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入我夢完整後續

2025-06-05     游啊游     反饋
1/3
相依為命三年,痴傻的江玄宴突然清醒。

眾人都以為,我會挾恩要他娶我。

畢竟我手中的鐲子,是他曾說著娶我的話,親手為我戴上的。

可現下,江玄宴卻只說:「不過是痴傻時做的糊塗事,算不得數。」

我愣了愣,摘下鐲子還給他:「這個我不要了,郎君能否將身契給我?」

聞言,神色淡漠的男人,卻瞬間攥緊了手。

1

江玄宴清醒那日,意外得沒有任何徵兆。

在那前一天,他還從小洞偷跑出去,恰好遇見了向來厭惡他的七郎君。

那是個被嬌慣的八歲孩童,動起手來無法無天,不知輕重。

江玄宴被打了一頓,找到他時,主子奴僕都走光了,只剩下他一人蜷縮著躺在池塘邊上。

我熟練地拍掉他布衣上的灰塵,查探他身上的傷口。

除了額頭有些淤青紅腫,沒有什麼大傷,我鬆了一口氣。

江玄宴看到我,拉了拉我的袖口,疼得齜牙咧嘴。

卻只知道笨拙地跟我描述七郎君腰間掛的小老虎,最後央求著也要一個。

我拍了拍他的頭,笑笑:「我給你做,但你答應我,以後別再偷跑出來,行不行?」

他跌跌撞撞地站了起來,身量極高的男人,眨巴著一雙大眼卻是孩童神態,乖巧地點了點頭。

我用銀子托角門買了一塊泛著金光的布料,我沒見過七郎君身上的那隻老虎,但我的手藝不差,給江玄宴做的小兔子、小馬駒他都愛不釋手。

江玄宴擦了藥睡著時,我點著油燈,連夜將那隻老虎做了出來。

他的心智成了三歲的孩童後,每每被人欺辱,也會抱著雙膝自顧自地悶悶不樂。

除了保住命和求一口飯,我一個卑賤的丫鬟,在這大家族裡,什麼都給不了他。

但好在他向來很好哄,一塊飴糖、一個小布偶,便能眉開眼笑。

隔天,我將布老虎藏在身後,剛要開口叫他時。

不似以往毫無骨頭似的趴在桌上,眼前的男人,臨桌而坐,長袍自然垂落,腰背與椅背隔出了一拳的距離,無聲地恪守著禮儀,盡顯君子端方。

他聽到聲響,轉過頭來看我,那一眼,沒有了單純懵懂和無知。

而是眸光若星,流轉間似藏萬千機巧。

像許多從前,我只敢遠遠地望著的那般模樣。

明明還是那粗陋的衣裳,可眼前這張臉,卻似於美玉之上雕琢而成,周身仿若罩著一層無形的冷霜,恍如謫仙現。

