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
「你們的婚事,自己看著辦。」
空氣凝固了三秒。
然後,是火山爆發。
「林晚你他媽瘋了!」
陳俊的臉瞬間漲成了豬肝色,他一聲咆哮,掀翻了旁邊掛滿成衣的衣架。
衣服散落一地,模特道具被砸得粉碎。
他像一頭髮狂的野獸,在我的工作室里橫衝直撞。
「那是我婚房!你憑什麼賣!你這個毒婦!」
李倩和姑媽接到電話,火速趕到。
一進門,李倩就「哇」的一聲哭出來,直接癱坐在地上,手腳並用,撒潑打滾。
「我不活了啊!沒房子這婚還怎麼結啊!你這是要逼死我啊!」
姑媽更絕,她衝到門口,對著聞聲圍觀的鄰居和客人,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訴:
「大家快來看啊!快來評評理啊!」
「這個黑心肝的侄女,侵吞了她死去的父母留給她弟弟的遺產啊!」
「可憐我那侄兒,馬上要結婚了,連個住的地方都沒有,這是要逼死我們一家人啊!」
「遺產」兩個字,像淬了毒的髒水,劈頭蓋臉地潑向我。
我的合伙人兼好友曉雲上來攔著,卻被陳俊一把推倒在地,手肘都磕破了皮。
整個工作室被砸得一片狼藉,客人嚇得跑光了。
我面無表情地拿出手機,撥了 110。
他們看到我報警,鬧得更凶了。
但在警察到來前,他們又迅速地撤離了,臨走前,陳俊指著我的鼻子,放下狠話:「林晚,你給我等著!我讓你身敗名裂!」
他們做到了。
第二天,「林晚侵吞亡親遺產、逼瘋親弟」的謠言,就在整個老街坊和客戶圈子裡傳開了。
版本傳得有鼻子有眼,姑媽那些親戚繪聲繪色地描述著我如何「獨占」父母留下的「巨額」賠償款,如何苛待唯一的弟弟。
那些我曾經幫助過、關係不錯的街坊,看我的眼神都變了。
工作室的訂單像雪崩一樣被取消。
合作多年的面料商也發來信息催款。
曉雲愁得整夜整夜睡不著,眼睛腫得像核桃。
這天晚上,陳俊的電話又打來了。
這次,他的語氣出奇地「緩和」。
「姐,」他假惺惺地說,「之前的事,是倩倩和姑媽她們不懂事,鬧得太過火了,我也沒辦法。」
我沒說話,靜靜聽他表演。
「這樣吧,」他終於圖窮匕見,「你把賣房的錢給我,我就去跟倩倩說,讓親戚們都閉嘴,怎麼樣?」
「我們畢竟是一家人,沒必要鬧成這樣。」
我冷笑一聲。
我的沉默,耗盡了他偽裝的耐心。
電話那頭的聲音瞬間變得陰狠毒辣:「林晚,我告訴你,別給臉不要臉!你再不給錢,你那個破工作室就等著關門倒閉吧!」
我直接掛斷了電話。
曉雲再也撐不住了,她抓著我的胳膊,哭著勸我:
「晚晚,要不……就算了吧……錢給他們吧,我們鬥不過他們的……這個工作室是我們全部的心血,不能就這麼毀了啊!」
我看著她崩潰的樣子,心裡最後一點溫度也消失了。
失望。
徹骨的失望。
原來在這個世界上,能依靠的,真的只有我自己。
我讓她先回去了。
一個人坐在被砸得亂七八糟的工作室里,四周一片死寂。
我看著鏡子裡那個臉色憔悴、眼神空洞的女人,那是我嗎?
