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上詩閒完整後續

2025-09-02     游啊游     反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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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樹大招風,居高位者,難保其根不沾淤泥,其身不惹塵埃。」

我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那男子眼神微微一凝,笑容更深。

「某往日也聽過溫老爺的寵女之名,你不怕他對你這位占了他身份那麼多年的人是另有所圖?」

他微微傾身,聲音帶著蠱惑。

「我所掌握的一二把柄,恰恰能助你分辨,要枕在你身側的,究竟是郎君,還是……豺狼?」

「你就不想,先攥住他的尾巴,免得到時被人吞得骨頭都不剩?」

寒意沿著脊椎蔓延上來。

我猛地站起來,袖口帶翻了桌上的茶杯。

「爹娘還在等我回家吃飯,我先走了。」

「溫小姐不信我?真是讓人傷心。」

男子的手指輕輕在桌上敲著,咚咚的響聲像是壓到了我的心上。

「好奇怪,我肯定更相信他。」

我深吸一口氣,一字一句,「莫不是閣下在朝堂上比不過哥哥,這才要來用點兒陰險手段。」

溫枕書啊溫枕書,今天若是能平安回去,非要你也給我寫個話本子不成。

「砰!」

雅間的門被一股大力猛地推開!

剛才還念叨過的身影出現在門口,竹青色的常服似乎因為疾奔而略顯褶皺。

他幾步就衝到我身前,動作快得帶起一Ṭú⁵陣風,衣袖甚至拂過了我的臉頰。

我躲在他身後,剛才強撐的氣勢陡然泄去,手指下意識地攥緊了他後背的衣服。

「陛下,」溫枕書的聲音低沉緊繃。

「臣的未婚夫人天真爛漫,膽子小,您嚇唬她。」

那句清晰得不能再清晰的「陛下」,像一道驚雷炸在我耳邊!

