側面說明他壓根兒沒考慮過和我離婚的事情。
20
「可你還是出軌了,不是嗎?」豆大的眼淚一顆一顆往下掉。
「藺姿,你聽我解釋,這是個意外。」他捧著我的臉,一如既往地溫吞語氣。
「我愛重你,從上學到陪你創業再到結婚生子,我愛護招娣十年如一日地幫助她解決困難,可你們兩個人合起伙來欺騙我。」
「我真的、真的無法原諒你們。」
「是我的錯,藺姿,公司聚會我喝醉了酒,她扶我回的辦公室。
「我以為那是你,她……和年輕時的你,真的太像了。」
你看,只要男人想,他行苟且之事也能冠以深情之名。
我捂著臉哭聲嗚咽,分不清自己幾分真心幾分假意。
他輕拍著我的背脊,說了許多ťŭₘ句抱歉。
他一直在求我原諒。
直到他的手機再次響起。
看到螢幕的名字,他有些無措。
我擦乾了臉上的淚水,別過頭,聲音冰冷:
「離婚協議明天回國我準備好拿給你,如果你有什麼異議我們再聯繫。」
21
我知道段輕鴻不會同意離婚。
但是張招娣應該受到懲罰。
於是我加了點火,當著他的面在離婚協議書上籤了字。
段輕鴻大概是被我的決絕嚇到了。
他拿出手機,將螢幕對著我。
刪掉了張招娣的微信,拉黑ťú₊了她的電話。
保證和她再無瓜葛。
我勾起嘴角轉身離開。
他開始常常給我分享趣聞,像上學時一樣,甚至看到天上奇怪的雲朵也會拍下來發給我。
每天上下班十分自覺地和我報備行程。
我看著他日日獻著這些老套的殷勤,忽然覺得好沒意思。
在我再次催促他簽字的時候。
他終於慌了。
段輕鴻紅著眼眶,聲音沙啞地問道:
「到底要怎樣做,我才不用簽這個字?」
「藺姿,我真的、從沒想過和你分開。」
我抬起頭,看著他腦中的思路更加清晰。
「那就答應我爸的注資。」
22
段輕鴻也是商賈出身,他明白這麼做無益於將自己的後背交給岳家。
我們是夫妻不假,但由於我在公司剛步入正軌時便回歸家庭。
所以我在公司的股權份額和我的人一樣,存在感很低。
我們的公司有一個小而精的項目是我和段輕鴻一手打造的,單單發明專利數量就有幾十個,核心技術隱藏其中,行業前景巨大。
資本都是逐利的。
所以原本我父親是想就這個項目和我們的公司進行合作。
段輕鴻當時以精力不濟,步子不想邁得太大為由婉拒了。
現在想來,其實他是想將公司的控制權牢牢掌握在自己手裡。
畢竟段家的地產行業已經日薄西山。
甚至因為抽身太晚而尾大不掉。
段家目前的資產和負債到底哪個更多都要另說。
而我那時因為太過相信他,卻單純地以為他真的是因為精力不濟才放棄接受我父親投資的。
「好。岳父想注資多少?」他斂眸凜聲道。
23
「13 個億。」
「13 個億?」段輕鴻愕然,一臉不可置信。
不知是被我母家的資金實力嚇到還是因為我的獅子大開口。
相比公司現在的市值,13 個億的注資無異於將自己的管理權拱手讓人。
從無到有,他對公司的感情不亞於我對段桃。
「對,你選吧!要是想好好過日子就答應這個條件。」
不過,要是不願意的話,你也有得選。」
我的目光看向桌子上的離婚協議書。
段輕鴻眼神黯淡下來,嘆了口氣:
「能給我時間考慮一下嗎?」
這兩個方案無論他選哪一個,都是死局。
「行,需要多久?」我理了理衣襟,預備起身往外走。
「一、一個星期。」
「好。」比我預期的要更快。
心情莫名變得舒暢,因為我太喜歡這種主動權在握的感覺。
24
一大清早,查從深甩給我一個社交平台連結。
我點開連結。
標題是:人在 M 國待產,聯繫不上老公了。
「住的月子中心,準備付醫院的費用老公人找不到了。」
網友評論區回覆:是扯了證的老公,還是嘴上喊喊的老公。
回覆:hahaha 笑死。
查叢深辣評:要不聯繫一下老公的老婆試試?
