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人要是真不喜歡我,做啥也沒用,不如放手,姿態還好看些。」
我媽急了:「怎麼沒用?」
她用推心置腹的口氣說:「傻丫頭,媽告訴你,只要你一直在一個男人身邊,捧著他,他總有一天會動心的。女人可不能心高氣傲,放得下身段,才是扎紮實實的好處。」
我爸進來了,皺眉斥道:「說了多少次,不准在她面前講這種話。」
他帶來了最新的消息,經過警方調查,汽車的主人投資失敗,報復社會,撞傷我倆以外,還撞死了一個不到十歲的小朋友,警察趕到時,他已經畏罪自殺。
不到十歲的孩子……我心中惻然。
我爸摸了摸手腕上的佛珠,嘆息道:「人間貪嗔痴恨,都是太執著……」
我痛苦地閉上眼睛,好嘛,讓我媽閉嘴,他自己開始了。
好像手裡提串佛珠就能悲憫蒼生,江家明明才是五毒俱全。
我真是好命,身體里流著這兩個人的血……
12
過了些日子,我媽回到了麻將桌,我爸出差了,我樂得清凈養病。
小舒的傷勢比我輕得多,拄著拐一跳一跳進來看我。
有她坐在病床邊陪著,哪怕一句話不講,病中生活也變得好過很多。
不過,有時她在病床邊大嚼烤羊肉串,孜然香混著油香,撲鼻而來,卻偏偏不給我吃,相當討厭。
可是,我一向拿她沒辦法。
韓燁也來看了我好多次。
作為團隊的 HRBP,我督促他少往醫院跑,專心工作,市場競爭激烈,別給對手可乘之機。
他無奈地攤手:「江小姐,此時此刻我是以男友身份坐在這裡,你竟然如此公事公辦,太傷人心。」
韓夫人倒是沒再出現過。
換藥的時候,護士問:「對了,江小姐,給你送這花的,是你什麼人?」
「是個阿姨,怎麼啦?」
她哦了一聲,感慨道:「氣質真好,像以前的明星。江小姐,你知道嗎?那天你們剛送到醫院,她就來了,正好有個病人沒搶救過來,她以為是你,嚇得腿軟,都跪在地上了,還拚命扶著牆站起來,哭著問是江瑩嗎?是瑩瑩嗎?哎,叫人看著真不忍心,好在你沒事。」
護士小姐圓圓的臉上滿是同情。
真怪,韓夫人對我感情這麼深?
可是,我不但和她非親非故,還是她仇人的女兒……
怎麼想也想不通,我自嘲,別太自戀了江瑩。
晚上韓燁下了班又來看我,小舒已經回去睡了,病房裡靜悄悄只有我們兩個人。
我向他說起心裡發酵許久的疑問。
他替我掖掖被角,笑道:「瑩瑩,你本來就是個讓人喜愛的女孩子,不要妄自菲薄。我媽對我講,如果我對你不好,她絕不會輕饒了我,一定扒掉我一層皮。」
聽了這話,我覺得更加誇張了。
13
養病無聊,我舉著遙控器在電視上找東西看。
沒力氣看新劇,便決定重溫多年前看過的台劇。
那劇很虐,女主懷孕跑路,多年後父子相見不相識。
孩子意外受傷送進醫院,男人熱心捐血,女主對醫生道:「他不能捐。」
電光石火間,醫生作為一個知曉往事的人,明白了一切。
直系親屬輸血會引發不良反應……
孩子的身世已經呼之欲出,男主還一臉懵地疑惑,為啥不讓他捐血,真是個大傻子。
我抽了張紙巾抹眼淚,抹著抹著,忽地頓住了。
那天,我爸囑咐護士千萬不能讓我媽給小舒捐血,這個行為突兀又反常。
難道妹妹才是我媽的親生女兒,而她蒙在鼓裡,並不知情?
