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老一看見我,開懷大笑:「哎?你是慕淵的女朋友?」
我後退一步讓出路,極力否認:「不是!我是……溫裕的姐姐,我來得比較早,先……先幫慕教授幹些雜活兒。」
慕淵聽見動靜,從裡面走出來:「老師?」
!
慕淵的老師,還兩位都是!
季揚晃晃酒,目光在我和慕淵身上打量個來回:「今天兩位老師來校,想見你,所以就一起來了,沒想到能和你客人撞上……不介意吧?」
慕淵極其淡定地看了我一眼,恭敬地讓開門口:「沒關係,老師們請。」
我給溫裕使了個眼神,示意他消停一些,然後躲進廚房等慕淵回來。
「老闆,你家什麼時候多了個零食架?」蕭鐸川一向敏銳。
我的心狠狠地提溜起來。
慕淵淡定道:「偶爾有學生來,招待他們的。」
一直沒出聲的季揚突然說:「有睡衣嗎?程小姐身上那樣的,衣服太沉了,我也想換。」
「沒有。」
「為什麼她有?」
「她裙子髒了。」
慕淵遊刃有餘地應對,我則像個熱鍋上的螞蟻。
慕淵一進來,我便關上門,緊張兮兮地:「怎麼辦?要不我先帶溫裕走?」
再這樣下去肯定會露餡兒的。
慕淵低頭在我唇上啄了一口,給我一個放心的眼神:「沒關係,你提前走才是此地無銀。」
「你幹嗎啊……」我紅著臉往後撤,被他攔腰截住。
「兩位老師不愛吃糖,菜里不能放了,你先讓我償個夠。」
我被他親了足足十分鐘,最後羞惱地推他:「你別得寸進尺……」
慕淵這輕笑一聲,滿意地放開我。
「他們肯定都知道了。」我小聲地嘟噥。
慕淵不以為意:「那就讓他們知道。我給你當男朋友,好像不丟人吧?」
我賭氣般地掰斷芹菜杆兒:「你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然後盯著芹菜,「我不喜歡芹菜,換掉。」
「好。」
背後廚房門突然被推開,四個男人包括溫裕都跑進來幫忙,原本空曠的廚房瞬間變得滿滿當當。
溫裕一把搶過我手裡的菜刀:「姐,對不住了,我不想跟老教授待在一起,你給我個活兒干。」
我譴責的話還沒說出口,就聽溫裕一聲慘號,食指血流如注。
「……」
蕭鐸川嗤笑一聲,接過菜刀。
我一臉黑線:「你出來,我給你找醫藥箱。」
蕭鐸川冷眼洞察一切:「程小姐對老闆家挺熟啊?」
我發誓,這是溫裕這輩子反應最快的一次,他支棱著血呼呼的手,說:「嗨!蕭老師,我熟!教授家我最熟了,我還睡過這裡呢!那筐子零食就是我擺的。」
蕭鐸川不咸不淡地盯著溫裕:「哦,你熟?」
一種莫名的殺氣同時驚醒了我和溫裕的雷達。
溫裕的手一哆嗦,僵硬地轉過身體,奪門而逃。
蕭鐸川死盯著溫裕的背影,似乎要把他的後背射出個窟窿。
完了。
他知道了。
一定是上次美女告的密。
蕭鐸川收回目光,見我還僵在這裡,冷哼一聲,菜刀「咔嚓」落下,把豬脊骨剁成兩半兒。
我縮縮脖子,飛快地溜走。
6 點,熱菜上桌,人都聚齊,用了幾分鐘敘舊,紅酒啟封,溫裕挨個地倒酒。
輪到我時,慕淵出口阻攔:「她不用。」
季揚異常沉默,起身去廚房拿了瓶果汁遞給我,我一時不知道接還是不接。
這樣詭異的氣氛就連素未謀面的兩位老教授都覺察出來了,兩人對視一眼,開始拉著幾位討論學術問題。
作為裡面年紀最小的,溫裕承擔了兩位老教授的重點關懷。壓力一下從我身上轉移到溫裕身上。
蕭鐸川偶爾會落井下石,冷眼看溫裕答不上問題急得滿頭大汗。
一直不說話的季揚突然起身給我倒了杯果汁:「程小姐,晚上要不要回去打遊戲?」
宋時昀瞥了他一眼:「為什麼跟你打?」
季揚笑笑:「我倆是 CP。」
此話一出,我腦中的一根弦猛然緊繃,下意識地抬頭看慕淵。
只見他神色如常,低頭吃菜。
可隨後的一小時里,他正常地有點過頭,連看都不看我。
呃,生氣了……
窗外天黑透,晚餐接近尾聲。
