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茲別克汗很快啟動了軍政結構的重整。他對舊有的蒙古軍貴制度動刀,將原先依靠部落血緣、家族婚姻所建立的軍隊系統,強制納入中央指令。他設立軍團主帥制度,由汗廷直接任命,繞開舊貴族制衡,使軍事調動不再受家族掣肘。
他把軍事和稅收結構打通,設「察合台文書制度」,要求各地按戶籍進行賦稅登記,兵役與賦稅雙軌統一。商道沿線設立關卡稅,草原設牧稅,水路交通則另設浮動抽成標準,所有收入集中於汗廷財政部。財政權握在中央,軍權也不再下放,汗廷真正成為國家中樞。
宗教政策方面,他繼續穩步推進伊斯蘭化,明確將清真寺列入國家預算資助清單。他邀請波斯、阿拉伯地區的伊瑪目前來講學,推動學術傳播,城市教育開始走向制度化。宗教學者地位上升,在城市治理中擁有司法權與仲裁權,這一制度直接強化對城市的控制。
舊貴族、薩滿派系逐漸式微。反對勢力雖偶有暴動,但迅速被鎮壓。草原部族原本鬆散的聯盟結構,變成一個以薩拉伊為核心、以伊斯蘭教為紐帶的新型國家框架。
不是所有人都理解這個變化。草原深處的老部族感受到陌生,但城市居民、商人、穆斯林官僚卻看到了清晰秩序。誰擁有秩序,誰就握有未來。
這一切,讓金帳汗國在整個中亞重新找回話語權。絲綢之路北線變得安全,波斯商隊重新進駐驛站,阿斯特拉罕港口再次喧鬧。西方的威尼斯人也開始恢復在黑海的貿易站點。
草原帝國,在沉寂近半個世紀之後,再次變得強硬、富庶、可控。
留下一個穩固的輪廓
到了晚年,烏茲別克的權力不再需要靠武力支撐。他坐在薩拉伊的王宮中,發號施令時,所有人都知道:不必質疑。他用二十多年建起的不僅是一座城市,而是一整套運行系統。
他推行的中央集權制度,經過時間驗證,確實能管得住草原與城市。各省長官不再由當地貴族推薦,而由汗廷統一派遣。這些長官多是經過學習伊斯蘭律法的文職官員,他們理解如何用規則管人,而不是用血緣拉幫結派。
烏茲別克還設立汗廷圖書館,收集了波斯、突厥、蒙古三種文字的律法文獻與歷史檔案。他鼓勵學者整理成冊,建立汗國「文官檔案」,專供後代統治參考。城市開始有學術圈,清真寺後設小型書院,教授語法、數學、歷史。
他並未完全摒棄蒙古傳統。在大型節慶時,他依舊穿蒙古朝服,行騎射禮儀,祭拜祖先。他用這種方式告訴後人:草原的根不能斷,但方向必須變。
他統治的三十年,被後人稱為「金帳再輝時代」。不靠擴張、不靠屠戮,而靠穩定和制度。他讓一座瀕臨分裂的帝國,在宗教與秩序之間找到生命線。
當他去世時,汗廷未亂。他早早安排了繼承體系,兒子堅守伊斯蘭傳統,也懂草原禮法。政權平穩交接,沒有兵變,沒有斷裂。
後來的史家回顧這一段歷史時,多數都承認:烏茲別克並不是最耀眼的征服者,卻是蒙古人中最成功的重建者。他留下的不是一個名字,而是一整套汗國可以運轉的制度、一個能延續下去的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