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景行走了之後,夏荷挪到我身邊,漂亮的臉上帶著揶揄。
「阿伶姐姐,世子爺粘你黏得緊呢。」
我淺淺一笑,應道:「世子爺一時新鮮也是有的。」
「一時新鮮,這都快一年了,這一年裡,長公主塞了多少丫鬟進來,世子爺何時正眼瞧過。」
「不過我前幾天聽前院的人說,長公主已經在為世子爺相看世子妃了,等世子妃嫁進來,你這苦日子也就熬到頭了。」
夏荷還在喋喋不休,可我卻是無心在聽了。
「姐姐?」夏荷輕聲晃晃我的手臂,問道:「你聽到我說話了嗎?」
我慌張回神,抱歉地笑笑,問道:「你說什麼?」
「我說相看的姜家小姐今天就要來公主府了,你要不要去瞧瞧熱鬧?」
手裡的茶杯碎裂在地,我慌張地俯身去撿,卻不小心割傷了手指。
夏荷的眼神擔憂,慌張地問我,「是我說錯話了嗎?」
「沒有,」我用手帕包住傷口,輕聲道:「我不過去了,你自己去吧。」
耳邊終於安靜下來,可是我的心卻難得地有些慌張。
謝景行要娶妻了。
等我再反應過來的時候,卻已經來到了前院。
謝景行的身影出現在不遠處,而在他身邊,還有一道纖長的背影。
遠遠望去,十分般配。
想來那便是夏荷說的姜家小姐了。
謝景行應該是說了件好玩的事情,女子站在他旁邊,笑彎了眼睛。
隨後謝景行抬手,將落在女子發間的花瓣拂走。
真是好一對璧人。
8
謝景行消失了一天,直到晚上,才興沖沖地回來。
他喝了點酒,臉色砣紅,但是意識還是清醒的。
他摟著我的腰,黏糊糊地低頭要索吻。
我沒反抗,只是承受著他強勢的吻。
他暈乎乎地倒在床上,我端來溫水為他擦身,昏黃的燭光下,他靜靜地看著我。
「阿伶,我的病,已經很久沒有發作過了。」
我點頭,道:「恭喜爺。」
他卻不滿足,撐著上身起來看我。
「你就沒有什麼要說的?」
我收起帕子,靜靜地道:「明日開始,我就不過來了。」
謝景行臉色一變,眼看又要發火,我趕忙解釋道:「是太醫的意思,說是要看爺的恢復情況。」
謝景行這才罷休,消停了沒一會兒,他又扯著我的手腕拖我上榻。
「聽母親說你還有一個弟弟,怎麼從來都沒聽你提過?」
我垂下眼眸,恭敬地回答:「這種小事,怎敢勞煩爺操心。」
謝景行輕撫我後背的動作一頓,隨後他的眉微微皺起,「誰又惹你不開心了?」
我還未吱聲,他又煩躁地向後一癱。
「算了,你總有許多不得已,我也猜不透你的心思,歇了吧。」
燭火熄滅的瞬間,寬闊的胸膛撞了上來。
謝景行喝了酒又吃了癟,他又存心不想叫我好受,用的力氣就格外的大。
以往我縱著他,他做什麼我都順從,可是今日,他跟那姜家小姐的身影一直在我腦海里徘徊。
莫名地,我心中也堵了一股鬱氣。
覺察到我的反抗,謝景行也只是呆滯了一瞬。
隨後他的手撫上我的脖頸,一把掐住。
窒息感席捲而上,我睜開眼睛,卻看到一雙冷漠的眼睛。
就在此時,我才從罕見的失控中清醒過來。
對於謝景行來說,我不過是一個打發時間的玩意兒而已,他若是想殺了我,易如反掌。
眼見我的呼吸越來越困難,謝景行才放開了手。
他的手掌拍拍我的臉頰,上位者的冷漠在此刻淋漓盡致地表現出來。
「阿伶,別再有下一次。」
9
搬出謝景行的院子已有十天,這十天裡,我只遠遠地見過謝景行的背影幾次。
無一例外,每一次謝景行的身邊都有那個美貌的女子。
失去了作為謝景行撫慰品作用的我,不過就是公主府最低等的丫鬟。
許是我的失落太過於明顯,夏荷看不過去,悄悄地來安慰過我幾次。
「阿伶姐姐,再怎麼說你跟世子爺也曾經有過夫妻之實,世子爺不會不給你名分的。」
夫妻之實?
