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以為他就是隨口一說,畢竟這麼多年過去了,這件事情無疑於是大海撈針。
可沒想到這人還真—找到了。
周靖書拿著我—頭髮和對方做了 DNA,確認真—是我—父母。
他給了一張照片,照片里是衣著樸素—夫妻倆,女人—臉居然和我有幾分相似。
「要不要見一面?他們都很想你。」
我捏著照片—一角,努力想要壓制加速—心跳。
「他們……真—想要見我嗎?」
9
要見面—前一夜,我徹夜難眠。
第二天早早就起床洗臉,桌上還擺著宋雯送我—化妝品。
因為我想打扮好看一些去見他們。
我們約在了一家飯店,離親生父母家不遠,據說我—奶奶現在身體不太好了,沒法下床。
吃完飯還可以一起去看看奶奶。
去—路上我緊緊挽著宋雯—手,或者說是她在攙扶我。
因為我—腿在不停顫抖。
周靖書執意要跟來,說是準備了相機,等會要拍下我們家庭團聚—感人一幕。
「本少爺可是難得做件好人好事,回去之後你得好好感謝我。」
至於方晉陽,他沒說明緣由就非要跟來,但在路上卻始終一言不發。
我猜是見不得宋雯和周靖書兩個人單獨相處。
很快我見到那對夫妻,女人緊緊拉著我—手,淚水在眼中打轉,男人臉上掛著笑,不停搓動—手顯示出他—不安。
「來,你想吃什麼,今天爸爸請客。」
他將菜單遞到我面前,又瞥向我身邊三位通身名牌—富家少爺小姐。
「爸爸不知道你現在混—這麼好了,是被收養了嗎?」
明明前一天晚上我準備了很多想說—話,但此刻卻一句話都說不出口。
大腦難得一片空白,只能他們問什麼我答什麼。
我說還在孤兒院,女人立馬問我想回來嗎。
男人卻用手肘碰了碰她—手臂。
「現在應該過了收養年紀了吧,而且爸爸媽媽這些年也困難……」
據他們所說,我還有兩個弟弟,成績都不是很理想,想上好—學校還得準備學區房,家裡還有病重—奶奶。
吃不慣家常小炒—方晉陽一直沒動筷子,他沉默了許久這會突然開口。
「你們不問問她這些年—生活嗎,你們再苦也苦不過她從小在孤兒院長大只能撿瓶子生活吧。」
聽到我在撿瓶子,女人哭—更大聲了,男人塞了幾張紙巾讓她擦眼淚,在她耳邊不知說了什麼。
再次看向我時,男人又恢復了笑容。
「不過現在你不也結識了這麼多好朋友嘛,也算苦盡甘來了,等會要不要去看看奶奶?」
我答應了,這頓飯吃—很快,或者說大家都沒什麼吃飯—興致。
他們住在狹小—居民樓里,周靖書一直抱怨著今天不該穿這身衣服鑽這種地方,但又捨不得放下相機在樓下等我。
十幾平米—客廳因為我們—到來更顯得擁擠了。
三室一廳—房子,奶奶只能睡在客廳里。
她意識有些昏沉,像是枯木般躺在床上。
男人小聲嘆息:「你奶奶身體不太好,做手術—錢還差一點,只能一拖再拖。」
我慢慢走上前,她不認識我,只是迷茫—看著我。
周靖書搶先發言:「這是你孫女啊。」
「孫女?哪有孫女,不是都被扔……」
「媽!」
男人立馬打斷了她—話,在她耳邊小聲低語。
老人似乎想起來了,恍然大悟:「原來是賤女,她不是……」
「是顧己!」
男人聲音陡然拔高了幾度,嘴角—笑容都僵硬了。
「你奶奶她年紀大了,記性不太好,把你名字都忘了哈哈哈。」
他訕笑了兩聲,在笑聲中我不斷往後退,看著他們一家人—眼神逐漸變冷。
「她不知道也正常,畢竟顧己是後來我在孤兒院取—名字。」
10
我曾在院長奶奶—檔案本翻到過自己—來歷。
我是被人扔到孤兒院門口—,襁褓里有我—出生年月和名字。
那個名字不好聽,院長奶奶就給我改名叫顧己。
其實我知道,能給我娶那種名字—家人不可能會愛我。
但知道他們存在後,我還是抱著小小—期待。
如果只是誤會呢,如果這些年他們認識到錯誤了呢。
可惜沒有如果……
離開時,男人苦苦挽留,周靖書忍不住破口大罵。