我自嘲病久了,奇思妙想,搖搖頭把這個奇葩的想法拋開。
但深夜失眠,這個念頭又回來找我了。
父親懷念原配這麼多年,為什麼要冷淡原配的孩子,還縱容我媽虐待她。
就像我媽說的,一個男人愛一個女人,才會愛她的孩子。
他明顯不喜歡我媽,那輕蔑厭煩的眼神騙不了人。
在原配的墓前,他曾說,「你和她,越長越像了。」
如果妹妹才是我媽親生的孩子,一切都說得通了……
如果韓夫人也是知情者,那她全部的舉動,都不再矛盾。
對我妹好是為了贏得她的信任,等她報仇以後,再向警方提供線索,一石二鳥。
我一夜沒睡著,睜著眼看著外面天空顏色變淡。
等到紅日滿窗,我給韓燁撥了電話。
14
終於到了出院的日子。
陽光下,我有種黃粱一夢,換了人間的感覺。
隨身的包里藏著一份親子鑑定證明,我和李景,並沒有母女關係。
這個事實,讓我哭都哭不出來。
那個在大街上慘烈摔死的女人,竟是我的親生母親,是懷胎十月以自己的血肉孕育了我的人。
而我竟二十多年,認賊作母。
不僅如此,寵愛我的父親,逼死了我的母親。
而李景,二十多年來一直在殘害親生骨肉。
小舒一直背負著不該由她背負的掙扎與痛苦……
那本該是由我背負的。
15
從得知消息到出院,中間有半個月的時間。
半個月間,我輾轉反側,頻頻失眠,最終決定先瞞住這件事。
我想立刻跟李景撕破臉,但卻明白不能那麼做。
投鼠忌器,小舒身心尚未徹底復原,禁不起這件事的衝擊。
對李景的厭惡,需要很大的力氣去掩飾。好在她是個粗疏的人,我又因看不慣她虐待小舒,本來就和她不親。
不急,慢慢地,我會想出萬全之策來報仇。
沒想到,李景先發現了這件事。
她說給我準備了一個驚喜,慶祝我出院,那時我沒多想。
我不知道她想替我換個新包,還趁我吃飯溜進臥室,自作主張替我騰出舊包里的東西。
我上樓時,她正像個木偶人一般拿著報告。
聽到門口動靜,她呆滯地轉過頭看我。
我很快鎮定下來,事情既然捅出來了,只有硬著頭皮上。
出乎我意料,李景撲通跪了下來:「瑩瑩,我不是故意的,你別生媽媽的氣。瑩瑩,生恩哪有養恩重,媽媽愛的是你,那個賤種,媽媽看都不要看她一眼。」
我怎麼也想不到她會是這種反應。
難道,她覺得沒有臉去面對妹妹,不如抓緊和我的感情?
可她逼死了我的生母,而且如果沒有交換的事,被虐待的就是我。
李景伸手想拉我,我厭煩地後退幾步。
她愣了一瞬,爬起來,噔噔噔下樓。
她一下樓就甩了妹妹一個巴掌,尖聲道:「江舒,你給我滾出去!」
我緊跟著跑下去,攔在她面前,罵道:「李景,你瘋了!」
她拉扯著妹妹,臉卻朝著我:「我不要她,瑩瑩,我不要她。」
「你給我閉嘴!」我怒極,甩了她一巴掌。
妹妹愣住了,她從沒見過我如此失態,慌張地問:「你們這是在鬧什麼啊?」
江雲天從書房走了出來,氣定神閒地說:「江舒,來,正式認識下你的親生母親。」
「你也閉嘴!」我朝他怒吼。
可是沒有用,一切都瞞不住了。
妹妹看看李景,又看看江雲天,扯了兩下嘴角,神經質地咯咯笑了起來。
她於當天精神崩潰了。
16
妹妹病得很嚴重,醫生說她必須住院治療。
我焦頭爛額地醫院公司兩頭跑,一邊打聽更好的精神科專家。
李景試圖跟著我,絮絮哭訴道:「瑩瑩,看在這些年我盡心盡力養育你的份上,別不認我……」
我冷淡地將她推開:「李女士,當年逼死我媽的事情,我決定向江雲天算帳。但你我所謂的母女情,今天一筆勾銷。」
「法律上我對你有贍養義務,你可以去起訴,我不會拒絕執行,但也不會多給一分錢。但是,如果叫我知道你還敢再傷害我妹妹,我會連逼死我媽的帳也一起算。」
我沒空和她糾纏,妹妹的情況很不樂觀。