為了一個怪物,把自己折磨成這副鬼樣子。
鏡子裡,我的眼神,從悲傷,慢慢變得冰冷。
再然後,是淬了火的堅硬。
我忽然明白了。
退讓和妥協,換不來安寧,只會讓豺狼覺得你軟弱可欺,撲上來撕咬得更狠。
要想活下去。
要想拿回屬於我的一切。
我必須比他們更狠。
4
他們以為拿捏住了我的命脈。
姑媽以「解決家庭矛盾」為名,組織了一場聲勢浩大的「家族會議」。
地點就設在她家,客廳里烏泱泱坐滿了人,三姑六婆,全是我所謂的「親戚」。
我一進門,所有嘈雜的聲音瞬間消失,幾十雙眼睛齊刷刷地看向我,像在審判一個十惡不赦的罪人。
陳俊和李倩坐在沙發的正中央,一個垂著頭,一個眼眶通紅,扮演著受盡委屈的完美受害者。
他們一言不發,自然有的是人替他們「主持公道」。
「林晚,你來了。」姑媽端坐在主位,官腔十足,「今天把你叫來,就是要解決你們姐弟的問題。你把房子賣了,到底是怎麼想的?」
「就是啊,那房子不是給阿俊結婚的嗎?」
「你怎麼能這麼自私!你眼裡還有沒有這個弟弟?」
譴責聲此起彼伏,每個人都義正嚴辭,仿佛我犯了什麼滔天大罪。
我懶得辯解,只想快點結束這場鬧劇。
我把手伸進包里,準備拿出手機,播放那段讓他們原形畢露的錄音。
就在這時,一直沉默的李倩,突然捂住了嘴,身子一弓,發出一陣乾嘔。
「倩倩!你怎麼了?」陳俊立刻緊張地扶住她,滿臉關切。
李倩虛弱地搖搖頭,臉上卻浮現出一抹嬌羞的、勝利的紅暈。
陳俊先是一愣,隨即像是想到了什麼,臉上爆發出狂喜。
他扶著李倩站起來,對著所有人,用顫抖又激動的聲音宣布:
「倩倩……倩倩她,懷孕了!」
轟——
客廳里炸開了鍋。
所有親戚的臉上都露出了狂喜的表情,看我的眼神,瞬間從譴責變成了刀子。
「懷孕了?天吶!我們老林家有後了!」
「林晚!你聽見沒有!倩倩懷了我們家的根!」
「你現在賣了房子,是想讓你未來的親侄子一出生就沒地方住嗎?你的心怎麼這麼狠啊!」
姑媽一拍大腿,直接給我定了罪。
「這還商量什麼!賣房的錢,必須一分不少地拿出來!這是給未來侄孫的禮物!林晚,你要是不同意,你就是大逆不道,要被所有人戳脊梁骨的!」
所有人都用一種「你敢不給錢試試」的眼神瞪著我。
李倩靠在陳俊懷裡,一邊嬌弱地撫摸著自己平坦的小腹,一邊抬起眼,對我露出了一個挑釁又得意的微笑。
那眼神好像在說:看到了嗎?我贏了。
我看著這場荒唐的鬧劇,收回了準備拿手機的手。
沒用的。
在一個只需要「長孫」,不需要真相的家族裡,任何證據都顯得蒼白無力。
5
幾天後,我主動約了陳俊和李倩。
地點在一家他們以前總嚷著貴,我卻從沒帶他們來過的高檔餐廳。
電話里,我說:「出來談談吧,關於錢的事,我們一次性了結。」
他們欣然赴約,甚至還帶上了李倩的閨蜜,一個叫琪琪的女孩。
我知道,那是帶來見證我的「屈服」,順便當場拿錢的。
我一反常態,態度溫和得讓他們都有些意外。
我點了餐廳最貴的菜,還開了一瓶紅酒。
「這頓算我的,」我舉起杯,「祝賀你們,雙喜臨門。」
李倩的尾巴幾乎要翹到天上去。
她得意洋洋地摸著肚子,開始繪聲繪色地描述自己的「孕期反應」。
一會說孕吐嚴重,吃什麼吐什麼,一會又說自己為了孩子,戒掉了最愛的奶茶和火鍋。
「唉,等孩子出生,這房子肯定不夠住了,怎麼也得換個帶學區的吧?還得請個好點的保姆……」她意有所指地看著我,暗示需要更多的錢。
閨蜜琪琪在一旁賣力地幫腔:「倩倩就是太善良了,阿俊能娶到你真是福氣。姐姐這次想通了就好,畢竟血濃於水嘛。」
我注意到,琪琪在說這話的時候,眼神卻有些躲閃,手指不停地在桌下玩弄著手機。
陳俊顯然已經等不及了,他從包里拿出早就列印好的「財產贈與協議」和一支筆,推到我面前。
「姐,簽了吧。簽了,我們還是一家人。」
李倩高傲地托著下巴,下了最後通牒:「簽了字,我們還認你這個姐。不簽,你就是想讓我們孩子生下來就跟著我們一起受苦。」
我看著他們醜陋的吃相,淡淡一笑,放下了筷子。
「在簽字前,我們先看點有意思的東西,慶祝一下。」
6
我掏出手機,點開一段視頻。
嘈雜的音樂,閃爍的燈光,畫面里,李倩化著濃妝,穿著弔帶裙,正在酒吧的舞池裡和幾個男人瘋狂蹦迪。
她手裡還拿著酒杯,一杯接一杯地往下灌。
視頻右下角的時間水印,清清楚楚地顯示著:前天晚上十一點。
正是她聲稱自己「孕吐嚴重,臥床休息」的那天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