只一眼,我便明了,那是屬於從前江家大郎的神姿,是曾被天下人盛讚的舉世無雙。

我捏緊了藏在身後的布老虎,心裡湧上遺憾。

世家大族規矩森嚴,可那一刻我沒有朝他跪下,我撐著自己的身體,卻不可避免地彎下身子,低聲道:「大郎君——」

半晌,他的目光從我身上略過,巡視著這破舊不堪的屋子,一張碎了半角的桌子和一張乾淨卻蓋著補丁被子的床榻,是這狹小屋中僅有的物件。

他那樣聰慧的人,垂下眼便知曉自己這三年經歷了什麼,但他仍舊無悲無喜,從容不迫。

他起身時,從我眼前走過,那雙我縫製了兩日的布鞋,在我的視線中停下,隨即又離去,只留下一句:「我痊癒之事,你有功,待我歸來,可求賞賜。」

他從房間走了出去,房間裡的光明滅交替了一瞬,最後歸於沉寂。

我從身後抽出了布老虎,手指撫了撫虎頭,那一刻,我就知道。

東陵世家子弟之首,芝蘭玉樹,如圭如璋的江玄宴,又活過來了。

也許往後,阿蕎和那不堪回首的三年過往,將永存於他身後的這片黑暗裡。

2

江玄宴離開約有半月,我才重又從府上人口中聽聞他的消息。

我與他住得偏僻,除卻頭一年偶有人過問,後來再無人在意。

因此,他離開的前幾日,我照常去前院上值。

偶有人問起,那傻子今日怎麼沒跟在你屁股後,我低著頭勤勉地掃著地,一邊道:大郎君近日感染了風寒,不宜走動。

那人咬著零嘴,啐了一口栗子皮在地上:「不過一個傻子,也就你還敬他是個郎君。」

我仍舊低著頭,只是將掃帚往前移了些許,將那栗子皮掃了進來。

若是往常,我還會討巧地應和她幾句,為著她手中的糖炒栗子。

她是三娘子院子裡的二等丫鬟,地位比我們這種普通丫鬟高一些,偶爾能得一些稀罕賞賜,比如這種專為主子們採購的零嘴。

她喜歡聽好話,若是我說得她高興了,隨手便會賞我兩顆,我便能揣著回去給大郎君嘗嘗味。

他曾於高門華堂之中,享盡了世間尊榮,珍饈映華光,金杯盛美酒。

後來命運陡轉,食得是粗茶淡飯,硬挺的麻衣粗布常在身上磨出了道道紅痕。

我總想他好些,再好些,比不得從前光景,但至少也盡所能地少吃些苦頭,可我能討要來的,總歸還是那些不值錢的。

郎君們玩壞了的九連環,膩味了的象牙陀螺,娘子們用舊了的筆墨,若恰巧我前去送花卉,再舔著臉還能要上幾張宣紙,足夠大郎君寫上幾日的字。

大郎君,大郎君……我總這樣叫他。

他懵懂無知時,曾問我何為大郎君,像阿蕎就有名字,大郎君就叫大郎君嗎?大郎君沒有名字的嗎?