溫裕趕著回去複習,季揚他們要送老教授回家,突然幾個人齊齊地望著我,等待我的意見。
「哦……我……我也要回去了。」
眾目睽睽之下,我溜進客房換衣服,結果左找右找,衣服不見了,我只好發微信嚮慕淵求助。
「我洗了,掛在陽台。」
「……」
溫裕在敲門了:「姐,季老師說他順路,可以送我們回公寓,你快一點。」
我敷衍地應了一聲,在一旁的抽屜里翻到了家門鑰匙,同手同腳地走出去。
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穿著睡衣回家……
季揚站在大門口,目光淺淺地落在我身上:「你穿這個回去?」
「嗯……衣服髒了,不要了……」
溫裕迫不及待地想逃離這裡,催促我:「待會兒路上堵車,可不好走。」
臨出門,我都沒有看到慕淵。
兩位老教授由宋時昀和蕭鐸川送回家。
我、溫裕以及他的女朋友上了季揚的車。
兩個女生坐在後排,溫裕坐在副駕,車中安靜無聲。
我摁亮手機螢幕,黑色的車玻璃上映出我的臉,一條消息都沒有,我沮喪極了,打算回家給他打個電話。
車停在家樓下,溫裕的小女朋友住得不遠,他要先送她回家。
季揚抓起外套,拉開車門:「程小姐,我送你。」
「沒事兒沒事兒,太晚了,你快回去吧。」
街邊的路燈壞了一盞,季揚不顧我的拒絕,慢悠悠地向前走。
光線越來越暗,在走出燈光範圍的那一刻,一雙手猝不及防地將我拉住,季揚聲音晦澀:「你跟老闆在一起了嗎?」
濃郁的夜色中,他滾燙的氣息就在耳邊,清楚地撩撥著我的感官。
他很難過。
可我總得把事實告訴他。
我拍拍他的手,嘆口氣:「是……你先放開。」
季揚沒動:「因為我跟別的女生說話了?」
「不是,與那個沒關係。但是奶茶的事兒,我該跟你道歉。」
「姐姐,」季揚扶住雙肩,將我板向他,眼神炙熱真誠,「能不能考慮一下我?」
長久的沉默之後,我狠狠心,說:「季揚,我們解除 CP 吧。」
肩上的力道一緊,慢慢地鬆緩。
季揚眼中的希冀褪去,垂下眼睛,聲音沙啞:「我……一點兒機會都沒有嗎?」
我掐緊手心:「季揚,我喜歡他。」
說完,垂下目光,不敢看他的神情。
頭頂的路燈一閃一閃的,終於燒斷了絲,滅了。
片刻之後,季揚笑笑:「沒關係,不就是拒絕個人嗎?別難過。」
他鬆開我,擦肩繼續向前走,直到下一個路燈之下,明亮的光傾灑在頭頂,他回頭,臉色恢復了往日疏懶的笑容:「走吧,送你回家。」
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我走在他的影子裡,才發現原來他這麼高。
他把我送到家門口,笑著後退一步:「我就不進去了,晚上睡覺記得鎖好門。」
「好。」
幾分鐘後,我收到了季揚的微信:「姐姐,CP 解除了。你選擇站在別的燈光下,我就不亮了。但記得,我在黑暗中隨時待命。」
我來到窗邊,季揚孤零零地站在一盞路燈下,身影單薄、脊樑筆直,他抬頭朝著窗戶望了一會兒,轉身慢慢地走進黑暗中……
我沉默了一會兒,給慕淵打了電話。
幾乎瞬間就通了。
那頭一直沒說話。
我揉揉眼睛:「我跟季揚解除 CP 了。」
「為什麼不告訴我?」慕淵聲音平靜,並沒有責怪我的意思。
可我莫名地覺得內疚。
「怕你生氣。」
我坐在飄窗上,窗戶開了一條小風,溫柔的夜風吹在額頭。
他說:「現在聽起來,好像是你更不開心。」
我抱膝,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地畫圈圈:「胡說……是你不開心,你都沒有跟我道別。」
那頭沉默了一會兒:「佳楠,吃醋是人類的天性,跟年齡無關。」
我撇撇嘴:「那我哄哄你。」
長久的沉默後,聽筒里傳來慕淵沉穩、平靜的聲音:「等我一會兒。」
「什麼?」
「二十分鐘。」
「!」
他要來見我嗎?
