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竹馬變心了,他愛上了我的姐姐。
我偽造情書,將他們騙去了小樹林。
他們前後腳剛溜進去,我立馬帶著教導主任「查崗」。
「抓到你們了!」
林勝語嚇得臉色慘白,瑟縮著死死攥住裴川的衣角。
裴川那雙總是含笑的眼睛裡燒起熊熊的羞憤,像要把我生吞活剝。
我迎著他噬人的目光,扯出一個譏誚的冷笑:「這樣就受不了了?」
1
「主任!抓現行了!就是他倆在小樹林私會!」
手電筒的強光劃破寂靜的黑夜,義無反顧地照在他們茫然的臉上。
我站在教導主任的前頭,計謀得逞的快感使我露出了鬼魅般的笑容。
不同於林勝語的手足無措。
裴川的臉上一瞬間掠過無數個情緒:猶豫、憤怒、不可置信,最終歸於平靜。
懷中捧著的玫瑰粼粼發著光,他隨手丟在地上,任由它摔得四分五裂。
林勝語伸出右手,輕輕地攥住裴川的衣角,微微顫抖著。
不怪她害怕,本校對升學率的要求嚴苛到令人膽寒,更是嚴令禁止校園戀愛。
整個學校別說學生,就連老師的頭髮都不允許過肩。
用校長的話來說,你們高中生,每一秒鐘的時間都必須花在讀書上,不務正業,就是死罪。
言出必行,曾經有一對高三情侶偷偷接吻被抓住,愣是被校長逼著退學。
家長苦求未果,竟然狠心剃光女生的頭髮,又跪在校長的辦公室一上午,這才讓他鬆口。
我斜睨一眼教導主任,他臉色鐵青,嘴唇隱隱發抖,難聽的話脫口而出:
「什麼東西!你們要生孩子就去別處生,學校不是你們干這些齷齪事的地方!」
「還躲在小樹林裡,你們髒不髒啊……」
話音戛然而止,教導主任停下了訓斥。
恐怕他已經看清了面前的男生是誰,鼎鼎大名的裴川,高二年級第一,頒獎台上的常青樹,清北的種子選手。
裴川神色灰暗,嗓音乾澀得不像話:
「老師,能饒我們一次嗎?以後不敢了。」
我鬆了一口氣,既然他承認了和林勝語在戀愛,應該不會把我供出來。
抬眼望去,裴川與我四目相對,冷冷地瞪了我一眼,又轉頭和教導主任周旋。
林勝語全程一語不發,淚水流了滿面。
我心中嗤笑,又是這麼一副柔弱、惹人憐愛的表情。
教導主任一時不知如何是好,若是換做旁人,估計他早已衝上去大罵。
可是面對裴川,他明顯不願意把事情鬧大。
沉默半晌,他長嘆一聲,做了決定:
「走吧,我就當作沒看見。」
我晃了晃手電筒,像審犯人似的,讓炫目的光線充分裹挾住裴川和林勝語。
「主任,這樣對其他學生公平嗎?因為裴川同學成績好就可以開特例?您這個決定的意思是,以後我們都可以自由戀愛了?」
我刻意放大了音量,小樹林裡鬧出的動靜太大,有學生已經鬼鬼祟祟地鑽過來偷看。
教導主任不滿地瞪著我,我正義凜然地點點頭,用十六歲少女所特有的固執神情望著他,仿佛一個正義使者。
教導主任忍不住「嘖」了一聲,無奈地擺擺手。
「裴川與這位女同學交往過密,那也不能就認為他們在談戀愛。」
我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瞥向四周圍上來的三三兩兩的學生。
教導主任看瞞不過去,一邊驅趕學生,一邊向裴川他們說:「成績再好,大晚上的不學習,跑到小樹林裡,也是不對的。通報批評一次,在全校師生前念檢討,下不為例。」
在教導主任看來,算是網開一面。
望了望裴川,他冷峻的眼眸死死地盯住我,幾乎要噴出火來。
嗯,我微微一笑,似乎有人不太滿意呢。
2
次日,我安閒地站在台下,與吵吵鬧鬧的同學一同望著台上檢討的兩人。
裴川面不改色,冷靜地承認自己的錯誤。
林勝語漲紅著臉,聲音幾乎哽咽,結結巴巴地念了幾分鐘。
人群不時爆發出詫異的驚叫。
「我擦,裴川和林勝語在戀愛?」
「裴川居然敢承認,太有擔當了吧。」
