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妹易嫁完整後續

2025-02-06     游啊游     反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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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家中庶女,自幼受嫡姐照顧。

上一世,嫡姐嫁給不能人事的攝政王。日日以淚洗面,抑鬱而終。

我嫁給貧苦出身的狀元郎。他嫌我粗鄙,我罵他酸腐。日子過得雞飛狗跳。

這一世,我和嫡姐都重生了。嫡姐說:「換換?」我一口答應:「換!」

01

朝廷賜婚的旨意下來,嫡姐唉聲嘆氣,我就知道她也重生了。

上一世,她歡歡喜喜上了花轎,成了金尊玉貴的攝政王妃。

後來卻鬱鬱寡歡,不到三十歲便撒手人寰。

我好奇道:「攝政王難道不好嗎?」

「好什麼好!」

嫡姐唾道:「不過是個銀樣蠟槍頭,中看不中用!」

說著她又拿起帕子哭了起來。

「他不行關咱啥事啊?」我寬慰道。

嫡姐滿面羞紅,說我沒成過親,根本不懂。

怎能不懂呢?

上一世,我也是嫁過人的。

父親為了顯示自己愛重人才,仗著自己的丞相身份,硬把我這個庶女許給了當朝狀元郎張讓。

張讓雖然長得不錯,但他自命清高,性子執拗,在官場混得不咋樣。

父親看不起我這個庶女,也懶得幫他。

我和張讓性格不和,互相看不順眼,貧賤夫妻百事哀,日子過得雞飛蛋打。

後來他索性納了房小妾,三年抱倆,故意甩給我臉色看。

過往種種,實在不堪回首。

嫡姐一把抓住我,目光殷切:

「朝廷旨意不可違背,妹妹既然不喜歡張讓,不如我來嫁,你替我去做攝政王妃,可好?」

嫡姐性子柔軟,若跟上輩子一樣嫁給攝政王,怕還是難逃以淚洗面、鬱鬱而終的結局。

我豈能看著她再入火坑,一口答應:「行!」

我的生母出身低微,在我幼時便去了。

父親的心思全在官場上,嫡母不喜歡我,讓我不要出現在她眼皮子底下。

只有嫡姐對我好。

她會把穿舊的衣服送給我,會在我罰跪的時候幫我說情,在我被欺負的時候,訓斥那些拜高踩低的丫鬟婆子。

但更多時候,嫡姐是顧不上我的。

她要學琴棋書畫、詩書禮儀,早日成為大家閨秀的典範。

對我來說,只要有飯吃、有衣裳穿,不被人欺負,就心滿意足了。

男人愛不愛我,願不願意碰我,我根本不在乎。

就這樣,我和嫡姐同一日出嫁,在蓋頭的遮掩下,上了對方的花轎。

從此我們換了名字。

我叫沈疏月,她叫沈宛星。

02

月華如煉,紅燭高燃。

攝政王府一派喜慶。

我肚子餓了,從被褥下面翻出紅棗桂圓花生,咔咔開吃。

攝政王進來的時候,我已經把吃剩的果殼藏好,在喜床上端坐如儀態。

蓋頭掀起,我滿臉憧憬地望著眼前的男人。

他叫顧璟言,是小皇帝的親叔叔,以後會給我包吃包住。

面如冠玉,身姿挺拔,內有隱疾。

別提有多完美。

看到我的那一瞬,顧璟言神色震驚,脫口問道:「是你?」

我詫異:「王爺從前見過妾身?」

「沒有。」

顧璟言眼中的不明情緒一閃而過,似笑非笑。

我因這一笑突然心虛起來,總有種被識破的感覺。

可我十分確信,他從未見過我和嫡姐。

顧璟言挨著我坐在床榻上,玉白修長的手緩緩靠近,輕蹭過我的臉頰。

好像要摸我。

我渾身僵硬,充滿警惕性地坐著。

成親之前,我和姐姐互相傳授過上一世的經驗。

她說顧璟言冷心冷情,少言寡語,對女色毫無興趣。

更是直言不諱地告訴過嫡姐:「本王不能人事,你以後不必再浪費心思。」

想到這裡,我心裡才安穩了些。

男人嘛,肯定不願意上來就承認自己的缺陷,總要煞有介事地先演上一番。

最後再假裝對我沒興趣,臉上才能掛得住。

我倒要看看,他能裝到哪一步。

顧璟言的指腹慢慢落在我的唇上,然後在我的唇上輕輕一抹。

他盯著手指「嘖嘖」兩聲,笑了。

我眼前一黑。

那上面沾著我紅艷艷的口脂,和一片薄薄的粉紅色花生皮。

「好吃嗎?」他問。

我很沒面子,索性破罐子破摔,掀開被褥給他看:

「不好吃能吃這麼多?」

顧璟言憋著笑,在我耳邊吐氣如蘭,語氣卻聽著沒有一絲誠意。

「果子寓意早生貴子,看來王妃已經急著要給本王生兒育女了。」

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他的身體某處,眼含同情。

他還在裝。

下一瞬,我卻被他推倒在床上。

堅硬有力的身軀壓下來,擋住大片光線,燭影搖曳,觸目都是喜慶的紅。

他解我的腰帶,動作兇狠,一副即將把我吃干抹凈的架勢。

他竟然來真的!

我嚇得尖叫:「妾妾妾身身身體不適,王爺饒命!」

那隻作亂的手才堪堪停下,顧璟言依然保持匍匐的姿勢,好整以暇地望著我:

「王妃以後身子不好,一定要早說。」

「是是是。」

我以後一定會經常身體不好。

03

顧璟言走後,我才回過味來。

他分明是故意逼我求饒,好讓他理所當然地離去。

詭計多端的男人!

我美美睡了一覺,次日跟著他進宮一趟,被小皇帝客客氣氣喊了聲「皇嬸」。

那一刻我才意識到,自己的身份竟然這麼厲害。

好日子就要來了!

攝政王府風景秀麗,亭台樓閣相映成趣。

我吃飽喝足,將從後花園采來的花編成花環戴在頭上。

旋轉、跳躍、臭美、哼哼小曲。

玩累了,把大西瓜浸泡在王府後花園的池水裡,躺在樹蔭底下的搖椅上納涼。

小翠打著蒲扇,怒其不爭地囉嗦我:

「洞房之夜,王爺沒有跟你行合巹之禮,你還有心思玩!」

我兩手一攤,無所謂道:

「他不辦事,不是我不願意伺候,不能怪我哦。」

小翠是我嫡姐的丫鬟,對我向來沒有多少敬意,換嫁時擔心被父母看出端倪,嫡姐才讓小翠跟在我身邊。

說實話,我現在更擔心嫡姐。

張讓那個人品性不壞,但染了一身讀書人的臭毛病。

記得上一世,也是成親那晚,我在洞房裡等了太久,餓得受不住,從被褥底下找果子吃。

張讓進屋的時候,正好碰見我在咧著嘴嗑花生。

他的臉色當時就變了,好像被人侮辱了似的,但還是忍著怒氣,文縐縐地同我講道理:

「沈二小姐,今日你我大婚,這蓋頭當由為夫掀開才是。你不等為夫來便自己掀了蓋頭,是否為夫做錯了什麼,惹你不滿?」

我也跟他講道理:「我只是餓了,你別想太多,大不了我再蒙上,你重新掀一次?」

張讓不忿:「成婚乃是大事,禮數一步都錯不得,沈二小姐如此草率敷衍,分明不把張某放在眼裡!」

我氣不打一處來,把花生皮往地上一摔,罵道:

「吃點東西而已,你倒是在前院吃飽喝足了,但我一天沒吃飯,現在要是不吃就得餓到明天早上,滋味很不好受的!」

「姓張的,我就吃幾個果子,不是犯了天條律法,有必要這麼小題大做嗎?」

他憋得一張臉通紅,手顫抖地指向我,失望道:

「原以為世家之女禮節最是周到,沒想到你、你……」

他「你」了半天。

我吐了吐舌頭,沖他做鬼臉。

他氣得臉色煞白,當場便拂袖而去。

從那以後,我們再沒有安生過。

他總在細枝末節上挑我的毛病,喋喋不休地指責我的過錯。

最後,他摔盤子摔碗,我撕掉他剛寫好的詩,誰都不讓誰痛快。

還好,這一世終於擺脫他了。

我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撈出在水裡冰鎮過的西瓜,圓圓的大西瓜咔嚓一劈兩半,用勺子挖著吃,舒坦。

「你吃不吃?」我把另一半遞給小翠。

小翠翻白眼:「哼。」

「幹嘛這個態度,我現在可是攝政王妃。」

「這個位置分明是大小姐的!」

小翠眼含熱淚:「不知道小姐是怎麼想的,放著好好的攝政王妃不當,非要跟你換,嫁給那窮書生出身的狀元。」

我抱著半隻西瓜,悠悠道:

「這你就不懂了,她當慣了大小姐,從小錦衣玉食,什麼都不用愁,便想追求轟轟烈烈的愛情。」

「那句話咋說的來著?對,飽暖思淫慾。」

「我就不一樣啦,吃飽穿暖尚且做不到,哪有精力想別的?我嫁過來就是圖口飯吃。」

我打個手勢,示意她附耳過來,說點秘密。

小翠的眼睛越睜越大。

「什麼?攝政王不行!」

我連忙跳起來捂住她的嘴:「喊這麼大聲幹嘛,傻啊!」

小翠被我捂得呼吸不暢,臉色都快白了。

「攝政王不行,這是好事,省得姑奶奶以後伺候他,明白嗎?」

她不知道聽進去了沒有,依然在手舞足蹈,吱哇亂叫。

小妮子的心態太差勁了,這麼點小事就接受不了。

我無奈搖頭,把她放開。

轉身。

卻發現顧璟言正坐在我剛才坐的搖椅上,津津有味地啃西瓜。

04

「西瓜不錯。」他發自內心地讚美。

所以小翠剛才吱哇亂叫,是因為看到了我身後的顧璟言。

我雙腿登時就軟了。

不知道被什麼絆了一下,不受控制地向前摔去。

他長臂一伸,攬住我的纖腰,讓我半躺在他懷中。

顧璟言身穿一身絳紫色錦袍,長發用玉冠攏起,端的是貴氣十足。

即便是從下頜線的角度看上去,他的臉也完美得挑不出一絲瑕疵。

我連呼吸都不敢大聲。

像砧板上的魚肉,待人宰割。

小翠眼見形勢不對,早溜了。

顧璟言面上帶著淺淺的笑,慢悠悠地剜了一勺西瓜心,遞到我嘴邊:「張嘴。」

我麻木地張嘴,麻木地咽下去。

顧璟言把我往懷裡又攏了攏,含笑問道:

「王妃剛剛說,本王哪裡不行?」

我怕極了,言不由衷:「攝政王,哪裡都行。」

他很滿意,又喂我一勺西瓜,待我咀嚼幾口後,將手放在我唇邊。

我戰戰兢兢地把西瓜籽吐在他手心裡。

又看著他用潔白的布巾,優雅地把手上的水漬擦乾。

他的手指很長,也很美。

擦手的動作像極了劊子手在殺人之前,先把刀擦乾淨。

身子緊緊靠著他的胸膛,我能感受到他胸腔的起伏,和逐漸沉重的呼吸聲。

我怕是要死了。

時間過了好久好久,他沒有說話,四周靜得只能聽到樹上的蟬鳴。

可是最後,他只是用手絹幫我擦擦嘴角,

「後日歸寧,別忘了。」

這兩晚,顧璟言依然沒有來我的房中。

但是事情的走向已然不對勁,上一世嫡姐回門,顧璟言沒有陪她回去。

不知是哪裡出了問題,他對我的態度十分詭異。

我更不知道,與小翠的談話被他聽去了多少。

轉眼便是三日後。

回到沈府,嫡姐和張讓已經先到了。

父親和嫡母顯然已經知道我們換嫁的事,卻不能當場發作,只能隱而不發,表情一個比一個精彩。

嫡姐偷偷沖我眨眼睛,順便給我行了大禮:「姐姐安好!」

我占她便宜,無比親昵地喊妹妹。

幾日不見,嫡姐的氣色越發好了,臉色紅潤,眸含春水,神態間已有成熟女子的嫵媚風韻。

我偷偷瞟了一眼張讓,我上一世的丈夫。

他正滿眼含笑地望著嫡姐,目光幾乎黏在她身上。

那是我上輩子打死也看不到的眼神。

我內心閃過些許悲涼。

自己果真樣樣不如嫡姐,男人都喜歡嫡姐那般文靜嫻雅的女子。

我嘆息一聲,扭頭才發現,顧璟言竟然一直在盯著我,神色不悅。

我嚇得再不敢看張讓。

後來父親同兩位女婿用茶,我和嫡姐跟著嫡母去內殿,被狠狠一頓訓斥。

嫡姐擋在我前面,把所有過錯攬到自己身上:

「宛星什麼都不知道,一切都是我的安排。」

「反正生米已經煮成熟飯了,相公待我極好,我也心悅他。」

「他雖然出身低微,但飽讀詩書,風骨瀟然,是世間難得一見的君子。」

我納悶極了。

迂腐死板的張讓,在她心中竟有這般好?

嫡母氣得臉都綠了,本想朝我發作,奈何我已經是攝政王妃,只能把這口氣咽下。

用過午膳後,我屁顛屁顛跑去涼亭找嫡姐。

剛走到紫藤花架子底下,就被張讓那廝搶了先。

05

嫡姐看到他的那一瞬,眼睛都亮了,小鳥依人地撲進他的懷裡,俏聲問道:

「相公今日見到我嫡姐了,覺得她怎麼樣?」

張讓冷嗤一聲,不屑道:

「攝政王妃是夫人的姐姐,我本不該妄議,但是既然夫人發問,這話我只能私下說。」

「你說。」

「她雖是嫡女,卻沒有一絲大家閨秀的氣質,言行粗陋,禮節不周,與知書達理的夫人比起來簡直天差地別。」

「幸虧我娶的是你,要是娶了她,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霉。」

我氣得握緊拳頭,跟他吵架的心再次蠢蠢欲動。

嫡姐捂住他的嘴,嗔道:

「我們姐妹二人感情要好,以後不准你說她的不是。」

「好,但我心裡永遠只有夫人一個,夫人無需吃任何人的醋。」

兩人相視一笑,眼神繾綣,竟是真的情投意合。

一開始他們只是摟摟抱抱,後來越發情深似火難以自抑,不知不覺就親到一塊去了。

嫡姐踮著腳尖,仰頭抱著張讓的脖子,俏臉微紅,閉眼享受。

張讓的雙手搭在她的纖腰上,眼睫微顫,呼吸粗重。

我不敢再看,連忙轉身。

卻撞上一個堅硬的胸膛,險些讓我尖叫出聲。

顧璟言總是神出鬼沒地出現,我蹙起眉,一臉嫌棄地看著他。

看看看,看什麼看,後面的場景非禮勿視不懂嗎?