回覆:「好抽象的文字」
我點開主頁看到了貼主手上的一顆心形胎記,確認了這個貼主是張招娣。
我回複查叢深:「網際網路的大數據厲害得很。」
能讓原配看到遠在大洋彼岸的小三。
「哦?我隨手一發,真的是她嗎?這麼好的機會,下場撕她!讓她在網友面前裸泳!!!」
「那樣無甚意思。」
「這都能忍住,你真是我見過的委託人里最體面的原配了。」
嗯,我喜歡看別人不體面。
我笑著點了關注。
25
如果說我的三條朋友圈並沒有讓她看出我的心思。
那麼我下場關注她粉絲寥寥無幾的帳號,主動向她展示我的社交平台主頁,無異於是和她明牌。
這個社交平台我用了很久。
主頁里有我和段輕鴻從大學相戀開始的生活碎片。
我們大學的畢業照,留學同居時的一餐一飯,和朋友聚會的喧囂熱鬧、北歐追極光時的浪漫、回國後婚禮的儀式、一起創業的留念、生段桃後一家三口的一些日常。
還有十一年前決定資助張招娣時的一篇留念帖。
外人看到這些帖子,給我的評論無外乎一些美好的 title。
面容姣好、心地善良、出身優渥、家庭美滿、人生贏家。
段輕鴻年輕時比現在更加陽光帥氣,照片里看向我的眼睛閃閃發亮。
我想即便段輕鴻年紀大了些,張招娣應該也是喜歡他的,畢竟他年紀漸長後並未發福也沒地中海,眉眼反而更深邃了,行事也更穩重了。
多金的帥氣的中年男人魅力值很高,受眾群體也一向很廣。
我無意和她雌競。
但是她破防後在段輕鴻面前的催促、崩潰沒準可以在我和段輕鴻博弈期間間接為我助力。
果不其然,她主動聯繫了我。
26
看著螢幕上的名字,我按下錄音鍵。
她開門見山,透過語氣仿佛能看到電話那頭倨傲的神情:
「藺姨,既然你知道了我也就不瞞著你了。」
「你關注我無非就是想讓我知道你們有多相愛。」
「可是我看您最後一篇帖子已經是很早之前的內容了。」
「這就說明您和輕鴻之間早就沒了感情,他也早就不愛你了,不是嗎?」
聽了她對段輕鴻的稱呼,我沒忍住輕笑出聲。
她和大部分網上衝浪者一樣膚淺。
社交平台展示的部分,只是博主想讓外人看到的。
其實大都是精裝的朋友圈,毛坯的人生,如果想要快樂就一定不要過度關注別人。
因為人性會不可避免地將他ṭų₋人之得視為己失。
「你笑什麼?」她聲音躁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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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清了清嗓子,語氣極其平靜:「招娣,你說他不愛我,那他愛你嗎?」
「當然!」她回答得又快又肯定。
「哦?你拿什麼證明?」
「他願意為我花錢,哄著我,給我買禮物。錢在哪裡愛就在哪裡你知道的吧。」
她還試圖用自己小女人的心態說服我。
「可是我們一天沒離婚,錢就一天到不了你那裡,你還有什麼籌碼能證明他愛你?」
她還是太天真,繼續自證。
「你別想離間我們的感情,輕鴻知道我懷孕就立刻安排我到 M 國待產,我的孩子生下來就是 M 國國籍。」
「他還給我在這邊買了房子,方便我日後生活。」
我抿了一口茶,搖了搖頭,都是些已知的信息,不過是豐富了我的證據種類,無甚大用。
「這些他對我也做過,還有呢?你在他那到底特別在哪裡?」
她氣急,脫口而出:
「他還給我們的孩子在這邊做了信託,200 多萬刀呢。」
