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他的聲音,我竟然覺得久違。
看了一眼時間,才發現半個月居然就過去了。
「在我媽的花店。」
不過讓我詫異的是。
秦斯遠這熟稔的語氣,讓我懷疑我還是他沒離職的秘書。
「花店?」
那頭傳來疑惑的聲音。
接著秦斯遠也沒有多問。
而是直接問我要了位置就掛斷了電話。
二十分鐘沒到,我就看見那輛熟悉的車子停在了花店門口。
我媽還以為來生意了。
走出來才看見是秦斯遠。
「秦總?」
「阿姨好,程溪在嗎?」
沒想到秦斯遠還記得我媽。
「在,在裡面。」
我媽請秦斯遠進店。
秦斯遠沒急著進,反而站在門口看了許久。
後面他走進店,看見我時愣了愣。
「秦總。」
在秦斯遠來之前,我猜測他找我的目的。
沒想到進店之後。
秦斯遠居然先在店裡逛了起來。
他摸了摸我新到的玫瑰,又環顧了一圈店內。
「程溪,原來你真的開了一家花店。」
我:「……」
我咳嗽了一聲,直入主題。
「秦總,您找我,是有什麼事情嗎?」
「這個給你。」
秦斯遠從西裝內的口袋裡掏出一個精緻的小盒子。
「看到覺得挺合適你的,就……買了。」
我:「……」
我覺得秦斯遠有點奇怪。
他以前也不是沒送過東西給我。
之前做他的秘書,收就收了。
現在還給我送是怎麼回事?
我攏了攏臉頰旁的頭髮。
「那個,秦總,我既然已經離職了,收這個不太合適。」
我話一說完。
秦斯遠表情就傻了,然後臉一黑。
我以為是因為我拒絕了他。
沒想到他直接眼睛一眯,凝眸皺眉。
「離職?」
「嗯。」
「你要離職?」
我:「……」
難道秦斯遠出差回來還沒看到我那封離職信?
我解釋:「離職書我已經放到您桌子上了,或許您剛回來,還沒看到。」
「等會。」
秦斯遠打斷我的話。
轉而他打了一個電話。
估計是李斌接的。
他詢問李斌有沒有在辦公室看到一封我的離職書。
過了一會李斌給了他肯定的答案。
然後秦斯遠愣住了。
他掛斷電話。
好看的眉頭皺了起來,眼睛裡是凝重的不解。
「為什麼離職?是三個月假期不夠嗎?」
我:「……」
「什麼假期?」
「之前你說需要休息,所以秘書部才招了人,這些年你沒有好好休息過,我給你批了三個月的假,想著等出差回來帶你去義大利的。」
我:「……」
聽著秦斯遠的解釋。
我這才想起來。
好像幾個月前是有這麼一回事。
二十一、
破案了。
我以為秦斯遠讓我交接工作是要解僱我。
沒想到他居然記著我幾個月前說的話。
也就是說,他壓根沒理會之前公司的流言。
不過……秦斯遠帶我去義大利幹什麼?
我困惑。
他避開了我的視線。
秦斯遠還拿著送我的禮物,一時間送也不是,不送也不是。
「既然是誤會,那你這段時間好好休息,休息好再回來。」
但很快,他就收斂了這種不該出現在他臉上的情緒。
又變成了那個我熟悉沉穩的總裁。
他向來不屑給別人解釋什麼。
對我說完這句話就要走。
但我卻忽然間對這種命令通知的口吻產生了排斥。
「秦總,我不打算回去了。」
秦斯遠被我突然轉變的態度弄懵了。
「你說什麼?」
我深呼吸一口氣。
話一說出口,好像也沒這麼困難了。
「我說,我不回去了,我還是決定離職,這些年,多謝您的照顧和栽培。」
秦斯遠眸光冷了下來。
「你跟了我這麼多年,就留給我這麼一句話?」
我:「……」
「是我給你的不夠?你休息回來,薪資我給你上漲百分之五十,還有……」
「不是。」
這回換我打斷秦斯遠的話了。
不是錢的問題。
實際上我不缺錢。
跟在秦斯遠身邊的這些年,我得到的已經很多了。
是我想留在我媽的身邊。
多陪一下她。
但還有另外一個重要的原因。
那就是跟白婷說的有關。
我和秦斯遠不可能一直這樣下去。
秦斯遠目光灼灼:「所以,你想要什麼?」
我:「……」
「不,你誤會了,和你在一起,從來也沒想過要你給我什麼名分。」
男歡女愛這種事。
我和秦斯遠你情我願。
當初他要求我做他的女伴,背負著我媽重病債務的我怎麼會拒絕。
我清楚地知道跟了秦斯遠之後我會得到什麼。
就跟那天茶水間眾人聊天未說盡的話一樣。
公開的叫戀人。
不公開的……叫情人。
但我總不能一輩子做秦斯遠的情人吧?