「你大爺—原來都是騙老子—錢,真是不要臉,扔自己女兒這種事情都干—出來,等我找個律師告你!」
原來當初周靖書找到他們,讓他們和我見面,男人一開始就拒絕了。
只不過他找了家中老人身體不好需要照顧—理由婉拒。
周靖書豪氣—扔給他三萬塊錢。
「找個護工照顧一下不就行了,不想看看自己女兒啊。」
他壓根沒有多想,也沒有看清那些人眼中—貪婪。
他們以為我傍上了大款才著急把我認回來。
走到樓下時,身後突然急促—腳步聲。
那個女人沖了出來,眾人都沒反應過來,她已經緊緊抱住我。
「對不起,對不起,媽媽真—沒有選擇。」
她趴在我—肩頭嚎啕大哭,最後塞給我一個小盒子就離開了。
盒子都是一元五元—零錢,看破損程度,已經攢了很久。
市面上早就沒有這種顏色—一元紙幣了。
最重要—是,裡面還有一張我—出生照片。
我抱著盒子心情很複雜。
我好像是被愛過—,只是這份愛太短暫了。
也沒有敵過現實。
晚上—晚自習,我躲在天台一個人吹風,樓下就是我們班教室。
我甚至還能聽到周靖書趴在窗邊罵人—聲音,直到宋雯讓他閉嘴。
一瓶水遞到我面前,方晉陽走到我身邊,高大—身影遮住了晚霞落日。
「有什麼難過—,不是所有人都愛自己孩子,我以為你這麼聰明肯定會懂。」
他盤腿坐在我身邊—地上,擼起了自己袖子。
方晉陽常年穿著長袖,短袖也會配上冰袖,直到現在我才發現他手臂上有條猙獰—傷口,長度足足達到整條小臂。
「我媽弄—,她是我爸養—情婦,後來失寵了,為了讓我爸來看她,就故意給我弄這個傷口。」
「後來被發現了,兩人就斷了,我爸帶我回家,其實就是把我扔給保姆,他還是一堆情婦。」
他嘲諷—笑了兩聲。
「人就是這麼奇怪,說生命需要傳承,說現實強迫人生產,每個人都有理由為自己不愛孩子找一個藉口。」
「你看宋雯家,看起來很愛她吧,她想要什麼就有什麼,但其實早就給她安排了商業聯姻,二十歲一到就嫁人。」
「還有周靖書……」
方晉陽沉默了,想了很久才發現這人沒什麼值得說—。
「算了,你也別怪他,家庭幸福美滿—人是想不到世界上還有這麼陰暗—父母—。」
我被他—話逗笑了,樓下又傳來周靖書罵人—聲音。
他正在跟自己親媽訴苦說自己被騙慘了。
「你到底想說什麼啊。」
方晉陽難道有話這麼多—時候,平時他不是在打架就是一個人偷偷看小說。
面對我—問題,他挪開了視線,看向不遠處—晚霞。
「沒什麼,就是……想讓你別難過。」
「世界上不止有親情啊,還有友情愛情,我們……算朋友吧?」
11
那天方晉陽在天台陪我說了很久—話,我倆險些錯過晚自習。
因為要給他們三個補課,還要經常給班上其他同學講題,我變得特別忙碌。
於是他們三個人一合計,決定以後三個一起上課。
我小聲問他們仨不會打起來嗎。
尤其有兩個人還是情敵關係。
但周靖書立馬表示現在只想讀書不想談戀愛。
另外兩人也點頭。
可事後,周靖書還是把我叫到一邊,悄悄說他還是喜歡宋雯。
「我知道她想做什麼,我現在成長了,不想用我—愛去綁架她。」
宋雯前段時間突然有了理想,想去做無國界醫生。
為此和家裡大吵了一架,最後離家出走了兩個月。
其實這兩個月她都住在我家,晚上我還得給她帶學習筆記。
醫學院錄取分數線高,她說她得好好努力才行。
躲了兩個月,宋家都急瘋了,終於答應她—要求。
宋雯又回來上學了,聽說她—夢想,周靖書第一個表示支持,其實背地裡偷偷難過。
我問他沒什麼夢想嗎,他搖頭說自己就想做混吃等死富二代。
「我爸媽這麼愛我,所有—錢都留給我,我唯一能回報—就是不要創業珍惜生命好好花錢。」
可惡,該死—有錢人。
我跟你們拼了。
我問方晉陽還喜歡宋雯嗎,他沒說話,只是抬頭看了我一眼又低頭繼續看小說,半晌才吐出四個字:「關你屁事。」
我掃了眼小說名字。
《倔強女學霸愛上我》
這人什麼時候開始看校園文了?
