評論瞬間炸裂。
【我怎麼看這都是一間空屋子啊,而且跟那些人上傳的圖片一模一樣!】
【笑死我了,陸豐言以一己之力錘死他粉絲網曝店主!】
【哥哥,你怎麼了,你在胡說些什麼啊?你這樣我可要脫粉了!】
【陸豐言真的精神出問題了,是不是拍驚悚片嚇瘋了啊!】
陸豐言,他是看得到這些評論的,可是他還是沒有停止介紹。
直播畫面里的他目眥欲裂,沒有妝造的臉懟在攝像頭前面,活像個惡鬼。
「你們是在玩梗吧,我本人就在這店裡,我什麼都看得到,你們怎麼看不到!」
【哥哥,我確實看到了啊,這就是一間紙紮鋪,那些紙紮都沒有畫眼睛呢!】
評論刷得特別快,這樣的消息一兩條,還沒來得及被注意到就很快刷過去了。
多數都在說陸豐言精神狀態出了問題,粉絲辯解也抵不住路人的嘲笑。
陸豐言的直播持續了不到十分鐘,他的經紀人破門而入。
他直接搶過陸豐言的手機微笑著對大家說。
「各位粉絲朋友們,豐言這段無實物表演是不是很真實。」
「這一切都是為了他新戲練習的表演,今天的表演合格了,希望電影上映的時候,大家多多支持。「
說完,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關掉了直播。
陸豐言急忙去搶手機。
「把手機還我!」
經紀人按住陸豐言肩膀。
「你冷靜一點,你想讓自己的口碑徹底崩塌麼!」
陸豐言情緒激動。
「譚哥,一定是有對家在雇水軍搞我!我明明什麼都看得到!」
他抓住經紀人的肩膀。
「譚哥,你也看得到對麼!」
經紀人掙開陸豐言的桎梏。
「對,我是看得到!」
「但是我問了身邊的工作人員,他們都看不到!」
「昨天我還讓工作室的人來過這裡,他們每個人看到的都是空屋子!」
「豐言,你冷靜一點。網上的如果是別人搞我們,工作室里的同事總不會撒謊吧!」
陸豐言茫然地站在地上。
「這到底是是怎麼回事……怎麼回事……」
經紀人不再理陸豐言,而是緩緩向我走過來。
「這位小姐,想必您是遁世高人,上次冒犯的地方我願意給您賠禮道歉。」
「您也知道,豐言他算是公眾人物,我們不想讓他有什麼負面影響,希望您這邊能幫著澄清一下。」
他搓了搓手,一臉的諂媚。
「如果可以的話,能不能由您來做個直播什麼的,讓網友能看到您這個店,對大眾也算是一個交代。」
我攤了攤手,表示無能為力。
「我上次就說過了,這個店不是開給普通人的店。」
「不怕告訴你,我這個店只有將死之人能看到。」
聽了我說話,怔在原地的陸豐言突然像被刺激到了一樣。
「你胡說什麼!」
「再胡說信不信我砸了你這家店!」
我將剪子和利器都收起來,生怕這個瘋子傷了我,畢竟這個紙身體新做不久,我很喜歡。
「陸先生,命運會懲罰每一個嘴硬的人。」
「能進來我這店鋪,就是冥冥之中的緣分。」
「你們快要死了,真的不在我的紙紮店定一些東西麼?死後就能用到了。」
我話音剛落,陸豐言頓時神情癲狂。
「你說誰要死了!」
「我剛得了影帝,紅透半邊天,我怎麼能死!」
說罷,陸豐言開始砸他能看到的一切東西。
桌子上的一個小別墅被他掃落在地。
門口擺的紙牛紙馬被他推倒,用力地踩著。
就連牆上掛著的童男童女也為未能幸免於難,被他從牆上拽到了地下。
陸豐言砸得痛快,卻並未注意,香爐里那三支香明明暗暗後,最終熄滅。
5
我說出的話不好聽,也沒有同意經紀人配合他給陸豐言洗白。
所以即便陸豐言砸了那麼多陪葬品,也沒有人付錢。
他當然不知道,砸了什麼,就要還什麼啊。
就在他們離開紙紮鋪的第二天,就傳出陸豐言住院的消息。
新聞上報道的是拍戲時被馬匹踩踏,可紙是包不住火的。
隨著粉絲對劇組的聲討和工作人員的辱罵,這件事愈演愈烈。
劇組人員被罵得受不住,找營銷號爆料。
