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戴了硃砂手串完整後續

2025-09-02     游啊游     反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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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人的一生,或許總有白月光和硃砂痣。

我和江澤帆相遇在十七歲的盛夏。

被家裡父母逼著輟學的我終於逃了出來,把攢好的錢交上學費,重新回到只待過一天的班級。

從那之後,毫無疑問,我被全班孤立了。

但我本身也不是來交朋友的,我只想找個沒人煩的地方學習,然後考上大學逃離這裡,他們對我敬而遠之正好。

而老師不知怎麼想的,他是位很好的班主任,他明白我的處境,想要幫我,就把第一名排到了我的旁邊。

那天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的名字——江澤帆。

清秀的字跡配上好聽的名字,抬眼一看人也長得白白凈凈的,我頓時心情好了不少。

這位第一名跟啞巴似的,除了回答問題從來不說話,但奈何他長得實在好看,有不少女生會找藉口來和他說話,而他總是半天憋不出一句完整的話,臉還憋得通紅,我覺得特別有意思。

但很快,我發現,他似乎和我的處境差不多。

或許是長得清秀,又或許是別的什麼,總之男生們都不喜歡他,還經常罵他娘炮。

這個時候我就會看不順眼罵回去:「腦袋長屁股里嗎?還娘炮,小爺們唧唧的就是煩,你娘生你的時候是忘做基因篩查了嗎?讓你這種弱智出生,哦,沒有說你不是出生的意思。」

因為從小被爹娘打,還好幾次差點被打死,我的打架能力不輸男生。

每次我打完架,江澤帆都會一聲不吭地幫我上藥。

這時候我就會拿他打趣:「你看現在像不像,土匪老大和她的壓寨夫人?」

「我也不像土匪啊。」

「我是土匪啊。」

江澤帆疑惑地抬頭看了我一眼,隨後意識到我什麼意思,又臉紅地低下了頭。

十七歲的夏天很熱,但風卻很溫柔,卷著些許花草樹葉,吹得人心裡直痒痒。

後來,我打工的地方出了事,我交上學費後就沒錢吃飯了。

那段時間我只能靠喝水充飢,一節課要去三趟廁所。

也是那個時候,班主任突然要舉辦什麼班級考試比賽,還是我最拿手的科目,贏的人能獲得一百塊錢。

一百塊可是大數目,夠我吃兩個月呢!

