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當家教,小屁孩天天跟我聊八卦。
有天,他忽然神秘兮兮地告訴我:
他表哥那裡斷了。
「哪裡?」
「就是那裡,那裡啊,從小就斷了。」
我恍然大悟,隨即無比同情。
這時,我忽然聽見他喊:
「表哥!」
我回頭,難以置信。
「這你表哥?」
「是啊。」
天殺的,這不是我 crush 嗎?
01
程柏舟也很意外,朝我挑了挑眉梢。
「這麼巧?
「我聽我姑說,她給派派找了個家教,沒想到是你。」
「哈哈,是挺巧的。」
我乾笑。
程柏舟又走過來,揉了揉派派的頭,問我:
「你是不是上完課了?要回學校嗎?我可以送你。」
「不用了!」
我下意識拒絕。
反應太激烈,我自己都嚇了一跳。
怕程柏舟多想,我又趕緊解釋:
「我來的路上掉了個東西,剛好走回去找找。」
說完,也不等他再開口,就趕緊背起書包往外逃。
但,十來分鐘後。
程柏舟還是開車追上了我。
他落下車窗,問我:
「東西找到了嗎?」
「還沒有……」
「跟我說說你找什麼,我可以幫你。」
哈。
哈哈。
找什麼?
當然是找藉口。
他怎麼幫我一起?
我命苦地搖頭:
「真的不用了,你先走吧。」
我現在心情太亂了。
根本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
02
我跟程柏舟認識得並不久。
上個月,在學校門口的桌遊店。
我們第一次遇見。
程柏舟玩遊戲輸了,被要求問一個異性要聯繫方式。
是的,他要了我的聯繫方式。
我當時一抬頭,就看見一張帥得十分客觀的臉,呼吸都微微一滯。
很快,一股細微的熱意爬上耳根。
「可以嗎?」
他又問一遍。
我矜持地拿出手機,讓他掃碼。
室友們一眼看出我對他感興趣。
左右對視了一眼,立馬七嘴八舌、超級熱情地邀請他跟我們一起玩。
期間,她們不停給我製造機會。
非說我會看手相,讓我給程柏舟看看。
「好啊。」
他從善如流地伸手。
我只能硬著頭皮抓住他指尖。
也不知道是他太緊張,還是我太緊張,我們皮膚相觸的地方沒一會兒就濡濕了。
我趕緊鬆手,胡編道:
「你這個手相,一看桃花就很多。」
「真的嗎?」
他聲音很輕,像羽毛拂過我耳廓。
我故作正經地點頭。
他嘴角弧度深了些。
笑意從眼裡漫開,染上些許溫度。
「那你是我的桃花嗎?」
我愣住,心跳毫無預兆地漏了一拍。
還沒來得及說話,他就笑了起來:
「開個玩笑,不冒犯吧?」
我承認我真的很雙標。
不感興趣的人對我說句「你好」都是冒犯。
但我要是感興趣,就另當別論了。
那天后,我們一直在斷斷續續地聊天。
越聊越曖昧……
就在前天,他還約我去操場散步。
我愛美,只穿了超短裙。
他則穿了厚厚三層,額頭都滲著一點汗。
我們圍著操場慢慢走。
夜晚溫度很低,我沒忍住打了個噴嚏。
下意識道:
「好冷。」
「謝天謝地,你終於冷了。」
他脫掉外套,披在我身上。
我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
「你穿這麼多,不會就為了脫給我吧?」
「是啊。」
他神態自若。
好看的眼睛盯著我,沒有絲毫閃躲。
我的臉更燙了。
而昨天,我找他幫忙,畫個比賽 logo。
他一直在反覆幫我修改,忙到深夜才定稿。
我有些過意不去,給他發了個紅包。
【真的很麻煩你。】
他沒收,回復道:
【不麻煩,被你需要我很開心。】
我想談戀愛的心情簡直達到巔峰。
但,誰能想到——
今天生活就給了我重重一擊。
天啊。
地啊。
能不能不要捉弄我了?
我這一生積德行善,難道就為了愛上一個太監嗎?
03
周五下午,我又去給派派上課。
沒想到程柏舟已經坐在裡面了。
我尷尬地換鞋,有些同手同腳。
程柏舟卻還一如既往對我示好。
一會兒給我倒水,一會兒誇我好看,一會兒問我要不要留下來吃飯。
「哈哈。」
我這人一尷尬時就愛乾笑。
隨便敷衍了兩句,趕緊鑽進派派房間裡。
小屁孩已經準備好了,在桌前正襟危坐。
我擦了擦小黑板,開始給他上課。
跟以往一樣,半小時是他的極限。
半小時一過,他就像被抽了骨頭一樣。
歪倒在桌上,見縫插針地跟我聊八卦。
「老師你知道嗎,我家樓上的父子倆在追同個女生。
「哦對了,我爸最近在相親,相到了他以前的學生,你敢信?