「信託,你知道吧?」她以為我是連信託都不了解的家庭主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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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
謝謝你讓我知道。
現下,能搜集得到的手段幾乎都全了。
我的婚姻不甚完美,但是我的證據實在完整。
見我沒了下言,她以為自己占據了上風。
「藺姨其實您也別怪我,要怪就怪您自己不爭氣。」
「男人吧都是嘴上說不介意生男生女,其實在意的要死。」
「我懷的是男孩,而且是雙胞胎,他說了等你倆分開他就來 M 國和我結婚。」
打嘴仗好沒意思,得到了想要的信息,我再無意和她纏鬥下去。
「哦?是嗎?其實你說的你自己心裡並沒把握,據我所知你們已經斷聯了,況且,你作為小三,既然主動找到我,就說明你已經無計可施了,不是嗎?」
電話那頭靜默了半晌,我聽到她喉嚨里發出沙啞的哽咽:
「我不是小三,不被愛的才是小三。」
哦!又是這句,這是我們圈子裡很流行的一句話。有幾個朋友在一起聊天時,會時不時當笑話模仿一下小三的語氣,我聽過不止一次。
沒想到,兜兜轉轉到如今,這句話的對象竟成了自己。
「你該感謝我,讓你認清了你們之間存在的問題。」她似乎已經沒了理智,嗚咽著說出像是早就背誦好的毫無邏輯的 PUA 話術。
「嗯,我感謝你。」
感謝你如實相告。
讓我的證據鏈更加完整。
29
意料之中,段輕鴻沒有同意我的條件。
但他也不同意離婚協議里的財產分配方案。
他很聰明。
如果同意注資後我再離婚,他將徹底無法翻身,但是同意協議里的財產分配方案顯然也超出了他的承受預期。
男人,永遠比你想像的更理智,更薄情。
不過沒關係,我和段輕鴻的離婚訴訟也已經進入流程。
查叢深當即固定了資產轉移的證據,提交保全申請。
好在我準備得早,和對方律師的幾次談判中不至於落了下風。
幾次交涉後,段輕鴻律師提的方案明顯有所改善。
對方律師在聽到我們掌握了段輕鴻轉移財產的操作後,明顯感到了壓力,逐漸表明了妥協的跡象。
庭前調解徹底改變了局面,段輕鴻和我心平氣和地聊了很久。
他也哭了很久。
最終我爭取到了國內資產的 75%,包括房產、存款和一部分股權。
他同意每月支付一筆錢作為段桃的教育費用。
海外的房產和還未辦理完的信託也都轉到了段桃名下。
分ṱůₕ別之前,他輕輕抱住我:
「是我的錯,抱歉這段時間委屈你,好在一切都結束了。」
30
段輕鴻錯了。
從戀愛到結婚,我一直情緒穩定,溫良嫻淑。
我們之間甚至從未因為什麼事情紅過臉爭吵。
包括這次離婚,我們都未撕破臉。
我對任何事既善良又平和淡漠的態度讓他高估了我的道德底線。
可我畢竟是生意人的孩子。
我慣用生意場上的手段,檯面上可以笑著同對方交流,私下裡的手段無盡無窮。
我在公司原本的股權是 15%,段輕鴻是 51%。
這次離婚我額外分到了段輕鴻手裡的 18%。
最近一次的股東大會上,我聯合沈秘書、堂姐宋清作為初創期員工的股權份額,加上父親一些舊識的零散份額,湊到了三分之二以上的表決權。
會上通過了父親對公司的注資決定,形成了新的重大戰略合作。
從段輕鴻出軌的那一刻起。
無論他怎麼做。
怎麼選。
都是死局Ţû₃。
31
會議結束後,段輕鴻一直在會議室坐到深夜。
我陪著他一起。
窗外是滬市的夜色,站在高處俯瞰,車流如同銀河般璀璨。
