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 J 先生是在電影院認識的。
還記得那場電影叫《湄公河行動》,走出電影院的時候,我哭得很狼狽,甚至打了個噴嚏,鼻涕噴到了前面人的脖子上。
哈哈哈,你們沒猜錯,那個人就是 J 先生。
當時真的很尷尬啊……
我第一次打噴嚏忘記捂嘴巴了,不是素質不好。
J 先生當時臉上有種想笑又不能笑的表情,掏出了一包衛生紙。
「別哭了,擦擦鼻涕。」
他真的很帥啊,比我高很多,穿了件深褐色的皮夾克,黑髮是零碎的。
第一次社死。
我擦完鼻涕,又偷偷看了他好幾眼。
我感覺他是沒女朋友的,不然怎麼會耐心都站在原地,等我擦完。
樓主很慫的,但是第一次,勇敢地要了微信。
神奇的是他給了!
J 先生一開始真的很難撩,基本上我說三句,就回我一句那種。
哈哈哈,可是我打小就執著,天天找,J 先生後來評價我當時的行為,叫:死纏爛打。
我說:你怎麼就偏偏吃這一套?
J 先生沒理我。
哈哈哈姐妹們誤會了,他不是不喜歡我,他是悶騷。
……
分割線。
我又來了,我跟 J 先生在一起的一周左右,就跟他吵架了。
起因是他消失了三天,沒回我消息。
我挺沒安全感的,小時候得到什麼,就總會被人搶走,大概就是這種體質吧。
歷任男朋友相處的也不順利,總是因為一些狗血的原因離開我:比如女神回來了,比如他不喜歡女人……總之我的感情里,一定會出現第三個人。
所以 J 先生消失三天,我就自動默認分手了。
那天我在收拾行李的時候,他!回!來!了!
我當時覺得這個人有病。
沒理他。
J 先生進了廚房,聽聲音就在做飯。
我發誓真的是不小心瞥了他一眼,我擦,這貨好像被人打了。
原諒我沒忍住啊,我先開的口。
J 先生的說法是遇到了一些麻煩,他開公司,事業剛起步,被人鬧也正常。
我問他為什麼不回我消息,J 先生說手機被人摔爛了,看不到。
天哪,他到底是幹什麼的?
不是違法的吧?
……
分割線。
感謝姐妹的提議,J 先生已經記住了我的電話號碼。
以後手機就是丟到太平洋,也能聯繫到我。
現在年輕人真不容易,創業都顛三倒四的,見不到人啊。
認真告誡各位姐妹:金牛座可以找,但事業心真的強……
啊啊啊啊,好氣!
下周 J 先生生日,準備了大驚喜!
希望他身體健康!長命百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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震驚姐妹們!
J 先生帶我出來兜風了!海岸線好漂亮,待會給你們上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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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消失這麼久。
遇到點小意外,人在醫院裡,等養好就繼續更新日常。
至於海岸線,嗨,不提了。
嗚嗚嗚,一輛車好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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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沒分手啊,別瞎猜。
感情好著呢。
J 先生是個面冷心熱的大暖男,我以前挺不相信愛情的,但是真正遇到了,還是會心動。
怎麼辦,想結婚了,但他好像沒這個意思……
……
分割線
哈哈哈,不好意思,這麼久才上線,快兩年了吧?
嗯,感情很穩定啦。
感謝大家的祝福。
主要是小情侶的生活有點沒羞沒臊,寫出來怕被河蟹。
我只能說,J 先生超猛!他好像偷偷健身了。
都說金牛男老婆奴,我最近有點發現這個趨勢了……
我太懶了,以後可能不會頻繁更新了,咱們有緣再見。
……
時間停留在一年前,底下好多人催更。
「蹲一蹲。」
「祝 99,接好運!」
「樓主是錦鯉!分享了這篇帖子,跟喜歡的人在一起了。」
原來我和江深,有這麼多回憶。
時隔一年,我重新開始了更新。
我已經跟 J 先生結婚了!
