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那天,男友送了我愛馬仕Birkin。
交往五年,這是他第一次送我貴重東西。
他催著我吹蠟燭,許願望。
我淡淡一笑,掏出他的手機。
「我今年的生日願望是——」
「衛臨逸,我們分手吧,包我就收下了。」
男友剛陰沉下來的表情,卻在看到手機上的那條消息後,僵住了。
手機壁紙上的女生笑顏如花,微信暱稱,可可。
「怎麼樣,逸哥哥,我選的禮物她喜歡吧!」
「你不是說她不喜歡貴的,她要是不領情,就送我。」
1
今天衛臨逸回來得很晚。
熟悉的氣息撲面而來,我揉著眼從沙發上直起身,伸手摟住他的腰。
「怎麼回來這麼晚?」
我嘟囔著抱怨一聲,手往上移動,摟住他的脖子壓下來,想吻他。
嘴唇就差幾厘米親上他時,他突然別開臉,我的吻落在他的耳廓處。
大概是才從外邊進來,他的耳廓冰涼,冷得我打了個顫。
這個下意識的舉動,讓我和他都愣住。
我徹底清醒,與他對視。
他卻別開眼,扯了把領帶,順勢拍拍我的腰。
「乖,去準備一下蛋糕和蠟燭,我去洗個澡,等會出來陪你吹蠟燭。」
說完這話他就進了浴室。
一聲手機振動響起,螢幕亮了又很快熄滅,像是怕我看見什麼。
精美的生日蛋糕和禮物盒放在茶几上,我靜靜看了幾秒。
終於還是拿起他的手機,指紋解鎖成功。
開鎖瞬間,振動又響起,螢幕上彈出一條微信。
「怎麼樣,我選的禮物她還喜歡吧!」
2
最近的聊天時間,是在十幾分鐘前。
衛臨逸:「我到家了。」
對方回了個可愛的「收到」表情包。
衛臨逸:「你到家了也說一聲。」
對方很快回覆:「好啦好啦記住了,我都聽你的,到家就第一時間跟你報備。」
衛臨逸:「嗯。」
對話框靜了幾分鐘,像是覺得不夠,要補充些什麼,衛臨逸發了個貓貓表情包。
表情包配文:「真乖,摸摸頭。」
那邊沒回。
直到剛才,她才終於回了個安全到家的表情包。
以及一條消息:
「怎麼樣,我選的禮物她還喜歡吧!」
3
餘光瞥見那個包裝精緻的禮物盒。
我抿緊嘴唇,手臂像灌了鉛,想動卻一點勁都提不起來。
衛臨逸沒有給她設置備註,因為她的暱稱已太明顯,也太親昵。
可可。
她是蘇可可。
上一次從衛臨逸口中聽到蘇可可這個名字,是在一個多月前。
那天他陪我去附近新開餐廳打卡,才坐上桌,我就感到他有些心不在焉。
我將菜單推到他面前,指著一道菜問他。
他抱著手機,隨便瞥了一眼,「都聽你的。」
再回頭看他時,他還在抱著手機看,唇角揚起,眉眼間儘是歡喜的姿態。
我看著他,猶豫了好幾秒才開口:「阿逸,你在看什麼?」
衛臨逸還是低著頭,卻笑著說:「蘇可可,她可真是個有趣的人,說起來她還跟我表白過……」
我愣住。
那不是他第一次說起她,卻是他第一次以那樣輕鬆的姿態說起她。
細看竟有一絲不易察覺的親昵。
衛臨逸的聲音向來好聽動人,尤其是他輕緩語速叫我名字時,有一種濃濃的繾綣之意,我總會受不住地臉頰發熱。
可是現在,他開始這樣喚另一個女生。
他像是意識到什麼,猛抬頭看向我。
與我對視幾秒後,他將手機遞到我眼前,語氣認真。
「你知道的,我之前跟你說過公司新來了位同事,就是她,她朋友圈發了條視頻,我剛才也就隨便看了一眼覺得好笑而已。」
我不說話,只看向螢幕上那個笑容明媚的女孩,好像是有人在過生日,她手指蘸著奶油抹了把那人的臉,又反被抹回來,到最後成了個花臉,卻依舊擋不住她那仿若能直擊心靈的笑容。
「她跟你表白?」
衛臨逸拉住我的手不住揉捏著,語氣帶著溫和笑意。
「希悅,那就是個公司團建時開的玩笑,我和她之間沒什麼。」
我看了他很久,他沒有半點閃躲,我甚至能看清他眼底有我的倒影。
可即便如此,我的心口也梗了一根刺。
手心螢幕快要熄滅,那個貓貓表情包成了眼底殘影。
同樣的表情包,從未在我和他的對話框出現過。
我攥緊手心。
所以,和可愛的人聊天,最後自己也會變得可愛是嗎?