顧璟言只是往後瞅了一眼,目光便落回我身上。

「吃醋了?」他壓著聲音問。

我還沒弄懂這句話何意,就已經被他氣呼呼地拽著走了好遠,到了一個不會驚擾旁人的去處。

夏日悶熱,荷香幽幽,蟬在樹上打盹。

手腕被攥得生疼,我甩開他:「幹什麼你!」

「看到人家夫妻兩個你儂我儂,伉儷情深,」他咽了口唾沫,喉結滾動,「你是不是羨慕了?嫉妒了?吃醋了?」

「……」

「從進前廳開始,你的眼睛就沒離開過張讓,剛才又跑到涼亭偷看,你就這麼放不下他?」

我苦笑:「怎麼可能!」

顧璟言卻一臉嚴肅,周身散發著不怒自威的氣勢。

「沈宛星,看著我的眼睛,回答本王!」

「這個真沒有。」

我使勁解釋,「我本想說些姐妹之間的悄悄話,誰知道張讓突然過去了,我……」

望著顧璟言逐漸眯起的眼睛,我才意識到不對。

他在詐我。

我叫沈宛星,在他喚出我真正名字的時候,我沒有任何反應。

露餡了。

心跳頓時漏了一拍,我恨不能狠狠扇自己幾個耳光。

「王爺,這件事說來話長,都是我的錯……」

我雙腿發軟,快要哭出來了。

總不能跟他解釋,我和嫡姐都重生了,嫡姐嫌棄他不能人事,這輩子想嫁個能行的。

只得道:「我貪圖富貴,一心想攀附攝政王,哄騙嫡姐說那張讓多好多好,騙她嫁過去了。」

顧璟言「哦」了一聲,眉毛輕挑,不依不饒:

「你倒是說說,張讓有多好?」

我實在編不下去了,撲通跪地:「王爺饒命!」

06

都說攝政王年少英才,今年不過二十歲,便將大權攬在自己手裡,朝野上下莫敢違逆。

他芝蘭玉樹般的外表下,藏的是一顆殺伐決斷的狠心。

我知道躲不過去:「王爺打算如何處置我?」

「發落你一個可不夠。」

他一手負在身後,另一隻手有意無意地轉著食指上的玉扳指,在我面前來回踱步。

「抗旨欺君,欺瞞本王,沈府上下一個都逃不了干係。」

我臉色煞白,身子搖搖欲墜,但還是鼓足勇氣開口:

「旁人隨你處置,王爺能不能饒過我姐姐?」

顧璟言蹲下身子,目光與我平齊:「這麼護著沈疏月?」

「從小到大,姐姐是唯一對我好的人。」

「本王對你不好嗎?」

當上攝政王妃以後,我肚子吃得溜圓,身上穿綢緞錦衣,發上簪金釵步搖,出門有香車華蓋,富裕得超出想像。

雖然這福氣只持續了短短三日,也算死而無憾了。

我使勁點頭,認可這短暫的幸福生活。

「王爺對我很好,是我不好,不該欺騙王爺。」

顧璟言直起身,冷厲的表情如冰山一點點消融,眉目舒展,增添幾分昳麗顏色。

我一時忘了移開眼睛。

「還跪著做什麼?」

他輕聲一嘆,揉揉我的腦袋:「跟我回家吧,小可憐。」

我反應過來時,他已經走了幾步遠。

我亦步亦趨地跟上去,懷疑自己聽錯了,不敢置信地跟他確認:

「王爺已經知道真相,還願意讓我回去嗎?」

「不然呢?」他沒好氣地說。

我往涼亭那邊瞅了一眼。

花樹遮蔽處,隱隱約約能看到兩道膩歪在一起的身影。

我低下頭摳指甲,小聲嘟囔:

「也對,我姐應該沒法跟你回去了。」

07

臨走前,嫡姐淚眼盈盈:

「願父親母親珍重貴體,不必為女兒掛心,女兒定經常回來探望。」

嫡母感動不已,父親看向我,示意我也得說幾句。

我不會說漂亮話,只道:「我也一樣。」

父親和嫡母從前堂一直送到門口。

相對於我和顧璟言之間的疏離,身後的倆人顯得更加親密無比。

張讓挽著嫡姐的手,一口一個「宛星」地喚著。

「宛星,以後你要是想家,我隨時陪你回來。」

「宛星,你今晚想吃什麼?為夫親自下廚。」

我聽得渾身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

顧璟言輕咳一聲,猛然駐足,和顏悅色地對嫡姐道:

「本王覺得,『宛星』這個名字更適合我家王妃,不如你們姐妹倆把名字換了。」

嫡姐愣了一下,隨即恍然大悟,讚許地沖我點點頭。

父親和嫡母交換一個眼色,心照不宣,暗暗鬆了一口氣。

攝政王這是已經知道真相、不再追究的意思。

但是張讓不同意。

「憑什麼!」

他衝上來跟顧璟言理論。

「我家宛星雖然是庶出,但於我而言是世間獨一無二的珍寶,在下官職不高,但絕不允許任何人欺負她!」

「即便你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攝政王,也不能隨意剝奪我家娘子的閨名!」

他把頭仰得高高的,咬牙切齒地瞪著顧璟言。

顧璟言長吸一口氣,冷冷看著他,不知道說什麼好。

張讓就是這樣,脾氣發作起來像頭倔驢,誰都拉不住。

前世我勸他改改這臭毛病,他不但好心當成驢肝肺,反而脾氣越來越差,在官場上到處得罪人。

嫡姐過來拽拽張讓的袖子:「相公,你先別激動,這件事我回家跟你解釋。」

我以為嫡姐少不得被一頓數落,已經做好幫她出氣的準備。

誰知,得理不饒人的張讓在聽到她的話後,瞬間收斂起所有鋒芒。

握住她的手,柔聲道:「好,聽娘子的。」

我當場目瞪口呆。

08

馬車晃晃悠悠,顧璟言靠在身後的軟墊上閉目養神。

我乖巧坐在一側,大氣不敢出。

嫡姐特意提前比我回到沈府,讓爹娘有心裡準備,他們行事謹慎,早已提前給眾人下了命令,不能露出馬腳。

唯一的可能便是,那天我和小翠的談話,顧璟言都聽到了。

那他豈不是也聽到我說他有隱疾了?

「沈宛星,你在想什麼?」

顧璟言忽然開口。

我嚇了一跳,連忙打著哈哈道:

「我估摸著,張讓這會兒應該知道了,他娶的其實是我嫡姐沈疏月,不是我,呵呵。」

顧璟言身子前傾,皺起眉頭:「你還放不下他?」

「不不不。」

我連連擺手:「他愛重姐姐,願意為她出頭,甚至不惜得罪王爺,我為姐姐覓得良人感到高興。」

顧璟言眉頭皺得更緊:

「你的意思是,本王不如張讓,嫁給本王委屈了你。」

我繼續擺手,小聲道:

「我願意跟姐姐換,自然是因為想要嫁給王爺。」

他面色稍緩,拍拍旁邊的位置,示意我坐得離他近些。

半晌,他才清清冷冷地開口:

「以後便光明正大地做攝政王妃,管理府上內務,不可再肖想他人。」

這是認可我了!

想來他身體有疾,對王妃沒有太高要求,只要對他忠心即可。

我喜笑顏開地答應:

「王爺放心,以後我心裡只有王爺,攝政王府就是我唯一的家。」

顧璟言輕咳一聲,扭過頭去,臉色微紅。

上一世,張讓從來沒有讓我管過內務。

他嫌棄我粗心大意,沒學過看帳本,唯恐給他記錯了帳目,寧可凡事親力親為,深更半夜點著蠟燭撥弄算盤。

逢年祭祖的時候,他在張家老祖宗的牌位前懺悔:

「娶妻不賢,是我之過。」

表面是反省,實際是罵我。

而這一世,攝政王府偌大的家業,顧璟言竟能放心交到我手上,吩咐管家事無巨細地教我。

我躊躇滿志,發誓不會辜負他的信任。

09

這夜過了二更,我困得頻頻點頭,不小心睡了過去。

直到感覺身子一輕,已經被顧璟言抱了起來。

他拿掉我身上的帳本,溫聲道:

「怎麼這麼拼?明天再學,先睡覺。」

我耷拉著眼皮哼哼:

「嫡姐會的,我也要學會,總不能讓你覺得娶我虧了。」

「不錯,你不能虧待本王。」

顧璟言將我放在床榻內側,扯過被子給我蓋上。

然後脫掉自己的鞋襪,順理成章地躺在外側,再扯過一條被子給自己蓋上,閉眼。

我一下子清醒了過來。

顧璟言就這麼躺在我旁邊?

就準備這麼睡?