哪怕人人都道他是痴傻之人,可我要他記著,他是江家大郎君,是江家百年來的不世之材。

就如現在這般,枯葉落於足下,行走之間,耳旁皆是讚譽。

「大郎君可真厲害啊……」

「是啊,江家祖上顯靈,沒想到痴傻了三年的人,竟突然好了!」

「不僅好了,還助太子解決了南陽水患一事,聽聞當今聖上龍心大悅,連著幾日上朝嘉獎太子殿下和我們郎君!」

「如今大郎君一朝重得聖寵,咱們江家頹了幾年的聲名,這會兒可算是能揚眉吐氣了。」

「阿蕎姑娘,待郎君回府,必然對你有重賞。」

「以後阿蕎姑娘,應當是凌霄院的一等丫鬟了,真是好福氣喲。」

「胡說,她這般忠心,郎君未嘗不會給個姨娘的位分。」

「你可真敢想吶!那可是大郎君,怎麼能納一個丫頭做妾呢?那不是玷污……」

「阿蕎姑娘,從前若有怠慢,多有得罪,只盼你在郎君面前多美言幾句。」

這些丫鬟嬤嬤們有的身著料子上乘的錦緞裙,有的手腕懸著珍珠鑲金的鐲子,從前是不會拿眼看我的。

我穿著一襲洗得發白的靛藍色布裙、頭上別著一根木簪,笑著同眾人點頭,至始至終未曾開口一言。

身後又傳來聽不大清的喟嘆,只道:「她命可真好,竟不吭不響地撿了個大便宜,當年若不是郎君不讓人親近,我必定也願意照料他的。」

我撫了撫衣袖上的褶皺,想了想。

我並非命好,只是恰好,我不忍看月光墜落。

3

身為衛國公府長子,江玄宴年少時便名滿京都,凡所見者,必贊其光風霽月,驚才絕艷。

歷經三朝的國公府,即便府上人仍在朝任職,可也早已今非昔比。

在這逐漸沒落的百年世家裡,江玄宴就似橫空出世的一雙大手,扶大廈之將傾,托舉起垂顱的雄獅。

最風光那年,他年僅十六,三元及第。

遠至藩國、嶺南、漠北,近在學堂私塾、茶館酒肆,話本奇談、說書飛馬,江玄宴之名,頃刻間,名滿天下。

自此,入朝堂、建奇功、帝眷優渥、君前顯貴,原是拜相入閣的康莊大道。

只可惜,老天偏愛作弄人,查案路上的刺殺意外,叫他一夜之間從高處墮入地獄,聰慧絕倫到一朝痴傻,無人問津。

起初,眾人只以為痴傻是暫時的,就連聖上都派人多番照看,宮廷太醫連著三月在府上醫治。

可太醫束手無策,名醫也無計可施,只留下一句:若要清醒,待天意抉擇,或許明日,或許一生。

皇恩從不眷顧無用之人,新春科舉日又到,很快便有新的文曲星現世。

江玄宴再次將國公府的宴席攪得一團亂時,端坐主位的老夫人神色平靜,緩緩擺手,要他從此不得踏足主院。

繼母的兒子歡天喜地搬進了凌霄院,拍著手道:「這是個福地,來日我也能中個狀元,這江家又不是離了他江玄宴就轉不動了。」

那時,江玄宴背對著眾人,渾然不覺周遭的變故,只顧著低頭,認真地數著大袖上的蘭花。

江玄宴痴傻後,心性雖似孩童,可卻抗拒旁人的親近。

老夫人未免落人口舌,好歹開口允他有一人照應,只是無人敢應。

我跪在地上,試探著拽他的袖子時,他好奇地歪頭看向我,隨即大方地將袖子一股腦塞在我手裡。

日頭西斜,落日的餘暉斑駁地散在窗欞上,鋪在長長的衣袖和深潭似的眼眸上。

在塵螢跳躍的光影里,我笑,他笑得無邪。

就這樣,我撿了旁人不要的江玄宴。

「阿蕎,他們說我是傻子,這輩子都好不了了。」

「不會的,你會好起來的,到時你仍是這天下最聰明的人。」

他眨了眨大眼睛,有些不服氣:「現在不是嗎?」

我遲疑著,還是想了個法子安慰:「現在嘛……現在三歲里的郎君里,你是天底下最聰明。」

他好生乖巧,漂亮的臉蛋揚了揚,又低下頭專心致志地滾絲線。

府上的人慣來踩高捧低,我們的日子不大好過。

漸漸地,送來偏院的吃食過了層層的濾網,最後只剩下幾片粗菜葉子和摻著稗子的粥。

江玄宴一月的藥都要吃上幾兩銀子,傳話的人說府上已大不如前,正經郎君娘子的份例都縮減了,眼見著是好不了,連他常吃的藥都要斷掉。