從他家到我家,剛好二十分鐘的車程。
我飛快地跳起來,把垃圾掃進垃圾桶,收拾屋子用了十分鐘。衣服也要換!
我打開衣櫃,瘋狂地翻找,突然眼睛定在最適宜的一件睡衣上,春心狠狠地萌動起來。
這是姐妹送我的生日禮物,但她執意地說,這是送給我未來男朋友的禮物。打開一看,我瞬間燒得面紅耳赤。
換掉毛茸茸的睡衣,我整個人「瘦了一大圈」。
因為慕淵的到來,我低落的心情變得雀躍。
慕教授大概還生悶氣呢,我得使出看家本領哄。
門鈴響起時,我在外面裹了層羊絨毛毯,光腳溜下去。
門一打開,我像個從匣子裡蹦出的人偶,張開雙手:「Surprise!」
慕淵目光有瞬間的錯愕。
下一刻,「砰」!動作迅速地推上了門,把自己關在了外面。
室內重歸於黑暗。
我一臉懵逼地看著剛見面就消失掉的男朋友,等來一條微信:「穿上衣服,外面有人。」
我一愣,臉飛速地漲紅,想哭又哭不出來。
誰能想到凌晨還有人回家啊……
半分鐘後,我裹著厚厚的大衣,小心翼翼地從門縫探出頭。
慕淵走進來帶上門,光線別切斷,室內陷入昏暗。
我低著頭,不敢看他。
他也不說話。
剛經歷和別人綁 CP 的事,又來這麼一出,我在他眼裡大概無形象可言了。
兩人就僵在玄關這裡,足足一分鐘。
窗戶吹進來的風都驅不散燥熱。
「什麼驚喜?」慕淵率先開口,聲音沙啞。
「你還生氣嗎?」
「嗯。」慕淵的聲音低不可聞,「非常生氣。」
「那怎麼辦?」
慕淵突然攔腰把我抱起,「勉勉強強,去窗邊吧。」
我尖叫一聲,匆忙攬住他的脖子。
皎潔的月光投進室內,朦朧地看清地板上的倒影。
高大的身軀和纖細的肢體融成一團曖昧的剪影,綽約動人。
我慌了神:「我和季揚綁 CP 是為了做任務!沒別的關係!我發誓!」
慕淵將我丟在飄窗上,「狡辯無效,駁回。」
事實證明,我的姐妹很有眼光,我把慕淵這朵高嶺之花迷的神魂顛倒。
後半夜,他心情極其不錯。
我腰酸背痛,咬著牙痛罵他:「你騙人,我以後再也不給你準備驚喜了!」
他只是摸摸我的頭,「乖,早點睡,都困到說胡話了。明天收拾一下東西,這個地方離我,以及你的工作室,都太遠了。」
鑒於我們穩定的關係,我覺得同居也不是不可以。
時間飛逝到 12 月下旬,天氣冷,前不久下了幾場雪,路面積雪厚重,不便出行。
我和合伙人決定給工作室提前放假,畢竟忙碌一年,賺夠本兒了,要勞逸結合。
溫裕忙著畢業和申博,一連消失幾個月了,我重新取得王者帳號的使用權,如今我和慕淵已經綁定了幾個月的 CP,每晚,都會有一對雌雄雙煞縱橫於峽谷,所向披靡。
當然,比起這個遊戲,慕淵更熱衷於另一種遊戲,就是變著法地向我討要「禮物」。
我哪裡想到老男人的套路這麼多,動輒掉進他早就挖好的坑兒里。
考博日期一天天地臨近,慕淵說溫裕成功的希望很大,似乎看出我的遲疑,慕淵解釋:「結果由幾位專家共同決定,我無法獨斷專行。」
我這才放下心來,心裡漸漸地開始期待溫裕考試結束後,我和慕淵以後的發展。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某天,我夢見慕淵跟我求婚了。
碩大的鴿子蛋還沒戴上手,我爸提著掃帚突然出現,魔音入耳:我不同意!
