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 A 城前,我將池嶼所有的聯繫方式都刪除了。
腦海里浮現池嶼頹廢的神情。
我還是拿起了手機。
「喂,你好。」
電話那頭,靜得可怕。
許久,沙啞低沉的嗓音傳來。
「筱筱,生日蛋糕收到了。」
「沒人陪我吹蠟燭。」
握著手機的手一緊,想起我提前好久預定的生日蛋糕。
那上面,還羞恥地寫著:
何其有幸,年歲並進。
朝朝暮暮,年歲不離。
曾經,我是真的想陪池嶼一輩子。
哪怕作為蘇筱一號。
碎玻璃里找糖吃,也會心疼Ţů₂跪著的自己。
當真Ŧüₜ以為苦盡甘來時,現實會毫不留情給你再上一課。
我冷聲回復。
「池嶼。」
「我們不會再有以後了。」
「往後,請你保重。」
13
海邊氣候溫和。
哪怕入秋了,也沒有北方的凜冽逼人。
我拿出積蓄,盤下了一間舞蹈工作室。
招收學生,按時上課。
開始平淡的日子。
方雪雅的前夫死了。
方雪雅被判刑。
這次,池嶼沒有保她。
池家給了他狠狠教訓,他忙著拿回自己的一切。
犧牲了方雪雅。
聽說,為了重新進入權力中心。
他答應了聯姻。
14
一年後,工作室名聲漸起,來了不少孩子。
顧苒苒就是其中之一。
每天背包里除了練功服就是各種小蛋糕。
有孩子嘲笑她是個貪吃的小胖子。
顧苒苒叉起腰反駁。
「我才不是小胖鴨!我是哥哥咖啡店裡的新品試吃員!」
「老師,我哥哥可厲害了,又帥又溫柔,那句話怎麼說來著?」
「上樑正,下樑不歪!」
我忍不住笑出聲。
下課後,她拿出剩下的小蛋糕,邀請我一起吃。
孩子們被家長接走,我們坐在窗邊慢悠悠吃蛋糕。
她在等家長。
「媽媽說,哥哥今天來接我。」
「我要等他。」
顧苒苒高興地和我講起她的哥哥顧年Ṱũ₂多麼多麼好。
話說一半,她睜著大大的眼睛湊近。
「老師,你真好。」
「小胖說,你要是成為我嫂嫂,就能一直對我好啦。」
小胖是顧苒苒的伴舞,兩人體重差不多,但是互相嫌棄。
忽然,門口傳來一陣敲門聲。
「你好,我來接顧苒苒。」
顧年話還沒有說完,就被妹妹一個結實猛衝撞倒。
渾身帶著暖洋洋的焦糖香味。
他舉起咖啡袋,一隻手抵住顧苒苒的頭。
無奈沖我微笑。
「不好意思,這丫頭勁太大了。」
而我意外發現。
我居然是顧年咖啡館的常客。
顧年月牙眼笑起來彎彎的,說自己很少出現在前台。
「我哥哥又要做蛋糕又要做咖啡,可忙了。」
「老師,下次你去報我的名字,打半折!」
顧苒苒吃完蛋糕,驕傲地說。
15
顧年來接妹妹的次數漸漸多了起來。
很多時候,他都會帶著蛋糕奶茶來。
顧年的蛋糕用料很好,優質動物奶油和新鮮水果。
香甜可口的蛋糕讓我無法拒絕。
兩個月後,我長胖了。
迫於職業管理,我拒絕了顧年帶的蛋糕。
顧年笑著遞給顧苒苒。
顧苒苒一臉哀嚎。
「哥,我也要減肥好不!」
顧年彎腰,彈了一下她的腦門。
「小孩子得快快長大,不許減肥。」
那天,顧苒苒同時來了兩位家長。
媽媽和哥哥。
顧苒苒牽起媽媽的手,古靈精怪眨眼,裝起大人摸樣。
「我已經有人接啦。」
「那哥哥就送老師回家吧。」
顧年朝我看來,眼神中是期盼。
我點頭。
顧苒苒跟著媽媽走,回頭大喊。
「哥,騎慢點!」
「城區堵車,海濱路不堵!」
這小丫頭,還真懂。
除了做甜品,顧年還喜歡騎摩托。
一靜一動,反差巨大。
海風徐徐,天空被染成粉色。
我們沿著海岸線行駛。
行人愜意歡笑和摩托車轟鳴聲交雜。
內心居然分外平靜。
湖水靜謐,久違泛起漣漪。
「顧年。」
「要不我們試試吧。」
成年人的表達直接又迅速。
那些潛在的愛意表白,我怎麼可能不懂。
顧年頓了一下。
能感受到他止不住的開心。
「好。」
16
入秋之時。
池嶼訂婚了。
他重新坐上了掌權人的職位。
再次從新聞里看見意氣風發的他。
我心裡毫無波瀾。
恍如前生。
新的舞蹈室還在裝修。
顧年天天陪著我跑家具市場。
熬夜幫盯著裝修進度,只為讓我多睡一會。
他特意研究了低脂低糖的甜品。
讓我和顧苒苒滿足口欲同時,又不會長胖。
日子平淡溫馨。
我們的感情穩定升溫中。
習慣了仰視的人,第一次感受到平等濃烈的愛意。
工作室開業那天。
有人送來一束巨大的花籃。
五彩繽紛,惹人注目。
在學生家長驚嘆中,我走出工作室,眼神開始尋找。