我不知道這藥到底能不能治好他,我只知起碼藥不斷,便還有一絲希望。

鬧鬧不來,求也求不得,幸而從前帶我的嬤嬤有一手好繡工,一包繡品需五六日,賣得的錢分三成給外院的黃嬤嬤,兩成給角門的老頭,剩下的錢便可以得兩日的藥。

江玄宴的老師來看過他,那個被稱為當世大儒的老人家,見了他,只剩垂淚喟嘆。

這是他生平最得意的門生,原該承其衣缽,以所學匡扶社稷、教化萬民,成就非凡,卻只懵懂地看著他。

他蹲在地上,仰著頭擦掉老師臉上的淚:「老人家別哭了,給你糖吃,阿蕎做的糖很好吃。」

那不是我做的,是蘅蕪院的丫鬟賞我的飴糖,這樣的糖不該拿來冒犯先生,我剛要開口阻攔。

老先生輕咬了一口,夸道:「好吃,很好吃。」

臨走前,他欲言又止,我恭送他:「郎君,會好起來的。」

那時,我不知哪來的信念,可我總這樣告訴自己。

總有一日,他會好起來的。

4

從偏院到老夫人的壽安堂,是一條曲折幽深似望不到盡頭的路。

我第一次來時,連第三道門都踏不過去,只能遠遠地望著燈火通明的院落,一遍遍磕頭求求能做主的人,為大郎君請個大夫救救命。

而這一次隔得遠遠的,老夫人身旁的大丫鬟就笑盈盈地朝我走來:「阿蕎姑娘來了?大郎君回府第一件事,便是命人喚你來,已在堂屋等姑娘多時了。」

臨到門口,她示意我等候,轉身前去通稟。

這時,虛掩的門傳來交談的聲音,我原想移腳,背過身去。

可下一瞬,我看著那丫鬟的背影,猛然意識到了,這也許並非巧合,有些話可能是該要我聽的。

老夫人的聲音仍舊中氣十足,多了幾分喜悅:「臨之,你這次立了大功,聖上降詔起復,國公府興榮重繫於你一人身上。」

「這三年……你心中可怪罪祖母?」

「孫兒不敢。」

她笑道:「倒是多虧了那丫頭,只是你不在這幾日,府上的傳聞倒是不少。我怎麼聽說,你將你母親留下的鐲子,送與了她?」

「雖說她於你有大恩,但你身為國公府嫡長子,來日婚事自有章法。一個丫鬟,再貼心,也上不得台面。」

半晌,江玄宴清冷的聲音響起:「不過是痴傻時做的糊塗事,算不得數。」

我低下頭,摸了摸心口,明明是預料之中的結果,為何還會覺得如此神傷。

心口處像住了一隻惡犬,撕扯著,叫囂著,要奔騰而出。

到了時間,我被人引著進了屋。

我未曾看一眼江玄宴,匆忙一瞥下,只有他端坐的身影。

本該是這樣,我與他之間,從來都是他高坐於明堂,我伏拜於地不敢抬頭望。

頭上傳來一道沉穩有力的聲音:「你便是那丫頭?抬起頭來我看看。」

我抬起頭,才發現屋裡竟有如此多的人,連二房三房的人都到齊了。

半月未見,江玄宴身上的服飾早已不是那件舊衣裳,而是換成了一件天青色杭綢長衫,衣衫之上,以銀線繡著淡雅蘭草。

江玄宴低垂著眼,目光在我身上停留了片刻,神情令人捉摸不透。

我避開江玄宴的目光:「奴婢阿蕎,見過老夫人。」

她右手倚著憑几,神色淡淡地問:「你有功,可有什麼想要的賞賜?」

我仍垂著頭,雙手置於膝上:「奴婢……要什麼賞賜都可以嗎?」

眾人看了一眼江玄宴,他薄唇輕抿,卻不見絲毫笑意:「除了妻位,其他皆可。」

我下意識伸手拉了拉衣袖,盡力蓋住手上的鐲子,免得它露出來,讓人看了笑話。

我剛要開口時,身後有人大步走來,聲音宏亮。

「兄長,這就是你的不對了。阿蕎姑娘這恩情,說是兄長的再生父母都不為過,區區一個妻位又算得了什麼呢?」

我轉頭看去,來人身著一身絳紅色錦袍,腳踩一雙踏月靴,高大威猛,身姿挺拔,利落的長馬尾隨著手臂的擺動高高甩起。

二房的四郎君江玄鳴,他朝著我眨了下右眼,混不吝地繼續開口:「依我看,阿蕎姑娘品性高潔,心地善良像仙女,誰娶了做妻子那簡直是天大的福分。既然兄長嫌棄,恰好弟弟很是敬佩阿蕎姑娘,不如由弟弟來替兄長報恩,娶了阿蕎姑娘如何?」

