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好養,嬌貴,任性,挑食,敏感,起初的兩年性子額外尖銳。
白瓚那時年輕,應付得手忙腳亂。
我十六歲那年,他事業有成,帶我換了大房子。
我十八歲那年,他帶回一個女人,說是被介紹的相親對象,他工作忙沒時間約會,只能帶回來,簡單聊聊。
那個女人很漂亮,也很聰明,她看了我們家,看了我,不用說話就明白了我和白瓚都還沒想清楚的事。
他們吃過那次飯再沒有聯繫,這件事似乎只是我們生活中一個小小的插曲。
只有我知道,她點醒了我什麼。
父母死後,我一直覺得,除了白瓚我一無所有。
我不能接受他身邊出現別的,愛人,妹妹,女兒,都不可以。
他只能是我的。
我會不擇手段,讓他和我達成共識。
而白瓚,他當然會接受我,只是需要時間。
畢竟,我如此篤定,除了我,他也一無所有。
只是也需要一個人,來點醒他。
而現在,一切都準備好了。
……
「哥哥。」
我盯著白瓚毫無雜質的眼睛。
「不能承認嗎?你也愛我這個事實。」
13
似乎是他先親的我。
吻勢猛烈到似乎要將我扒皮拆骨吞下肚。
對,就是得這樣。
我費盡心思做這一場局,就是為了把他欲蓋彌彰的表象捅破。
白瓚三十一歲了,沒談過戀愛,前幾年沒時間。
後幾年是因為什麼,他自己清楚。
我捧住他的臉,指尖感受到一抹濕潤。
茫然睜眼,只看見白瓚顫抖的長睫和濕潤的眼角。
他說:「我答應你父母,會照顧好你。」
哎,在床上也照顧好了,很棒啊。
所以我說:「我也答應他們,會照顧好你。」
親吻到最後,變得纏綿悱惻,白瓚除了嘴,哪哪都規規矩矩,不敢有多餘的動作。
一大把年紀了,純情得像男高。
我不一樣,我想觸摸他很久了。
於是上下其手,動作嫻熟。
白瓚在我身下,臉色逐漸變紅,他無意識咬了咬唇,一向淡色的薄唇便瞬間充血,勝過他耳尖的紅。
他沒撐多久,啞著嗓子硬邦邦地說:
「夠了,下去。」
語氣還是習慣性的規誡。
但眼下這種情形,他的規誡只會讓我更逆反。
我慢悠悠動了下,問他:
「哪裡夠了?」
我們分明衣冠整潔,什麼也沒幹。
他怎麼就夠了?
回應我的是白瓚的落荒而逃。
確定關係後,我們一同在這棟別墅足不出戶地待了三天。
我沒有很多耐心讓他漸漸脫敏。
只好用裴尚津刺激他。
「還是不行嗎?裴尚津比你厲害。」
「怎麼只能堅持這麼短的時間?裴尚津可以堅持很久的。」
「喜歡這裡嗎?裴尚津很喜歡哦。」
白瓚年長我許多,我很難見到他脆弱,羞惱的模樣,這三天見了個夠。
很奇妙的,某些時刻我能清晰感知到,白瓚想反控,想壓制我,想主導我。
那些亟待破土而出的慾望在他眼裡流動,往往最後只化為幾滴生理性的淚水。
他放棄了一些,選擇臣服。
只有一點,他始終不鬆口。
「……送走裴尚津。」
我捂住他的嘴,堵住他後續的話,眉眼彎彎地提醒他。
「可是,人是你親自送到我身邊的,不是嗎?」
白瓚驚訝地微微瞪大眼。
「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這位男士太沒有自知之明,我早不是聽他擺布的小孩。
在朝夕相處中所生的一切了解,都是相互的。
他有多看透我,我就有多了解他。
比如現在,我輕嘆一聲。
「白瓚,你怎麼這麼喜歡裝模作樣?」
我心細,裴尚津演技拙劣,這場交易在我面前幾乎明牌。
白瓚不可能猜不到。
正是因為他心裡清楚我會看穿,所以壓根沒命令裴尚津不許承認身份。
而裴尚津愚蠢的承認為他的外在加碼,只會讓我對他更感興趣。
白瓚讓他來勾引我的目的便達成一半。
瞧瞧,老謀深算的狐狸。
白瓚笑起來,嘴唇吻上我的手心,一陣瘙癢。
「怎麼辦,小傢伙真的長大了。」
14
我去找裴尚津那天,白瓚主動提出送我。
出乎意料,裴尚津蹲在酒店門口,頭埋在陰影里也擋不住他周身氣質。
不斷有人的目光流連在這隻看似被遺棄的小狗身上。
我降下車窗,正要喊他,忽然想到什麼,看向白瓚。
這幾天沒看手機,今天才收到裴尚津的消息,很驚喜地向我彙報,妹妹病情已經好了很多。
罕見病不是有錢就能穩定下來的,白瓚為這件事花了番心思。
不過以他的性子,不會邀功罷了。
「裴尚津!過來。」
男孩瞬間抬起臉,眼睛亮晶晶,光影打在他臉上,在距離拉近間勾魂奪魄。
他長得真的太好了,不管看到多少次,我仍舊忍不住驚嘆。
「不是想親口和白總說聲謝謝嗎?」
「正好,現在有機會。」
裴尚津神色一怔,目光隱晦而快速地在我和白瓚之間轉了圈。
看回我時,有一瞬間,眼神變得複雜。
沒等我反應,他已然收拾好神情,也不顧自己還站在車門之外,很深地彎下腰。
「很感謝白總,無以為報。」
白瓚皺眉看他,沒說話。
