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朋友突然恢復了記憶。
他想起自己有個喜歡多年的白月光。
迫不及待和我分手。
兩年戀情就此作廢,他警告我:
「忘掉這段戀情,就當從沒認識過。」
我鬆了口氣。
恰好昨天系統通知我:
【宿主,您的任務已完成。】
【即將抹除任務期間記憶。】
1
戀愛兩周年這天,祁盛車禍昏迷。
我守了他八個小時,最後等來一句:
「失憶期間發生的任何事都並非我主觀意願,這兩年的戀情自然也不能作數。」
他恢復記憶了,要和我分手。
會有這樣的結局,我其實並不意外,畢竟從一開始,我們就沒有坦誠相待,那時候,
他是為情所傷的失憶者,斷了雙腿。
我是攜帶任務的救贖者,為他而來。
系統告訴我:
【任務目標是讓他重新站起來。】
不止雙腿站起來,更是心理上能夠重振旗鼓,他的狀態過於消極,也不配合治療。
一個不記得過去,看不清未來的人,的確是孤苦而沒有生命力的。
為了讓任務進度可視化,系統展現出他對我的愛意值,說愛可以讓一個人重新生出勇氣。心中有愛,可迎萬難。
作為數值參考,當他對我的愛意值到達一百時,才算我的任務完成。
我花了兩年時間,將他從深淵裡拉出來,陪著他重新站起來,愛意值從一開始艱難前進,到後來直線飆升。
最終停在了九十九。
再無上升。
我有些焦躁,卻找不到原因,最後系統看不下去提醒我:
【愛需要真誠,要以真心換真心。】
於是,我在陽台枯坐了一整夜,決定放下完成任務的初衷,拿出真心賭一次。
終於在兩周年這天,祁盛開車帶我去約會的路上,撞上一輛闖紅燈的貨車。
生死之際,他拚命把方向盤往我這邊打,要將活下去的機會留給我。
這一瞬間,系統實時播報:
【愛意值進度:100%】
【宿主,您的任務已完成。】
慶幸的ţű̂ₖ是,兩車擦身而過,只發生輕微碰撞,無人傷亡。
但祁盛卻因為彈出的安全氣囊暈了過去。
我在病房從黑夜坐至天明,眼看著他對我的愛意值從一百降至零。
後又回升下降起起伏伏,最終進度條消失。
天光破曉時,他睜開眼,對我說:
「於歡,我們分手吧。」
從始至今,歷任救贖者完成任務後,都會面臨兩種結局。
其一,和任務對象永遠在一起。
其二,和任務對象相忘於人海。
祁盛俊眉微沉,一字一句對我說:
「忘掉這段戀情,就當從沒認識過。」
這是他為我們選的結局。
我靜靜地看著他,召喚出系統:
「現在祁盛對我的愛意值還會有變化嗎?」
系統沉默幾秒,告訴我:
【任務完成,結局已定。】
【即刻起,愛意值不予顯示。】
也對,脫離系統,人與人之間的愛恨情仇,本來就沒有可視化的數據。
更何況,此刻祁盛的每一個眼神和行為,甚至不需要直觀的進度條,都在無比清晰地告訴我。
他現在愛的人不是我。
而是他的白月光——
蘇雨竹。
2
他們是青梅竹馬。
早在和祁盛見面前,系統就告訴過我,他和蘇雨竹之間的過往。
大抵還是個落花有意流水無情的俗套故事。
蘇雨竹愛上了天降,要和他一起出國。
祁盛飆車去追趕時在大雨中出了車禍,不僅失去記憶,還斷了雙腿,從此意志消沉。
共同好友看不下去,給蘇雨竹打電話。
隔著大洋彼岸,她只說了三句話:
「忘了我正好,免得他繼續糾纏不休。」
