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二斤米,爹娘要把我和二妹賣進柳府。
柳公子嗜蛇如命,不合心意者都被他喂了蛇。
我求助未婚夫,他卻只救了二妹。
此時彈幕飄過。
【妹寶別傷心,裴君成不是故意的,誰讓他的馬只能帶一個人呢。】
【他也是為了妹寶著想,為了不影響你們姐妹關係,就只能先救二妹了。】
【妹寶堅強,二妹柔弱,她在柳府只有死路一條,而且二斤米就能讓妹寶家堅持到賑災糧下來,裴君成這是有大愛!】
【其實就算不救也沒事,柳公子不會傷害你的,他暗戀妹寶很多年,為了不讓妹寶害怕,還把蛇牙都掰下來了!】
1
裴君成拍馬的聲音,和駿馬的嘶鳴吵醒了爹娘。
院子裡先是傳來凌亂的腳步聲,然後是咒罵聲,接著爹爹和弟弟拎著大棒子就跑了出來。
瞧著街角遠去的二妹身影,爹爹一棍子落在我的胳膊上,上面的釘子劃破皮肉,鮮血瞬間就流了下來。
「賤蹄子,居然幫你妹妹跑?!」
弟弟顫著肥肉,「爹,三姐跑了,就少了二斤米,你快打她!」
娘跑了出來,攔住爹爹,「別打了,打壞了柳家就不要了,起碼還能保住二斤米!」
爹爹啐了一口,「當初我和人家說的是要賣兩個,契約都簽了,如今違約,還要賠錢不說,送來的定金糧食也得還回去!」
半年前宣城大旱,顆粒無收,許多人為了兩斤米,就把自己的女兒賣進了柳府。
柳府是宣城的大戶,田宅眾多,最不缺的就是糧食和錢。
要說當個妾室或者丫鬟,那也算個好去處,可偏偏柳公子嗜蛇如命。
對待蛇崽子比人還好,稍有不合心意,就會被他喂了蛇。
這半年流水般的女子進去,換出來一袋袋米。
可柳府卻還是缺人。
直到三天前,家裡的米見底了。
其實省著吃還能熬些日子,可弟弟每頓都要吃兩大碗飯,少一粒都不幹,爹娘便商量,賣掉我和二妹,換來四斤米。
至於大妹為什麼不賣,因為還要留個人伺候弟弟。
娘有些捨不得,「要不算了,別賣了……」
這時街角的位置傳來一聲低低的馬鼻聲。
奇怪的文字又出現了。
【啊啊啊,裴君成其實沒走,他就在街角看著,心都快痛死了,要不是二妹摟著他,他就要哭出聲了!】
【妹寶,你就服軟一下,反正你去柳府也不會死,不然裴君成這幾天肯定要內疚得要死!】
【聽到妹寶娘說別賣了,裴君成這才放心帶著二妹走,妹寶你趕緊服軟求求你娘,你娘最心軟,保准答應!這樣裴君成才能安心!】
他安心?
那我該怎麼辦?
他看不到彈幕,不知道賑災糧會下來,更不知道柳公子對我有意,所以在他看來,柳府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魔窟,可他還是選擇了救二妹,讓我忍一忍。
街角的馬蹄聲漸漸遠去。
我捂著胳膊,緩緩抬頭,「娘,今晚就把我送到柳府,我保證柳府肯定不會為難你們,還會多給你們糧食。」
2
按照之前的約定,爹娘打算半月後把我和二妹送進柳府。
畢竟想把女兒賣給柳府的人太多太多,需要排隊。
爹爹罵罵咧咧,但也沒有好辦法。
他硬著頭皮去了柳府,沒想到下人通報完,就說晚上會派轎子去接我,還多給了爹爹幾斤米和肉。
爹爹高興得不得了。
剛到了家,柳家的轎子也來了。
可見有多急切。
我上轎前,彈幕又刷了起來。
【妹寶別去啊,安頓好二妹,半個月後裴君成就會來接你!你要是進了柳府,裴君成怎麼辦?!】
【就是啊,妹寶這是傻了嗎,還主動提前進柳府!】
【想想你和裴君成這麼多年的感情,你捨得嗎?!】
我家和裴家是世交,前些年裴父裴母去世,他窮得吃不上飯。
爹娘嫌棄他窮,是我頂著壓力和他訂婚,拿出了體己錢找了門路,讓他進了校場。
他明明可以都救的,可偏偏救了二妹。
這就是這麼多年的感情?