「王爺?王爺?」

我喊了好幾聲,又推他兩把,他一點反應都沒有。

睡得可真快。

10

枕畔突然多了一個男人,我不習慣,前半夜沒有睡著。

後半夜睡著了。

我說服了自己。

一來顧璟言是我名義上的丈夫,若一直不與我同房,府上定然傳出風言風語,傷害他的自尊心。

二來他不算個男人,不能對我做什麼,我就當跟自己的好姐妹一起睡覺。

自那以後,顧璟言每晚都躺在我旁邊。

他睡覺不老實,有時輕輕翻個身,一不小心就把我撈進懷裡,怎麼都掙脫不開。

近距離看他的臉,劍眉如墨,鼻樑高挺。

睡夢裡的他比白日裡乖順很多。

我看得痴了,好久才猛然意識到,與他的臉貼得太近,連呼吸都清晰相聞。

上一世,嫡姐嫁了他。

嫡姐想要夫妻和順,想要生兒育女承歡膝下,主動向他示好。

顧璟言始終不冷不淡,從不跟她同房。

嫡姐受不了,當面質問,他才無奈說出緣由。

「身體有疾,無法行事。」

「你若不願,本王可寫下和離書,以後嫁娶隨卿。」

嫡姐本來同意了。

父親卻道:「相府不留被休棄的女子,你若和離,不如一頭撞死,免得連累相府的名聲。」

與其說嫡姐被顧璟言冷落才鬱鬱而終,不如說她心思脆弱敏感,被父親逼得沒有回頭路。

嫡姐無處可去,只能繼續待在攝政王府。

即便如此,顧璟言依舊給足她王妃的顏面,私下從未苛待過一分。

如今想來,我心疼嫡姐,也心疼顧璟言。

我被顧璟言抱在懷裡,能感受到胸膛的跳動。

顧璟言睫毛很長,如鴉羽般的睫毛覆蓋住漂亮的瑞鳳眼,呼吸均勻,已經睡熟了。

我回抱住他,輕聲道:

「身體有缺陷不是你的錯,在我心裡,你完美無瑕。」

「只要你不嫌棄我,我願意一輩子陪著你。」

說完我就睡著了。

11

從那以後,顧璟言看我的眼神更加不對勁。

嫡姐差人送來消息,她懷孕了。

上輩子她最大的遺憾便是沒有孩子,這一世終於得償所願。

我喜不自勝,迫不及待地跑去書房跟顧璟言分享好消息。

話剛要出口,才猛然意識到,不能在他面前提這個。

提這個只會讓他傷心。

顧璟言靠在梨花木椅子上,看上去心情很好的樣子,看到我來便把茶盞放在一旁,笑問:「什麼事這麼開心?」

我兩手負在身後,晃晃悠悠地走過去:

「我把府上的帳本全看了一遍,帳目也全都捋清楚了,以後給你管家沒問題嘍!」

「宛星真是聰慧。」

他張開雙臂,眸光瀲灩:「過來,我獎勵獎勵你。」

反正已經被他抱過很多回了,我自然而然地坐在他腿上,問他獎勵我什麼好東西。

他把我圈在懷裡,猝不及防地,俯首吻住了我的唇。

12

我大腦頓時一片空白,手也不知道往哪裡放,瞪大眼睛看著近在咫尺的臉龐。

顧璟言閉著眼睛,睫毛輕顫,氣息紊亂。

我心跳得厲害,沒想過把他推開,但也不知道該如何回應,只好使勁憋氣。

後來發覺有個東西頂在我後腰上,以為是他身上玉佩之類的物件。

我難耐地在他懷裡扭動兩下,憑著本能伸手往下一抓,嘟囔道:「什麼東西,膈到我了。」

他驀然睜開眼睛,臉上通紅。

待我反應過來,他僵住了,我也僵住了。

片刻的四目相對之後,我連滾帶爬地從他身上起來,慌不擇路地往外跑。

侍女進來送茶點,被我撞了個正著,點心盤子稀里嘩啦碎了一地。

她跪在地上,連喊「王妃恕罪」。

我顧不上讓她起身,一路跑回屋子裡,兩頰滾燙。

嫡姐難道……騙我?

不應該啊!

難道是我感覺錯了?