我從噩夢中驚醒,打開手機,9 點 40,放假期間,今天無事,於是給家裡打了個電話。
我媽極其高興,說隔壁王阿姨給我介紹了十個相親對象。我支吾半天,全給拒了。
我媽像安了敏銳的雷達,問:「你是不是有情況?」
「哪兒能啊……」我搪塞幾句,摁掉電話。
要讓我爸知道,我和一個男人私訂終身……離死不遠了吧?
結果當天傍晚,我就在樓下遇見闊別已久的溫裕和我爸媽。
溫裕看見我,被摧殘的焦黃的小臉綻放出一抹微笑:「姐,咱上樓——」
在我的注視下,溫裕話一頓,終於意識到他把地址記錯了。
樓上是慕淵家,而我們家明文規定:結婚前,不許和男人住在一起。
此刻,大家站在樓下,面面相覷。
「佳楠,你換地方了?」我爸媽仰頭看著寬敞了不少的占地面積,為之動容,「你……賺大錢了?」
這半年工作室口碑直線上升,的確賺得盆滿缽滿……只是我該怎麼跟他們解釋,我談戀愛了……還跟一個男人住在一起。
「佳楠?」慕淵的聲音從背後響起,一如既往的溫柔。
爸媽的反應比我更快,瞬間扭頭盯住慕淵。
要死!
我站在背後,對慕淵瘋狂地打手勢,示意他保密。
他瞬間就明白了,面對我爸媽殷切的「目光」,頗有禮貌:「叔叔阿姨好,我是她室友。」
臥槽?室友?
我爸臉色變了。
我媽熱情不減:「室友啊?今年多大了?」
慕淵面不改色:「27。」
「噗嗤!」溫裕沒憋住。
但我笑不出來,雖然慕淵說他 27,的確沒什麼違和感。
我爸眼風掃向我和溫裕,警告意味十足。
「哎呀,跟我們佳楠一樣大。走,阿姨給你做飯吃。」我媽喜不自禁,連忙招攬慕淵。
慕淵提起一兜子菜:「剛好,我買菜了。」
小區里出現了十分奇怪的陣容。
我媽和慕淵走在前面,一問一答,聊天和諧;我和溫裕膽戰心驚地跟在後面;我爸殿後,叫我如芒在背。
突然,樓梯拐角出現一道身影,原本步伐從容的慕淵頓住腳步:「媽?」
媽?
我歪頭。
剛巧,阿姨也在歪頭,繞過慕淵的身軀笑著朝我打招呼:「佳楠啊,又見面了。」
我預感到,今天不挨一頓打很難收場。
家門口擺滿了大包小包的零食,還有幾箱大閘蟹。
溫裕慕淵和我忙活了十幾分鐘,才把家長們帶來的東西安置妥當。
在此期間,我還頗為機智地藏起了我和慕淵的情侶牙杯和毛巾。
晚餐是慕淵和我爸媽一起做的,溫裕在陽台和女朋友煲電話粥,阿姨和我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餘光里,她的視線第 100 次悄咪咪地從我身上划過,終於忍不住貼過來:「佳楠啊,你和慕淵……怎麼樣了?」
我做賊心虛地瞥了眼廚房,用低到不能再低的聲音說:「就還好……」
