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轉過臉看我。
我才發現。
沈潤川的眼眶紅得要命。
眼尾委屈垂著,嘴角勾起苦澀的笑。
「我很愛她。」
搞什麼啊!
這人又開始 ooc 了!
到底有沒有一點職業素養啊!
酸澀湧上鼻尖。
怎麼可能不喜歡呢?
我的一見鍾情。
我的初戀?ū??。
可我現在帶給他的只有傷害。
池季大概,也很恨我吧。
我嘴角一撇,眼尾一耷拉。
接過沈潤川遞來的紙巾。
和他一起抱頭痛哭起來。
氣得系統在一旁大罵我們戀愛腦、沒出息。
9
第二天。
我和沈潤川剛走進網球場。
就看見池季和沈清枝站在學校球館內,一副整裝待發的模樣。
池季穿著一身白色網球服。
是我高中送他的那套。
碎發掀起,露出白皙的額頭和鋒利的眉眼,俊秀的臉顯露無餘,引來不少側目。
他走到我面前。
我喉嚨微微一緊。
綠色小球在他手心,乖巧地落下又彈起
一下又一下砰砰聲,將我的心臟震了又震。
而面前人眸光平靜如湖水。
只是微微挑眉,嗓音清冽:「打一場?」
我的網球其實是池季教的。
高中的時候,為了讓性格陰鬱的池季不那麼沉悶。
我裝可憐,求他陪我打網球。
池季的運動天賦很高。
不到三個月,甚至已經能指導我的動作,教我一些專業的技巧。
可惜我意不在此,學得並不認真。
和沈潤川一起打網球,也不過是因為系統的要求,每日菜雞互啄。
見我愣在原地。
沈潤川附在我的耳邊,壓低聲音道:
「別慫啊!許大小姐。」
「拿出昨天你說要掄死我的氣勢來。」
池季眸光暗了暗。
握著球拍的手一頓,青筋從手背到小臂慢慢鼓起。
沈潤川還是那副混不吝的樣子。
抓了抓頭髮,沖我挑眉道:
「看哥給你撐場子。」
而站在一旁始終沉默的沈清枝莫名低下頭。
臉色晦暗不明。
比賽開始十五分鐘。
剛說完要給我撐場子的人已經快跪下了。
沈潤川雙手撐著膝蓋,半蹲著,大汗滿頭:「不是,他嗑藥了?」
我也喘得跟狗似的。
「你妹也猛啊!她怎麼專打我,」我喉嚨乾澀,咽了咽口水,「不打你啊?」
球網對面,池季和沈清枝沒有半分疲態,只是臉色微冷。
到底誰是反派組合啊?
池季彈了彈手裡的球。
低沉沙啞的嗓音平靜響起:「再來。」
揮拍。
綠色小球躍過球網向沈潤川飛去。
沈潤川低罵一句。
轉頭向我,破釜沉舟道:
「只有一個辦法了。」
說完,他一個側身摔倒在地。
我愣住了。
余光中,池季站在原地,臉色難看。
雙手垂在身側,緊握成拳。
沈清枝的腳步動了動,最終還是停在原地。
我對上沈潤川狡黠的眸光,立即瞭然。
丟下球拍衝過去。
「我扶你去醫務室!」
池季身體一僵,快步繞過球網走來。
卻不小心踩到了地上的網球,扭了腳,痛得低喘了聲,眉頭狠狠皺起。
我下意識喊了聲。
「池季。」
他抬起眼。
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
他看向我的眸底似乎閃過一絲委屈。
沈潤川在我耳邊拚命念叨:「姑奶奶,人設,人設啊。」
我立即垂下眼。
壓下心間隱隱的疼惜。
扶起沈潤川往場館外走。
路過池季身側時,他突然伸手拉住我的手腕。
緊得像是要將手指嵌進我的血肉。
喉嚨沙啞。
低沉的嗓音帶著固執與不甘。
「許冠珠,我也受傷了。」
