的, 我睡著了。

15.

「小雲，小雲醒醒。」

「給你媽我騰個座兒。」

黃仙把我叫醒, 笑著把燒雞交到我懷裡。

我懷裡抱著燒雞，眼睛卻打量著她的臉。

最後一天了。

這是和媽媽見面的最後一天。

其實有沒有人來參加家長會。

誰來參加我的家長會。

其實很多家長並不在意, 而同村了解一些內情的死死打量黃仙的臉，似乎要等回去了和我爸對一對。

甚至有人在家長會結束後攔住了媽媽和我。

「程家媳婦兒, 這麼些年到哪裡發財去了。」

我攔在黃仙身前。

「這是我請來幫我開家長會的，她不是我之前的媽媽。」

男人並不拿我的話當一回事, 而是打電話給了爸爸。

「是不是得讓人家老公分辨分辨。」

黃仙捏了捏我的肩膀，讓我往後站站。

我按她說的行動了。

「閉上眼睛。」

她嚴肅地說道。

我閉上眼。

等她讓我睜開的時候，那群不壞好意的人團成了一團滾下了樓梯。

哎呦哎呦喊個不停。

「小雲, 感受過仙法嗎？」

「沒有。」

我揚起腦袋看她。

很好奇, 不知道她又打算做什麼。

黃仙將我抱在懷裡, 胸有成竹。

「媽媽帶你感受一下。」

霎那，我和黃仙媽媽一起出現在了山里。

我驚呆了, 拉了拉她的衣服。

「你不怕被普通人看見嗎？」

她沖我笑道：「你放心，我施法的時候，普通人眼裡都會自動過濾, 不會有什麼影響。」

說完，她使勁揉了揉我的臉。

「小屁孩，老娘上過你的身, 怎麼會不知道你葫蘆里賣的什麼藥。」

我不好意思的垂下頭。

「對, 對不起。」

「不過呢，好在你及時止損了, 媽媽我就勉為其難原諒你。」

黃仙用樹葉杯遞給我一杯果汁。

我喝完, 只覺得異常鮮甜。

後來，黃仙有告訴我是媽媽在山裡殘留的魂魄找到了我，替我承受了那些傷害。

媽媽不認路，連地圖都被雨水泡爛了。

她找了我好久好久，才找到我。

她說對不起, 沒能把我帶走。

她說一定要給自己鼓勁, 努力走出去。

......

我聽著聽著, 心中越發酸澀。

我有兩個頂好的媽媽。

大⼭⾥的媽媽。

⼤⼭外的媽媽。

我趴在黃仙的腿上，哭了個痛快。

她輕輕拍打我的肩，聲⾳柔和而動聽。唱的歌謠應該是它們仙家傳唱的歌。

我聽不懂。

只是身體漸漸放鬆下來。

「喝了這杯酒, 就當是⼀場夢吧。」

我聽⻅黃仙嘆⽓。

⾃己下意識搖頭。

「不，這不是夢。」

我喊著，從床上驚醒。

天花板上的壁虎又吃掉了一隻⾍子。

我揉了揉自己有些酸脹的腦袋。

感覺像是忘記了些什麼。

拚命去想，卻怎麼也想不起來了。

後來, 我從⼭村⾥考了出去。

也算是賺了小錢。

我把媽媽的墳牽到了城市公墓⾥⾯。

她這輩⼦都想從⼭⾥跑出去, 我沒本事，⼩時候不能幫媽媽完成心愿。長⼤了總要讓她離開那個傷害她的地方。

我很久沒有回村了, 和家裡的唯一聯繫只有一張銀⾏卡帳號。

按照法律，我每個⽉會往裡⾯打固定數額的贍養費。

我在⽣活和工作中遇⻅了許許多多貴人。

她們的樣子我記不太真切，唯獨記得這群可愛的人喜歡吃燒雞。

也是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