「林勝語平常看著不聲不響,竟然把裴川拿下了。」
「我早就覺得他們不對勁了!」
他們發現了新大陸一般,嘰嘰喳喳地談論著。
枯燥的高中宛如一個監獄,敢於打破常規的越獄者在這裡是一個變數。
對於變數,嘲笑和觀望往往比讚賞要多。
身邊忽然站了一人,轉頭看去,是我的同桌——吳宇軒。
這段日子,裴川和林勝語越走越近,我就報復性地和別的男生交好。
無意間和吳宇軒成了好友。
簡單的黑白校服穿在他身上尤為清爽,鼻樑傲然挺立在薄唇之上,一雙漆黑明亮的眼珠擔憂地望著我。
吳宇軒了解事情的真相,在這之前,我就將計劃全盤告訴了他。
看出我眼底的瘋狂,他出聲阻攔:「你要是想爭取一個男孩子,最應該做的,不是傷害他,而是展示你自己的好。」
我卻顧不得那麼多,被背叛的憤怒,對裴川和林勝語的噁心,讓我整日睡不著,心裡的壓抑再不發泄出來,我只會更瘋。
吳宇軒嘆口氣,拉回我的思緒,他與我並肩站著,壓低聲音。
「這樣,不是讓他們從此捆綁在一起了嗎?」
我輕哼一聲,聲音帶了一絲壓不住的嘲諷:
「你以為不這麼做,他們就不會在一起了?一對狗男女!」
「你太偏激了,知秋,柔和一點。」吳宇軒溫聲說。
我不說話,儘管知道他是為了我好,心裡仍然討厭聽見這樣的話。
與吳宇軒默默走向教室,似乎有一道視線落在我身上,回過頭去,又什麼都沒有,仿佛只是我的錯覺。
3
裴川走進教室時,雜亂的喧囂聲中斷片刻,又重新燃起。
林勝語緊隨其後走進來,班上鬧得更厲害了。
裴川回到座位,他坐在我的左前方,發獃的時候,我喜歡盯著他的側臉。
往常他察覺到我的視線,總會趁老師背過身,悄悄轉過頭,不經意地與我對視一眼,嘴角掠過淺淺的笑意,然後快速地回身。
這是我們之間的默契。
我們之間互有好感,這是雙方都心知肚明的事,即使中間插進一個林勝語,我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仍然要高於她。
所以,我才敢理所當然地設計裴川。
可是,沒人告訴我,一旦感情上了天秤的兩端,誰輕誰重或許沒那麼重要了。
今天一整天,裴川沒有回頭,頂著眾人的目光,他和林勝語不避嫌地講著題。
突然想起,與和我偷偷摸摸的相處不同,他對林勝語的關心永遠是光明正大的。
每天清晨林勝語課桌上擺放的一瓶牛奶,跑完課間操後林勝語桌內靜靜地躺著的幾顆糖,林勝語生理期從來不缺女生專用的衛生巾……
裴川對我這位同父異母的姐姐似乎總是特別好。
我開玩笑似地抱怨過裴川,他總是回答:「知秋,你很堅強,而且你從來也不缺什麼,不是嗎?」
這話說得夠敷衍的。
一直以為裴川是個冷冰冰的人,或許是我弄錯了,他不是冷漠,只是想要溫暖的對象不是我而已。
十幾年青梅竹馬的感情,因為裴川對林勝語所做的樁樁件件,儼然都成了笑話。
我不得不承認,我對他們所做的陰謀詭計,只是我對於裴川的天秤不斷倒向林勝語那一邊所做的無用的發泄。
裴川沒有來質問我,我也懶得去解釋。
註定要輸的賭局,不值得我眼紅搏命。
4
颱風天氣,暴雨匆匆而來。
裴川敲開我家大門,狼狽地闖進我的房間。
他瞪著憤怒的雙眼,胡亂甩了甩頭髮,雨水飛濺而來,模糊了我的眼睛。
「為什麼?你究竟是為什麼?」
「不喜歡我,為什麼又要寫情書?把我騙過去,最後來的卻是教導主任。」
我盯著他的眼睛,看了很久。
裴川眼神充滿不解,肩膀因激動上下聳動。
我沒有回答,反而調轉話頭:
「我和林勝語之間,你更喜歡我嗎?」
裴川一愣,點頭默認。
「那我問你,你覺得你對我更好,還是對她更好?」
裴川拭去臉上的雨水,怒氣減弱了幾分。
「沈伯父囑咐我,林勝語在學校沒什麼朋友,讓我照顧她,又不是我自己願意的。」
「那場鋼琴比賽呢?」無法控制地,我的聲音很尖銳。
