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棠,念兒是你的親生兒子。」
「你生他的時候難產,他是你拼了命生下來的。」
「你不要他,你就不怕我將來再娶別人,那人會苛待他?」
我從未見過周言廷這樣的神情。
他往日就算動怒,也是溫和的。
但如今,卻目眥欲裂,那張英俊的臉,看起來都有些猙獰。
念兒生下來時,他們用念兒來威脅我。
如今我要走了,仍然用同樣的手段來威脅我。
但我已經不再害怕失去什麼了。
李恪教過我,他說,我首先是甘棠,然後才是妻子,或者母親。
那些年過得渾渾噩噩,早已沒了自我。
別人看輕我不在意我,也並非全是別人過錯。
所以如今我要先做自己了。
「念兒是我拼了命生下來的,但也是你的骨肉。」
「他剛滿月就養在周夫人的身邊,這三年多周夫人很疼愛他,想來也不會看著他受委屈的。」
「再者說,如果真有那一天的話。」
我深吸了一口氣,「周言廷,我會打官司,去爭取他的撫養權的。」
「所以,你是鐵了心,要跟他在一起?」
我點頭:「是。」
「就為了一條紅裙子?」
周言廷冷笑,「甘棠,這四年來,我給你的,他能給你多少?」
「不只是為了一條紅裙子。」
我仰臉看向李恪。
他眼底有生氣,憤怒,但更多的,卻還是心疼和愧疚。
「周言廷,你可以喜歡的人很多。」
「但我丈夫的心裡眼裡,只有我一個。」
「我已經和施畫斷了。」
「還有阿若,我也早已放下了。」
「甘棠,不管怎樣,我們做了四年夫妻。」
「我對你,也不是毫無感情的。」
周言廷眉宇深蹙。
顯然他很不願意說這些事。
很不願意承認,他如今對我也是有情意的。
好似喜歡上我這樣的人, 是上位者對下的恩賜。
是一種不太能見得光的恩賜。
但我已經, 不再奢望他恩賜的微末的情意了。
漸漸深濃的暮色里。
我親手種下的海棠花, 依然美麗。
甚至比周家園子裡那些西府海棠還要美。
周言廷說他放下了。
我何嘗不是也放下了。
四年,把初見的鐘情都消磨乾淨。
如今, 我要去過尋常人的安穩生活了。
「周言廷,我曾經喜歡過你。」
「但現在,全都沒有了。」
「你回去吧,也別再來找我了。」
「你應該去娶一個學識閱歷都能配得上你, 能拿得出手的妻子。」
「而不是我這種只會侍弄花草的人。」
「這四年, 耽誤了你,對不起啊周言廷。」
我站在夜風裡,最後看了周言廷一眼。
其實當年,他沒有毀棄婚約娶了我。
我心中真的很感激。
因為那時候,在甘家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煎熬。
周言廷帶我離開甘家,給了我一個暫時的家。
於當時的我來說,真的是一種救贖。
畢竟,當初如果他悔婚。
甘家可能會把我當商品一樣,隨便賣給哪個男人。
而這, 對於自小被賣過數次的我來說。
不啻於一場噩夢。
所以事到如今, 我仍希望他後半生能過的好。
我也並不希望,和念兒的親生父親, 成為不死不休的仇敵。
如果能和平的分開。
也算皆大歡喜吧。
17(周言廷視角)
甘棠和李恪的那一場婚禮辦得挺隆重的。
其實對於李恪當時的身家來說,婚禮預算算是很高了。
但他願意, 旁人自然也只會讚嘆他情深。
甘棠在婚禮上哭了, 哭的還挺凶。
她當年嫁給我的時候, 都沒有哭的這樣凶過。
她還說, 「我的名字叫甘棠,每一個字都很甜, 但我前面的人生,卻吃盡了苦頭。」
「我很感謝我的先生。」
這些話當時聽到,挺刺耳的。
她嫁給我那四年, 我自問對她並不算差。
我那個圈子裡, 養情人小三二奶的, 數不勝數。
哪個公子哥兒沒養過七八十來個小情兒?
但我也只是鬼迷心竅養了一個施畫。
且很快就膩了她。
除此之外, 我也算潔身自好。
我不信她那個丈夫李恪,就真的能做到從一而終。
男人這東西,沒錢都要偷吃, 更何況有了錢。
所以我私底下也放了些水。
李恪的公司經營的越來越大,錢也掙的越來越多。
自然,誘惑也會更多。
到那時候,甘棠那樣的性子, 肯定也無法容忍。
如果她和李恪離婚,
我再帶著念兒去找她,她也許就回來我們爺倆身邊了。
但一眨眼十來年過去。
李恪愣是一步都沒踏錯過。
甘棠給他生了一個女兒。
簡直和她長的一模一樣。
我嫉妒慘了。
念兒長大了,卻越來越像我。
雖然周家人都生的模樣極好。
但像我這個孤家寡人, 也不是件好事。
她和念兒的感情倒是越來越好了。
親母子嘛, 怎麼可能和小說里寫的那樣,有不共戴天的仇恨。
念兒有時候會去她那裡住些日子。
甘棠就理所當然的讓他帶妹妹。
他們兄妹的感情也好的沒話說。
有時候甘棠也會來家裡看念兒。
叫施畫的小姑娘就乖乖轉身走了。
「(那」我就挺沒意思的在外面侍弄花草。
每次我都想送她回去。
但李恪必定每次都親自來接她。
防我防得猶如洪水猛獸。
不過這樣也不錯。
李恪有我這個前車之鑑, 就不會去犯天下男人都會犯的錯。
那麼甘棠,她餘下的人生,自然也都只是甜蜜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