但這個科目江澤帆也很拿手,我那幾天拚命學習,最後以兩分之差得到了一百塊錢。

拿到錢之後我美滋滋地沖江澤帆炫耀,江澤帆支著腦袋看著我笑。

後來我才知道,那一百塊錢是江澤帆的,他知道直接給我我肯定不會收,就乾脆求班主任舉辦了這個比賽,讓我堂堂正正地靠自己實力拿到這個錢。

班主任說,當時聽到這個想法後,是想他給我出這個錢,但江澤帆死活不讓步,而且那一百塊錢是江澤帆半個月的生活費。

怪不得那半個月江澤帆一天只啃一個饅頭,還拒絕了我那一百塊錢的「接濟」。

高考前一天,我說我想當心理諮詢師,雖然我的心理經受了很大的挫折,但我想借自己的經歷幫助他人。

「那你自己呢?」他這麼問,「醫者要如何自醫?」

「確實哦,自己給自己治療是怪怪的,不過沒關係,治癒他人的過程也是治癒自己的過程嘛!」

再後來,我們一同考上了很好的學校,他在十八歲仲夏的夜晚,滿天繁星之下對我表白了,那是我第一次因為開心而哭。

開了學後,我們開始一起在校外租房子住。

那段時間挺艱苦的,江澤帆的父母從他高考完就離婚了,說是早就想離了只是怕耽誤他高考才等到現在,並表明江澤帆已經成年了,他們不會再給他錢了。

但無所謂,我們兩個在一起就是無敵的,那段時間我們兩個天天忙得要死,為了房租為了學費,也為了未來。

但我挺滿足的,我和我喜歡的人在一起了。從我出生以來,除了在我七歲那年死掉的小狗,這是我從第一個人身上感受到喜歡和愛。

我們就這樣相互扶持著走過最艱難的時光。

畢業後,我開了家心理諮詢室,他進了私企,我們換了好一點的出租屋。

我們經常在夜晚靠在一起數星星,想像我們的未來。我把他當做我的精神支柱,他也一樣。

而這樣的生活只持續了一年。

那是個很大的雨夜。

我打電話問江澤帆什麼時候到家,他說自己在工地視察,要晚點回,讓我早點睡。

我掛掉電話,洗了個澡,在沙發上窩著看電視,看著看著就睡著了。

半夜兩點,我被雷聲驚醒了。

我迷迷糊糊地去摸手機,心裡總有種強烈的不安感。

我打開手機,發現江澤帆在十二點給我打了個電話,但我沒有接,還有一個電話是一點多打過來的。我剛準備打回去,那個號碼又撥來了。

「您好,請問您是江澤帆先生的家屬嗎?」

「我是。」

「這裡是第二人民醫院,江澤帆先生於零點十四分送往我院進行搶救,一點三十三分搶救無效確認死亡,您方便來一趟嗎?」

轟隆隆——

有一個巨大的雷響。

我的青春,連帶著我的希望,結束了。

10.

江澤帆是因公殉職,據說是站在地上被突然掉下來的鋼筋砸到。大家都以為他當場沒了性命,卻發現還留著一口氣,趕緊送往醫院。

在他彌留之際,還喊著我的名字,讓我早點睡別等他。

傻瓜。

我們的朋友不多,葬禮只有幾個關係不錯的大學同學和高中班主任來了。

那天晚上,我和班主任聊了好多高中的事,也知道了好多江澤帆為我偷偷做過的事。

班主任走後,我感覺全世界都安靜了,時間好像停止了流動。

第二天,我照常上班,儘管我在盡力掩蓋,一位我的常客還是看出了我的不對:「顧醫生,您沒事吧?」

我抬頭,與那雙勾人的狐狸眼對視:「沒事,我們繼續吧。」

「顧醫生,您說過,醫生和患者不過是一種表面的關係,我們更應該像朋友一樣聊天。」男人的嗓音低沉有磁性,充滿著故事感,「和我講講你的故事吧。」

那天,我第一次向陌生人說出了我和江澤帆的故事。

說完之後,我的心徹底空了,壓抑了幾天的淚水奔涌而出。

「乖乖寶,摸摸頭,傷心難過全飛走。」一米八幾的大男人像哄小孩一樣揉了揉我的腦袋,「抱歉,逾越了,這是小時候我媽媽在我哭的時候念的咒語,我覺得很管用,您覺得呢?」

我被這莫名其妙的咒語逗笑了:「是挺管用的,你媽媽一定是位很溫柔的人吧。」

「是啊,可惜讓人印象深刻的人卻容易遭受意外,只留下那些被他們影響的人迷茫地留在世上,我覺得挺不公平的,不是嗎?」

「也不能這麼說啦,生死各有命,或許這才是最好的歸宿,人總要學會長大。」

「但在長大之前,得肆意做回小孩子吧?」男人趴在桌子上看我,他和江澤帆完全是兩個不同的類型,這個男人一看就生活在富足的家庭,有著豐富而熱烈的情感,卻依舊有心理空缺。