心臟被狠狠揪了下。
卻還是用力甩開了他的手。
「你受傷關我什麼事,池季,你以為你是誰?」
他身形一晃,臉色沉得嚇人。
我攥緊手心。
「還有,我和沈潤川很快就要訂婚了,許家和沈家門當戶對,而你,不過是一個我厭棄了的玩具,以後最好少出現在我面前。」
我扭過頭,不去看他
扶著沈潤川離開。
剛邁出一步。
系統聲音響起:「池季黑化值:81%。」
第二步。
「池季黑化值:82%。」
第三步。
「池季黑化值:83%。」
……
直到走出場館。
「池季黑化值:99%。」
身後冰冷的視線仿佛要將我凍穿。
我如置凜冬,打了個寒顫。
拍拍沈潤川的肩,絕望道:
「感謝你,朋友。」
「我準備提桶跑路了。」
10
機票是連夜訂的。
行李是看也不看直接往箱子裡丟的。
直到手指碰到書桌上那個粘土小人鑰匙扣。
心尖還是微微顫動了下。
那個清冷的、仿佛厭棄一切的少年。
也會在給喜歡的女生做禮物時,小心翼翼,紅了耳尖。
我將它放入手心輕輕摩挲著。
然後珍視地裝進了外套口袋裡。
行李箱打包、拎起。
準備跑路。
系統不悅地提醒我:
「宿主,男主池季的黑化值還沒到 100%,你的任務還沒完成。」
我可不敢把自己的人身安全交給這種無良系統。
還是得離黑化男主遠一點。
池季現在肯定恨死我了。
讓他在我面前達成百分百黑化。
我小命還要不要了。
「池季現在這麼討厭我,等我到了大洋彼岸,給他打個長途電話羞辱幾句就行了。」
我拖著行李箱,伸手推門。
「不用那麼麻煩。」
系統好心道:
「你現在就能完成任務。」
大門打開。
池季就站在門口。
我兩腿一軟,差點跪下。
見門開,他才緩緩抬起頭。
濃密的黑睫下是一雙頹唐破碎的眸子,泛紅的眼尾耷拉著。
嘴角扯起一絲自嘲的笑。
「許冠珠,你可真狠心啊。」
「我以為,」他抬起右手,拇指摩挲著左手手背上那道煙頭留下的疤痕,「你至少還是有一點點,哪怕一點點喜歡我的。」
我腿肚子還在打顫。
聲音都有些飄忽起來。
「所以,你是來抓我的嗎?」
可池季臉上,我???預想中的憤恨與猙獰,都沒有。
我第一次看到池季,那麼難過的表情。
像是要將我溺死在他悲傷的眸光里。
「不,我是來送你的。」
「許冠珠,你說過,你想要自由。」
「那我便給你自由,徹底的自由。」
我心神一震。
不知道為什麼,心頭突然湧上一陣慌亂。
「系統,池季的黑化值到達 100%,他會怎麼樣?」
「按照劇情,他會徹底恨上你,並在報復完你後變得陰翳暴躁,然後等待女主救贖。」
很輕的一聲笑。
池季的唇角緩緩勾起一個自嘲的弧度。
眼神懨懨。
像是自我厭棄到了極致。
「如果我說,我會選擇去死。」
「許冠珠。」
「你會在乎嗎?」
「你是會為自己永遠不會再受到一個瘋子的迫害而高興,還是也會有一點,為我感到難過呢?」
我瞳孔猛地一縮。
系統發出尖銳爆鳴。
「怎麼回事?」
「男主的求生欲正在急劇下降,怎麼會這麼低!?」
「黑化值達到 99%後,仇恨不應該成為他活著的動力嗎?」
「吵死了。」
池季蹙起頹厭的眉頭。
可我,沒說話呀。
那些曾經抓不住的????疑點與頭緒,逐漸在腦海中凝成清晰的線條。
池季他,能聽到我和系統對話。
酸澀與悲傷一點點漫過心口,淹沒胸腔。
湧上喉口和眼眶。
那他之前所做的一切都只是為了讓我免受處罰嗎?