阿姨喜不自勝,拍拍我的肩膀:「今天真是個好日子。」
「?」
阿姨對我露出個意味深長的笑容,心中不祥的預感愈發強烈。
在緊張的等待中,晚餐時間到了,八菜一湯,菜品豐盛。
慕淵和我爸媽的廚藝不分伯仲,六個人圍滿桌子,我和溫裕一人坐一頭,爸媽一邊,慕淵媽媽和慕淵一邊。
桌子下,我緊張地勾勾慕淵的腿,被他一把攥住,慕淵給了我一個放心的眼神。
餐桌上,和樂融融。
我爸舉起酒杯開場:「兩個孩子住在一起不容易,感謝慕淵對佳楠的照顧。」
阿姨點頭:「客氣啦,能在一起都是緣分。」
我爸難得遇見如此合拍又通情達理的家長:「你們做家長的也費心,佳楠占了不少便宜。」
阿姨笑容燦爛,瞥了眼旁邊寡言少語的慕淵:「哎呀,他被占點兒便宜也沒什麼。」
我小臉煞白,看著眼前雞同鴨講的對話,恨不得立刻逃跑。
我爸心中的陰霾一掃而空,敬阿姨:「不能把照顧孩子的擔子壓在你們身上,以後我們常來。我乾了,你隨意。」
說完,仰頭一口悶。
阿姨眼睛晶亮,舉起酒杯:「那是,以後都是做親家的,一定要常來往!」
我爸一口酒含在嘴裡,用短暫的三秒鐘理解了阿姨的意思,然後:
「噗……」
慘遭殃及的溫裕本人默默地抹了把臉,起身:「我去個廁所。」
我跟著起身:「我也去。」
我媽猛地給我拽回座位:「你給我坐下!」
我爸老臉鐵青,聲音高了八度:「你剛剛說什麼?親家!?」
阿姨一臉懵懂,目光在我們和爸媽之間來回打轉:「你們……沒跟親家說嗎?」
我爸看見我做賊心虛的表情,突然回味過來,老臉發臭:「程佳楠!你占他便宜?」
我條件反射般地站得板板正正,底氣不足道:「是……」
慕淵也站起來:「叔叔,是我占——」
「你別叫我叔叔!」我爸青筋暴跳,扔下酒杯過來拉我,「跟我回去。」
我媽急急忙忙地攔:「你幹什麼!你別嚇著孩子!」
我往慕淵後面一躲,心一橫,當起鴕鳥。
不管了,慕淵 33,慕淵比我大,慕淵 1 米 89,天塌下來慕淵頂著。
慕淵腰背板正,底氣十足:「叔叔您好,我叫慕淵,佳楠男朋友。目前就任於 A 大,我和她是奔著結婚去的。」
我悄悄地探出頭,補充一句:「人家是教授。」
我爸氣得咬牙切齒:「我還天王老子呢!程佳楠,你敢胳膊肘往外拐!」
我媽捶了我爸一拳:「她隨我,你還說她!我不往外拐,你等著一輩子打光棍吧!」
我爸脖子一梗:「那能一樣!」
我說:「怎麼不一樣了?這叫勇敢地追求幸福!」
慕淵把我頭往回一摁:「沒你的事兒,少氣你爸。」
阿姨也加入勸架大軍:「是呀,孩子的事兒,還是喜事兒,要慢慢地商量嘛……」
我爸捂著頭,青筋暴跳:「我閨女被占便宜了……」
阿姨抓住慕淵往前一推:「哦,他也沒經驗,互相占。」
啊?