【某影帝住院根本就不是什麼被馬匹踩踏,那場戲根本就沒有馬。是因為晚上做噩夢,夢見被馬踩了,所以叫了救護車去醫院。】
【他拍戲時狀態極其不穩定,一會說打不開廁所的門被困在裡面,一會又說道具石獅子活了過來。】
【我從業十年,見過很多耍大牌的藝人,發瘋的藝人還是第一次見!】
此貼一石激起千層浪。
陸豐言出道以來一直立的敬業人設崩塌,大量粉絲脫粉。
事發的第五天,陸豐言和他的經紀人再次來到我的紙紮鋪。
像是怕我逃出去,門口站了四個人高馬大的保鏢。
陸豐言是被兩個保鏢一樣的人攙扶進來的。
短短几天,他整個人瘦得脫了相,經紀人譚哥也憔悴了很多。
與前兩次不同的是,他們身邊跟了一個上了年紀的老者。
老者一進店就開始打量,我看得出來,他跟陸豐言一樣能看到我屋子裡的紙紮。
他能看到紙紮不是因為他要死了,而是他手中的香爐中燃了犀角。
犀角燃,香氣能通鬼神。
陸豐言捂著胸口,說話聲如蚊蠅。
「你這妖女!你以為弄一些紙牛紙馬的妖物我就會怕了麼?」
「你可知道我身邊這個人是誰!」
他蒼白的臉上滿是得意。
「如果你能開直播幫我澄清,我就饒你一命!否則我就讓清音道長給你點顏色看看!」
我端坐在鏤空檀木椅上,神色平靜。
「陸先生,我這裡只為死人服務,你現在還沒死呢,沒必要一次次地光顧。」
陸豐言沒說話,那老者發話。
「已死之人就該回到地府去,留在人間就是禍患,老夫今天除了你,你莫要怪我,要怪就怪你貪心不足!」
我輕嘆一口氣。
「看來道長這是要為人間除害了呢。」
我伸手做出一個請的動作。
「那就請便吧。」
那老者哼了一聲,從身前的布袋子裡取出一堆法器。
拿著搖鈴,腳下走著八卦步伐,邊搖鈴邊碎碎念。
接著拿出一張符紙,那符紙無火自燃,他鬆開手,符紙飛向東北角的供台上。
我驚得站了起來,這老者確實有兩下子,並不是唬人。
「老道士,那東西你動不得!」
老者笑得陰森。
「這世間,沒什麼是我動不得的!」
說話間,他兩大步走到供台旁邊,輕揚手裡的拂塵,將那供台掀翻。
供桌上,蒙著紅布的牌位摔在地上,香灰灑了一地,激起了煙塵。
牌位上的紅布掉落下來,老者低頭看上面寫的字。
看清上面寫的字後,嚇得聲音都開始哆嗦。
「九……九天……司命三茅應化真君……」
說著,他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開始叩頭。
「弟子無意冒犯,弟子無意冒犯,求真君原諒,求真君原諒!」
我抬手一揮。
還透著陽光的玻璃窗和門忽然變成了石牆,整個房間變成了一個巨大的石屋。
屋內燈光慘白,照得那些紙人更加恐怖陰森。
陸豐言捂著胸口。
「這……這是怎麼回事!」
我早已無悲無喜,此刻卻真的覺得有些不高興。
「我說過了,那東西動不得!」
「具體發生什麼我也不知道,且等著吧!」
我話音剛落,香爐里的香灰開始蜿蜒向上,慢慢凝成兩個巨大的人形。
看清兩個人的樣子後,經紀人譚哥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黑……黑白無常?」
陸豐言踉蹌著往保鏢身後躲。
「這是什麼特效?這是在拍什麼節目麼?」
黑白無常久居地府,身上的陰煞之氣豈是常人能承受。
幾息之間,在場所有人都開始七竅流血。
尤其是譚哥,已經昏死了過去。
兩個保鏢不明所以,拚命地用拳頭砸牆,用肩膀撞牆,企圖逃出去。
陸豐言捂著頭尖叫著。
「這是什麼東西!是什麼東西!救命啊,誰來救救我!」
「道長,道長救命啊!」
而他們所信賴的道長正跪在那牌位面前磕頭,額頭已經鮮血淋漓。
我跪地沖黑白無常行了大禮。
「鬼王駕臨,小女不勝惶恐。」
我平日裡遇到事情會燒一些元寶找閒散鬼差幫我辦事,偶爾見到的黑白無常只是這兩位鬼王的分身。
而這次來的,卻是真身!