4
衛臨逸從浴室出來,看見茶几上仍是原樣時,眼底蘊上一層不耐。
轉瞬即逝。
製成數字23的兩根蠟燭也一點不差地插在蛋糕上。
很有儀式感。
他盤腿坐在對面,殷切地看著我。
「快點蠟燭許願吧。」
恍惚間,我們好像回到在一起第一年時,他也是這樣盤腿坐在對面,眼裡只有我。
一聲振動打破這氣氛。
他看清我手裡他的手機,眼底終於換成薄怒。
「你翻我手機?」
他站起身來想搶過手機,卻被我一個眼神鎮住。
我倒是不知道,原來我冷冷的一眼對他竟有這樣大的威力。
我聽見自己的聲音,很輕。
「等我許完願,行嗎?」
沉默了一會兒,他坐了回去。
火機點燃蠟燭,火苗躍起,跳動在我和他的眼底。
我輕聲問他:「衛臨逸,我們在一起幾年了?」
他的聲音很低,帶著不耐。
「將近五年。」
居然已經這麼久了。
我閉上眼。
眼前漆黑一片,偶有幾簇火光闖進顫抖的眼皮底下,愛人殷切的目光再無當初的虔誠。
我終於輕聲說出生日願望。
「衛臨逸,我們分手吧。」
5
有人說,說出來的願望實現不了。
我不知道是誰說的,現在竟被衛臨逸用來做擋箭牌。
他陰沉著臉,語氣頗有些咬牙切齒,「願望說出來就不做數了。」
「是嗎?」
我輕笑一聲,「我無聲許了四年願望,與你一生一世一雙人,不也早就做不得數了。」
他翻身站起來到我面前,大手覆蓋在我的手背,意圖將手機拿走。
「我早就說過,我和蘇可可之間什麼都沒有。」
我沒說話,抽出手來。
徑直拿過茶几上被冷落太久的禮物盒,打開赫然是一款某大牌最近才出的新款包。
價格不菲。
「衛臨逸,」我低笑一聲,「想不到你還挺大方。」
他皺眉,「宋希悅,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不看他,只將剛才翻到的一段聊天記錄遞給他看。
時間是一個星期前,衛臨逸照常與蘇可可說完早安。
「她生日又快到了,不知道送什麼禮物。」
「送包唄,包治百病!」
「好,都聽你的。」
看著螢幕,衛臨逸愣住了。
沉默了一會兒,他抬眼看我,「我聽她的送包還送錯了?」
他眼神冰冷,眉心緊蹙,嗓音里的不耐沒有絲毫掩飾。
「你當我在意的只是這個禮物嗎?」
我啞著聲音問他。
那一瞬間,我發現自己像個小丑。
死揪著一個笑話,妄圖他理解我的心。
可是,早已變心的人,連多看我一眼都不願。
就在這劍拔弩張之際,衛臨逸的電話響起。
非常不合時宜。
我看著螢幕上不停跳動的名字,沒有錯過衛臨逸短暫一松的神情。
所以,現在光是接到她的電話,都讓他這麼在意嗎?
在意到連和我吵架時都能分心,只一心一意地念著她,哪怕是一瞬間?