這個心理空缺恰恰來自給予他豐富熱烈情感的人。

那是我第一次和傅鈺棋聊這麼久。

我之前對他的印象,只是一個可憐的富家公子哥,他分享的故事確實令人潸然淚下,但我其實覺得他早就痊癒了。

「痊癒了就不能來了嗎?」他看著我,眼裡竟有一絲委屈。

「當然不是,我很樂意大家來和我聊天。」我笑笑。

從那以後,他從一周來一次,變成兩次,再到每天都來。

到現在,他每次出現都會伴隨著花香——他每次來都會帶一束我不認得的花,不多不少正好一朵,但包裝精緻,讓我無法拒絕。

久而久之,我竟然開始期待他的出現,期待他會帶來什麼樣的花束與故事。

就這樣每天見面的一年之後,江澤帆忌日這天,我去給他掃墓。

顧齡也來了,她怕我出事。顧齡是我小時候的鄰居,但在六歲那年搬走了,大學時我們才又重聚。

令我沒想到的是,傅鈺棋也來了。

他帶了一束白菊,甚至穿了西裝,小心翼翼地問我可不可以送給他。

我點點頭,白菊放上去的那一瞬間,四周忽然起風了,幾簇花瓣隨風飄起,落到了我的手心。

11.

傅鈺棋是娛樂圈有名的演員,還經常請我去看他拍戲。

每次一到片場,他就跟粘人精似的,明明上一秒還在表情高冷地營業,下一秒看見我直接屁顛屁顛地跑過來給我遞好吃的,搞得半個娛樂圈的人都以為我是他女朋友。

「那又怎麼啦,我要是有你當女朋友,我肯定整宿整宿睡不著!」他不止一次地用開玩笑的語氣說著表白的話,我也曾半開玩笑地回應過。

「好啊,那我倒要看看你到底睡不睡得著。」

「那我和你表白你會答應咯。」

「肯定會啊,誰能抵擋住帥哥的誘惑。」

在江澤帆獲得最佳男主獎加冕影帝稱號的時候,我也在頒獎現場。

他握著獎盃的手在抖,卻不是對獲獎的激動,而是對接下來要說的話感到緊張。

「我能走到今天這個位置,要格外感謝沈姝樂女士。」江澤帆梳著背頭,一身燕尾服,身形修長,勾人的狐狸眼笑著,結結巴巴地說了一大段沒頭沒尾的感謝詞。

「其實比起拿到這個獎,我更希望得到沈姝樂女士的一個答覆。」

他精準地對上了我的視線,眼裡全是認真與期望:「乖乖,你願意做我女朋友嗎?」

聚光燈照在我的身上,我能感覺到自己被劇烈的愛意包裹著。

我躲在後台笑得很甜,悄悄在心裡大聲喊:「我願意!」

新的希望將我高高托起。

12.