「我們只是從小一起長大而已,幫助他康復,應該不是我的義務。」
「請不要再打擾我了,我男朋友會不高興的。」
祁盛對此無悲無喜,甚至因為朋友反覆提起蘇雨竹,強調他的喜歡,而覺得無比厭煩。
他們的一遍遍提醒,同樣也在告訴祁盛,本該和眾人擁有過往記憶的他,卻什麼也不記得。
此後每次相聚,見到的每個人都是熟人,可每個人也都是陌生人。
明明是局中人,卻又像是局外人,身邊是熱鬧的,內心卻是孤空的。
這大概就是我能順利接近他的原因,我們本來就沒有共同的過去,在某種意義上算是一種平等,我微笑著告訴他:
「我們的回憶,會從現在開始。」
無數次的對視與觸碰,才凝成一個愛我的祁盛,可惜當他的過往記憶盡數浮現。
我們的兩年,終究比不過他們的二十年。
更糟糕的是,蘇雨竹回國了。
就在前幾天,她和男朋友吵架鬧分手,偷偷跑回國,冒著大雨出現在還沒恢復記憶的祁盛面前,哭得梨花帶雨:
「我沒有地方去了,祁盛。」
面對不速之客,祁盛本就心煩,他幾乎是毫無情面地戳穿:
「回家,住酒店,還有天橋底下,就算真沒有地方去,我這裡也不是讓你住的地方。」
蘇雨竹搖搖欲墜,不可置信地望向他:
「你從來不會這樣對我說話。」
「那可真不好意思了。」祁盛嗤笑:「從前怎麼對你說話我都忘了。」
我不忍她再淋雨,拿了把傘遞過去。
她卻一把揮開,看向祁盛的眼神頗為受傷。
「就算不記得了,祁盛,總有人告訴過你我們過去的二十年吧,這麼對我,你就不怕恢復記憶後,後悔嗎?」
「還是說,你是在故意報復我,因為當初我出國,所以現在你就隨便找了個女朋友,以牙還牙是嗎?」
說著她又看向我,譏諷笑了ƭũₐ聲:
「你知道你這種行為叫什麼嗎?」
「趁虛而入。」
我不明白我這算不算趁虛而入,在祁盛忘記對她的愛時,一點一點攻陷他。
不過有句話蘇雨竹的確沒說錯。
恢復記憶的祁盛,後悔了。
意料之外的是,蘇雨竹得知他進醫院時,主動來看望,面對祁盛的一句輕問:
「你不生我的氣嗎?」
她嬌俏地「哼」了聲,氣呼呼說:
「生氣的事等你出院了再算帳。」
「你都出了車禍,我怎麼可能不過來?」
3
病房很快擠滿了人,我成了多餘的那個。
他們聊得熱火朝天的過往,是我從未參與過的人生。
說來說去,話題總是繞不開祁盛和蘇雨竹,他們一起上學,一起逃課,祁盛為她打架,替她罰站。
我忽然覺得很沒意思,轉身準備離開。
蘇雨竹卻突然叫住我,盛情邀請:
「於小姐,我們準備去慶祝祁盛重獲新生,你也一起去吧。」
我正要拒絕,祁盛先我一步開口:
「不用了,我和她已經分手了,今天在這兒統一說下,以後你們也別再提了。」
病房靜默了幾秒,蘇雨竹露出驚訝:
「這樣啊,那好吧。」
「不過我還是要好心提醒一下,於小姐,以後不要做這種事了,不然最終受傷的只會是你。」她嗔看了眼祁盛,對我說:
「尤其是……」
「遇到祁盛這種大壞蛋,要離得遠遠的。」
我點點頭,輕柔一笑:
「會的。」
祁盛眉心蹙起,有人笑著調侃:
「嘖嘖,祁盛是大壞蛋,那蘇雨竹你從小到大是怎麼過來的?」
她顧盼生輝,聲音清脆:
「我不怕他,我是專門克這種大壞蛋的。」
眾人笑鬧成一團。
我走出醫院,才覺得呼吸通暢起來。
彎腰死死摁住心口,我詢問系統:
「還有多久?」
昨天系統宣布我完成任務的那一刻,同時也通知我:
【即將抹除任務期間記憶。】
這條程序是在任務完成時默認啟動的,但在結局定下時可隨時終止。
算是對救贖者的一種身心保護機制。
畢竟一次任務歷程,不亞於一場沉浸式人生副本,很多救贖者會因為第二種結局,身心受到重創,無法繼續原本人生。
交付真心,就是交付了對方傷害自己的刀。
現在這把刀明晃晃地插在我心臟上。
真疼。
系統很快回復我:
【正在整合任務期間數據,請稍等。】
我有些等不及了,克制不住的痛意幾乎要讓我的情緒失控,急需做點什麼轉移注意力。
手機鈴聲適時響起,對面報了個餐廳名字,說我有東西落在那裡。
沒有細想,我Ṫûₚ匆匆趕過去。
到了後才聽餐廳經理說是祁盛的東西,填了我的號碼作為備用聯繫人。
剛想說現在身份已經不是了,電梯門已經打開,我驀地愣在原地。
撲入視線的是大片大片鬱金香,溫柔的燈光閃爍在其中,一路蔓延至走廊盡頭的大廳,像是誤入浪漫的花海。
餐廳經理將小推車上的精緻絲絨盒遞給我,笑容親和地說:
「祁先生昨天包下了整層餐廳,但他一直沒來,也沒能聯繫上他,這是他落在這裡的東西。」
眼前的一幕刺得我眼眶發澀,絲絨盒裡的東西,不用看也知道是什麼。
這樣的場景、氛圍,還有昨天的兩周年紀念日,很難不讓人猜到。
這是求婚現場。
4
祁盛原本是要在昨天求婚的。
我想起車上他隱隱緊張的眼神,以及我問起約會的餐廳在哪裡時,他期待又歡喜的語氣:
「秘密,提前說了就沒有驚喜了。」
原來這就是他快要藏不住的秘密。
沒想到最後卻以這種方式被揭開。
我失神地站在原地,忽然聽見走廊轉角傳來一群腳步聲,有人說話,語氣興奮。
我一秒聽出是祁盛的朋友。
「這算是雙喜臨門嗎?」
「恢復記憶!恢復單身!」
「什麼叫恢復單身?」蘇雨竹略有不滿:「都失憶了,那就不算在一起過,鬧著玩的。」
「你們也真是的,我不在的時候,也不好好看著點。」
「什麼女人都能往祁盛身邊湊。」
祁盛的朋友們的確都不太待見我,總覺得我是個侵入他們圈子的外來者。
只是礙於祁盛足夠喜歡我,並且看我在一點一點讓他好起來,就也不好多說什麼。
關係始終維持著一種微妙的平衡。
蘇雨竹的回國曾讓平衡出現過一次波動。
祁盛沒在大雨天收留她,晚上就接到一位朋友的電話,對方的嗓音夾著怒氣:
「這麼大的雨,你連門都不讓她進?祁盛,好歹都是一起長大的,你現在只是失憶了,不記得自己以前有多喜歡她了。」
「這麼做,你就不怕以後會後悔嗎?」
人人都篤定他會後悔。
祁盛握著電話嗤笑一聲:
「說了多少遍我唯一喜歡的人是於歡了?這麼反反覆復提起蘇雨竹,到底是我喜歡她,還是你喜歡她不敢說,拿我做幌子啊?」
對面突然噤聲。
祁盛扔了手機過來抱住我,聲音放軟:
「好煩啊,為什麼每個人都說我喜歡她。」
「喜歡是藏在記憶里的嗎?」
我淺笑著回抱,想了想,說:
「喜歡是藏在心裡的。」
但現在,他心裡的喜歡顯然不再是給我的。
走廊轉角,蘇雨竹的聲音還在繼續,她佯裝生氣對祁盛說:
「快想好怎麼補償我吧。」
「我還在生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