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婚紀念日,丈夫帶著他的貼身女秘書姍姍來遲。
林薇點了他平時最愛的食物,又貼心地替他整理衣領。
不知道什麼時候,這個叫林薇的女孩已經融入到我們的生活。
但,三個人總是太擁擠。
秦墨又一次為她拋下我時,我藏起了自己腦癌確診書。
我的時間不多了,不該浪費在原諒上。
生與死,我都自由。
1
結婚紀念日這天,我提前訂了靠窗的位置。
這是曾經我們結婚的餐廳。
可我在這裡等了秦墨很久,他也沒出現。
直到侍者第三次來問我是否要點單時,我有些繃不住了。
「再等等。」
強撐著擠出一絲笑容,看向窗外。
馬路上的車奔流不息,霓虹燈閃爍著。
我忍不住想起三年前的今天,秦墨在婚禮上為我戴上戒指。
那時所有人都說,寧微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手機震動起來,我幾乎是立刻接起。
「寧微,我這邊臨時有個會議,可能會晚到。」
秦墨的聲音透過話筒傳來,冷靜而疏離。
「沒關係,我等你。」
我輕聲說,努力控制著聲線不顫抖。
掛斷電話後,我看向玻璃窗上自己的倒影。
精心打理的卷髮,珍珠耳環,新買的香檳色連衣裙。
這些都是為了今晚。
秦墨最近總說我太素了,不夠明艷。
餐廳門口傳來騷動,我轉頭看去,秦墨修長的身影出現在門口。
身邊是林薇,他的女秘書。
林薇穿著紅色緊身裙,紅唇如火,正笑著對秦墨說什麼。
我的手指掐進了掌心。
「抱歉,耽誤了點時間。」
秦墨在我對面坐下,林薇自然地坐在了他旁邊。
我的手在桌下攥的緊緊的,又鬆開。
「秦總為了能過來,推掉了很多工作,只是有幾個實在推不了,我就自作主張跟上來,和他彙報一下。」
林薇話里話外都是我耽誤了秦墨的工作,和自己的貼心。
語氣動作滿是挑釁。
「沒關係。」
我努力忽視自己的失落,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
燭光晚餐就此變成三人行,我像是多餘的那個。
林薇不斷說著公司的事,我像個局外人一般看著他們。
「太太今天氣色不太好呢。」
林薇突然說,眼睛盯著我蒼白的臉。
「是嗎?」我摸了摸臉頰,「可能是燈光問題。」
秦墨終於抬頭看了我一眼,那目光很淡,像是在看一件擺設。
「你最近是瘦了。」
我低頭切著盤中的牛排,突然覺得毫無胃口。
回家的車上,秦墨接了個電話。
我靠在車窗上,感覺太陽穴一跳一跳地疼。
「明天九點的會議,資料我已經準備好了。」
秦墨對著手機說,語氣是我許久未聽到的溫和。
我側頭看他,發現他嘴角帶著若有若無的笑意。
電話那頭是誰,答案不言而喻。
車子駛入別墅車庫時,我的視線已經有些模糊。
強撐著下車,我快步走向臥室,卻在樓梯口一陣眩暈。
「寧微?」
秦墨的聲音終於帶著點焦急。
在陷入黑暗前的最後一秒,我感覺到膝蓋撞擊在大理石台階上的劇痛。
醒來時,滿眼都是刺目的白。
「您醒了。」
一位中年女醫生站在床邊,表情嚴肅。
我想坐起來,卻只感到一陣眩暈。
「請您先別動。」醫生按住我的肩膀,「我們需要談談您的檢查結果。」
她遞給我一份報告,上面密密麻麻的數據和專業術語我看不懂。
但最後那行字像刀一樣刻進我的眼睛。
【腦癌晚期。】
「根據目前的情況」她停頓了一下,「如果不接受治療,可能只剩 8 到 12 個月。」ţů⁵
世界在那一瞬間失去了聲音。
我低頭看著自己的手,它們看起來很平靜,沒有一絲顫抖。
「我丈夫知道嗎?
「按照程序,我們首先告知了送您來的人,也就是您丈夫。
「但他接了個電話就離開了,說稍後再看。」
醫生的眼神裡帶著憐憫,「您需要現在聯繫他嗎?」
「不用了。」我搖頭,突然笑了,「不用告訴他。」
永遠都是這樣,在工作面前,我永遠都是被放棄的那個。
既然這樣,告訴他ṭū⁾又有什麼意義?