可我到底臉皮子薄,這種事沒法開口去問,一時無法面對。

13

接下來幾日我便刻意躲著他,白天帶小翠去逛街。

顧璟言說府里不缺銀錢,但我還是想給他省錢,買東西貨比三家,討價還價。

明明買的不多,馬車總是塞得滿滿的。

晚上我早早鑽進被子裡,只要聽到顧璟言的腳步聲,立馬閉眼裝睡。

他最近比較忙,有時過了三更才回來。

那日我迷迷糊糊聽到他脫衣上床的聲音,緊張得不知所措。

可他只是輕手輕腳地躺下,道:

「明日外邊會比較亂,不要出去逛街了。」

「嗯,好。」

顧璟言親親我的額頭,沒有過多舉動。

結果第二天,魏國公府被抄了。

魏國公是當今皇帝的母舅,太后的親哥哥,祖上四世三公,權勢滔天。

王府與魏國公府僅一街之隔,恍惚能聞到空氣中的血腥味,混合著悽厲的慘叫聲。

這便是轟動朝野的「魏國公案」。

魏國公的罪名罄竹難書,落到這個下場是罪有應得。

上一世也發生了。

但令我震驚不已的是,上一世魏國公府被抄家,發生在七年後。

而把魏國公送進牢獄的,正是顧璟言。

那時嫡姐已經去世,魏國公府被抄後,沒過多久,顧璟言也死了。

我百思不得其解。

為什麼魏國公案提前了這麼久?

我和嫡姐重生,除了我們的婚事,一切都按照上一世的軌跡進行著。

這一世嫡姐的命運已經改變,但是顧璟言的命運呢?

他的死和魏國公府被抄有沒有必然的關係?

14

心情煩悶,我本想去找姐姐說話,但她最近害喜嚴重,怕是沒有精力了。

仲夏之末雨水多,血色被雨水沖刷。

顧璟言接連幾日住在宮裡。

外面電閃雷鳴,風雨交加,這夜他定然又不回來了。

二更過後,門外傳來動靜。

顧璟言冒著大雨過來,管家撐著傘跟在後面一路小跑。

進屋時,他的錦袍下擺全濕了,前額鬢髮貼在臉上,下巴隱隱有胡茬。

「怎麼還沒睡?」他眼神關切。

「以前自己睡沒覺得什麼,你不在身邊,突然不習慣了。」

我這話說得赤裸直白。

他先是怔了一下,幽深的眸子漸漸染上炙熱,仿佛下一刻就能燎原。

不管了。

我衝過去,緊緊抱住他。

15

顧璟言身上有好聞的沉香味道,混著雨水的氣息。

炙熱的呼吸噴薄在上方:「不躲了?」

他回抱住我,頭埋在我肩上,低低地笑。

「上次調戲了本王就跑,你好沒良心,害得我只能沖涼水澡。」

我推他一把,有些委屈:

「你也好沒良心,這幾天只讓人傳個口信過來,害我擔驚受怕。」

我擔心上一世他的死跟魏國公府有關,害怕他橫遭災禍,也擔心他難逃七年後的命運。

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

正是這份擔驚受怕,讓我確認對他的心意。

他眼中暗流涌動,近乎狂熱地吻住我的唇,擁著我從門口輾轉到床榻。

胡茬掃過我的下巴,有些癢。

我有些緊張,隱晦道:「我要求不高,你彆強求自己。」

他幫我卸掉釵環,又脫掉外衫,笑道:「不強求。」

我眨巴眨巴眼睛,難道這輩子他治好了?

結果他只是把我塞進被子,合衣在我身旁躺下,聲音沙啞:

「小星星,別勾我。」

「這幾日在刑部熬大夜,我沒力氣了。」

我再次眨巴眨巴眼睛,難道他還是老樣子?

顧璟言好像被我的眼神傷害到了,一骨碌爬起來,嚴肅地質問:

「你這是什麼眼神,懷疑為夫嗎?」

我尚未來得及回答,他已經掀開我的被子,鑽了進來。

「幹什麼?」我嚇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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