花籃里的花,價值不菲,不是小城花店的水平。
終於,在金色落葉鋪滿的路口盡頭,看到了那輛車。
池嶼自由了。
他來找我了。
17
三年沒見。
池嶼愈發穩重凌厲。
黑色風衣包裹著修長的身形,金絲眼鏡下,那雙眼睛依舊疏離。
咖啡館裡,我們面對而坐。
他的目光在我身上來回遊走,強勢又直白。
「這就是你想要的生活?」
「如果你回來.......」
半響,他開口。
我皺眉,心中湧起不悅。
「池嶼,是與不是,都不關你的事。」
「你沒有權利插手我的生活。」
「你現在是在要求我回去給你當第三者?」
「你別忘了,你訂婚了。」
池嶼偏頭,眉眼壓了下來。
他不理會我的話,繼續開口。
「你和他,到哪一步了?」
二樓包廂往下,玻璃窗上,映襯出前台里顧年的身影。
顧年的目光並不友善。
從前,滿腔愛意的我,看著池嶼總覺得閃閃發光。
會將他為數不多的情感表達悉數珍藏。
吃醋, 譏諷,綿里藏刀。
都能證明,他至少是愛我的。
現在來看, 我真是腦子有病。
「按部就班,談婚論嫁。」
「池嶼, 你的未婚妻知道你現在和前女友糾纏不清,會作何感想?」
「如果你再來打擾我, 我不介意讓你再次陷入醜聞。」
我站起身,不想和他繼續說一句話。
拿出身上所有的現金, 將那束昂貴花籃費用留下。
手腕猛地縮緊。
我下意識慌了。
池嶼緊握住我的手, 不再似方才那樣風輕雲淡。
倔強地用力。
桃花眼若隱若現發紅髮潮。
喉結輕輕滑動。
聲音又啞又輕。
「選我。」
18
我不曾見過如此卑微的池嶼。
青筋暴起的手背, 壓抑著翻滾情緒。
他緩緩低頭,將臉埋入陰影里。
「三天之內,我會退婚。」
「選我。」
「筱筱。」
我愣住了。
過往種種翻湧而起, 叫人難受。
但有一點,我很堅定。
那就是, 我不願意。
「放手。」
「池嶼,從前方雪雅走了, 你舊情難忘。現在我離開了, 你還是這樣。」
「你好像很愛扮演深情人設。」
遲來的深情, 除了感動自己, 一無是處。
甚至, 連垃圾都不如。
「這位先生,請你出去。」
不知何時, 顧年已經推開門進來了。
他一把甩開池嶼的手。
一向好脾氣的他,面色冷峻,聲音帶著怒火和克制。
池嶼皺眉, 冷眼倪著他。
銳利的目光在觸及到我後, 發生鬆動。
「池先生。」
「我們訂婚了。」
「那六年, 不過如此。」
我舉起右手,說的輕描淡寫。
左手和顧年十指緊扣。
此去經年。
再無瓜葛。
(池嶼)
1.
其實那天, 他準備很多話, 想和蘇筱解釋。
可是在車裡,看見蘇筱和顧年打鬧嬉笑。
占有欲掃平Ťũ̂⁻了一切歉意。
他想起這三年, 他苦心經營,好不容易重回權利高位。
只為用初見的摸樣和蘇筱重新開始。
可蘇筱變了。
風衣口袋裡。
放著存放三年的求婚鑽戒。
巴黎之țű₈夏從來就不是池嶼準備的求婚戒指。
他怎麼會買一個別人用過的玩意。
只不過是因為蘇筱喜歡罷了。
所以,蘇筱到底喜歡什麼?
池嶼開始重新審視這個問題。
那個開咖啡店的小子, 比不上他分毫。
他記憶里那個舞台上熠熠生輝的女孩,也不該呆著這潮濕的南方小城。
她應該繼續發光, 繼續呆著他的身邊。
挽回的話沒有說出口。
戒指也沒拿出來。
蘇筱的無名指上,已經有了戒指。
他早就想告訴蘇筱。
方雪雅已經是過去式了。
他只是不忍心曾經愛過的女人,如此落魄。
如果蘇筱乖乖配合,他會獎勵她一場夢寐以求的婚禮。
可是蘇筱居然真的要分手。
蘇筱一點也不懂他。
他只是想要在曾經拋棄他的女人面前,揚眉吐氣。
就是這麼幼稚而已。
2.
池嶼依舊和未婚妻解除了婚約。
以此來證明他的決心。
換來的不過是蘇筱的一聲「哦」。
從前鮮活靈動的人,如今面若冷霜。
眼中帶刺。
她站在高位,將他的深情和尊嚴貶得一無是處。
池嶼認輸了。
他高價買下記者偷拍的他和蘇筱的照片。
轉頭卻被記者賣給了對手。
醜聞爆出。
臨陣悔婚,糾纏舊愛。
池嶼坐實了多情花心的人設。
無數唾沫襲來。
池家將他徹底視作污點。
他又跌了下來。
酗酒, 墮落,成為蛀蟲。
這次, 他再也沒力氣站起來了。
春去秋來。
蘇筱的舞蹈室開了一家又一家。
她依然閃閃發光,一往無前奔赴明天,從不回頭。
而池嶼永遠留在秋風蕭瑟的秋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