奉子成婚哈哈哈,玩得有點大。
J 先生最近出差了,每天都給我打電話報平安。
希望他能快點回來。
下面竟然很快就有了回覆:「失蹤人口回歸!」
「嗚嗚嗚,我追的 CP 終於修成正果了。」
「要吃糖!」
「寶寶幾個月了?」
我指尖在螢幕上停留了一會兒,緩緩敲下:「四個月。」
「恭喜恭喜,我也是四個月!」
評論區歡聲笑語,我坐在黑暗中,有那麼一瞬間,仿佛真的,成了帖子裡那個人。
我收到了一條私信。
「樓主,要幸福。」
「謝謝,你也是。」
「哈哈,他上個星期剛走,所以看到你很羨慕。」
「剛走?」
「嗯,去天堂了……」
我遲疑了很久,打下了兩個字:「節哀。」
隨後慌張地關掉了螢幕。
這天晚上,我做了個夢。
在一個大海上,海浪很大,海風溫柔。
明媚的陽光灑在身上,暖洋洋的。
我以為又夢見了那次死裡逃生的場景,結果一扭頭,就看見江深站在甲板上,朝我招手。
我有些忸怩,因為我記得,自己已經跟他分手了,第一句開口,應該說些什麼?
反正……
總得說一句吧。
「你——」
「阿晏,我得走了。」
我的話被他堵在喉嚨里,用了幾分鐘的時間,我才想明白江深在說什麼。
「你去哪啊?」
江深沒說話,只是張開手臂,「過來,抱抱。」
我愣住了,覺得有點不對勁,隨後一種巨大的恐懼席捲了我。
話還沒說,就開始哭。
我鼻頭一酸,撲進江深的懷裡,帶著哭腔,「我不讓你走。」
江深親了親我,「哭了就不漂亮了,我們阿晏笑起來最漂亮。」
我死死抱住他,「那我給你笑,笑了你就能不走了嗎?」
我一邊哭一邊笑,拚命地擦掉眼淚。
「你看,我沒哭……我笑著呢……」
「阿晏……」江深遺憾地摸了摸我的臉,「生日,還沒給你過,現在可能也來不及了……我想提前祝你一百歲生日快樂。」
「不要……」我抽噎著,「不要一百歲,我不要一百歲……」
江深的嘴動了動,突然落下一滴淚來。
「對不起,阿晏。」
一滴血花從他的左肩開始,逐漸暈染開。
繼而數朵,連綿成片,像漫山遍野的海棠。
漸漸的,我的視線開始模糊。
海風吹來咸腥的水汽,我仿佛一個雙目失明的人,死死抱住所能感知到的一切。
他在消失。
我發出絕望的哭喊,兩隻胳膊越收越緊。
最後,只聽見他輕輕在我耳邊哄道:「乖,嫁別人。」
黎明將近,我坐在溺死人的黑暗裡,對著手機螢幕瘋狂打字。
淚水一滴滴落在螢幕上,暈開了字花。
「剛才 J 先生給我打電話了,他明天就回來!」
「我做了個噩夢,嚇醒了,都說夢與現實是相反的,還好還好……」
「我想給他準備一個驚喜,姐妹們有什麼建議?」
……
慢慢長夜,人們都睡了。
回應我的,只有寂靜。
直到東方破曉,我像個提線木偶般,機械地套上衣服,去了警察局。
太早了。
路燈還沒滅。
我頂著寒風,就站在門口,凍得手腳冰涼。
其實我也不知道在等什麼,反正就是等了。
沒準下一秒,江深就會出現在街角呢。
我想起那天在花園禮堂,如果當時能叫他一聲,再跟他說句話,是不是就不用等那麼久了?