醫生似乎想說什麼,但最終只是嘆了口氣。
「如果有條件的話,建議去 M 國治療,那裡關於這方面的醫療技術會先進點。」
「好的,謝謝您。」
當病房門關上後,我終於允許眼淚落下來。
窗外,陽光很好。
三年前的今天,也是這樣的好天氣。
秦墨在神父面前說我願意時,滿眼都是我。
那時候的我,絕對不會想到,我們會有今天。
2
我從醫院回來時,別墅里空無一人。
三天過去了,秦墨沒有問過一句關於我暈倒的事。
走上樓梯時,我的膝蓋還在隱隱作痛。
我從臥室床頭櫃的最底層摸出一筆記本。
這是昨天從醫院回來後特意買的。
我翻開第一頁,用鋼筆寫下日期,然後停頓了。
墨水滴在紙上,暈開一個小小的黑洞。
「當你看到這些文字時,我可能已經不在了——」
筆尖劃破了紙張。
我撕掉這頁揉成一團,重新開始。
【今天確診了,腦癌四期。醫生說,不治療的話還有 8 到 12 個月。】
寫到這裡,我突然笑了。
多諷刺啊,我和秦墨的婚姻,也只走過了三年。
【我沒有告訴任何人,因為沒人會聽我說。至於秦墨——】
筆尖在紙上停留太久,又暈開一片墨跡。
這鋼筆的質量實在是太差了,一如我們的感情,我嘆了口氣繼續寫。
【他最近很忙,總是和林薇在一起。】
寫到這裡,胃部突然一陣絞痛。
我這才想起,從醫院回來後幾乎沒吃什麼東西。
合上筆記本,我把它鎖進床頭櫃,然後慢慢走下樓。
廚房裡,阿姨正在準備晚餐。
「太太,您臉色很差。」她擔憂地看著我,「要不要先喝點湯?」
「謝謝王姨,我沒事。」我勉強笑了笑,「先生今晚回來吃飯嗎?」
王姨的表情變得有些尷尬。
「先生剛才來電話說,有應酬,不回來吃了。」
「又是和林秘書一起?」
話一出口我就後悔了。
這種問題太可悲了,像個疑神疑鬼的怨婦。
王姨低下頭,用勺子攪動著鍋里的湯,沒有回答。
但此刻,沒回答也是一種回答。
上樓時,我的視線被走廊盡頭那間閒置的客房吸引。
那裡曾經是我的畫室。
婚後第三年,秦墨說需要改成臨時書房,我的畫具就被搬到了閣樓。
每次我拿起畫筆,他總會不經意地提起哪個朋友的妻子又升職了,哪個商業夥伴的太太幫丈夫談成了大項目。
漸漸地,畫筆變得越來越重,重到我拿不動了。
閣樓里堆滿了雜物,我的畫具被擠在一個角落裡,蒙著灰。
角落裡還放著幾個搬家時沒來得及整理的紙箱。
我蹲下來,打開其中一個箱子。
裡面大多是大學時代的雜物。
寫生簿、美術史筆記、水彩顏料還有一本相冊。
相冊的扉頁上是我娟秀的字跡。
【秦墨與寧微的戀愛日記】
手指不受控制地翻到第一頁。
那是大學迎新晚會上,我和秦墨的第一次合影。
他穿Ŧū́²著白襯衫,領口隨意地敞開著,嘴角掛著漫不經心的笑。
我站在他身邊,一襲白裙,臉上帶著羞澀的紅暈。
那時我是美術系的「冰山女神」,他是商學院的「高冷校草」。
有人磕我們 CP,也有人都說我們不般配。
但就是在那場晚會上,他穿過擁擠的人群,徑直走到我面前向我表白。
回憶突然被樓下的門鈴聲打斷。
我合上相冊,小心地放回箱子裡。
我聽見王姨在和人說話,然後是秦墨的聲音。
「寧微呢?」
「太太在閣樓整理東西。」
我加快腳步,卻在樓梯拐角處停了下來。
秦墨不是一個人回來的,林薇站在他身邊,手裡拿著一疊文件。
「你回來了。」我走下樓梯,努力讓聲音聽起來正常。
秦墨抬頭看了我一眼,眉頭微皺。
「你去閣樓幹什麼?那些東西放了多少年了。」
「突然想畫畫了。」我說。
林薇輕笑一聲。
「太太真有閒情逸緻,不像我,每天忙的腳不沾地的。」
秦墨沒說話,頭也不回的去了書房。
但大抵也是這麼想的。
我站在原地,突然覺得頭又開始痛了。
我摸索著扶住牆壁,眼前一陣陣發黑。
「太太!」王姨驚呼一聲,扶住我。
「我沒事」我咬著牙說。
「要不要叫先生?」
「不用!」我抓住王姨的手,「扶我回房間就好。」
躺在床上,我緊盯著天花板,等待這一波疼痛過去。
醫生說,隨著腫瘤增長,這種頭痛會越來越頻繁,越來越劇烈。
最後,我會失去視力、失去行動能力、失去記憶直到失去生命。
不知過了多久,房門被推開。
秦墨走進來,身上帶著淡淡的酒氣和香水味。
「王姨說你又不舒服了?」
他站在床邊,居高臨下地看著我。
「有點頭疼,已經好了。」我輕聲說。
他點點頭,就真的當什麼都沒有。
我看著他的眼睛,那雙我曾無數次為之著迷的眼睛,如今卻只覺得陌生。
「對了,」他像是突然想起什麼。
「下周三有個慈善晚宴,你要出席。林薇會幫你準備禮服。」
「林薇幫我準備?」
「你的品味太素了。」秦墨躺在床上,背對著我,「她比你懂現在的潮流。」
我盯著他的背影,突然很想笑。
是啊,林薇什麼都懂,懂商業,懂時尚,懂秦墨的每一個眼神。
而我,對他來說只是一個一無是處的花瓶。
夜深了,秦墨的呼吸變得均勻。
我悄悄下床,從床頭櫃里取出那本筆記本,借著月光繼續寫。
【今天他又和林薇一起工作到很晚,我頭痛發作時,他們在書房裡。】
【醫生說腫瘤壓迫了記ẗų₌憶中樞,我會逐漸忘記很多事情,但有些事,我很想忘記。】
一滴眼淚落在紙ŧů₈上,暈開了「忘記」兩個字。
這本日記,將記錄我生命最後的時光。
而我最愛的人,正躺在不到一米遠的地方,對我的消亡毫無察覺。
3
慈善晚宴前一周,林薇帶著三套禮服來到家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