6
我不顧衛臨逸的阻撓,按下接聽。
一道清脆的聲音響起:「衛臨逸,我家又斷電了,怎麼辦?我好害怕……」
嗓音帶著小女生獨有的嬌柔。
末尾顫音惹人憐惜。
我眼看著衛臨逸眉心蹙得更緊,眼底浮現明顯的擔憂。
突然想起這場景好像不久前才發生過。
就在兩個星期前那個晚上,衛臨逸的生日。
我剛為他插上蠟燭,他就接到一個電話。
那邊不過才說幾句話,衛臨逸的表情肉眼可見緊張起來。
他撥開我遞打火機的手,徑直走到玄關處,邊說話邊套上大衣。
「好,你別慌,我這就過來。」
他從頭到尾沒掛電話,甚至只在即將拉上門時,才注意到怔愣站在原地的我。
「希悅,我臨時有點急事,先出去一趟,你不用等我了。」
說完這話,門砰地一聲關上。
偌大客廳里,光線昏暗。
我愣了好久,才點上那兩根我親手插上的蠟燭。
燭光跳躍,燭淚一滴一滴,全落在我親手做的蛋糕上。
不能吃了。
去寺廟求來的保平安吊墜被攥在手心,安靜地等待下一個重見天日的時刻。
「又?」
我輕聲回應手機那頭的女生,「兩個星期前他生日那天晚上,你家裡也斷電了?」
沉默。
全是沉默。
無論是蘇可可,還是衛臨逸。
他們似沒反應過來,都沒吭聲。
我卻得到了答案。
看著衛臨逸僵硬的臉色,我笑了,「蘇可可,外面這麼多家酒店都容不下一個你嗎?」
「非要上趕著找我男朋友,臉呢?」
7
「宋希悅,你好好說話!」
衛臨逸怒視著我,聲音很大。
在掛斷電話的前一秒,我暗自搖頭,「錯了,不是男朋友,是前男友。」
將手機扔回他懷裡,我不再看他,徑直轉身回房間拉過行李箱收拾東西。
手腕卻被他自身後一把抓住。
衛臨逸強行扳正我的身體,緊緊盯著我,眼底怒氣擋也擋不住。
「宋希悅,就為了這點事你要跟我鬧分手?我都說了我和蘇可可之間什麼都沒有……」
不知為何,眼前人和記憶中那個張揚又專注的少年對不上了。
我抬頭看著他的眼睛。
腦海里卻想起我答應和他在一起的那天。
8
那是大二上半年。
期末考試之後,我和室友相約去廬山看雪。
卻沒想到,下山時我和她們走散了,我這個路痴就這麼沒有懸念地迷路了。
更糟的是我手機也沒電了。
茫茫雪景,人來人往。
我站在其中,滿心茫然。
其實問題不大,我們總能找到辦法匯合,但在那周遭只剩我一人的時候,我還是不可控制地感到心堵。
就是在這糟心的瞬間,我看見了一張熟悉的臉。
是衛臨逸。
「你怎麼也在這兒?」
我睜大眼看著他,心底滿是遇見熟人的驚喜。
他三兩步越過人群來到我身前,看著我微微皺眉,然後麻利地取下自己頭上的帽子和脖子上的圍巾,一股腦全圍在我身上。
我愣在原地。
感受著殘留在帽子與圍巾上的體溫,心臟開始怦怦直跳。
「衛臨逸……」
他耳尖凍得通紅,臉龐也泛紅,以致我喚他的聲音連帶著都有些凍得發顫。
而他只是專注地看著我,彎唇笑了。
「聽你室友說要來看雪景,我想和你一起看。」
說罷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本來我是想一直偷偷跟在你後面的,沒想到看你迷路了……」
淡金色的冬陽斜斜照在他臉頰,連帶著他的瞳孔變淡變成金色,裹著一層神聖的光輝。
很好看。
像個天人。
那是我第一次直觀感受到那句話。
情人眼裡出西施。
遍處是雪的山上,我抬手撫觸他的雙耳,也笑了。
我說:「我答應你了。」
少年愣住,繼而高興起來,一把將我抱在懷中緊緊摟住。
那時他的眼裡,從不會是現在這樣。
煩躁,不耐。
他好像早就,沒有以前那麼喜歡我了。
我掙開他的手,聲音又輕又冷,「我沒鬧,分手吧。」
「明天天亮我就搬走。」
9
快凌晨一點時,我總算收拾完東西,滿身疲憊地進了客房躺在床上。
主臥里聽不見一點聲音,但我知道,他還沒睡。
如果他喜歡她……那他怎麼會忍心留她一個人面對黑暗?
