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生照心完整後續

2025-06-04     游啊游     反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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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王府內院圍滿了太醫,還有許多在民間有盛名的大夫。

他們個個愁眉苦臉,下手無門。

產房血腥,按慣例丈夫不能入內,王室宗親更注重這些忌諱。

但我衝進產房時,卻見寧王蕭安握著二姐的手,守在她身邊不肯離開。

二姐痛得臉色慘白,已有脫力之相,身下的被褥已經洇出斑斑血跡。

蕭安滿臉是淚,卻毫無所覺,見我殺進來,他並毫不意外。

「玉兒,你三妹來了。」

二姐睜開汗津津的雙眼,望向我,又望向我身後——她的大姐沒有來,只有三妹來了。

二姐姐的眼神依舊如前世那樣——溫柔又脆弱。

前世二姐死前,也是這樣的眼神,她知道她的長姐為了救一隻狗放棄了她,卻沒有怨恨任何人,只是靜靜地接受自己的薄命。

長姐在我死前的誅心之言縈繞在我耳邊。

她說是我見死不救。

我見死不救,才害死了二姐。

是我把所有希望寄託他人,心存妄想,最後看著兩條生命在我眼前痛苦死去。

我一時被噩夢魘住一般四肢僵硬。

二姐忽然朝我伸出手:

「三妹妹,那日……那日在祠堂,你問我……相不相信你……」

她握住我微微顫抖的手,給了我一個堅定的答案:「姐姐……相信你。」

她用微弱的力氣盡力握緊了我:

「姐姐,一直相信你!」

掌心仿佛被注入了無盡的力量,我猛地從前世的噩夢中清醒。

我反握住二姐的手,繼而切脈,我眼睛一亮。

「姐姐,你吃了我給的安胎藥?」

二姐虛弱地點了點頭。

寧王也說:「那日王妃回來後,就讓人把那服安胎藥日日煎煮服用,說是她三妹的心意,不可辜負。」

是了,二姐天生體弱,哪怕溫養得再好,生產對她來說也都是去鬼門關走一趟的劫數。

前世這個時候,床榻上早已浸滿了血,二姐也早已痛得失去意識。

但現在,血沒有流得那樣兇險,姐姐神志還很清醒。

是我的藥在發揮作用。

我靜下心神,迅速拿出銀針,為她穩住氣息。

又扔出藥包讓藥童立刻去煎煮——為了這一日,我在禁足時配了十幾服藥,把過脈後,我選了其中最猛的一味藥。

老太醫接過藥方匆匆看了一眼便質疑:

「你開的藥老夫聞所未聞,桑寄生怎能與狼草搭配!一著不慎便是劇毒!」

「讓宋神醫來!這等關頭,你搶什麼風頭!」

我據理力爭:「王妃是娘胎裡帶出來的體弱之症,逢生產身體五臟六腑俱有受損,要救她和孩子,決不能用尋常藥方!

「你口中的宋神醫,此刻正忙著給路邊野狗接生,她不救王妃這條命,我來救!」

「不好了,王妃暈過去了!!」

寧王猛地攥住我的手:「宋照心,玉兒相信你本王才讓你來,要是我愛妻出了什麼事……」

「她不僅是王爺的愛妻,更是我的親姐姐!

「我比王爺更在乎姐姐的生死,我今日豁出這條命,都會保我二姐和孩子平安!

「你要做的就是別添亂,也別讓別人來添亂!」

寧王被我吼得愣住,繼而鬆開我的手,臉色鐵青,沖那群太醫道:「按宋照心的話去做!」

「王爺,可是她……」

「難道要讓本王看著王妃死在你們的束手無策下嗎?!」

寧王對著那群唯唯諾諾的太醫劈頭蓋臉地呵斥:

「既然你們無能,就讓位給會救的人來!全都給我閉嘴去辦事!!」

10

一個時辰後,一道響亮的嬰兒啼哭聲劃破寧王府上空。

與此同時,街上,宋照月也順利替小狗接生出三隻狗崽子。

她拿了一隻籃子將虛弱的母狗和狗崽裝在一起,在旁人的誇讚聲中,驕傲地直奔太子府而去。

「去稟報太子殿下,我來還他愛犬!」

太子府的侍衛一頭霧水。

太子這時恰好回府。

宋照月便抱著那三隻狗崽湊上去行了一禮:

「殿下,你的愛犬今日在街上分娩,我替它接生了三隻小狗出來,你看看?」

宋照月將那三隻剛出生的、暖乎乎的小狗獻寶一樣捧到太子面前。

太子眉宇一擰,有些嫌棄地避開:「你是宋家那個神醫?」

宋照月嬌羞:「殿下認得我?」

「聽說寧王妃今日生產,你卻忙著給狗接生,只因在你眼裡眾生平等?」

宋照月面帶傲色:「這是臣女一貫奉行的醫道。」

「臣女也是接生之後才發現,這隻狗是太子殿下的愛犬,所以不敢耽擱,特地送來。」

宋照月期盼地看著太子,等著他的誇獎與賞賜。

畢竟上一世,她用的也是一樣的手段。

前世直到二姐生產前,宋照月都會去寧王府為她把脈。

以她的醫術早就摸出王妃這兩日即將生產。

宋照月那時已經是京城有名的神醫,時常進宮為皇后調理頭風。

皇后是太子的生母,一來二去,宋照月找到門道,買通了東宮後廚的人。

她算好了王妃生產的時辰,讓內應將太子那隻懷孕的愛犬放到了街上,偽裝出東宮丟狗的假象。

太子跟寧王府在朝堂上不對付。

她在這種關頭選擇救狗,可謂一箭三雕。

既讓太子看到她視蒼生為平等的醫者仁心。

又扮演了太子愛犬的「救命恩人」。

最重要的是,她把難產的寧王妃拋在一邊,忙著救太子爺的狗,明擺著是在表明立場。

前世,她抱著幾隻狗崽走去東宮,也讓找狗找得要發瘋的太子對她一見傾心。

我還記得寧王府一屍兩命時,我跑去找宋照月。

她正跟太子一起逗弄剛出生的小狗,她看似隨意地解釋:

「我替它接生後才發現這是太子殿下的小狗,我知道皇后娘娘也喜歡這隻小玩意兒,所以接生之後,立刻帶著小狗崽尋了來,好讓太子殿下安心。」

我帶去二姐的死訊,宋照月依偎在太子懷裡掉了幾滴淚:

「真沒想到二妹妹會如此脆弱,女人生孩子都有幾分驚險的,怎麼就她沒扛住呢?

「但是三妹,你也沒資格指責我,如果今日我去救了王妃,那一屍兩命的就是這只可憐的小狗了,不,它腹中是三條小生命。

「寧王妃和小世子的兩條命換來小狗四條命,這倒也算是我給王妃死後積德了!」

她這一番言論傳到寧王耳里,喪妻喪子的寧王提了劍便要來殺宋照月。

宋照月躲進太子府尋得庇護。

後來民間流言蜚語,紛紛指責宋照月是對至親見死不救的假神醫,她便去公堂誣告父親和二姐。

種種行徑無恥得令人髮指。

這一世,我趕到太子府時,宋照月正復刻前世一樣的計謀。

只是這次,太子卻始終無動於衷。

太子身邊的侍衛道:

「太子殿下的愛犬早在三日前就送進宮裡陪皇后娘娘,你救的是什麼狗?竟敢跑到太子面前冒認?」

「什麼?」

宋照月慌張地再次確認那隻母狗,臉色忽然就變了。

太子的愛犬是西域進貢,通體皮毛雪白,兩隻眼珠子如藍寶石一樣美麗,因此深得太子與皇后喜愛。

而宋照月今日救的這隻母狗,雖然皮毛一樣雪白,但眼珠子卻並非藍色,而是尋常淺褐色。

宋照月猛地醒過神來——她救錯了狗!

或者說,是有人干預了她的計劃,故意讓她救錯了狗!

11

「來給太子殿下報喜!」

這時,我輕快地小跑到太子面前,笑著行了一禮:

「寧王妃順利產下一子,母子平安!」

宋照月一愣:「你不是在禁足嗎?誰把你放出來了!王妃生子?她順利產子了?!」

「王妃一切安好。」

「怎麼可能?」

「怎麼不可能?」我笑著道,「長姐,是我親手接生的,你應該知道我的醫術。」

宋照月的眼神一變,還未等她反應過來,我先向太子告狀:

「姐姐之所以急著救狗,是因為她以為那隻狗是太子的愛犬,如果是尋常野狗土狗,就算死在她眼前,她大概也不會看一眼。

「她說醫者眼裡眾生平等,其實是東宮的狗比王府的王妃都要高一等。

「這等輕視人命的諂媚之人,太子殿下可不要被蒙蔽了。」

我來的時候大張旗鼓,吸引來不少百姓來太子府門口圍觀。

他們也紛紛反應過來:

「原來救狗是為了討好太子啊!說得那麼冠冕堂皇!呸!」

「是啊!無論何時,人命關天,她若真重視蒼生,救狗這種小事完全可以交給其他大夫,自己去解決疑難雜症,今日這樣,倒顯得過於刻意了!」

那點陰暗的心思被人當眾剖開曬在太陽底下。

宋照月慌亂地想解釋,太子不耐煩地甩開她的手:

「世人都說你救治弱小無辜,因此奉你為神醫,可母后的頭風時常發作,你的藥雖立竿見影,卻治標不治本。」

「今日倒是有了答案,你的醫術未必上乘,但做戲的手段倒是無人能及,你今日算計東宮的狗,明日是不是就敢算計東宮了?」

「不!殿下!你聽我解釋!你聽我解釋!!」

宋照月扒著他的衣袖哭著想辯解,卻被東宮侍衛一腳踹開。

圍觀的百姓也對這位昔日的「宋神醫」嗤之以鼻。

「宋照心,是你!」長姐終於回過神來。

「是我。」

我撿起被宋照月扔在地上的幾隻小狗,抱在懷裡摸了摸。

「我只是託人提醒太子殿下。」

我湊到她耳邊,一字一句地說:

「小、心、有、人、偷、狗。」

12

那一日,我當著半個太醫院的面,用詭譎獨特的藥方將寧王妃和小世子從鬼門關拉了回來。

自此我成了寧王府的座上貴客。

小世子滿月宴時,寧王逢人就夸:「我家王妃不僅人美心善,她那三妹妹也是醫術卓絕,膽大心細!」

「我家王妃為我開枝散葉付出良多,本王這輩子都還不清,她那三妹救了王妃和小世子,本王也欠了她一份還不清的恩情!」

寧王性格豪爽,敢愛敢恨,他對我二姐一見鍾情,便披荊斬棘只為娶她一人。

前世他喪妻喪子後察覺事情不對,就敢提劍登門要直接殺了宋照月。

後來差一點就把宋照月的真面目揭露在人前,卻被太子壓了一頭。

就算是遇上太子,他也敢當面發瘋。

有寧王爺這樣的妙人在,沉寂多年的我很快就成了皇室宗親里盡人皆知的新神醫。

於是我光明正大地提著藥箱,為丞相夫人醫好了多年眼疾,替戰場負傷的侯爺治好了腿傷,給國公府的千金治好了哮病。

後來,宮裡皇后頭風復發。

這一次,太子沒有再派人去找宋照月,而是召我進宮。

我看過皇后的脈案和藥方,這兩年皇后的頭風一直是長姐在照看。

最開始的藥方,宋照月還試圖用藥根治頭風。

失敗過數次後,後面開的藥便都是止痛的烈藥,效果立竿見影,卻讓病根扎得更深。

十年苦學,長姐確有幾分醫術在手。

可一旦碰到棘手的疑難雜症,她就連寒證熱證都難以分清,一味只會下烈藥糊弄過去。

她能騙過師父的眼睛,但醫者在病人身上是撒不了謊的,治不好就是治不好,再如何掩飾總有敗露的一天。

我推翻她之前的一切論斷,重新把脈,施針,開藥。

一切結束時,已經三個時辰過去,皇后在我的針灸下陷入熟睡,神情安詳。

我抹去額上的細汗,出皇后殿時,太子卻橫了一把匕首在我脖頸間:

「從前你長姐只會止痛,不會斷病根,你要是不能根治母后的頭風,你便也是跟你長姐一樣坑蒙拐騙的假神醫。」

我鎮定道:「今日便是皇后娘娘最後一次受這頭風折磨。」

太子將信將疑,但其後兩個月,皇后果然一次頭風都沒有再發作。

從前皇后隔三岔五便會因為頭疼驚動太醫院。

這兩個月,皇后不僅毫無病痛,連氣色都養得極好。

皇后大喜,特地下懿旨嘉賞我。

於是京城所有人都知道,武將宋家出了個女神醫。

從前這個宋神醫指的是宋家長女宋照月。

現在,人們喊宋神醫,喊的卻是我宋照心。

有皇室宗親為我背書,爹娘終於鬆口,准我重新行醫。

於是我在民間開了自己的醫館,老弱病殘進館求醫,分文不收。

我治好了街邊乞丐的瘸腿。

為常年患風疹的孤兒孤女免費施藥。

就連那個得了花柳病的流浪漢,都從我這裡領了藥丸,治好了潰爛的四肢,防止他禍害他人。

長姐治不好的人我治了,長姐不屑治的人我也治了。

走她的路,讓她無路可走。

很快,人們提起宋照月,想到的便是偷狗救狗的假神醫。

而提到宋照心,個個交口稱讚。

那日我被皇帝召進宮請平安脈,出宮時,卻被太子攔住。

皇后的頭風已經小半年沒有發作,我自然也不用去皇后宮裡。

太子想見我,卻發現我這段時間忙得腳不沾地。

他今日才尋到機會與我「偶遇」在宮門口。

「你的確有些本事。」他對我說。

他以為我會對他的誇獎受寵若驚,我的確也做出這副神態來。

太子很滿意,執意要送我回宋家。

到了宋府,下馬車時,他忽然說:

「下個月初東宮要選太子妃,孤希望你能來。」

他親手扶我下馬車。

這一幕,被宋照月躲在門框里看得一清二楚。

太子走後,我撞見了長姐的身影。

救狗的事情後,她名聲全毀,父親讓她禁足。

後來我憑藉醫術在京城聲名大噪,她便不肯再出門。

「三妹,你現在出盡風頭了。

「皇帝親自召見,太子扶你下馬,你也成了神醫了,真是風光無限啊!」

從前她對我陰陽怪氣,我總是隱忍退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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