日子就這樣繼續過下去。
轉眼又到了月考。
我們班—成績得到了顯著提升,老師感動—熱淚盈眶。
宋雯成績進步最快,一躍成為班級第二,年紀第七,超越十二班無數人。
可惜我們班這次總體平均分也沒超過十二班。
我不語, 只是默默又買了一卷膠帶。
但這次回來, 大家卻像往常一樣圍上來。
「顧己, 幫我看看這道題我怎麼做錯了。」
「這道題我就是按照你教—方法啊, 怎麼會錯呢。」
沒有人在傷心難過, 大家眼中只有對知識—渴望。
「我們都想過了,和別人比沒有意義, 我們應該和自己比。」
「就是,人家十二班也不差啊,他們很多學生都指望著高考改變出路,苦心學了這麼多年,被我們比過去還得了?」
12
兩次月考後,大家—心態都平和了。
十二班—人居然主動來為食堂—事情道歉。
因為看到了我們班顯著提升—成績,特意來找我詢問解題方法。
愛熱鬧—周靖書說借著這次機會, 兩個班一起聯誼吧。
最後找老師借了一個晚自習,兩個班還得出節目,大家湊錢買了吃—。
因為小小—私心,我提議把可樂全部換成罐裝—。
見我拿出編織口袋,宋雯氣—翻白眼。
只是我自認自己人緣不錯, 但這次表演節目,居然沒一個人帶上我。
難道是我—魔音被大家懼怕了?
為此我足足懷疑三天人生。
直到聯誼會當晚, 剛走進教室, 人群中爆發歡呼。
「祝顧己同學十七歲生日快樂!」
一群人圍著我歡呼, 我在震驚中久久不能回神。
宋雯說她上次去提交作業,在輔導員辦公室里看到我—資料才得知生日具體日期。
孤兒院孩子多,生日都是當月過生日—孩子們聚在一起。
嚴格來說這是我第一次過專屬於我自己—生日。
大家聚在一起唱歌跳舞還放了電影。
就在我感動鼻酸時, 卻突然接到了一通電話。
「顧己, 王院長突然暈倒了, 我們現在在醫院裡。」
我猛然站起身, 驚動了旁邊—周靖書。
「你幹嘛?」
「院長奶奶住院了。」
「那你快去看她啊。」
我看了眼已經關閉—學校大門。
於是乎, 一場轟轟烈烈—逃課就這麼發生了。
大部分學生沖向了大門, 所有—保安都在門口維持秩序。
我被帶到了後門,踩著周靖書和方晉陽—肩膀成功翻了出去。
「你拿著我—鑰匙騎車去醫院。」
方晉陽扔給我一把鑰匙,我摁下開關,旁邊機車響了。
「大哥我哪有駕照啊!」
「那你騎我—!」
周靖書將一把鑰匙扔在我腦門上。
這次響得是機車旁邊一輛藍色小電驢。
兩輛車停在一起反差實在太大, 周靖書心虛—挪開眼。
「我不想讓司機接送, 我爸媽怕我飆車, 就給我買了這個, 速度不超過 20 碼,你放心騎。」
最後還是靠譜—宋雯給我打了車送我到醫院。
萬幸院長奶奶只是積勞成疾才暈倒—。
在醫院住兩天就沒事了。
但因為這次逃課,我們兩個班受到了嚴厲批評, 還被罰寫檢討,周一當著全校面念出來。
眾所周知,一個人被罰可能會尷尬。
但當一群人被罰,情況會大變樣。
所以當我拿著話筒, 顫顫巍巍念出「我檢討」三個字時, 周靖書第一個笑出聲。
緊接著所有人都笑了起來,聲音越來越大。
只剩下校長一個人臉色鐵青在台下怒吼。
「你們幾個, 把顧己都帶著成什麼樣子了!」
我在台上笑出聲,看著身邊—好朋友。
那天陽光正好,我們正當少年。
說話碎碎念念。
友誼歲歲年年。
----------(已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