如此大逆不道的話,如此胡言亂語,我瞪了他一眼,轉過身來,卻直直地撞進了江玄宴的眼中。

那雲淡風輕的面容上竟浮現了一抹慍色,他死死地盯著我,下頜緊繃著,漆黑的眼眸中翻滾著莫名的濃烈情緒。

5

江玄鳴話落,背後被人砰地拍了重重一掌。

他父親恨鐵不成鋼:「哇呀,你個小子,腦子被驢踢了嗎,宴哥兒的人輪得到你肖想?母親莫聽他胡言亂語,這丫頭是凌霄院的,該怎麼安置也是大房的事,我們二房絕不摻和。」

說是不敢,實則是不屑,即便腦子純粹如江玄鳴也聽得出言外之意。

他囔了起來:「不是胡話,我真心的!我……」

我借著遮掩,回頭遞了個眼色,制止了江玄鳴的話語。

他半道勒馬,一口氣堵得面色通紅。

視線中,江玄宴面色平淡地看著眼前的一切,唯獨皺得不成樣的袖口透露出了幾分心思。

一場本就是圖個好名聲的傳喚賞賜,被江玄鳴一攪和,頓時失了規矩。

座上的老婦人,若有所思地向我投來一瞥,只說乏了,這些小事由江玄宴自己拿主意就是。

一大堆人烏泱泱地陸續離去,江玄鳴被他父親趕著走了。

最後,屋內只剩下端坐著的江玄宴和仍跪於地的我。

頭頂有移動的聲響,下一瞬,一隻如玉般的手攤開在眼下:「起來,還要跪多久?」

我抬頭看去,江玄宴半蹲著朝我伸手。

昏暗的堂屋內,他的薄唇抿成一條直線,神色平靜得宛如一泓不見波瀾的深潭,仍舊是那副清冷如玉的模樣。

我下意識地伸出手,途中衣袖垂落,露出了質地溫潤的羊脂玉鐲,看著鐲子我不加思索地開口:「郎君真的不能娶我嗎?」

他的手指蜷縮了一下,語氣清冷:「不能。」

他被驅逐時,什麼都不記得帶走,唯獨這隻母親留下的鐲子,珍之重之地扣在懷裡。

當年他送我時,我也只當是玩笑,小心地裹著收了起來。

後來好幾次,他總往我手上瞥,終於忍不住問:「為什麼不戴郎君送的鐲子,阿蕎不喜歡嗎?」

他不大會吵鬧,盼望著要我戴上鐲子,也只是眨巴著濕漉漉的眼睛央求,自那次,這鐲子就沒再脫下過。

我收了手,衣袖重新蓋住手腕,提著裙子,輕巧地站了起來。

江玄宴望著空蕩的手,半晌後才起身,又下意識彎腰替我拍了拍膝處的灰塵。

拍到一半,他才頓了頓,意識到這顯然不合規矩,便緩緩收了手。

我後退了一步,問他:「我聽聞你有意娶王家娘子,她也傾心於你。只是你……若她真喜歡你,為何三年來不曾看望過你一次,即便看望不了,卻連託人慰問一句也不曾……」

「你想說什麼?」他側首問道。

我想了想:「她並不是真心喜歡你,若你有更好的選擇,可以……」

「不重要。」他打斷我的話,神色淡淡:「我不需要誰的喜歡,國公府看中的姻親,我只需要她能執掌中饋,協理內外,出身名門,其餘的都不重要。」

我隔著衣袖,磨蹭了幾下玉鐲,心下瞭然,他本就是冷心冷情的人,讀聖賢書,守規章禮儀,前程大業最重,誰的喜歡對他來說,都不值一提。

「如果沒有意外,原本我這一生只會有妻子,絕無納妾的可能,那於我來說,太過費事。」

他背對著我,看不見神色,繼續說著:「但你若真想嫁我,我可以破例。王氏溫婉,他日入門,也不至於薄待你……」

江玄宴向來是個話不多的人,此刻卻自顧自地絮叨。

我低頭,用力將鐲子拽了下來,放在手裡看了幾眼。

「這個還你。」我打斷他的話,拉著他轉過身來。

6

江玄宴低下頭,戴著肌膚餘溫的鐲子,在日光下泛著柔和的光,就這樣被塞進他手掌中,像被丟棄的物件一樣。