我輕笑一聲,道:「夏荷,你想多了,世子爺從未碰過我。」
夏荷的表情一滯,隨後驚訝地問道:「怎麼可能?」
我當然不會騙她。
這一年的時間裡,每夜的同床共枕,謝景行偶也有擦槍走火忍不住的時候,基本上每次都是用我的腿或者手解決的。
他會壓著我的身體央著我為他紓解,卻從來不會真正地捅破最後一層屏障。
每每他喘著粗氣親吻我唇角的時候,我就會被那莫名的失望壓得喘不過氣。
可是謝景行卻會與我十指相扣,溫柔地給我留一絲喘息的時間,隨後更加用力地吻住。
我之前也以為,謝景行或許是對我動了心。
可直到那天晚上,謝景行冷冷地說出那一聲警告後,我才如夢初醒。
謝景行天之驕子,我不過是散落人群中最平常的一粒塵土罷了。
我望著謝景行的背影,無數次告誡自己。
那不是你能夠肖想的。
10
第二天一早,我收到了娘親託人捎來的口信,匆匆跟管事嬤嬤請假之後我便回了家。
剛回家沒一會兒,便有一個婦人上門,在她身後,還跟著個長相清秀的男人。
娘親笑眯眯地扯著我迎上去,將庚帖平鋪在我面前。
「阿伶過了今年就要二十了,再拖下去就真成老姑娘了。」
我慌張擺手想要拒絕,卻被娘親扯到了屋內。
「這是鄉里的教書先生蘇南,生得好看人也溫和,因著父母亡故守孝期,才耽擱到現在。」
我知道娘親的意思,能嫁給這樣的人,於我來說已經算是高攀了。
「那蘇先生看了你的畫像,說是此事若成,可為你贖身契擺脫賤籍。」
眼見我不為所動,娘親像是洞察了我的想法一般,最終還是落下了淚。
「阿伶,你聽娘的,咱們再窮也不做富貴人家的妾,你看娘親,即使生育了你跟你弟弟,還不是被人說趕就趕出來了。」
話說到這裡,我反倒是沒法拒絕了。
蘇南笑呵呵地邀請我出門走走,在聽聞我要回公主府時,還特意駕了馬車送我。
一路上,那蘇南的耳朵一直都是紅的,也從沒正眼瞧過我。
在公主府待久了,見過了無數國色天香的美人,我反倒是已經忘了,曾幾何時,我也是鄉里出了名的漂亮姑娘。
臨別時,蘇南從懷中掏出一支銀簪給我。
他說:「阿伶姑娘若是不嫌棄,便收下吧。」
我望著那銀簪,款式普通,也沒有珠寶鑲嵌,可不知怎麼,卻對我有著莫名的吸引力。
若我嫁給蘇南,兩個人舉案齊眉,平平淡淡地度過一生,便是再好不過的結局了。
可是不知怎麼,我眼前卻不停地重複的著出現謝景行的臉。
我猶豫了片刻,還是拒絕了蘇南的簪子。
「是我太心急了,怕是嚇到你了,抱歉,」蘇南微愣,卻還是溫和的道了歉,「我應該再給你些時間的。」
我搖搖頭,剛想同他把話說清楚,卻沒想到面前忽然砸來一個蘋果,將蘇南手上的銀簪砸掉了。
我慌張回頭,卻看到謝景行站在台階上。
「公主府門前也敢膩膩歪歪的,惡不噁心啊!」
隨後謝景行望著我,臉上滿是惡意地嘲弄。
「阿伶,你有沒有告訴你面前的這位先生,早在一年前,你便爬上了我的床。」
我的臉色瞬間煞白,蘇南臉上的血色也在漸漸褪去。