我聯繫到北京的醫院,去找江雲天要錢。
他顧左右而言他,最後說:「瑩瑩,何必去管她呢?」
「你想出國留學,多少錢爸爸都會給,可是江舒已經是個廢人,何必把錢往水裡撂?再說了,你已經知道真相,她們母女有這個下場,你該高興才是……」
他臉上是一副洋洋得意的神情。
我不跟他廢話,轉頭就走。
江雲天,我跟你的帳,有清算的時候。
17
韓夫人去世了,原來她回國時已經是癌症晚期。
怪不得最後一次見面,她那麼清瘦。
韓家一片忙亂,在這忙亂中,我很抱歉地來到韓燁面前。
他雙眼通紅,鬍子拉碴,可是為我停住腳,耐心地問:「怎麼了?瑩瑩,你有心事?」
我說:「韓燁,抱歉這個時候找你,我就直說了,江舒情況不樂觀,請借我一筆錢。」我邊說邊拿出借條:「這些錢,我都會還的。」
他輕輕攔住我的手:「不急,瑩瑩,你比自己想像中有錢多了。」
「我媽遺囑里把股份都留給了你,換句話說,韓氏現在根本就是你的。」
我愣住了,呆呆道:「什麼?」
他表情嚴肅,不像是拿我尋開心。
我問道:「先不提你母親為何要把財產留給我,作為兒子,你不介意嗎?」
韓燁輕輕一笑:「瑩瑩,我並不是媽媽親生的孩子,只是個養子。」
「我的生父母是留學生,一場車禍雙雙去世,只留下安全座椅上的小嬰兒。父親來自西北鄉下貧寒家庭,母親是吃百家飯長大的孤兒,沒人能照顧我。若不是她好心收養,我怎有機會幸福長大、還念常青藤名校?媽媽一早就告訴我,她會把財產捐給慈善機構,我對此十分贊同。最後她決定留給你,我想她有她的道理。」
儘管頭暈暈的,我開始相信他說的是真的。
韓燁把手扶在我肩膀上:「江小姐,現在你有很大的力量,想做什麼都很容易。」
我忍不住問:「你早就知道這一切?」
「不,我只比你早知道一天。」
「來,我帶你去找周律師。」
周律師是個胖乎乎的大叔,像只熊一般健壯親切,他鄭重向我確認了遺囑的事情。
我嘆息道:「阿姨好慷慨。」
韓燁說:「所以,你想做什麼?作為你的員工,我很樂意配合。」
我ƭü⁶凝神思考片刻,抬頭果斷道:「首先,我要找一位辦事得力的人,替我找到全球最好的醫生,把江舒送過去治療。」
我繼續道:「第二件事,我要打垮江雲天,他的公司主營什麼業務,我們就去占領那部分市場。」
韓燁定定看著我,有一會兒沒說話。
我問:「怎麼?」
他笑道:「剛剛你那神情,像個尖牙利爪的小豹子,十分迷人,我沒想到你還有這一面。」
18
在氣勢雄厚的韓氏集團面前,我爸的公司只相當於一只小舢舨。
我們一旦攪起浪潮,他那艘小Ṱŭ̀ₜ船便岌岌可危,眼看要翻。
但我故意拉長收網的過程,把他放在油鍋上,多煎一陣子。
江雲天焦頭爛額之際,經人指點,方來求見韓氏新任老闆。
我緩緩轉過真皮座椅,對上他驚詫的臉。
「女兒,怎麼是你?」
我挑起一側眉毛:「江先生,你有什麼事情?」
「女兒,是你在和我作對?」
「不然呢?」
江雲天頹然癱倒在椅子上。
可是他畢竟老到,很快收拾心情,擠出笑容:
「女兒,我們之間有誤會,你耐心聽爸爸講。」
我握著兩隻手不語,靜靜盯著他。
他說:「當年,我一時受了李景的誘惑,本打算拿錢讓她消失。沒想到她說自己懷了孕,還是男孩。你母親身體不好,醫生說最多生一胎,我擔心你如果是個女兒,以後將無人可以依傍。所以我想著,先讓她把孩子生下來,去母留子,如果是個女兒,就讓這個男孩替你鞍前馬後。」
他越講越流暢:「可是她竟敢騙我。得知她去了你母親的病房,我殺了她的心都有。後來你母親跳了樓,我本打算將李景掃地出門,卻忽然有了個好主意。她不是想當江夫人嗎?好,我給她機會,交換兩個同一天出生的孩子太容易了,我要讓她親手虐待自己的孩子。」