黑無常的身後就是供台,供台擋著一個深邃無垠的洞口。
洞口裡傳來腥臭的氣息和不間斷的慘叫。
饒是我見過各種恐怖的冤魂,也被那叫聲嚇得想捂住耳朵。
可在鬼王真神面前,誰敢有多餘的動作。
鬼王真身龐大,大概三米,也可能有五米,身形只存在腦海里,而不在眼中。
鬼王的身影不斷擴大,猶如一座山嶽,壓得人呼吸困難。
黑無常開口,聲如洪鐘,振聾發聵。
「你這道士真是膽大,不僅敢掀翻茅山始祖的牌位,連陰陽路口的陣基也敢動!」
白無常聲音猶如細針刮鐵片,尖利刺耳。
「若是地府里的鬼跑出去,將你下入十八層地獄也不為過!」
兩個聲音合二為一。
「你學藝不精,自大妄為,助紂為虐,今日便收了你,來地獄裡贖罪吧!」
說完,白無常隨手一拋。
粗如手臂的鐵鏈將跪地的道士拴住,那道士無知無覺地跟著黑白無常走向地獄深處。
我再次磕頭。
「恭送鬼王!」
只一瞬間,黑白無常和那道士都不見了。
石牆消失,又變成了窗子和門。
屋內的慘叫終於驚動了外面守門的保鏢。
四個保鏢進門,將連滾帶爬的陸豐言攙扶起,又扛起了昏迷著口吐白沫的經紀人。
一伙人哭天搶地跑了出去。
我走上前,將茅山始祖的牌位撿起來重新放在供桌上蓋上紅布。
整理好香爐,拿出三炷香點燃。
可無論我如何努力,那香再也無法點燃。
我看著他們跑走的方向搖了搖頭。
「閻王要人三更死,其實二更也是死得的。」
6
從這開始,我刻意地去關注了一下陸豐言的消息。
休養了半月後,他終於頂不住壓力去了片場拍戲,卻再次傳來受傷的消息。
這次並不是什麼噩夢,而是實實在在地受傷。
一場高空威亞戲時,四根繩子齊齊斷裂,還好掉下時落在了樹上,不過還是摔斷了一條腿,斷了兩根肋骨,頭部輕微腦震盪。
這屬於道具組的重大失誤,陸豐言的經紀公司報警,劇組停工調查。
在確認了每個環節都沒有失誤後,劇組調取了當時的監控和拍攝母帶。
監控的各個角度都顯示,是陸豐言從衣服里拿出來小刀,親自割斷了四根繩子。
調查結果公布後震動娛樂圈。
陸豐言本人堅決否認自己的這一行為,認為是劇組 P 圖。
劇組停拍,資方撤資,陸豐言被告上法庭。
各方面取證調查時,發現陸豐言稅務上也出現了問題。
陸豐言再次上了熱搜。
俗話說「破鼓萬人錘,牆倒眾人推」。
一時間流言四起,事情朝著無法控制的情況發展。
再次見到陸豐言,他沒有帶保鏢。
他單膝跪在我面前,一條打著鋼板的腿支棱在一旁。
「仙姑救命!仙姑救命啊!」
他將隨身帶著的手提箱打開奉到我面前。
「這是我所有的房產、地皮、股票投資、銀行卡,都在這裡。」
「我願意貢獻全部身家來跟仙姑買命。」
我將他的手提箱合上放在他腳邊。
「陸先生,你相信因果報應麼?」
陸豐言瘋了一樣地點頭。
「我相信,我相信的!」
我搖了搖頭。
「不,你根本不相信。」
「種善因,得善果。你今日的孽,是前日種下的因。」
「你來的那日我就跟你說過了,我要錢沒用。況且,錢若是能買命,那首富就永遠不會死了不是麼?」
他抓著我的褲腳搖晃。
「仙姑,我是誠心悔過,只要能讓我繼續活著,我做什麼都可以!」
我轉頭看向他。
「真的做什麼都可以?」
他瘋狂磕頭。
「可以,做什麼都行!」
我踢了踢他腳邊的箱子。
「我可以給你指一條明路,這是你最後的機會。」
「將這裡的東西都換成錢財,該補稅的補稅,不要欠債。」
「剩下的錢,一分不留地去做善事。」
「蓋學校也好,資助貧困生也好,救助病人也行。」
「將這不義之財散出去,積累點功德,看看能不能結一些善果吧!」
「還有,你要退出娛樂圈,從此不能出現在大眾視野內。」
「你做過的事情,你自己心裡有數。將你的惡行公布於眾,接受法律的制裁,還給別人一個公道,平息怨氣,你能做到麼?」
陸豐言痛哭流涕地答應,一瘸一拐地走出紙紮店。
在他出門後,我再次拿起三炷香,依然無法點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