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令玄差點又被糊弄過去了。
被我這麼一點撥,他連連冷笑:「黎帆滿腦子就只有賭博,沒有你在背後指使,他哪來這個閒心!」
黎初檸蹙著眉,平靜的聲音中,藏著心如死灰地破碎感:「我們夫妻那麼多年,你如果這樣看我的為人,那我也沒什麼好說的。」
溫子謙哭喊道:「爸爸,你不要罵媽媽,那個阿姨才是壞人!」
我把溫子謙拉到身邊,幫他擦乾眼淚,開始拱火:「子謙別哭,那是爸爸媽媽的事,爸爸媽媽自己會解決的,你還是小孩子,小孩子就應該好好讀書。」
「對了,這時候你怎麼不在學校上課,為什麼來醫院?是不是逃課了?」
溫子謙趕緊哭唧唧地解釋:「我沒逃課,媽媽幫我請假了。」
溫令玄聽完怒氣更甚,一臉失望看著黎初檸道:「你居然還把兒子扯進來做文章。」
「黎初檸,這場鬧劇到此為止!我們離婚!」
黎初檸沒想到溫令玄會這麼心狠。
居然為了個小三,拋棄陪伴了他幾十年的妻子。
她瞪大眼睛,不敢置信怔怔看了他半天。
然後猛地吐出一口血,暈了過去。
8
比前世更早。
這次白月光都還沒出場,溫令玄就提出離婚了。
無論黎初檸怎麼挽回都無濟於事。
她手裡沒有任何籌碼,就只能硬著頭皮拖。
實在拖不下去了,她來找我了:「阿執,你幫幫媽媽吧,去勸勸你爸爸好嗎,都是一家人哪來的隔夜仇啊,為了個小三鬧成這樣不值得。」
我頭也不抬處理公務,嘴裡敷衍道:「爸爸性格說一不二的,我也勸不動啊。」
她突然衝過來握住我的手,眼淚嘩啦啦地掉:「是不是我哪裡做錯了什麼,你以前不是這樣的啊,你現在對媽媽的態度真的好冷漠,突然就像變了一個人一樣。」
我終於抬眼看向她,一臉天真道:「沒有呀,我覺得你不如隨了爸爸的想法,說不好他自己就回心轉意了,有時候不爭就是爭。」
黎初檸一噎。
半晌,她神色冷了下來,滿眼厭惡地看著我:「溫執,你故意嗆我是不是?」
「難怪大家都說女兒養不熟,長大了胳膊肘就往外拐!你以為我和溫令玄離婚,你能有什麼好處嗎?沒了我,你就是個沒爹沒媽的野種!」
我笑了:「怎麼,人淡如菊的黎女士這是徹底不裝了?攤牌了?」
「有時候不爭就是爭,這不是您老的至理名言嗎?我把你的話還給你,這就受不了了?」
「還說什麼野種不野種的,嘖,粗俗。」
黎初檸氣瘋了,揚起手就想給我一巴掌。
我捏住她的手腕擋了下來。
眼神冰冷地盯著她:「生恩養恩我早就還過了,你這一巴掌我並不打算受。」
「這麼多年,你裝淡然,裝清高,你不爭不搶,把我當槍使讓我給你賣命我都認了,為什麼背地裡還要落井下石、奚落我?!」
「人家養條狗在身邊十幾年都早就養出感情了。你呢?你有打心眼裡把我當成女兒對待嗎?你沒有,你滿心滿眼只有你老公,他說他愛你人淡如菊,你就裝了一輩子人淡如菊,做了一輩子假人,你累不累啊?」
「余呦呦當小三是噁心是不道德,可說句難聽的,人家至少敢爭。你再瞧瞧你自己,一輩子被男人框在不爭不搶的教條里,被規訓,被教化,用精神勝利法來安慰自己,你已經變成了一個扭曲又畸形的怪物!」
「黎初檸,女人活成你這樣,真的很可憐。」
9
作為女兒,我最後好心給了她良心建議。
「離婚找個好律師,多找溫令玄爭取點錢,這是你作為妻子的正當權益哦。」
不知道是要和我賭氣,還是她真的已經被不爭不搶腌入味了。
反正黎初檸最後沒有爭家產。
溫令玄分了八百萬現金和一套別墅一輛百萬級的車,分多少她就拿多少,沉默地接受了。
如果她爭,肯定能拿到更多,但是她不。
事後我還分析了下她什麼心態。
大概是心裡還盼著溫令玄回心轉意,不想在他面前崩人設。
隨便吧,人各有命。
那些錢雖然跟以前豪門太太的生活沒法比,但也足以讓她下半輩子衣食無憂了。
當然,這一切的前提是。
沒有黎帆的話。
10
如果說黎初檸最愛的人是溫令玄,那麼她第二愛的人就是她弟黎帆。
她是個典型的扶弟魔。
黎帆,無業廢物,痴迷賭博,吸了姐姐黎初檸一輩子的血。
他的胃口早就被養大了。
黎初檸離婚分到的那些錢,根本不夠他塞牙縫的。
如上輩子一樣,他借高利貸賭博,利滾利滾成了一個巨大的雪球,足足欠了八千萬。
離婚分的別墅,豪車,現金全部拿去還賭債了還遠遠不夠。
黎帆被高利貸的人找上門,還很囂張,跟人家動手,打傷了幾個小弟。
他忘了黎初檸已經離婚,以為自己還是溫令玄的小舅子,有溫家罩著,沒人敢動他。
高利貸的人丟了面子,放話要他生不如死。
一個麻袋套頭就把他拉到了麵包車上,直接把人賣到了緬北,受盡折磨。