校園大賽,裴川和林勝語被選中,兩個人需要鋼琴合奏。
我直截了當地告訴裴川:「不許去。」
話說得頗為頤指氣使,我和裴川從小一起長大,這點底氣還是有的。
誰知裴川聞言放下筆,托著下巴,懶洋洋地看著我。
「有必要嗎?就是一個比賽而已。」
我以為裴川在開玩笑,也沒放在心上,照常翻了翻白眼:「你自己看著辦。」
比賽當晚,裴川一身咖啡色西服,額前的頭髮梳到腦後,舞台光照射之下,整個人清貴而超然。
林勝語一身簡單的白色長裙,身材頎長,挽著一頭黑髮,頗有股高冷的氣質。
他們共坐於一架長椅,手指在琴鍵上任情共舞,四指聯彈多麼默契。
微風助興,林勝語衣袂翩然,隨風而動的裙擺糾纏在裴川身上。
裴川專注地彈著鋼琴,那麼虔誠,仿佛騎士面對著他珍貴的寶物。
坐在台下,我十分憤恨,陰暗的念頭浮上腦海。
要是舞台坍塌,摔死他們兩個就好了。
或者,校長從中看出不對,衝上台剃光他們的頭髮。
可是,什麼都沒有發生,我待在台下,就像一個嫉妒著男女主的惡毒女配。
而裴川和林勝語就像男女主,不論女配如何作妖,也不會投去任何眼神。
一曲終了,四周爆發出一陣激烈的掌聲。
林勝語挽著裴川的胳膊,朝觀眾深深地鞠了一躬。
下台階時,裴川小心翼翼地提著林勝語拖長在地上的裙擺。
凝視著這兩人的一舉一動,我久久沒回過神。
般配,我心裡忽然這麼想。
5
裴川輕輕地笑了,似乎沒想到是這個原因。
「就因為這個?」
「就因為這個。」我篤定地點頭。
裴川走上前,略微無奈地捂著我的臉:「知秋,你不能這麼霸道。」
我的目光盯在他的臉上:「你問心無愧嗎?」
裴川眸中掠過一抹憤怒:「問心無愧。」
「這只是朋友之間的正常交往。」看見我懷疑的眼神,他補充了一句。
我掙開裴川,上下打量著他,仿佛今天才認識這個人。
「為什麼你要和她正常交往呢?」
「為什麼你要和我爸的私生女做朋友?」
「你不知道她是我的仇人嗎?」
「離她遠一點,這很難嗎?」
問題連珠炮似的一個接著一個,怒火沖昏了我的大腦。
裴川呆立著,眼中驀然掠過一絲嘲意。
「那你和吳宇軒呢?」
裴川的聲音淬冰,睫毛猛烈顫動,這是他攻擊的前兆。
我本能地雙手抱胸,後退幾步,這是我的防禦性手段。
「我和吳宇軒怎麼了?一起彈鋼琴了?」
裴川眼光閃爍,冷冷地笑:「你怎麼不離他遠點?人家只不過摔破點皮,你就著急忙慌地送去醫務室,你知不知道我也受傷了?」
我迎著他的目光,不躲不閃:「我不知道,如果我知道,我不會管他,因為你在我心裡是第一位。」
「如果吳宇軒是你的仇人,如果你不想我們來往,我會毫不猶豫地遠離他,但是……你就不會為我這麼做,對吧?這就是我們的區別。」
裴川默然不語。
丟下一句「你走吧,以後別再來了」,我轉身進了衛生間。
望著鏡子裡的自己,昏黃色的光線照射下,我顯得憔悴而無力,靈魂脫離了肉體,徒留下一雙空洞的眼睛。
6
疲乏地躺在床上,準備睡覺時,手機螢幕突然迅速地閃了幾下。
隨手點開一看,無數條消息唰唰飛上去。
班級群里有人轉發了一條帖子。
標題赫然寫著:
「瓜:十五中高二五班林某是私生女,曾經被原配找上門追著打。」
主樓貼了幾張模糊不清的圖片。
瘦小的女孩摔倒在地上,一個女人死命地按住她的腦袋,讓她的臉緊貼在地上。
看著十分狼狽。
五班是我們班,雖然姓林的女生有好幾個,但是從照片中依稀辨得清相片里的女生是林勝語。
評論沒人敢用大號,一排排亂碼字母的小號紛紛表示著好奇和驚訝。
忽然,一個小號在評論里上躥下跳。
「這個林某我認識她,勾三搭四,私生活混亂,正牌男友的綠帽恐怕得有幾層樓高了。」
配圖是林勝語和一個中年男人挽手走進酒店,笑靨如花。
這個小號似乎對林勝語惡意很大,發了很多條評論,咒罵和侮辱的話接連不斷。
我皺皺眉。
什麼人比我還恨林勝語呢?