幾秒的時間被無限拉長。
裴尚津始終彎著腰。
烏黑的發在光下被籠罩出一層帶有溫度的朦朧暖光。
我打開車門,下一秒,聽見白瓚說:
「不用謝我,我們之間不過一場交易。」
「要謝,謝她。」
不知是不是錯覺,裴尚津身體僵了下,才緩緩直起腰。
漂亮的桃花眼猶如盛夏清泉,波光粼粼,柔順而乖巧地看著我。
「阿瑜,我可以和白總單獨聊一會嗎?」
「就五分鐘。」
我坐在車裡,琢磨他話里的意思,裴尚津也不催我,只是安安靜靜站在日光下,眸光平和。
路人熙熙攘攘,探尋,好奇的目光不斷在車身打轉。
我忽然感到幾分不可控。
於是煩躁地失去耐心。
「行。」
15
車內。
白瓚的目光隨著女孩的身影消失在酒店大堂而收回。
復又落回車內後視鏡。
乾淨的鏡片里,清晰印著男孩清雋精緻的側顏。
很明顯地,男孩有些出神。
這張臉,他從看到資料的那刻,就知道家裡那個小鬼一定喜歡。
為了糾正白念瑜的歪念,為了斬斷他自己雜亂不清的思緒,他把眼前人親手送到了白念瑜身邊。
但現在,白瓚完全說不清,他是否後悔。
畢竟如果白念瑜實在喜歡,他做不到強硬地拆散兩人,現在,也不可能做到自己退出。
……
他帶著冷意和無奈,看著男孩,剛想問他想說什麼,就聽到裴尚津說:
「白總,交易到現在,是不是結束了?」
白瓚挑眉:「你不用擔心這個,我可以加錢。」
「我不是這個意思。」
裴尚津輕吸一口氣,低聲說:「您和阿……白小姐,想要的都得到了。」
「我在她身邊的作用已經幾乎沒有。」
「我想,我是不是可以離開了。」
白瓚皺眉。
「你不喜歡她?」
不喜歡白念瑜?
裴尚津在心底笑了聲,嗓音發澀。
怎麼會,他身體不好,在國外兩年,白念瑜這位大小姐,晝夜不分照顧他的次數不在少數。
交易是真,利益是真,戲弄是真,卑微是真。
感動,依賴,臣服,心動,也無一作假。
只是——
裴尚津第一次直視白瓚,溫聲說:
「白總,您是我的恩人,我做不到橫加在您的感情中。」
「而且,我雖然沒有什麼感情經歷,也希望喜歡一個人,是平等的。」
「我想堂堂正正地喜歡她, 但我現在還不配。」
白瓚揉了揉眉心,強調一句:「就算你想繼續和小瑜在一起,我也不會阻攔。」
裴尚津眸光顫了下。
兩人對視兩秒,白瓚嘆了口氣。
「她喜歡你,你非要走, 她會傷心。」
「不是的。」
「她只會生氣, 氣我不聽話。她對我的喜歡, 和對小貓小狗沒有區別。」
他說著說著, 垂下眼, 笑了下:「白總,我們不一樣。」
話已經說到這種程度。
白瓚也不想再說。
「你的決定,自己去和小瑜說。」
16
我冷靜地坐著。
把兩年間, 裴尚津所有的表現飛速回憶一遍。
他看著乖順,對我言聽計從, 沒什麼自己的想法, 每一分情態都迎合我的喜好。
但骨子裡生長出的清高不曾消失。
是真是假, 我玩得開心, 所以沒必要計較。
想得入神,再抬眼,裴尚津已經到了我跟前。
我皺眉看他。
語氣肯定:「你要走。」
他眉眼鬆動, 坐到我對面。
「你真是, 比我想像中,還了解我。」
對於想要的東西, 我從小到大的理念, 就是不論後果牢牢攥在手心。
所以我告訴他:「你要錢的話, 我有很多,足夠你揮霍一輩子。」
裴尚津搖頭。
我開始打感情牌:「那你要什麼?」
「我是喜歡你的,你知道的,只要你願意留在我身邊,我可以留出很多時間陪你。」
「你也不用擔心白瓚——」
裴尚津打斷我:「阿瑜。」
我煩躁地抿唇。
他說:「你希望我是菟絲花, 可我不是。」
「也不想是。」
「白瓚可以為你無底線地妥協, 我做不到。」
「我想先成為我自己,再嘗試其他。」
裴尚津在我面前蹲下,冷雋眉眼間的顏色, 仿佛雪山之巔透出的月光。
這份顏色, 在我眼前第一次清晰到不可忽視。
我愣住。
身前人便貼近,輕輕吻上來。
「白念瑜, 我喜歡你。」
「還有, 謝謝你。」
17
裴尚津這個神經, 帶著妹妹一起去了國外。
剛回來又出去,不是神經是什麼?
白瓚百忙之中, 還抽空去送機。
我沒去。
不想去。
不想看。
孩子大了翅膀硬了,就想著往外跑。
我咬牙切齒戴上墨鏡盯著萬里無雲的天空。
一直盯到白瓚回家。
他把我從陽台抱回臥室。
「看什麼?」
「這上面沒航道。」
我:「我知道!」
「我看會太陽怎麼了!」
白瓚也不拆穿我, 從口袋抽了個信封, 在我眼前晃了下。
「留給你的, 想要嗎?」
我還沒反應過來,手已經伸出去,又被白瓚攔住。
「親我一口,我就給你。」
呵呵。
本來就煩。
我扭頭咬了他鎖骨, 然後從他懷裡跳出去,順便搶走信封。
拆開的時候,心跳加速。
信上只有兩個字:
【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