我精準地捕捉到「沒經驗」三個字,眼神慢慢地上移,對上慕淵的目光,眨眨眼。
我:「你沒經驗啊?」
慕淵:「閉嘴。」
慕淵面不改色地移開目光:「叔叔,我們可以談談。」
我爸被阿姨剛才的那句話鎮住,狐疑地盯住慕淵,見他一臉誠懇,勉強地同意去書房談話。
兩人剛走,我媽就像看見多年的好姐妹,跟阿姨坐在一起:「我同意。」
兩人一拍即合。
半個小時後,她們的話題成功地從婚宴辦在哪兒談到婚後帶孩子,誰一三五,誰二四六。
溫裕掉廁所里,一直沒出來。
我縮在沙發上,提心弔膽地等待審判結果。
又過了半個小時,門「咔嗒」一聲從裡面打開,我爸面沉如水,慕淵隨後。
我爸瞟我一眼:「你先跟我回家,東西都拿走。」
不等我傷心,我爸就跟阿姨說:「今天太晚,改天咱們兩家正式吃個飯。」
我就知道,這事兒成了,還是我是慕教授辦事兒穩妥。
溫裕一把推開廁所門,臉上泛著神光:「要回家了是嗎?走啊。」
我狠狠地瞪他一眼,心不甘情不願地收拾東西,臨走前,偷偷地在慕淵臉上親了一口,為我們短暫的同居生活畫上了句號。
因為我爸的管制,我和慕淵從光明正大的情侶,變成只能偷摸約會的地下戀人。
12 月月末,考博成績公示:溫裕第一。
因為這件事兒,我和慕淵的戀情在校論壇上爆了。
當初一女追三男的帖子再度被扒,那條調侃慕淵的評論下,有人回評:「你猜怎麼著?她和最不可能的人在一起了。」
當然,最引人注目的,是我和溫裕的姐弟關係。
溫裕順利申博,不少人臆測是通過我的關係走了後門。
傍晚時分,學生下課,我把車停在 A 大門口。
前不久下過一場雪,路邊站了一排千奇百怪的雪人。
突然車門打開,風霜灌涌,季揚站在副駕門口,彎腰看我:「姐姐,好久不見。」
回想上次,他站在路燈下落寞孤寂,如今看起來恢復了往日的明亮燦爛,似乎過得很好。
我下了車,跨過厚重的雪堆,笑道:「我來找慕淵。」
今日 A 大開會,需要慕淵就博士錄取一事兒上台說明情況。
季揚並不意外:「馬上就結束了,跟我來吧。」
距離會議廳還有一段路,天上又開始飄雪,很快地遠處連綿成片。
我和季揚在雪地里慢慢地走。
他低頭,突然看見無名指的鑽戒,頓了下:「好事兒將近?」
我展開五指,笑笑:「是,等領完證,過不久就要辦婚宴了。」
「恭喜。」
一陣風吹過,樹梢的雪撲簌飄落,我呼出一口雪白的哈氣,仰頭認真地看向季揚:「季揚,我希望你……好好的。」
聲音不大,纏在風中,不知道他有沒有聽清。
他踢了踢雪,轉頭:「好,我聽你的。」
至此,壓在心上的大石頭終於落地。
其實對於今天這場會議,我並不擔心。
評審過程公正,且全程有錄像,結果是審閱組全體專家一起做出的決定,沒那麼棘手。但涉及這層關係,需要做出說明。
季揚把我帶到會議廳門外:「很快就結束了。」
我和季揚並肩站著,望向緊閉的大門。
裡面有人聲透出。
「慕教授,請問你是否正在和溫裕的姐姐交往?」
「不是。」慕淵的聲音沉著、冷靜。
「很好。風口浪尖上,是需要低調點,希望您配合學校,明日發布聲明。」
「我的意思是,她是我太太。」
在一陣長久的沉默後,慕淵還嫌事情不夠大,補充一句:「我們已經訂婚了,下個月誠邀各位出席婚宴。」
我愣住了,慕淵只是在某天傍晚送我回家時,送了一枚鴿子蛋,戶口本還在我爸那個老頑固手裡!上哪兒辦婚宴去呀!