系統也猜到了。
幾乎是氣急敗壞:「池季,你死了,整個世界都會崩塌,你想讓許冠珠陪你一起死嗎?」
「崩塌?」
池季輕輕重複著這兩個字。
眸里露出疑惑與掙扎。
又勾起一抹自嘲的笑來。
已經厭棄自己到想要自毀的程度了。
可他甚至連死亡,都不能選擇。
我看著他眼裡的光寸寸破碎、熄滅。
抓住了他清瘦的手腕。
眨了眨酸澀濕潤的眼睛。
盯著那雙近乎死寂的眸子。
胸口湧上一陣一陣的心疼。
眼淚跟斷線珍珠一樣掉下來。
去他的系統。
去他的劇情。
反正大家都是 npc。
那就都別活了!
我踮起腳尖。
輕吻了他的唇。
「池季,我想要的自由里,包括你。」
池季,我有些膽小。
一個人死的話,未免太孤單。
可若世界崩塌,我反倒沒那麼怕了。
至少你會一直在我身邊陪著我的,對嗎?
就像十八歲那年。
我們牽著手。
一起走在回家的路上那樣。
11
世界仿佛徹底安靜下來。
可觸摸到的肌膚、唇的溫度,卻一點點升高、鮮活。
良久。
系統長嘆了一口氣
以那道冰冷熟悉的機械音宣告:
「最後一次「正軌計劃」失敗,至此,七次「正軌計劃」已全部失敗。」
「我與這個世界的規則相伴而生,最後,也為你們扭轉一次規則吧。」
天地驟暗。
我仿佛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夢裡。
世界在反覆崩塌。
我和池季,在一次又一次相愛。
最後一次。
我看見了沈清枝。
她站在池季面前,求他合作。
女孩眼角的淚珠倒映著恐懼與悲傷。
她說,她再也不想看到沈潤川死在她面前了。
她快瘋了。
池季安靜站了很久。
垂眸,看了眼手心裡那個揚起笑臉的粘土小人。
然後伸出拇指,摸了摸小人的臉。
彎起一抹笑來。
眼神溫柔繾綣。
語氣卻帶著絕望的冷:「好。」
12
一個蟬鳴的夏夜。
沙發上。
我抱著一碗青提。
將微濕的頭靠在池季的腿上躺著。
他拿著吹風機,輕輕給我吹著發梢。
微微蹙眉。
「別躺著吃東西,到時候噎著。」
他騰出手。
將我放在肚子上的碗轉移到了桌上。
然後在我額頭輕輕落下一吻。
「乖。」
我眼神抗議。
他眼裡露出笑意。
捏了捏我的臉。
拇指意猶未盡地摩挲著。
「明天沈家的訂婚宴,想好穿哪條裙子了嗎?」
兩條都好看。
「能上午穿一條,下午穿另一條嗎?」
手指從我的臉頰撫摸至耳側。
「好,到時候把另一條給你帶上。」
沒了吃的。
我只好盯著天花板發獃。
突然想起來往事,問:
「池季。」
「如果當初,你沒有聽到我和系統的對話,不知道我是被逼無奈才欺負你的,你會怎麼辦?」
「會報復我嗎?」
「不會。」
他答得堅定。
我歪頭,眨著眼看他。
「你難道就不恨我嗎?」
「你在聽到我和系統說話之前,我也對你很不好。」
他輕笑了聲。
「恨嗎?」
「大概是恨的吧。」
「可恨來恨去,也不過是恨你為什麼不能再繼續喜歡我,我卻還是那麼喜歡你。」
他垂眸,將我的髮絲挽到耳後。
極其認真地看著我。
「即使那天,你手裡不是煙頭,而是刀尖。」
「我也會毫不猶豫……」
我皺眉。
親了他一口。
然後往他嘴裡塞了一顆青提。
堵住了他的嘴。
這陰暗自虐的性格什麼時候能改改。
算了。
反正我和池季。
來日方長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