冷汗瞬間就下來了。

那點維護溫枕書的底氣變成了腿軟的棉花。

我揪著他衣服的手更用力了,恨不得把自己縮成一團貼在他背上。

「呵。」

被點破了身份的皇帝輕輕嗤笑一聲,慢條斯理地放下茶盞,那點冷厲和探究完全被一種揶揄取代。

他看看一臉冷肅、嚴陣以待的溫枕書,又看看他身後那個只露出一雙眼睛的我。

「狀元夫人,快要指著朕鼻子罵好不好玩?」

「陛下,臣的婚假想延期到……」

「急什麼急什麼。」皇帝悠悠道,語氣輕鬆得像在嘮家常。

「朕不過是看你求賜婚聖旨,催得那般心急火燎的。不知藏著掖著什麼寶貝,又不好明著去你家打擾,才來瞅兩眼罷了。」

他頓了頓,意味深長地補充道,「朕還好奇,等你們拜堂以後,她是喊你哥哥還是夫君啊。」

溫枕書的身體幾不可查地一僵。

他見了一禮,「您別拿臣開玩笑了。」

8

「朕的皇妹可是對愛卿茶不思飯不想的。」

陛下臨走前丟下的這句話讓溫枕書慌了神。

「囡囡,我和公主沒什麼的。」

「陛下是有賜婚的意思,不過我從一開始就拒了。」

「你若是不信,我可以找當初和我一起面聖的同僚解釋。」

我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

「我們以後是要做夫妻的,為什麼需要別人來證明你的清白呢?」

再沒有哪一刻比現在,更讓我明了他的心意。

哎呀,不愧是我。

想來第一眼,就給溫枕書迷得神魂顛倒了。

娘說要成親,可把他樂壞了吧。

回府後,溫枕書遞了一匣子珍珠說給我拿去玩。

另帶著的,還有放在書桌上串好的。

他說這個要系在我的團扇上。

我捏著圓潤的珠子把玩。

「李枕書。」

這是他以前的名字。

「嗯。」

「溫枕書。」

「是我。」

「哥哥。」

「怎麼了?」

他就這樣看著我,眼睛裡依舊填著笑意。

「你喜歡我。」我語氣肯定。

溫枕書突然變得要把我吞了一樣的眼神貪婪地盯著我。

「對,我喜歡你。」

我踮起腳尖,用珠串在他緊抿的唇瓣上輕輕一刮。

「咬住,哥哥。」

他喉結劇烈滾動,順從地張口銜住那冰涼的珍珠。

目光卻像燎原的火,死死鎖住我。

我拽著珠串緩緩後退,迫使他不得不俯身靠近。

鼻尖幾乎相抵,呼吸糾纏成灼熱的網。

「吐出來。」

他齒關鬆開,珍珠滾落。

我猛地貼上他的額頭,指尖陷入他肩頭的衣料。

「那我也喜歡你好不好?」

溫枕書渾身劇震,箍在我腰後的手臂瞬間收緊,像要將我揉碎進骨血,

滾燙的唇擦過我的鬢角,聲音破碎得不成調。

「謝謝,謝謝囡囡,謝謝你。」

可惜了我工筆一般,畫不出他的這幅情態。

沒關係,以後成婚了,那不是想看就看,愛看多看了。

我突然對成親這事生出一絲渴望。

9

成親前一夜,我非要娘陪著我睡。

娘絮絮叨叨說了很多我小時候的事。

「最開始,娘還怕你和枕書相處不來,你沒那麼喜歡他,娘能看出來。」

對這個,其實我有些難以啟齒。

「因為我之前看過很多話本子,真小姐回來,假的就要被趕走,或者真的不受家裡喜歡。」

這是前年流行的,差不多的類型書坊賣的要賺死了。

「我不想離開家,又覺得愧對他。」

我俯到娘耳邊低低的笑。

「娘,我偷偷告訴你。」

「哥哥喜歡我,好像是很早就喜歡了。」

娘拍拍我的背,「我們囡囡就值得所有人的喜歡」

娘說,爹以前風流慣了。

家裡的姨娘,外面的相好,數不勝數。

庶子庶女也一大堆。

懷上孩子後,她雖然希望是個兒子,但看見我,就好像所有的不平都沒了。

她說我那么小,那麼軟,會抓著她的手指頭笑。

喊得第一句是娘,第二句是爹。

說我跟個小甜豆似得,若是兩三日看不見爹就哭個不停,哄得爹在忙也要來看看。

再長大些,我就基本占了爹對子女的大半目光。

跟個小狗似得,聞見爹身上的脂粉氣,就說他臭。

慢慢地竟也修身養性起來,自我之後,後院再無子嗣降生。

她說我會抓著爹的鬍子要他少喝酒,也會乖乖坐在一旁自己玩自己的等待娘看完帳本。

娘說雖然不在意爹寵誰愛誰,但這樣無人做妖,也過得更舒坦。

像幼時那樣,娘輕輕拍著,嘴裡唱著歌謠哄我入睡。

擎等著天亮,將我交到她另一個孩子手裡。

10

紅燭高燒,鮫綃帳暖。

我端坐在鋪滿紅棗桂圓的喜榻上,指尖無意識地絞著嫁衣金線。

方才「坐福」「撒帳」的喧鬧散去後,滿室寂靜里只剩她擂鼓般的心跳。

蓋頭被秤桿挑開的瞬間,撞進溫枕書幽深的眸子裡。

那眼神像浸了燭火的墨,燙得我耳尖發麻。

他忽然俯身,溫熱的掌心覆住我抵在錦被上的手背。

滾燙的呼吸噴在耳廓。

「小姐。」

「囡囡。」

「娘子。」

溫枕書語無倫次地喚著我。

合卺酒是他提前換過的梅子漿。

唇上的最後一點點是被溫枕書舔舐去的。

羅帳細垂,掩住交疊的人影,只余燭淚無聲滴落。

番外·男主視角

第一次見她時,我八歲。

鄉民們說,那是發達了的溫家老爺回來祭祖。

她這也好奇,那也好奇。

在一眾人的擁簇下,摘摘小花, 笑笑野雞, 也很快和孩童們打成一片。

不包括我。

我很忙碌,爹沒了之後,娘總是生病。

野果子, 山上的柴, 多撿點都是能賣錢的。

十二歲那年,娘熬不下去了。

我連個薄棺材都置辦不起, 族裡的叔伯們等著一卷草蓆葬了娘之後再來爭家裡的房產。

嬌小姐誤入了這裡。

就像是晨曦的第一縷陽光。

她嘴裡念叨著尋寶, 聽清了事情後捏Ŧű̂⁼著鼻子丟給了我幾個銀錁子。

很漂亮的小羊形狀, 後來聽人說, 那是溫家特意給她備的守歲錢。

安葬了娘後,我自己尋上了門。

小姐說那點兒只夠買我一個月,以後可是不帶我去京城的。

我就跟在她身後。

不上山攆兔子了, 也不嚷嚷著下河摸魚。

小姐要我去給做菜的大師傅打下手, 她就坐在外面,說等著吃。

要我跟在莊子裡的老伯下田,她就坐在梗邊涼陰處編花環。

還要我替她抄書,然後再笑我笨,連這個期字都不認得。

一個月的時光轉瞬即逝。

小姐走時甚至沒有告訴我。

管莊子的老伯說小姐做主給我買了兩畝良田。

我要在這裡等著小姐每年回來,或者哪日再也不來嗎?

賣了田, 當了玉佩, 我去了安西。

那裡有一家書院, 聽說有教無類,什麼人都收。

小姐誇過我聰明的, 說我識字也快。

夫子說了同樣的話。

秀才,舉人, 四年的時間, 我終於踏進了京城。

我又見到她了。

漂亮的像只蝴蝶。

終得頭籌, 如釋重負。

年輕的帝王的賞識,要把妹妹許給我。

我說有個心上人是天邊月,以前不敢也不許自己靠近, 現在想去試試。

朝廷賜了金銀,賞了宅院。

我捧著地契和那塊贖回來的玉佩, 不安了好幾天, 還是敲響了溫府的門。

不等我說來意, 溫家的老爺就讓喊爹。

我欣喜若狂跪下, 以為上天又一次眷顧上自己。

兒子?

我知自己是被撿回來的, 可偏偏為什麼是溫家的孩子!

那一刻,我突然就想開口, 說這並不是我的東西。

我此番,是來求一個伴小姐身邊的機會的。

萬幸, 我雖成了她的兄長,可又不是真的親兄長。

可是小姐不願意看見我。

她也沒認出我。

那時我還叫李天, 是個瘦弱的小子。

她彆扭地喚我哥哥, 卻沒有半分親近。

等我終於說服自己, 至少以後能常常看見她,能送她出嫁,能見到或許和她很相似的孩子。

這樣也不錯的時候,出了點兒意外。

娘說出了成親。

心都在發顫, 這真是親娘!

我承認我非君子。

亦認動了趁人之危的念頭。

所以,我拿餘生來補償贖罪,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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