我以為我已經放下了,在你徹底離開後,我剝離了曾屬於你的我,重新融入了另一份真摯的愛之中。

但我錯了。

江澤帆像我生命里的一個傷疤,可以遮蓋,卻不會消失。

我曾無數次在雨夜從噩夢中驚醒,大汗淋漓地痛哭,傅鈺棋只能抱著我,卻無法說出任何安慰的話。

我知道,這樣對他不公平。

於是我主動提出去看心理醫生,醫者不能自醫,那就讓同行來醫好了。

醫生對我進行了催眠,最後說我要想完全走出去,需要一個很漫長的過程,而且會很痛苦。

顧齡攥著我的手,哭著說她會陪著我,他們都會陪著我的。

而傅鈺棋在半晌的沉默過後,看向醫生:「那能不能幹脆不走出去?」

「在現實中人死不能復生,在電影里可不是。」

那個時候的我還沒完全從催眠中清醒過來,雖然能勉強聽見外面的人在說什麼,身體卻無法擺脫夢境。

「如果這是她的選擇,那就由我來扮演男主角吧。」

「我知道這對死去的人或許是一種褻瀆,但我沒辦法眼睜睜看著她這樣難受。」

「她哭的時候,像有一千把刀扎在我的心口上。」

「你瘋了?」顧齡的聲音有些不可置信,「你、你還是正常人嗎?讓你以你女朋友的前男友的身份和她一起生活下去哎,你不會難受嗎?」

「這不重要。」傅鈺棋的聲音沒有一絲遲疑,「她能真的開心才是最重要的。」

「但這根本治標不治本啊!你不可能讓她一輩子生活在夢境里吧?」

「如果她想,我可以。」

「……」顧齡的聲音有些咬牙切齒,「真是瘋了,那我也要加入,我得看著你,瘋子。」

醫生給了傅鈺棋一隻玩具小熊和一個硃砂手串。

毛絨小熊算是他的分身,可以讓他換個形態在他不在的時候隨時了解我這邊的狀態。

所以幾個夜晚夜夜糾纏我的,並非惡鬼,而是傅鈺棋甘願披上亡者外衣,用盛大謊言為我編織的溫柔囚籠。

硃砂手串相當於結束催眠的訊號,一旦硃砂手串戴在我身上,我看到的那些因催眠而產生的假象就會被影響,最後徹底打破,回歸現實。

顧齡把硃砂手串拿走了。

自此,我帶著催眠回了家,在我的認知里,江澤帆沒有死,我們依舊住在一起,幸福快樂地生活著。

傅鈺棋為了不露餡, 因此惡補了我的過往還有我和江澤帆的共同回憶,還去拜訪了我的高中班主任。

不知道他在看到那些故事時,是一種什麼樣的心情。

為了方便, 傅鈺棋直接官宣改名, 讓所有人以後叫他江澤帆, 傅鈺棋這個名字不許再出現。這個事當時在娛樂圈掀起了好大的輿論風波,壓了一個月才壓下來, 怪不得那一個月他總不讓我看手機。

我們就這樣一起過了兩年, 期間一直在用一個謊去圓另一個謊, 漏洞越來越多, 我卻始終沒有發現。

直到現在, 顧齡清醒了過來,是時候結束這種荒唐的行為了。

畢竟在她眼裡, 她認識的沈姝樂是一個堅強勇敢的女孩子。

更何況,這次在我背後的,不止一個人。

13.

今天的風依舊很溫柔。

我結束了最後一次複診, 騎著腳踏車去了墓園, 在墓園門口買了一小束白菊, 緩步走到了那塊有些變舊了的墓碑旁邊。

「這也許是我最後一次來看你啦。」我將白菊放到墓前, 替他擦了擦碑,「這兩年都是他和顧齡來給你掃墓吧?不知道你有沒有聽他嘮叨一些有的沒的,他就喜歡說些讓人發笑的話。」

「或許在三年前,你就已經告訴過我,讓我向前看了,但是我沒出息啊, 我放不下你。」我垂著眼睛,嘴角卻帶著笑,「不過, 也不是要完全忘記你才能繼續生活。傅鈺棋給我說,紀念是為了更好的生活,我的客戶竟然開導起我來了, 好笑吧?」

我又把周圍的幾個墓也洒掃了一下,最後輕輕吻了一下墓碑上江澤帆的照片,是冰冷的。

「晚安。」

我收拾好東西, 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我再次騎上我的腳踏車, 回家的路上遇到了一個很漂亮的花店, 我買了一束漂亮的玫瑰。

我打開家門的時候,傅鈺棋正在看上次錄的那個戀綜。

我的那段採訪最後被顧齡加工了一下才放出來,節目效果依舊有趣。

見我出現在門口,傅鈺棋立刻笑著抱了上來:「回來這麼早?沒有和醫生再聊聊?」

「沒必要了, 我自己也是醫生。」我將玫瑰遞給他,「我當然知道什麼樣的藥最好用。」

「開藥了?買了嗎?我去買?」傅鈺棋垂眼看著玫瑰和我,眼裡溫柔得不像話。

我抬頭親了親他的臉頰,是溫熱的:「藥自己送上門來了。」

傅鈺棋順勢輕咬住我的耳垂:「那這個藥可猛了, 包治百病哦。」

「唉,不過就是可惜那個毛絨小熊失效了, 我才剛開發出新玩法。」

傅鈺棋狠狠掐著我的腰, 將我橫抱起:「有什麼可惜的,你直接上手不就行了?」

看著他那委屈的表情, 我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或許我最大的幸運,就是在逃離地獄之後,一直在被愛著吧。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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