我掏出手機,翻了翻帖子,「如何追回前男友?」
「先發簡訊。」
可是我不敢發。
我編輯好了一段文字:在幹什麼?我想你了。
手指最終停留在發送鍵,沒按下去,還是再等等吧,江深還要睡覺呢,等天亮,我就發。
黎明將近。
路燈滅掉的那一刻,一輛黑車從路口拐過來。
輪胎碾壓的石子路,咯吱作響。
我攥著手機,一動不動地盯著它看。
汽車緩緩停在警察局門前,車裡下來四個男人。
天色將明未明,四個人,穿透夜色,向我走來。
都是陌生面孔,步履整齊。
我攥緊了手,呼吸急促,嘴唇顫抖,熱血一股股撞擊著耳膜,瀕臨窒息。
他們走到我身前,齊齊敬了個禮。
手機啪嗒一聲掉在地上,螢幕摔得四分五裂。
那條消息,最後也沒有發出去。
2021 年 12 月 13 號的凌晨,是這年冬天最冷的時刻。
我跪在落滿白霜的地上,失聲痛哭。
江深,他離我而去。
12
江深的墓碑上,沒有名字。
追悼會那天,下了雪。
我從大門口一路走來,滿地泥濘,靴子染得面目全非。
我一直在哭,仿佛把這一輩的眼淚都流乾了。
結束了追悼會,程文叫住我。
「他沒有親人,有些東西,我覺得還是應該交給你。」
程文肚子又大了不少,她吃力地打開了後備箱,滿滿當當,都是江深當初藏起來的與我有關的東西。
「他藏得嚴實,那群人……沒查到你身上。」程文把整理好的東西拖出來,「現在物歸原主。」
我聲音干啞,木木地道了聲謝,把東西接過。
「還有一樣……」程文在口袋裡掏了掏,掏出一個婚戒,「這是在他身上發現的。」
是最後一次見江深時,他拿在手裡的戒指。
我把戒指掏出來,帶在無名指上。
打小剛剛好。
程文欲言又止,「你可以另找——」
我揚了揚手背,「我嫁過了,不找了。」
她的話堵在喉嚨里,最後嘆了口氣,「其實我覺得他還是挺狠心的,這幾個月,瘋了般想跟你劃清界限。有時候——」她略一遲疑,「我都懷疑,他不這麼做,你就會死。」
我站在冷風裡,一言不發。
「阿晏,你是不是也知道什麼?」程文蹙起眉,「你上次給的車牌號,是正確的,沒有你,我們可能要損失更多的人。還有第一次,我和他出任務,裝成情侶,怎麼你剛好就出現在那裡……如果你知情,一定要告訴——」
「你相信重生嗎?」
我打斷了她的話。
程文一噎,顯然沒有相信。
我自顧自地說,
「一開始,我感覺重來一次,是老天爺給我的恩賜。估計那時候,江深也是這麼覺得,只不過我是為了自己,他是為了我。程文,我從來沒有覺得自己如此卑鄙。為什麼人的記憶,在後來的某一瞬間,會變得特別清晰呢?打掉孩子那天,江深好像哭了。還有結婚前一天,他給我打過電話。第二天,他站在婚禮現場,對著空氣表白。你說如果當時,我能站出去留他一下,是不是他就不會死了?可是我不敢啊,我猜到他是什麼人了,我怕毀了他的計劃,我總想著……以後會有機會的,我真的期待了一下,好好把事情說開,我們還能走到一起。反正那麼多次,我再等一次,就等一次嘛。我沒有鬧,也沒有給江深打電話,我覺得他一定會順利的,重來一次,怎麼能鬥不過人家呢?程文,剛才我站在他墓碑前,怎麼都想不明白,我要怎麼做,才會改變這個結局。如果死可以改變一切,我決定去試試。」
程文拍了拍我的肩膀,目光有些嚴肅,