與其接受裴君成的虛情假意,我寧願去柳府搏一把。
掀開轎簾,我愣住了。
只見座位上盤著一條黑色的小蛇。
大概拇指粗細,手臂那麼長。
接我的管家連忙解釋,「周小姐別害怕,它是公子最寵愛的蛇,聽到要來接人,非要跟著來,別看它是畜生,但很通人性,你和它說什麼它都懂,也不咬人,就是脾氣怪,除了公子不喜歡和人在一起,它一會就自己下去了。
「對了,它還有個名字,叫蒼狗。」
說話間,轎子裡的小黑蛇睜開了眼,定定地看著我。
那眼神和人一樣,有些緊張懵懂。
就好像是還沒做好準備,猛然見面。
這讓我想起了幾年前,在山中救了那條小黑蛇,似乎和它是同一個品種。
3
沉重的心情瞬間好了不少。
「蒼狗?那就是黑狗了。」
聽到我叫它黑狗,小黑蛇似乎有些不高興,可它並沒有像管家說的那樣跑到座位下面,而是挪到了一邊,繼續盤好。
管家嘖嘖稱奇,「怪了,往常有人叫它黑狗,它必定要齜牙咧嘴的,今日卻沒反應。」
說著,小黑蛇抬頭斜了管家一眼,管家立刻住嘴,生怕被它咬一口。
我小心翼翼地坐到它旁邊,掏出一塊點心。
小黑蛇聞了聞,居然一口吃掉,然後順著我的手爬了上來。
「果然和小狗一樣,給了點吃的就親近人。」
我摸著小黑蛇的腦袋,彈幕又熱鬧起來。
【妹寶的手法真好,黑蛇都爽起來了!】
【怎麼個爽法?】
【你們不知道,摸蛇頭就像是摸柳公子的那個頭一樣……】
【樓上細說!】
【嘻嘻,不說,到時候讓你們來個驚喜!】
我看不懂,但感覺不是什麼好話。
於是我放棄摸蛇頭,改向下摸。
小黑蛇瞬間一顫。
【我去,妹寶這是怎麼了,那可是黑蛇的丁丁啊!】
【瞧這樣比摸頭還爽啊!】
【那是,畢竟頭只有一個,丁丁可是有兩個!】
手指好像被燙到,連忙收了回去。
小黑蛇不高興。
沖我吐了吐信子,可惜沒有多少威懾力,見我不怕,它纏緊了身子。
我吃痛,痛哼了一聲。
小黑蛇就像是突然泄力一樣,咚的一聲掉在了轎廂里。
眼神慌亂地瞧著我,似乎沒明白怎麼把我弄疼了。
我掀開袖子,裡面的傷口還翻著紅色的皮肉。
「沒事,只是小傷而已。」
小黑蛇爬了上來,它瞧了瞧傷口,又瞧了瞧我。
似乎在問還疼嗎。
「不疼了,只是我的心更疼……」
一直到柳府,小黑蛇就一直纏在我的手腕上,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傷口似乎不太疼了。
4
等我從轎子下來,才發現竟然直接抬進了柳公子的院子裡。
和我想像的不同,院子裡看不到一條蛇。
嬤嬤說柳公子正在睡覺,此時天色才剛剛暗下來,怎麼睡得這麼早?