我笑道:「哦,李景在你心裡,一點分量也沒有?」
「那當然!她是什麼東西?連你母親一根腳趾頭都比不上。」
他裝出老態,扶著頭哀嘆:「女兒,我是犯了錯,可是我在盡力彌補,為你母親報仇。我把這個噁心的女人留在身邊,這些年她這個江夫人當得有名無實,你是看在眼裡的,女兒,你能理解我一片苦心吧?」
好無恥、好歹毒的男人。
我什麼話還沒說,他就倒豆子一樣說上一大篇,這些台詞,不知道已經排練多少遍。
我拍掌道:「演得很好,您應該去念電影學院,不然太屈才了。」
江雲天臉色變了,想繼續辯解,我示意他閉嘴。
我站起來,居高臨下:「你想說,孩子,我把她們母女留在這個家裡,放任她們骨肉相殘,不正是替你母親報仇嗎?可是啊,江雲天,你才是悲劇的始作俑者。當初李景可不是強迫你上了床,再說江舒又有什麼錯?你這個老東西把自己當什麼了?還敢設計我們的命運?江舒錯就錯在,不是個男孩,假如李景生了個男孩,到底會是誰替誰鞍前馬後?」
我將一沓資料摔在桌子上,那是他這麼多年試圖給自己製造繼承人的證據。
他留下李景,除了將害死妻子的事全推到她身上,還有一個原因,就是看中她生育的能力。
但是蒼天有眼,他意外受了傷,久經治療依然沒有恢復生育能力。
江雲天被我戳破隱疾,終於卸下慈父的虛偽面具。
他朝我怒吼:「江瑩,是誰教你忤逆父親?你知不知道,古時候,一個父親是可以讓孩子去死的!」
「韓櫻這個賤人,自己不能生養,撿野孩子來養,還挑撥別人父女關係……」
我笑了:「關韓阿姨什麼事?你嘴巴給我放乾淨點。是我恨你,是我看不起你,看不起你對婚姻不忠,做事卑鄙。」
他冷哼一聲:「信不信我找新聞記者曝光你,看看你是個多麼忘恩負義的不孝女。」
我無所謂地擺手:「去吧,去吧,說得好像沒人知道,你最早的一桶金是我媽的嫁妝,鳳凰男配不孝女,咱們真是旗鼓相當,剛好綁在一起上新聞頭條。」
他被我氣得怔住,捂著胸口直喘氣。
我按鈴叫保安,請他們攆人出去。
我冷冷道:「回去吧,回去接受你破產和窮困潦倒的命運。」
19
韓燁跟我說,他爸爸想見我。
還是那個書房,那幅油畫還掛在原地,作畫的人卻已經走了。
韓叔叔窩在扶手椅里,整個人因哀傷縮小了一圈。
他輕聲告訴我:「江瑩,當年你媽媽出事,也帶走了韓櫻一半的命。得知消息後,她本打算立刻飛回國,可是她的精神狀態出了很大問Ṫū́ₙ題。她似乎覺得自己依然活著就是罪,深深自責沒有放棄畫展,守在你母親身邊。這些年,她一直掙扎在自殺的邊緣。我很少敢讓她一個人待著。直到她患上不治之症,加緊回國報仇。」
「但是,她告訴我,遇見你以後,她改變了想法。孩子,你韓阿姨走的時候,沒有什麼遺憾,她最後的心愿,就是讓我把這封信交到你手上。」
我接過深紫色信封,隱隱聞到茉莉香氣,那是韓阿姨的味道,我鼻子發酸,嗓子被淚水堵住,說不出話來。
韓叔叔很體諒地遞來雪白手帕。
他已決定帶著韓夫人的骨灰,找一個山清水秀的地方度過餘生。
他笑道:「有空的時候,你們兩個年輕人若是想起我來,歡迎來做客。」
韓叔叔又交給我一沓稿子,說這是我媽的遺稿,插圖是韓夫人畫的,畫好的當夜,便在夢中去世。
我這才知道,媽媽生前是寫兒童文學的作家。
韓叔叔嘆道:「你媽媽去世以後,韓櫻再也拿不起畫筆,但是,你來拜訪那天晚上,她又去買了作畫的材料……」
我微笑道:「叔叔,您放心,我會找人出版這本書,讓她倆的作品可以流傳在世上。」
20
黃昏時,我坐在韓家花園一角,靜靜讀韓夫人的信:
【瑩瑩,你看到這封信時,我已經和你媽媽在一起了,不管是天上地下,總算是又團聚了。我最慶幸的,就是生命的最後時刻認識了你。】