「不是你的錯,江深說了,最怕你愧疚。有些事,他選擇不讓你知道,你就沒法知道。阿晏,你看開一些,過幾天,我帶你去心理科看看。一定要治。」
剛打開一點的缺口,驟然關閉。
我清醒了許多。
是呀,江深死了,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人理解我了。
「好吧。」我摸了摸戒指,「我還想問問,他……走的時候……」
程文咽了口唾沫,「挺……挺安詳的,沒受苦。」
她匆忙垂下眼睛,「我還有事,先走了。」
我抱著江深的一箱遺物,呆呆地望著她離開的方向,兩眼紅腫,再也哭不出一滴眼淚。
轉身,爸爸媽媽打著傘,在外面等我。
爸爸手裡抱著一束花,放在江深的旁邊,「母子團圓,小禾,這下有人陪著你啦。」
那個叫小禾的墓碑上,也沒有名字。
媽媽站在後面,搓了搓通紅的眼,「禾禾姐,對不起,現在才知道他是你的兒子。」
這位,大概就是爸爸的前妻。
江深,是她帶來的孩子。
天越來越陰了,冬天的第一場雪,終於在此刻,降落在人間。
我仰頭看了看飄飄洒洒的大雪,突然想起去年冬天,第一場雪的時候,江深站在樓下給我堆雪人。
「堆了三個?」
江深嗯了聲,「兩個大的,一個小的。」
我臉一紅,追著他打,「好哇!江深,你不要臉!」
江深被我捏著耳朵,笑著求饒,「好好,不說了,都聽阿晏的。」
我蹲在江深的墓碑前,捧著雪,捏了三個袖珍雪人。
「兩個大的,一個小的。」
我指著他們仨,「江深,你看,你,我,他。」
爸媽在門外等我。
「阿晏,該走了。」
我擦擦眼淚,重新摸了摸墓碑,「以後不能總往這裡跑,放心,我會把你裝在心裡的。」
13.江深獨白
我是什麼時候知道阿晏也回來了呢?
大概就是她縮在角落裡,把驗孕棒藏在垃圾桶里的時候。
我一直很擔心她會被人報復。
因此,在潛伏多年,大獲全勝之後,才決定和她結婚。
但是這種事情,並不是死了一批人,就會天下太平。
有漏網之魚,對我和阿晏下手了。
我死在了去結婚的路上。
一道鋼筋穿透了我,把我釘死在車裡。
當時我距離婚禮現場,就一公里。
死得時候,我甚至不敢望向阿晏的方向,生怕他們聞著味道,找到等在結婚現場的阿晏。
我一直以為,重生一次,是老天爺對我的恩賜。
他用必死的結局,提醒我,要早點為阿晏想個後路。
重生時,我站在廁所門外。
這天我記憶猶新,因為幾分鐘後,阿晏就會從裡面歡欣鼓舞地跑出來,告訴我她懷孕了。
在這幾分鐘里,我準備好了跟阿晏道別,甚至想好了勸她打掉孩子的說辭。
這句話,會像刀子一樣,扎在她的心上。
就像前世,我只是猶豫了一下,她就不開心了。
現在讓她流產,會不會被打?
三分鐘,赴日如年,卻又轉瞬即逝,裡面靜悄悄的,沒有動靜。
「怎麼了?」
我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推門進去,看見阿晏縮在角落裡,眼神交匯的一瞬間,我看見了絕望的破碎感。
心裡一緊,瞬間我頭皮發麻。
他們找到阿晏了。
我曾經把阿晏保護得很好,任何人,哪怕剖開我的屍體,都無法找到阿晏的蹤跡。
可是,阿晏還是死了。
她重生在一間小小的浴室里,像一個被人拋棄的小孩,把驗孕棒藏進垃圾桶,打算自己面對一切。
為什麼會這樣?