嬤嬤人好,囑咐我:「公子喜歡不時地小睡,小睡時千萬不要打擾公子,否則公子會生氣的。」
我想起了那些傳言,不合心意者都會被柳玄之喂蛇。
我連忙點頭感謝。
嬤嬤嘆了口氣,讓我進屋休息,說著自己出了院子。
柳玄之喜歡靜,院子裡只有一個管事嬤嬤,每到晚上時也不會在院中留宿。
現在院子裡只有我自己。
這時小黑蛇從我的手腕下來,扭著身子爬進了一間屋子。
院子裡黑漆漆的,一盞燈都沒有,我有些害怕,起碼小黑蛇也算是「熟蛇」了,總比我自己待著強。
「黑狗,等等我……」
它鑽進門縫,我在後面跟著它,推開門時,月光灑進來,只照亮了門框大小的位置,其他位置還是漆黑一片。
可就在這小片的亮光里,坐著一個黑衣男子。
他似乎在閉目養神,精緻的五官在月光下散發著朦朧的光暈,猶如一幅畫般。
小黑蛇緩緩地爬上了他的手腕,衝著我吐了吐信子。
似乎在和我再見。
閉眼的同時,座位上的男人睜開了眼。
5
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他的瞳孔有那麼一瞬間是紡錘狀的。
但再看就已經恢復了正常。
那眼神和小黑蛇很像,但卻比小黑蛇冰冷得多。
他悄無聲息地看著我,像是伺機捕食的大蛇,纏著小黑蛇的手指微微動了動,緩緩起身。
蟄伏的影子瞬間被拉長,籠罩在他高大的身形後面。
那影子猶如攝人的氣魄,像生出了實質,隨著他的走動而被拉長。
雖然之前彈幕說柳玄之對我有好感。
可看到真人,卻還是有些懼怕。
他前進一步,我後退一步,不小心絆了一跤,摔坐在地上。
這麼一耽誤,柳玄之的氣場就壓了上來。
我下意識地捂著臉,「柳公子饒命……」
好一會兒,柳玄之都沒有反應。
我小心翼翼地分開指縫,就看到柳玄之居高臨下地瞧著我,眸子裡透著月光,猶如琥珀般,唯有瞳孔漆黑深邃,深不見底。
大手舉到我面前,看樣子已經舉了半天。
移開手指,我才看清,是一盒金瘡藥。
「你受傷了,蒼狗從小被各種藥材泡大,雖然能緩解傷口疼痛,但還是最好塗一些藥膏。」
怪不得小黑蛇纏著我時,我的傷口會不疼,原來如此。
把藥膏給我後,柳玄之就走進了裡面的臥房。
我也找了間空房住下。
可是睡到半夜,卻感覺有些異樣。
傷口塗抹藥膏的地方熱乎乎的,連帶著我整個人都熱乎乎的。
迷迷糊糊中,我摸到了一個長長的東西,涼涼的正好可以緩解我的燥熱。
可就在我摟住它的時候,它居然扭動了一下。
蛇!
我瞬間清醒,只見月光透過窗戶照進來,小黑蛇不知什麼時候爬上了我的床。
見到是它,我鬆了口氣。
「你怎麼來了?」
可小黑蛇的樣子有些奇怪,一雙蛇眼泛著精光,嘶嘶吐著信子。
我害怕地往後挪了挪,卻撞進了一個堅實的懷抱。
是柳玄之!
灼熱讓我口乾舌燥,「柳、柳公子,你怎麼也來了?」
柳玄之微微一笑,危險的眸子半眯著,如玉的手指輕輕勾開我的衣衫。
溫熱的氣息吐到我的臉上,猶如火上澆油,「來救你。」
6
雖然我猜到會有這麼一天,可我沒想到會是現在這個情景。
高熱讓我腦子模糊,情緒也不穩,眼淚一下就流了出來。
滴在了柳玄之的手背上。
他解開衣衫的動作一頓,冰涼的手指划過我的脖頸,短暫的接觸讓我忍不住瑟縮。
「下藥,無恥……」
柳玄之緩緩直起身子,居高臨下地看著扭過頭去、視死如歸的我,一字一句道:「你傷口感染了。」
我這才發覺,我胳膊疼得夠嗆,渾身的灼熱也是因為感染高燒導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