秦斯遠深深地看著我。
「我從沒這麼想過。程溪,你應該知道,我對你,和對別人是不同的。」
我:「秦總,其實你對我的不同,是我們多年來朝夕相處,共同共事形成的習慣和信任,你信任的是言聽計從,跟隨你多年的程溪,習慣的是一個電話必到的秘書。」
我:「如果換成另外一個人,這種不同也沒什麼區別,不是嗎?」
我認真道。
話說出來的那一刻。
心想自己果然是膽子大了。
居然敢這麼對自己的前老闆說話。
但轉念一想,我都離職了,還怕什麼。
二十二、
最後秦斯遠是黑著臉走的。
估計他想不到一向乖巧溫順的我會這麼不留情面地反駁他。
離開時他一句話沒說。
我想著生氣歸生氣。
按照秦斯遠的性子,我都說了這麼多落他面子的話。
他應該不會再來找我了。
我就這樣過了幾天平靜的日子。
然後我就接到了李斌的電話。
「溪姐,秦總喝醉了拉著我的手不讓我走怎麼辦啊?」
我:「……」
我停下手中的活,問他怎麼回事。
李斌無助又茫然。
「我不知道啊,秦總說他頭疼,胃也疼。」
我:「……那你給他吃點胃藥,然後揉一下他的太陽穴。」
「好。」
李斌掛斷了電話。
過了五分鐘,他又打了過來。
「溪姐,藥秦總吃了,我給他揉太陽穴他讓我滾。」
我:「……」
算了,滾就滾吧。
我讓李斌離開,秦斯遠自己待著睡一覺就好了。
「不會出事吧?」
「不會。」
「哦……」
李斌吞吞吐吐的,我感覺他好像有話要說。
但這時候來新的訂單了。
我就直接把電話掛斷了。
本以為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小插曲。
沒想到第二天我就看見秦斯遠的車子從我們花店門口經過。
一次兩次還好。
我還能理解為見客戶。
可後面漸漸不對勁。
哪個客戶一天見三次?
我媽都發現這頻率了。
「那又是你們老闆?」
「啊,前老闆。」
我糾正。
「你們老闆又到這邊來見客戶啊?這個客戶難纏哇,一天見三次。」
我:「……」
我當然不信秦斯遠是來見客戶的。
他可能是來見我的。
至於原因……
我用「老闆想讓我繼續回去上班」的藉口搪塞了。
我媽嘖了一眼。
「我看未必。」
「什麼?」
我媽湊過頭神秘兮兮地問。
「你們老闆他結婚了沒有?」
「沒有。」
「有女朋友沒有?」
「沒。」
「未婚妻呢?」
我:「……也沒。」
「哦。」
我媽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
以一種過來人我都懂的眼神看了我一眼。
「那人家未必是想讓你回去上班,人家可能是喜歡你,想辦法來見你。」
我:「……」
我再次沉默。
其實被我媽的話驚到了。
我嘆口氣,認真道。
「媽,你誤會了,我說過,秦斯遠是個工作狂事業腦,人家志向遠大,有理想抱負的,可沒工夫情情愛愛。」
當初在秦斯遠手底下共事的時候。
他總在我面前念叨「事業事業事業,合同合同合同」。
在他的人生規劃里,戀愛結婚並不是必選項。
甚至在我看來,秦斯遠是那種寧願拿談戀愛結婚的時間去談合同的人。
他對我,不過是少了一個得心應手的員工,不習慣而已。
二十三、
我刻意忽略秦斯遠的出現。
一個星期五的午後。
店裡接了一個公司婦女節給員工送花的單子。
我媽包好之後我直接按照地址上面的送上門。
簽收時卻遇到了一個熟悉的人。
「程溪?!」
我茫然抬頭。
居然是白婷。
白婷看見我很驚訝,緊接而來的便是一聲不屑的冷哼。
「我們公司訂的花是你們家的?等等,先別簽收,退回去。」
拿著筆準備簽單的人疑惑。
問白婷怎麼了。
白婷直接走上前,鄙夷的目光從上到下掃了我一眼。
「這就是我之前跟你們說過的,我之前那家公司,仗著跟老闆有關係,隨便欺負我們新員工的人,在這樣的人店裡買花,我嫌髒。」
白婷毫不掩飾對我的惡意和羞辱。
她的聲音不小。
一層辦公室都聽得清清楚楚。
「白婷,你胡說什麼?」
我呵斥道。
「怎麼?難道我說錯了嗎?看你這樣,不會是被趕出來了吧?也是,就你和你們老闆那點破事,整個公司都知道。」
啪——
「嘴巴放乾淨點。」
我放下扇痛的手,眉眼染了冷意警告。
白婷捂著腫了的半張臉,不可置信地看著我。
「你敢打我?!」
「打你就打你,還要挑日子嗎?」
白婷惡狠狠地瞪著我。
張牙舞爪地要來抓我的臉。
我正要反擊,就被人拉著手往後退了一步。
「什麼破事?說給我聽聽。」
「……」
秦斯遠?!