我想不通。
但是還有另一條路可以走,希望不會太晚。
阿晏一動不動。
我很想抱抱她,但我忍住了。
我不能給她一點希望。
用絕望壘砌的牆壁,以後會成為保護她的東西。
其實我也捨不得,阿晏的 24 歲生日就要到了,前世我因為有特殊任務,錯過了她的生日,後來她賭氣和我冷戰,大概一周時間,沒有跟我說過話。
我和她的時間越來越少,這次我不想再這樣了。
於是任務結束的時候,我跟程文說:「昨天是阿晏的生日。」
「那就補一個吧,」程文卸了妝,裹上他家老方送的皮大衣,「文三街有家蛋糕店,味道不錯。
上次我過生日,老方就是從那裡買的。」
程文最近準備要孩子,所以準備退居二線了,大後方會安全一些。
我有片刻的遲疑,提了句:「我帶你見見阿晏吧,以後得麻煩你多多照顧。」
程文看了我一眼,笑道:「你知道說這話不吉利吧?像交代後事。」
當天,阿晏不在家。
我知道她去醫院了。
等待她流產的每一天,都在煎熬。
就像頭頂懸著把砍刀,你知道總會落下來,但卻不知道是什麼時候。
晚上,阿晏的情緒不對。
她不願意見我。
其實這樣很好,最好再一腳把我踹了,瀟洒地走人,可是這麼一想,又覺得仿佛被摁在水裡,半點都呼吸不得。
程文盯著蛋糕看了會兒,「咦?老闆給你纏了絲帶?」
「怎麼了?」
「他只給女顧客。」
我想了想,「哦,去的時候太急了,老闆沒時間做新的,就把一份跑單的蛋糕賣給了我。」
程文白了我一眼,「男人呀……總是不明白女人在計較什麼。」
「你要好好考慮我們接下來的計劃。」
她指的是最後的收網,很危險,牽一髮而動全身。
前世,哪怕在將他們一網打盡後,我還是遭到了慘烈的報復。
這一次,我掌握了更多的線索。
「嗯,我知道。」酒在嘴裡暈開,發澀發苦,「她……」
我指指閉合的臥室門,嘆了口氣。
「捨不得?」程文輕笑起來,「就這一次,以後會好起來的。」
也是,慢慢來,阿晏會好起來的。
程文走了,今天她的心情也不好。
聽說她家老方最近受了傷。
同事們總是笑他倆,一緝毒,一刑警,整個一警察界的史密斯夫婦。
我正思考接下來的打算,臥室門開了,阿晏走出來。
她今晚沒吃多少東西,印象里,每次見到她,都是很難過的樣子。
大概,女生對即將到來的離別都是很敏感的。
我想給她過完最後一個生日。
祝福還沒說呢,我想祝她活到一百歲。
然後,我就要離開了。
瞧,多麼像一個渣男做的事。
可是沒等我點好蠟燭,阿晏爆發了。
她跟蹤了我。
這是我第一次對阿晏發火。
她知不知道,就因為老張的兒子,在街上喊了他一聲爸爸,家裡就糟了禍。
她怎麼敢!
我鄭重地警告她,下次不准這樣,阿晏把蛋糕摔得稀爛,對著我大喊大叫。
這不是她的錯。
從一個正常人的角度,這樣的行為,無疑是渣男界的翹楚。
事情糟糕到了沒辦法挽回的地步,其實我認真想了想,還需要挽回什麼呢?
是把真相告訴她,讓阿晏帶著我們四個月大的孩子,一起去死嗎?
我慢慢將報告單展平,放在桌子上,說:「……我不能娶你。」
其實報告單上的每個字,我都爛熟於心。
我曾經在深夜,反覆翻看了無數遍,閉著眼,都能想像到我們孩子的模樣。
阿晏被傷透了,她站在門口,拎著行李箱,「江深,我受到的報應夠多了,我們……分手吧。」
她走後,我坐在樓前的台階上,點了支煙。
辛辣的味道灌進肺里,好受了很多。
我有信心,阿晏會過得很好。
當初我媽媽,帶著我,嫁給阿晏爸爸的時候,他們兩個也愛的死去活來。
後來我媽因公殉職,阿晏的爸爸在三年後,跟別人在一起了,這才有了阿晏。
曾經我的確心中不忿,我想看看,明明那麼愛我媽媽的一個人,後來為什麼會跟別人有了自己的孩子,我在一家小區居民樓下,看見了他們一家三口歲月靜好的模樣。
我才明白,人總是會往有光的地方走。
我是。
阿晏的爸爸是。
未來的阿晏也會是。
我跟了阿晏兩周。
終於等到了她去醫院的那天。
聽程文說,女生流產對身體傷害很大,我不放心,在醫院外走走停停,以前陪阿晏產檢的時候,她曾經笑我:「現在就焦慮成這樣,將來我進去生孩子,你不得嚇死?」
我穿了阿晏給我買的衝鋒衣,身上還有她買來的洗衣液的味道,她說這叫小蒼蘭。
一連等了好幾天,她住院了。
我等的心慌,聽說流產也有風險。
要是阿晏出了意外該怎麼辦?