才打開手機,我就看見一條未讀消息。
來自蘇可可。
「你別誤會,停電的事是個意外。」
我皺眉,想了半分鐘才想起來早在兩個月前她就加了我好友。
我下意識地點開她的朋友圈。
我記得,印象里沒見過她發朋友圈……
可螢幕上那條憑空出現的朋友圈像是在無聲打臉,不聲不響,卻疼到心坎。
發布時間是一個星期前的某個晚上。
配圖是一張簡單的自拍。
蘇可可的配文如同自拍一樣簡單,卻直戳人心。
「想見你。(僅你可見)」
我清楚看見,衛臨逸給她點了個贊。
原來他們之間早就有了不清不楚的曖昧。
我控制不住地攥緊手心,將被子拉到下巴處,緊緊閉上眼強迫自己睡著。
卻怎麼也睡得不踏實,每每要睡著時就會突然驚醒,反覆幾次,我沒了耐心,索性戴上耳機放著純音樂慢蓄睡意。
所以,當關門聲響起時,我沒有第一時間反應過來。
直到再次從睡夢中驚醒,我才後知後覺。
衛臨逸去找她了。
我甚至不需要去主臥檢查,就清楚地知道那裡沒人。
我摘下耳機,雙眼恢復清明。
夢境也逐漸清晰。
我竟是夢見了高中。
夢見了高三拍畢業照時,衛臨逸不知用了什麼方法,一步一步擠到我身旁站下。
「一二三,茄子!」
咔嚓聲響起的瞬間,他將手虛虛攬在我肩上,比著一個「耶」。
畫面定格。
我們像是在眾目睽睽下明目張胆地相擁。
夢境最後,畫面扭曲變換,與他相擁的人成了蘇可可。
10
我沒想到,我這麼快就見到了蘇可可。
拉著行李箱走到小區樓下時,我遠遠看見有一男一女站在門口。
男的高了女孩大半頭,許是清早的風撩亂她的頭髮,男人低頭,抬手挽去她的亂髮。
畫面恬靜美好,不忍讓人破壞。
那聲狗叫響起時,我差點笑出聲。
鄰居家的小狗很親我,此刻正對著倆人叫嚷著,嚇得蘇可可花容失色,直躲進衛臨逸懷裡,後者也順勢緊緊將她護在身後。
也就是這麼一轉身一抬眼,倆人都看見了站在身後的我。
衛臨逸鬆開她,看著我手裡的行李箱直皺眉,「宋希悅,你還沒鬧夠?」
我正想說話。
卻在看清蘇可可的瞬間,如墜冰窟。
她很漂亮,脖子修長白皙……上面戴著一條吊墜。
是我去寺廟為衛臨逸求來的那條吊墜。
他生日那天晚上沒有回來,我手裡緊捏著那吊墜在沙發上囫圇睡了一晚上。
直到第二天早上他回來,將我攔腰抱進臥室床上,我在迷迷糊糊中為他戴上那個墜子。
「阿逸,戴著這個墜子,保平安的。」
我怎麼也沒想到,這個墜子最後竟戴在了她脖子上。
「你別誤會,」蘇可可嫌惡地瞥了眼鄰居家的狗,「我剛才只是被這狗嚇到了,我和周總之間什麼都沒有。」
什麼都沒有。
什麼都沒有。
這句話在這兩天我聽了數遍。
直聽得心口發堵。
尤其是她在動作間露出的吊墜,扎人刺眼。
招人嫌。
我鬆開行李箱,徑直走到蘇可可面前。
她下意識地往衛臨逸身旁躲了一小步。
我忽然覺得有些好笑,平靜說道:「別動。」
倆人怔愣瞬間,我抬手一把抓住吊墜,重重地扯了下來。
蘇可可急促地短叫一聲。
手捂住脖子,眼底冒出淚光。
「宋希悅你——」
衛臨逸暴怒的聲音戛然而止,他愣愣地看著我,眼底湧上一絲愧疚,嘴唇微張,卻沒說出一句話。
我這才發現,我的臉上有一片濕意。
眼看著蘇可可的脖子紅了半邊,我泄了力氣,抬手碰了碰臉。
果真摸到一手眼淚。
衛臨逸就這麼看著我的動作,沉默下來。
我不再看他,拖起行李箱就轉身,他卻大步堵到我身前,「希悅你別——」
我冷冷瞥他一眼,「讓開。」
他怔住。
蘇可可的聲音在身後適時響起,「臨逸,我脖子好像流血了。」
衛臨逸與我對視幾秒,終於別開眼。
他拉過蘇可可,兩個人上了車。
清晨的街道,人還不多。
我看著遠去的車,終於緩慢蹲下。
雙手捂臉哭出聲。
直到頭頂一聲嘆息響起,我才抬起頭。
來人居高臨下看著我,眼神無悲無憫。
「怎麼弄得這麼狼狽啊,宋希悅?」
11
「岳…祈?」
我抬頭看著來人,眼角的淚都忘記滴落。
岳祈蹲下身,與我平視。
忽地笑了,「還不錯,還記得我是誰。」
被他這樣看著,我徹底忘記眼淚,臉頰也泛上熱意。
我怎麼可能會忘記他?
我高中時的鄰居……兼暗戀對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