7
次日,林勝語紅著眼走進教室,同學們投去各異的目光。
林勝語沒說話,路過我的時候,佇立在原地,瞪著濕潤的眼睛恨恨地看了我一眼。
於是,那些打量的、探究的目光就移到了我的身上。
她一頭跑到座位,使勁拉開凳子,砰的一聲,凳子歪歪斜斜地散落一地。
林勝語陡然摔倒在地上。
淚水沿著面頰落下,攬著關心她的同學,林勝語不住地抽噎著。
裴川狐疑的眼神落到我的身上,我瞪視著他,裴川一頓,耳朵瞬間紅了。
8
「噠噠」的腳步聲響起,教室外,一個高大的男人忽然現身,將同學們的目光全都吸引了過去。
他挺直背脊,不疾不徐地走上了講台。
帶著不易察覺的笑意,他的眼角堆積著幾條細紋,一身簡單的西服,穿著莫名有幾分貴氣。
「勝語。」他擺出一副慈愛的表情。
林勝語驚喜地抬起頭,看見男人,急匆匆地奔了過去。
男人攬著她的脖子,安撫性地拍拍胳膊,目光在教室里轉了一圈,與我四目相對,停頓了一下,又若無其事地移開。
男人拉著林勝語,爽朗地笑了笑:
「各位同學,我是林勝語的父親,今天來呢,是為她撐腰的。」
驕傲的語氣,一般人聽了一定會以為這個男人是個好父親。
「勝語她不是私生女,我也不會讓她當私生女。」
「我和她母親是正兒八經戀愛,根本不是某些人所說的齷齪關係。」
「勝語也沒有和陌生男人進過酒店,酒店是我們全家一起去的,那個男人是她的叔叔,和她有血緣關係。」
「勝語是個好孩子,我今天在這裡,誠摯地希望大家不要對她有什麼成見。」
「勝語和大家相處那麼久,我也沒怎麼照顧過你們,今天特地帶了些禮物,就放在走廊,大家如果有喜歡的隨便拿。」
同學先是震驚,接著羨慕,又聽見有禮物,朝著走廊一擁而上。
男人外貌英俊,處事沉穩,說出的話令人信服,長得和林勝語有七八分相似。
為人又大方,有關林勝語的謠言一下子失去了所有人的信任。
9
嘈雜的聲音使我胸悶頭熱,驀然站起身,我提起腳離開了教室,頭也不回地走了。
身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男人追了出來,壓低聲音呼喊著我的名字。
我甩甩頭,置之不理。
他有些氣急敗壞,忽然加快腳步,伸手抓住我的手臂。
「你要去哪兒?」
我斜眼看著他:「關你屁事!」
男人加重了手中的力度,握得我手臂直發疼。
「這就是你對爸爸的態度?」
「爸爸?」我不可思議地問他,「你不是林勝語的爸爸嗎?可別瞎認女兒。」
荒謬的感覺涌了上來,我不由得笑出了聲。
沈軍,這個我名義上的父親,今天來為他名義外的女兒撐腰。
一口一個勝語。
這個世界真是有趣。
沈軍鬆開手,呼出一口長氣。
「你在為這事生氣?」
「知秋,我是為你好,你在網上發的帖子,我已經讓人公關掉了。」
「做事之前,你有沒有想過後果,如果勝語報警,你怎麼辦?」
望著他責備的眼神,我不禁冷笑:「如果有證據,她可以報警,我不會阻止。」
「你來不是為我,是為林勝語,女兒遇到困難,父親從天而降救她於水火,不是你多年來的夢想嗎?今天,你做到了。」
沈軍眉頭皺攏起來,嘴角抿成一條直線。
「勝語是個好孩子……」
「你們怎麼就不能好好相處呢?」
我似笑非笑地看著沈軍:「那得要問你,我的好父親。」
10
我如今和林勝語相處得像仇人,和沈軍有關。
曾經相處得很好,也同樣和沈軍有關。
我小時候的記憶里,沈軍是個很好的丈夫和父親。
母親家庭富裕,又是獨生女,外公外婆嬌寵著長大,一生中從未遇到任何困難。
因而生得十分活潑驕縱。