「慕教授……」那人聲音有些遲疑和磕絆,「您是認真的嗎?」
「我不夠認真嗎?我以為,這是個嚴肅的場合,不該開玩笑。」慕淵聲音沉冷,極具壓迫力。
屋裡傳開竊竊私語,沒過多久:「慕教授,我們需要商議一下。不過還是預祝你新婚快樂。」
「謝謝。」
厚重的大門從裡面打開。
橘黃光束投落,高挑的人影站在光里。
他雙目犀利,尖銳的眼神透過眼鏡,冷漠、壓抑。
這是我第一次看見火力全開的慕淵,只是站在那兒,強勢到無法抵抗。這樣的慕淵,說任何話都是令人信服的。
「老闆。」季揚隨意地打了聲高呼,配合慕淵的說辭,「嫂子等很久了。」
話落,後面緊跟出來的幾位集體看向我,尷尬又不失禮貌地跟我打招呼。
慕淵眼中的冷漠漸漸地淡去,眼神柔和、溫暖:「你怎麼來了?」
我用盡全力地飛撲入懷,撞得他後退幾步。
棉衣很厚,他抱我有些吃力,但我還是固執地黏在他身上:「我來接你回家。」
「嗯。」他將我裹進大衣,手心滾熱。
我在他眼睛裡看見星星點點的光。
季揚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走了。
「沒問題吧?」我晃了晃慕淵的胳膊。
慕淵笑笑:「不會有問題。怎麼解釋是學校的事兒,怎麼拿到結婚證,才是我的事兒。」
「啊,我還要問你呢,結婚證都沒搞定唉!」
「所以,今晚我要去你家拿戶口本。」
「?」
我不知道慕淵竟然準備齊全,從 A 大直奔我家。
此刻,房本、工資卡整齊地碼在桌面,他與我爸相對而坐。
「叔叔,明天我想帶佳楠去領證。」
我爸老臉陰沉,擺出一排二鍋頭:「會喝酒嗎?」
「爸!他不喝酒——」
「會。」慕淵在我驚疑的目光中從容地答應。
要知道,我爸是千杯不醉,慕淵能行嗎?
兩瓶白酒上桌,外加幾碟下酒菜,兩人旁若無人地對坐小酌。
我媽把我攆到客廳看電視,說:「你懂什麼?戶口本是那麼好拿的?不得過五關斬六將啊?這還是對他放水了,不然等明天七大姑八大姨來,幾個大老爺們兒把你家慕淵圍成一團,有你心疼的時候。」
我還是不放心:「喝酒傷身!」
「你爸有數,要是把他灌醉了,慕淵還得留下。你爸干不出搬石頭砸自己腳的事兒。」
可我沒想到,半個小時後,慕淵真的醉了。他靜靜地坐在桌旁,兩眼似有水光,瑩潤閃爍,眼尾泛紅。
他給自己和我爸滿上:「爸,繼續……」
我爸氣得老臉通紅:「誰讓你喊我爸的!」
慕淵一言不發,無聲地望向我,仿佛在說:「你看,你爸爸罵我。」
我莫名地覺得他很委屈,衝過去把他護在後面:「你幹什麼!人都醉了,凶什麼凶!」
慕淵拉住我的手,將頭輕輕地靠在我的胳膊上,激發了我強烈的保護欲。
我手一伸,對我爸說:「戶口本!」
我爸氣笑了:「別以為我不知道他葫蘆里賣的什麼藥!他們就會騙你這種不諳世事的小丫頭片子!」
慕淵又看向我媽。
於是我媽也加入譴責大軍:「你差不多行了啊,我去把客房收拾一下,你把戶口本給他。」
我爸冷哼一聲,回屋找戶口本,客廳中只剩下我倆。
我戳戳慕淵:「喂,大教授,別演了,都走了。」
他抱住我,頭枕在我的小腹上,言語含糊:「佳楠,我高興。」
他呼吸均勻、眼眸輕闔,原來是真醉了。
我扶著他去了客房。
書房桌上只開了一盞小燈,光線昏暗、人影搖曳。
我把他放在床上,慕淵的眼鏡歪了,鬆鬆垮垮地架在高挺的鼻樑,睜著朦朧的眼看向我。
我不禁被美色迷惑,鬼使神差地靠近一些:「我給你解一下扣子。」
慕淵攥住我的手腕,帶到領口的位置,聲音懶散:「戶口本呢?」
「還在找。」
他突然就不讓我碰了:「找到戶口本,我就讓你解扣子。」
這幅待價而沽的樣子,我莫名地想笑。
以往都是他逗弄我,少有這種任人欺負的感覺。
我說:「那我拿不到怎麼辦?」
慕淵想了想,解開一顆:「拿得到嗎?」
看著他白皙、瑩潤的鎖骨,我的心跳陡然地加快:「拿不到。」
他又解開一顆:「拿得到嗎?」
「你犯規!」
慕淵表情不變,又往下,半解不解:「拿到我讓你自己來。」
老禽獸!