後來,我看到了阿晏。
她臉色很白,沒有一點血色。
身子瘦瘦的,仿佛風一吹就能給她吹跑。
阿晏走過來,把報告單塞進我手裡,哽咽著說:「我把孩子流掉了。」
那種感覺,就像有人用刀,在我的身上,一刀刀的割。
我攥著單子,低著頭,眼淚終究是沒忍住。
我讓她以後,別跟我聯繫了。
很好,阿晏沒有跳下腳步,就該這樣,頭也不回的走。
程文終於和老方要了個孩子,喜上眉梢,碰見我,興奮地過來說話。
我壓抑著情緒走過去,「回去吧。」
走過拐角的時候,我等了等,直到阿晏被人扶著上了車,才轉身。
對上程文冷漠的眼神,「你是不是有病?有必要這麼對她?」
「我還有別的選擇嗎?」我反問,「我們做的事,一個字都不能說,難道我要告訴她自己得癌症了嗎?」
程文動了動嘴唇,無力地反駁,「癌症也比這樣折磨她強!」
「她才 24,」我半死不活地道,「不讓她死心,後半輩子,她帶著個沒爸的孩子,該怎麼活?」
程文就沒再說話了。
她始終不願意把死這件事掛在嘴邊。
我也不願意。
可是當我真正葬身於「意外」中,最後睜著眼的那一刻,才知道原來從未認識阿晏,是我最大的願望。
很快到了 11 月底,最近做夢,總是夢見阿晏。
夢見她嫁了人,有個幸福美滿的家庭。
可能天冷了,總點夢見點什麼,才能抵禦南城的寒冬。
那天晚上,我看見了窗邊的一株桔梗。
是路過花店順手買的,天冷的時候,就養在溫室里。
好好的養,其實也養不活。
花邊泛了焦,蔫噠噠的。
明天是我們原定結婚的日子。
我在原來的地方訂了場地,沿用了阿晏的設計,也買了她喜歡的戒指。
我是真的很想娶她啊。
如果那一天沒有意外發生,她現在已經成了我的愛人。
我們還有一個四個月大的孩子。
我給阿晏打了個電話。
聽筒那邊,傳來沙啞的嗓音,「江深?」
我就這麼靜靜聽著她的呼吸聲,最後掛斷了電話。
11 月 29 號。
我去了婚禮現場。
這是我第一次,穿著正式的西裝,穿過長廊,走向盡頭。
我沒見過阿晏穿婚紗的樣子,她說要給我一個驚喜。
所以如今,我只能靠自己想像。
口袋裡的戒指盒被我一直攥著,有了體溫,我跟阿晏走了五年,到頭來,連戒指都沒能給她戴上,真的有點遺憾。
其實我挺想再多說幾句話的,可是突然接到了一個電話,就在剛才,老方沒了。
據說是他們為了報復程文,直接對老方和他身邊的幾個兄弟動了手,想把程文引出來。
行動有變,要提前了。
臨走前,我好像突然聽見阿晏在哭,可又仿佛是錯覺。
這次去,也許就回不來了吧。
11 月 30 號。
交易。
毒販比我們想像的難纏,他們讓我試毒。
我試了,渾身抽搐,口吐白沫。
其實我最怕這個……
12 月 1 號。
他們放鬆了警惕,計劃順利進行。
12 月 2 號。
有點不對勁。
我暴露了。
真離譜,古代的酷刑,竟然還能再現代見到。
12 月 4 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