初見時,父親一眼萬年,苦追幾年後,母親終於被他執著的樣子打動。
「我認輸,這輩子我不會再遇見比你還愛我的人。」
可是,父親打動得了母親,打動不了外公。
外公堅決反對他們的婚姻。
理由很簡單。
父親家境貧寒,居住的山村偏遠到拿著放大鏡照著地圖都找不到。
除了他自己,家中三個姐姐一個弟弟,父母也已年邁。
這樣的人怎麼能嫁?你過不了苦日子。外公這麼說。
母親沒有跟著父親過苦日子,在偷走戶口本嫁給父親後,外公終是捨不得養尊處優的女兒受苦,劃了幾家公司到母親名下。
父親負責管理公司,母親天生熱愛藝術,每日拿著畫筆在房間塗塗抹抹。
這麼過了幾年,就有了我。
母親已為人母,浪漫幼稚的天性仍然不改,看見我扎著滿頭啾啾辮,就鬧著也要父親給他扎。
父親嘴上說著不樂意,仍然滿臉寵溺地給母親扎了幾個歪七扭八的辮子。
而小時候的我,喜愛騎旋轉木馬,卻不敢一個人騎上去,父親就抱著我一起坐上去。
父親常說:「我是騎士,岑語就是公主,而我們知秋,就是小公主,騎士的天職就是保護公主。」
我的童年是在幸福中度過的,幸福到我以為這樣的日子是尋常。
直至林勝語出現。
11
我記得那天,沈軍望向我的目光很奇怪。
平日話多的他反常地沉默,我叫了幾聲,他才回過神。
他怔怔地開口:
「知秋,開學你是在初一八班?」
「對呀,我上初中咯,快想想要怎麼獎勵我?」
「唔。」他似乎在思考,表情凝重,「爸爸要你幫個忙。」
幫忙?我很興奮,大人對孩子的請求總是會使他們心生驕傲。
「什麼忙?」
「你們班上有個女孩,叫做林勝語,她……是我們公司資助的貧困生,剛剛從山區轉學過來,恐怕一時半會適應不了這裡的環境。」
我笑著點頭,高高揚手:「放心吧,交給我了!」
開學第一天,我見到了父親所說的林勝語。
林勝語瘦弱卻不矮小,薄面薄骨薄身,似乎刮來一陣大風就能把她吹走,性子孤僻,不愛和人說話,走路時常常低著頭。
「她和林黛玉很像,有一股弱柳扶風的氣質。」我和裴川說,初中我們仍然幸運地分在一個班。
裴川不置可否。
和林勝語成為朋友,是應沈軍的囑託,也是由於我的私心。
我個性瀟洒不羈,從小以闖禍搗亂為榮,母親常說,知秋,你就是個混世大魔王,哪天總要把天空捅出個大窟窿才罷。
林勝語與我不同,是個極度的社恐患者,你以為她是高冷,其實是個和人說話就紅臉的小女孩。
我時常觀察林勝語,發覺她從不喝水,理由是不敢去人多的地方打水。
我自告奮勇地承包了打水的活。
體育課上,林勝語形單影隻,只因不敢開口與別人結伴組隊。
我就硬拉著她加入自己的隊伍。
林勝語不吃早飯,倒和自己無關,因為她母親是舞蹈家,因而嚴格管控女兒的體型。
每天我的早飯總是雙份。
我和林勝語成了好友,只不過,有時和我談天說地時,她會露出欲言又止的神情。
我猜想或許是家事,心中好奇,可她不說,我顧及她的自尊心,也不敢問。
12
期末考結束,傾盆大雨不期而至。
我撐著一把傘,倚在校門等待林勝語,遲遲不見人影,就決心重新回去找。
裴川阻止未果後,在我身後幽幽地感慨:「你對她可真好。」
好到比對他這個竹馬都多,後半句話裴川沒說出口。
我冒著大雨頭也不回地往前跑:「因為她對我也很好。」
教學樓漆黑一片,我走進教室,試探著喊了兩聲,不見林勝語回應。
我覺得奇怪,怎麼沒人呢?
雷聲驟然響起,轟隆隆震得整棟教學樓發顫。
靈光一閃,我調轉身子走向休息室,試著推了兩下,門緊緊地鎖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