【孩子,你比我想像中好上一萬倍。】
【很抱歉,我曾經對你有偏見,畢竟你是那個人的孩子。可是那天,你勇敢地站在我面前,維護你妹妹,我對你的戒備疑慮頓時雪消。那一刻,我仿佛再一次看見你媽媽,你不知道我是多麼高興,又是多麼慚愧、後悔。】
【瑩瑩,你媽媽是一個很棒的人,從小總是她安慰和鼓勵我。我膽小、愛哭、常常生病,脾氣彆扭,她卻相反,勇敢、熱烈、坦蕩,像一隻小鳥般,撲著翅膀飛到哪,就給哪裡帶來陽光和音樂。這樣好的她,竟然願意照顧陪伴那樣彆扭無趣的我,我真的很幸運。她是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人。】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你媽媽太純粹善良,才會被傷害,但這絕不是她的錯。】
【孩子,我能看出來,你妹妹對你感情很深,這是你種下的善果。你們這代人,愛比仇怨多,是好事情。】
【孩子,可惜我已經沒有時間多多陪伴你,祝你幸福、健康、平安一生。】
21
三年後,妹妹的病情得到了控制。
我在風景美麗的湖區給她買了房子,落地窗直對著藍天白雲、粼粼碧波。
我常常去看她,妹妹親自下廚做飯給我吃。
有一天,她攪著鍋里的土豆燉肉,主動提起了家裡的事。
見我神情緊張,她輕笑道:「姐姐,能談論這件事,說明我已經真正放下。」
「姐姐,我曾經有個很可恥的想法,希望我是你的親妹妹,便不會被虐待,也不用背負生母自殺的痛苦,願望以一種恐怖的方式部分地實現……我活著一刻,身體里就流動著一個我最討厭,也最討厭我的人的血,我真是一點活下去的力氣都沒有了。」
「姐姐,還好有你,是你把我拽住了。這些天,我在想,姐姐你真的是一個很勇敢的人,你又何嘗沒有代替我承受人間惡意?」
我知道妹妹說的是哪件事。
高中時,我曾對一個男生很有好感,常常看他打球,向他借筆記本, 在他生日那天, 精心準備了 CD, 那是他最喜歡的樂隊。
可是,那天, 他當眾推開了我的手,厭惡地對我說:「我不要你的東西, 髒。」
後來, 我才知道, 他來自一個破碎的家庭。不知道是誰, 告訴他我的身世。
那天, 是妹妹衝上去,把這一米八的男孩按在地上暴揍了一頓, 因此還被記了過。
這麼多年,我還記得她氣勢洶洶地擰著男孩的耳朵,叫他道歉的神情。
那男孩說話雖不好聽,但也是可憐人吧……
江雲天所謂的安排, 讓我的成長之路, 一直籠罩著羞恥與自我厭惡的陰影。
這歹毒的安排, 滿足的只是他自己掌控一切的惡趣味,哦, 還有一個作用,就是向韓阿姨他們暗地裡邀功,推卸自身背叛妻子的罪責。
江雲天破產後, 四處奔波籌錢, 想東山再起, 卻頻頻遭遇冷眼,直到酒後中風,被我隨手丟進一個療養院。
李景在他生病前, 都和他一起生活。慣性真的可怕, 這樣的兩個人竟然還一起生活了三年。江雲天中風後, 她回了娘家,很快, 全部的錢都被弟弟妹妹偷去賭博, 她向他們要錢,被聯手毆打,神志失常,進了同一個療養院。
這些事,妹妹不問起, 我才懶得說。
妹妹說:「好了,開飯!」
土豆燉肉上桌,最簡單的家常菜,有最溫暖人心的味道。
我把燉得面面的土豆在米飯上戳開,一邊說:「我得少吃點, 馬上九月和韓燁辦婚禮, 到時候穿不上婚紗,那就出洋相了。」
妹妹手撐著下巴,寵溺地看著我。
在我身後,清風正吹著大朵的雲遊走, 這是一個涼爽的晴天,最好的那種天氣。
我們的人生,還會有無數個好天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