我踢掉鞋子鑽進被窩,悄悄地伏在慕淵耳邊說:「放到我包里了,放心。」
他這才鬆手,讓我給他脫衣服。
夜色漸濃,慕淵輕輕地在我額頭落下一吻:「晚安。」
從民政局走出來,我人都是懵的。
我結婚了。
用慕淵的話來說,有很多好處,比如可以偷懶,晚上沒有門禁,還可以和他名正言順地滾床單兒。
我恨不得昭告全世界:老娘自由了!
慕淵被我逗笑:「帶你去吃飯。」
我踮起腳尖,偷偷地跟他說:「其實我對吃飯沒什麼興趣。」
慕淵聽完,沉默片刻:「了解了。」
然後他把我帶到酒店,掏出了身份證。
我:「!!!」
「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只想跟他散散步啊!
前台小姐姐的眼珠在我和慕淵身上滴溜地打轉,試探地道:「兩間房?」
「不,一間。」慕淵臉不紅心不跳地拿到房卡,點了幾個菜讓兩小時後送到房間。
許是我表現得太過拘謹,前台小姐姐叫住我:「小姐,您需要幫助嗎?」
說話時,她手都放在電話上,隨時準備撥打出去。
「程小姐,萬一打給你老公,我們就完蛋了。」慕淵雙手插兜,「十分好心」地提醒。
!!!
我沒忽略慕淵眼中揶揄的笑意,在前台小姐姐驚懼的目光中,把結婚證往人前一拍,紅著臉:「他就是我老公!」
小姐姐仔仔細細地端詳半天,鬆懈下來,笑笑:「新婚快樂!」
剛進電梯,我就紅著臉撲過去:「你剛才幹嗎呢!差點兒就被別人當成變態……」
慕淵將我堵在角落裡,低頭吻住。
我幾度想開口說話,都被他趁機抓住機會加深這個吻。
最後,慕淵見我心不在焉被迫中斷,眼神透過眼鏡,淡淡地盯著我:「程小姐,我難得有假期,你一定要將時間浪費在說話上?」
「那幹什麼?」
慕淵無聲地望著我,在電梯到達頂層後,勾起唇角:「當然是幹些該乾的事兒。」
自那天說明會後,學校給慕淵放了個短假,慕淵當婚假來過,該乾的事兒一點兒沒少干。
正值元旦,溫裕還沒開學,已經被蕭鐸川抓去適應實驗室的生活了。
我和慕淵則出門拍婚紗照。
拍攝場地選在地廣人稀的海濱公園,但由於放假期間,還是被他的學生撞見了。
一群人圍著我,恭恭敬敬地喊我「師母」,讓我受寵若驚,趁休息的時間,我給他們點了奶茶。
結束後,我疲憊地靠著慕淵,說:「總覺得他們喊我師母,把我叫老了。」
「委屈我們楠楠了。」慕淵慢吞吞說,「要和我這個老傢伙在一起。」
我笑嘻嘻地抱住他,「吧唧」親了一口:「年紀大好呀,會疼人。我就喜歡年紀大的,一點兒都不委屈。」
慕淵無奈地笑笑:「被小姑娘套牢了。」
深冬的樹光禿禿的,樹枝上蓋著一層薄薄的雪。
我和他坐在公園的長凳上,為了汲取溫暖,我裹著羽絨服往慕淵懷裡一紮,鬼鬼祟祟地說:「那我送你個大禮,再牢套一點兒。」
「你說。」
我拍拍蓬鬆的婚紗,鄭重地道:「慕先生,要孩子嗎?」
慕淵一愣,神情由最初的錯愕逐漸染上笑意:「你說什麼?」
我勾起嘴角,輕輕地吻住他:「我說,慕先生,新年伊始,闔家團圓。這是我送給你最大的禮物。」
假期過後,我和慕淵正式地公布了婚訊,當初那條帖子下,貼主出來澄清,說內容為隨便杜撰的;評論區則圍滿了吃瓜群眾,還有人考古查到了我和慕淵在比賽中用過的遊戲 ID,磕 CP 磕得飛起。
同天,A 大調查結束。
學校網站首頁鄭重地掛上一則聲明:「本次博士錄取成績真實有效,不存在作假。」
另一條是學校認證 ID 發布在校內論壇的非正式公告。
在相同的內容後,另附一行小字:
「恭祝慕淵教授新婚快樂!」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