會議室寂靜得詭秘,他耷著腦袋,垂下眼睫,聲音嘶啞:
「這就是你在談判時只要股權不要同等份額變現的原因嗎?」
「是,也不完全是。」
第二次談判,他的律師按照段輕鴻的想法,意圖通過股權變現掏錢將我踢出局,但是未能如願。
不過為了降低他的心防,我也並未步步緊逼,這才讓他放心留下我這看起來連阻擊重大決策能力都沒有的份額。
「你似乎忘了,在成為家庭主婦之前,我也是個商人。
與其擔心法院對股權最終的評估價是高是低,不如將主動權攥在自己手裡。
換句話說,相比現金,我看好公司的前景。」
「沈秘書,是你的什麼人?」他轉過頭,看著我的眼神里寫滿了探究。
「我母親二十年前資助的學生。」
段輕鴻的面色驟然變冷:「所以你資助學生根本不是什麼發善而是投資的一環?」
段輕鴻因為情緒波動下已經有了二極體思維。
我安靜了幾秒,隨即淡淡笑了笑:
「不不不,你這麼想太極端了,善心大概還是有三分,另外七分就是投資這個人,不過投資就是有賠有賺。
有像沈秘書這樣成功的項目, 也會有像張招娣這樣失敗的項目,你說對吧?」
32
段輕鴻別過臉, 不再看我。
驀地, 他的呼吸一滯,想起什麼似的:「沈秘書也是你安排到我身邊的?」
我沒否認, 但還是耐心解釋給他:
「我當初讓沈秘書直接網申投簡歷走的正常流程。
你也參與面試最後決定錄用的, 換言之,他是你親自挑選的秘書, 你忘記了嗎?」
段輕鴻渾身脫力一般地趴在了桌子上,聲音低啞:
「你留下,是還有什麼要告訴我的事情嗎?」
我一直在猶豫要不要今天開口。
在他如此脆弱的時候說這樣的話顯得落井下石。
可是他既然主動問到這裡,我便也沒有再客氣的道理:
「給你留下的份額如果願意變現,我可以出高於市場價的 20%,這筆錢剛好足夠償還你父親和你大哥欠下的外債, 要考慮一下嗎?」
段輕鴻大約沒想到我算計到了這一步, 當初談判時射出的子彈,如今正中眉心。
他的眼眶猩紅,後槽牙滾動,過了半晌還是鬆開了攥緊的拳頭,自嘲地笑了笑:
「菩薩心腸, 金剛手段,藺姿,我仿佛從未認識過你。」
過了半晌, 他扭過頭,哽咽著說:
「我還有得選嗎?」
他的確沒得選, 今天不給我, 未來父親的資金進駐,他的話語權會隨著股權份額的稀釋而慢慢喪失, 最終所剩無幾的份額會被無情地、慢慢地蠶食掉也說不定。
我輕輕開口,語調平和:
「我只是, 希望我們的結束能體面些。」
他揉著眉心, 閡了閡眼,沙啞的嗓音輕顫著說了句:「好。」
33
再次看到張招娣,是在一則新聞上。
她面色蒼白枯槁, 臉頰凹陷, 雙眼渙散無神, 整個人腳步虛浮地排在在隊伍中領取救助站的食物。
當初,我已經做好了支付她生產後續費用的準備了,畢竟孩子是無辜的。
可是月子中心那邊反饋來的消息說她因為孕期情緒波動太大導致難產。
一對男嬰遺憾早夭。
我有些自責地嘆了口氣,命運無常可人為因素也有助力。
段桃,哦不, 藺桃將我抱在懷裡,輕輕地說:
「媽媽今天是你生日,不許難過, 我們來拆姥姥寄給你的生日禮物。」
相比禮物, 我更期待母親每年給我寫的生日寄語。
藺桃認真地拆禮物,我則從盒子裡撈出了母親給我寫的信。
「姿姿,今天是你 49 歲的生日,媽媽祝你生日快樂!」
祝賀你順利擺脫愛情的桎梏, 得到更廣闊的自由。
媽媽相信你不會沉浸在無意義的情緒漩渦中無法自拔。
要記得媽媽曾經和你說的:金剛怒目,菩薩低眉,皆是慈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