他伸手往前推了推:「王氏還未入門,你可先……」

我搖了搖頭,認真道:「我不要它,我能否用它向郎君換個東西?」

江玄宴五指握住鐲子,隱約間似鬆了半口氣:「你說。」

「我想要回我的身契。」我遲疑著,想著出門還需要銀兩傍身:「若是郎君念著我照料有功,能否再予我二十兩黃金……」

見他神色變了變,我連忙改口:「不成的話,十兩也是可以的。」

又有些後悔,應當說白銀的,十兩黃金未免獅子大開口。

「阿蕎,你的身世和學識,勉強當高門主母只會痛苦不堪,妾室只需恭謹守禮,這於你來說不是難事,你一定要攀得那麼高,才肯低頭嗎?」

「還是說江玄鳴許你的正妻之位,讓你心動了?二房裡的情況,你不是不清楚……」

「江玄宴。」我頭一次這麼叫他,鼓起勇氣道:「我要離開這裡,不要給你當妾,也不會嫁給江玄鳴,如果你覺得我太貪,那我只要身契也可以。」

這時,外頭小廝跑著過來:「大郎君,聖上傳旨,要您速速進宮。」

江玄宴拉過我的手,將鐲子重又塞進我手心裡,看了我一眼:「待在凌霄院,其他的等我回府再議。」

這鐲子兜轉了一圈,最後又回到了我手上,只是這次,我沒有將它戴上。

我沒有去凌霄院,仍舊回了偏院。

江玄宴自白日出門後,便沒有再回來。

到了夜間,僻靜的院子裡傳來一聲響動,我出門便看到江玄鳴身手利索地落地。

「你今日又瞎摻和什麼呢?」我站在門前,這是他頭一次進這個院子。

他不服氣:「我那是為你不平,你這三年為他吃了多少苦,他江玄宴是清醒了,又不是失憶了,他是東陵才俊人人趨之若鶩,可你脖子上的那道疤,他低下頭就看到,他有什麼資格嫌棄你?」

我有些無奈:「大族之內,兄弟之間,為一女子起嫌隙。你可知你白日裡那樣,輕則落人口實,重則老夫人一旦不喜,我便會落得個勾引郎君,要杖責致死的下場。若不是她不願觸大郎君眉頭,我還能站在這?」

江玄鳴是二房庶出的郎君,生母誤食毒藥而死,他自小便在主母手下討生活,吃的苦不比下人少,卻仍舊心性單薄。

他撓了撓頭,面上閃過一絲內疚:「我,我沒想那麼多,我不是故意的……」

江玄宴白日問我,為何要與二房郎君勾連。

我反問他:「不然郎君以為,藥方里昂貴的犀角我一個丫鬟如何能得來?郎君以為,黃嬤嬤和角門的人每月五次外出帶藥,當真是幾兩銀子便能收買的嗎?」

「四郎君在你病重時,也是真心待你的,你不能計較他今日的失言。」

他面色有些發白,唇線僵直:「你為了,和他……了嗎?」
1/3
下一頁
溫澤峰 • 1M次觀看
溫澤峰 • 15K次觀看
徐程瀅 • 22K次觀看
徐程瀅 • 48K次觀看
徐程瀅 • 22K次觀看
徐程瀅 • 31K次觀看
溫澤峰 • 13K次觀看
溫澤峰 • 16K次觀看
溫澤峰 • 12K次觀看
溫澤峰 • 14K次觀看
溫澤峰 • 11K次觀看
徐程瀅 • 10K次觀看
徐程瀅 • 16K次觀看
徐程瀅 • 10K次觀看
徐程瀅 • 35K次觀看
喬峰傳 • 28K次觀看
呂純弘 • 23K次觀看
溫澤峰 • 20K次觀看
溫澤峰 • 8K次觀看
溫澤峰 • 9K次觀看
溫澤峰 • 10K次觀看
溫澤峰 • 13K次觀看
溫澤峰 • 20K次觀看
尚娥媛 • 40K次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