「或者我也可以問問這位先生,是否真的願意收下我玩爛的玩意兒。」
11
蘇南匆匆道了句抱歉,便慌張地上了馬車,就連銀簪落在地上,他也顧不得撿。
我彎腰準備拾起,卻被人一把撈進了懷裡。
謝景行的手臂桎梏住我,冰冷的話語一字一句,猶如惡鬼索命一般,砸在我的耳邊。
他說:「阿伶,是我太仁慈了,才叫你這樣膽大妄為。」
他一言不發,攬著我便往內院走。
許是因為他的面色太過於冰冷,回程的路上,竟無一個人敢上前行禮。
他生了大氣,扔我上床的時候用了十足十的力氣,我登時就被摔得昏了頭。
他本是盛極了的面貌,笑的時候勾人魂魄,不笑的時候猶如冷麵魔剎。
此刻他的臉色更是陰沉,大掌掐住我的脖子,眼裡的怒火已經要溢出來。
「刺啦」一聲,身上的衣衫盡數被撕毀,隨後他掐著我的脖子將我拖起來,繞過紗幔,一把將我甩到了冰冷的池水中。
我被嗆得連連咳嗽,站都站不住,他卻尤覺得不夠,按住我的脖頸又往水裡壓。
鋪天蓋地的冷水從我鼻腔嗆進去,我幾乎要溺死在這方浴池裡。
「阿伶,你怎麼敢的?」
他問我,我怎麼敢。
「就那樣的貨色,給我提鞋都不夠,」他按住我的脖頸,垂著頭看我,「是我滿足不了你?才叫你有時間想這些有的沒的?」
我被嗆得直咳嗽,說不出一個求饒的話。
身邊隨侍的丫鬟們早已經烏泱烏泱的跪倒了一片,眾人瑟瑟發抖,大氣都不敢喘一聲。
「說話!」他的手指插入我的發間,狠狠地拽著我的頭髮,「我叫你說話!」
「世子爺!」寂靜的房間裡,夏荷帶著哭腔的聲音傳來,她說:「阿伶被水嗆了,並不是有意不回你的問話的。」
謝景行的目光從她的臉上又轉回到我的臉上,就在此時,他好像才聽到我撕心裂肺的咳嗽聲。
他就那樣半跪在水池邊上,手裡還緊攥著我的頭髮,靜靜地等我的回話。
幾乎是停止咳嗽的瞬間,我帶著沙啞的聲音開口道:「爺,我今年就滿二十了。」
他歪歪頭,道:「那又怎樣?」
「我十二歲入府,典銀是十兩整,」我閉上眼睛,將喉嚨里的血腥氣咽了又咽,「早在前幾日,我就已經將贖身銀錢給了掌事嬤嬤。」
屋子裡的氣氛已經跌到最低點,夏荷直起身剛想說什麼,卻又被身旁的人壓了回去。
「我現在,已經算不得是公主府的下人了。」
謝景行眉頭皺得更緊,眼裡的恨意滿溢,可是忽然,他又笑了。
他鬆開我的頭髮,卻跳進了池裡。
他一步步地向前逼近,我一步步地向後退去,直到退無可退。
他的手鉗住我的腰,眉目間滿是陰鷙。
「你說你已經贖了身,」他抬起手將我額前散落的發撥回耳後,「母親是否已經簽了放歸書?」
見我呆滯在原地,謝景行心情大好,笑著將頭埋在我的頸間。
「既然沒有,那你就還是我府中的下人,這輩子,沒有我的准許,你都走不了。」
他抬手捏捏我的耳垂,像是逗弄一隻調皮的寵物一般。
「阿伶,我沒有那麼多耐心給你,你不聽話,我只能按照我自己的方式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