最初黎初檸還不知道黎帆被賣到了緬北,還以為他跑出去躲債了。
那天,她來公司找溫令玄,恰好我也在。
也就幾個月沒見,她看著憔悴了不少,開口就是要借八千萬。
溫令玄都笑了:「黎初檸,是八千萬不是八千塊,這個金額給你三輩子你也還不起,我憑什麼借給你?」
她眸色黯然,抿唇不語。
傲然站在辦公室中間,孤高,清冷,淡然,仿佛她不是來求人辦事的,是來展現她風采的。
直到,緬北來了一通電話。
黎帆在手機那頭鬼哭狼嚎:「姐救救我姐,他們把我賣到了緬北,天天打我,他們說寧願不要錢了,也要我的命,他們要殺了我,姐!!」
通話驟然斷開,黎初檸的手機「啪嗒」一聲摔在了地上,螢幕裂開了一條縫。
她轉頭看向溫令玄,眼神立馬變了。
下一秒,她直挺挺地跪在了地上,哐哐哐給溫令玄磕了幾個響頭。
短短几個呼吸的瞬間,她額頭就被磕破了,鮮紅的血跡順著臉頰蜿蜒往下流。
溫令玄嚇了一跳,大步過去想扶她起來。
她不肯起來,眼淚止不住地流:「溫令玄,我求求你,求你救救黎帆,我就這麼一個弟弟……」
我也趕緊過去扶她:「媽,有什麼事你起來說。」
她瘋狂搖頭,又來抱住我的大腿哭求:「阿執,以前是媽媽對不起你,媽媽給你道歉,你幫我勸勸你爸,再晚一點你舅舅就要死了,我以後去了地下怎麼對你外公外婆交代。」
黎初檸哭得肝腸寸斷。
兩世的記憶中,這是黎初檸第一次放下了人淡如菊的人設,跪在地上求人辦事。
我看著覺得心情很複雜。
原來她為了親弟弟,也是能豁出去的。
這樣更襯得我像個小丑。
我知道溫令玄不會幫忙的。
已經不僅是錢的問題,想要去那地方撈人,得動用一些輕易不能動的關係。
前世我也是用自己的一條命才喚醒了溫令玄的良心,讓他出手相救。
黎初檸第一次求人,註定落空。
11
後來我有一年沒再見過黎初檸。
她之前偶爾還會去學校看看溫子謙。
後面漸漸就再也沒出現過。
而我進了溫令玄的公司,以繼承人的身份開始接手公司的業務。
至於我自己的創業公司則委託給了同伴。
為了做出一番成績讓老傢伙們心服口服,這一年我每天忙得腳不沾地。
至於余呦呦在我進公司時,就被我循著前世的記憶拿到證據,因為出賣公司機密開除了。
行業內名聲臭了,沒人敢用她。
溫令玄最會權衡利弊。
一邊是能獨挑大樑的親生女兒,一邊是隨時可以替換的情人,他自然不會為了對方出頭。
他還不知道自己被戴了綠帽。
以為余呦呦一時被金錢迷了心竅,被那個股東蠱惑了,才出賣公司機密,輕而易舉就原諒了她,還把她當只小金絲雀養著。
我看溫令玄就噁心,趁機搬家了,還把溫子謙打包帶出來跟我住。
日子就這樣平平淡淡過著。
只是我沒想到,再次見到黎初檸,會是在那樣一個場合。
12
那晚,我去一個私人會所赴一場商務晚宴。
晚宴結束後,和助理坐電梯剛下到大廳,就聽到尖利的謾罵和慘烈地哭號。
大廳里圍了很多人,鬧哄哄的。
我並沒有湊熱鬧的打算,只是無意中往圍著的人堆里瞥了一眼。
就一眼,我便停下了腳步。
黎初檸被一個穿著皮衣的女人抓著頭髮在地上拖行,毆打,辱罵。
身上的衣服扯得七零八落,幾乎赤裸。
皮衣女人狠狠甩了她幾耳光,對著圍觀的人群叫喊。
「來來來,大家都來看看,這個老女人一大把年紀了還勾引男人,今天我就打爛她這張臉,看她還怎麼勾引男人!」
說著她又扇了幾耳光,冷笑:「強哥也是真餓了!連你這樣的老三也能下得去嘴!」
而黎初檸全程都沒有掙扎。
她只是茫然無措地試圖擋住臉,對著拿著手機拍攝的吃瓜群眾,嘴裡苦苦哀求著:「別拍了,求求你們別拍了。」
我一個健步衝上去,擋在她前面:「住手!我已經報警了!」
皮衣女人神色變了幾變,目光狠戾地瞪我一眼,最後憤憤道:「媽的,這次算你走運,老娘先放你一馬!」
放完狠話,她急匆匆離開了。
我脫下身上的外套,蓋在黎初檸的頭上,扶著她去樓上開了個包間。
她坐在沙發上不停地發抖,臉頰都是巴掌印,被打得又紅又腫,整個人悽慘又落魄。
我往她手裡塞了一杯溫水:「喝點水吧。」
黎初檸眼淚便流了下來:「溫令玄不肯幫忙,我是被逼得走投無路了,才去勾引那個強哥的,他騙我,說他道上有人,能把黎帆救出來。」
「我跟了他大半年,他一直在騙我,其實我知道,但我沒辦法,只能依靠他相信他……」
她一把擦乾眼淚,急切地解釋道:「阿執你相信我!我沒有做小三,那個女人他也不是強哥的老婆,她只是跟著強哥時間最久而已。」
宣洩完情緒,她就呆呆地坐著,不再說話。
我們的母女關係走到今天這個地步,早已經生疏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