他怎麼在這?
不僅是秦斯遠,秦斯遠身邊還站著另外一個人。
有人喊他老闆。
但這人我熟,顧承。
秦斯遠的髮小兼好兄弟。
看見我,顧承揚了揚眉。
「呦,程溪,好久不見,脾氣見長啊。」
我:「……」
秦斯遠直視著白婷。
「你就是上次實習不合格被解僱的實習生?」
沒等白婷回答,他眉頭皺緊看向顧承。
「你們公司招人不擦亮眼睛?」
顧承一噎,沒敢說話。
秦斯遠陰冷冷的目光在白婷泛紅的半張臉上一掃而過。
「剛剛的話,說清楚,我和她什麼破事?」
白婷小臉一白。
秦斯遠又道:「上次你貿然闖進公司以及非法獲得我地址的事情還沒和你算,這次又惡意造謠我和程溪的關係,你是想收律師函?」
「不……秦總。」
「道歉。」
秦斯遠眼神泛冷。
白婷看了我一眼,憤怒又不甘。
但最終只能跟我道歉。
我並不接受白婷的道歉,也不欲和她計較。
二十四、
本來以為送花遇到秦斯遠和白婷只是件小事。
我也沒多在意。
結果白婷居然把我和秦斯遠的事情告訴了我媽。
我媽被氣得暈倒了。
我急匆匆地趕到醫院。
人已經進了急救室。
我坐在走廊的長椅上,控制不住地手抖。
那種突然間無能為力只能幹看著的狀態一下子把我拉回了我剛畢業的時候。
「冷靜,冷靜。」
我學著秦斯遠教我那樣給自己心理暗示。
我默念了幾遍,突然就聽見了秦斯遠的聲音。
「程溪!」
在我錯愕的眼神中,秦斯遠來到了我面前。
「阿姨怎麼樣?」
「在……在搶救。」
我回答完。
秦斯遠握住我的手。
灼熱的溫度包裹上來我才知道我的手有多冰。
「你怎麼在這?」
我乾巴巴地問。
「顧承陪他老婆產檢,看見你了。」
秦斯遠安慰我。
他陪我坐在外面一個多小時。
等待的過程過於煎熬。
或許是因為醫院的環境太安靜壓抑。
我忍不住開口。
「秦斯遠,你知道嗎,我已經很久沒有過這種感覺了。」
秦斯遠轉頭看我。
我盯著白色的牆壁。
我爸去世得早,我是我媽拉扯長大的。
大學快畢業那年,我媽出了車禍。
在 ICU 里躺了一個星期。
家裡的錢全部花光了。
我出去找工作,四處碰壁。
他們不看我的簡歷,卻往我的口袋裡塞名片。
七年前面試秦斯遠公司那天,醫院正催我繳費。
「那時候我沒錢,也跟現在一樣煎熬。」
「那天我面試的時候,我的口袋裡還裝著別人給的名片,我想的是,要是我再過不了,我就打名片上的電話。」
秦斯遠看我的眼神變得凝重。
他開口。
「我知道,那天你接電話的時候,我聽到了。」
我詫異地轉頭看他。
秦斯遠跟我說:「其實一開始,你並不在我的錄取名錄中。」
「我記得那天你化了很濃的妝,可簡歷照片清淡得很,我很清楚錄取你不是最優項,但你那天哭得很傷心。」
「那為什麼……」
「程溪,你種過樹嗎?擁有一棵樹,要從樹苗開始選擇,栽培,灌溉,直到它成長。」
秦斯遠眸光如墨。
「你將自己視作我的情人,程溪,我手把手把你教出來,你就這樣輕賤自己?之前在商場上巾幗不讓鬚眉的程溪哪去了?如果我只是因為一點對你的小恩小惠就將你視作我的所屬物,我費那麼多心力在你身上做什麼?」
「如果你此刻是因為伯母知道了我和你之間關係暈倒而備受煎熬,大可不必。我和你從來就不是不平等的關係,你不必為此感到羞愧自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