「我媽好像也談戀愛了——」
「派派。」我打斷他,「上完課再說好嗎?」
「求你了老師,讓我把這句話講完,要不我能憋死。」
我深吸一口氣:
「你說。」
「我昨天偷聽我媽打電話,她說誰想當他男朋友,必須接受兩道數學題的考驗,對面那人居然答應了。
「他還給我媽寫情詩,老師你想聽嗎?我可以背給你聽。」
「不用了。」
我一言難盡。
難怪派派他媽自己就是數學老師,還非得找個家教教他。
這小孩簡直是太上老君的童子,八卦陣里長大的。
好不容易講完課。
我從試卷上抽了兩題,檢驗派派的學習成果。
他很快做完,我幫他批改。
對了一道,錯了一道。
只能說還行。
我讓他訂正,他卻忽然「咦」了一聲。
「可是我寫的跟標準答案上一樣呀。」
「答案錯了。」
「真的嗎?」
派派摳著臉,顯然不信。
這小孩特別軸,我只能把程柏舟也喊過來。
他剛進來就笑了:
「怎麼?你也要拿數學題考驗我?」
04
我愣了下。
隨即反應過來——
這人表面上在客廳正襟危坐,實則一直在偷聽房間裡的動靜。
要是幾天前,我肯定又開始小鹿亂撞了。
但現在,心裡簡直像一群草泥馬狂奔亂啃。
誰懂我的心情有多複雜啊?
經我和程柏舟雙重驗證,答案就是錯了。
派派這才偃旗息鼓,乖乖訂正起來。
我收拾書包,準備離開。
程柏舟卻攔住了我。
「留下來吃個飯吧。」
「不了。」我下意識拒絕,「我……」
「求你了。」他打斷我,「你還沒來我就把飯做好了,你要是拒絕我,那些飯菜可都浪費了。」
到嘴的話在舌邊一轉。
我聽見自己說:
「那好吧。」
不得不說,程柏舟的手藝確實好。
長得帥,又會做飯,這樣的男人簡直太加分了。
可惜……
我的視線不由自主下移,落在他牛仔褲上。
他似乎也感覺到了,奇怪地看向我。
我趕緊彈開視線,假裝看天。
「對了——」
「大。」
他不假思索。
我怔住。
沒兩秒,臉頰又泛起熟悉的熱意。
什麼啊?
什麼玩意啊!
他不會以為我在跟他玩梗吧?
「我是想說——
「下周就輪到我們院體測了,我看通知上,你們院好像已經體測完了。
「我就想跟你打聽一下這次嚴不嚴,能不能划水。」
我服了。
我真的服了。
男人的嘴簡直比鑽石還硬。
天塌了還有嘴頂著。
都沒了,還大呢!
大個球啊!
程柏舟倒是淡定,很快調整好,回答我:
「有些組挺嚴的,有些還好,你可以挑短頭髮女老師那一組。」
「好。」
桌上陷入短暫的沉默。
這時,派派像剛連上天線一樣,奇怪道:
「什麼大啊?」
「這個雞腿大。」
我夾給他。
他「哦」了一聲,半信半疑。
飯後,程柏舟又要送我回學校。
還好我早有預料,提前打了計程車。
腳底抹油,跑得比兔子還快。
05
十一點多,我又收到了程柏舟的消息。
【到學校了嗎?】
【到了。】
【那就好,我看新聞說明晚有流星,要不要一起去看?】
【不了。】
我飛快打字。
拒絕完,就把手機丟到一邊。
捂著臉,在床上打滾哀嚎。
「你想去就去唄。」
室友勸道。
我很崩潰:
「關鍵是不能去啊!
「雖然我對他有好感,但現在橫亘在我們之間的,是無論如何都不可能解決的問題。
「長痛不如短痛,我還是跟他當普通朋友吧。」
「什麼問題這麼嚴重?」室友很好奇,「他腳踏兩隻船?」
「比這還嚴重。」
我癱在床上,有氣無力。
「不會是腳踏三隻船吧?」
室友驚訝。
「那確實不行,男人就三條腿,他還敢一條腿一隻,呵呵。」
「三條腿?」我疑惑,「哪來的三條腿。」
「就這條、這條——」
室友指完左腿指右腿,然後指向中間。
「還有這條。」
我更崩潰了。
在床上扭得像條蛆。
關鍵是他沒這條啊!
06
雖然我已經十分刻意地疏遠程柏舟了。
但我體測那天,他還是來了。
我看見他的時候,正好跑完 800。
整個人一度返祖,癱在地上,大口喘氣。
程柏舟趕緊走過來,伸手將我穩穩扶起。
「剛跑完不能躺著,我攙著你走一會兒。」
我真的一點力氣都沒有了,整個人幾乎掛在他身上。
又走了一百多米,我才緩過來。
趕緊把他推開,伸手道:
「手機。」
他愣了下:
「什麼?」
「別以為我沒看見,你剛才在偷拍我。」
他抿了抿唇,還是把手機遞給了我。
我點開相冊,就看見了好幾張自己跑步時的照片。
「……頭髮跟屁呲的一樣,有什麼好拍的。」
沒了發展的可能,我說話都不刻意裝矜持了。
但程柏舟的神色卻沒什麼變化。
他看著我,語氣很真誠:
「明明很可愛,像小貓炸毛。」
我懷疑他眼瞎了。
「什么小貓?你不覺得這大紅臉跟猴屁股一樣嗎?」
「沒有啊,像蘋果,很可愛的小蘋果。」
我哽住。
「……刪了。」
「好吧。」
他照做。
語氣是藏不住的遺憾:
「可惜了,這麼好的照片。」
「哪裡好了?」
我不理解。
「你好。」
風似乎在這一刻靜止了。
遠處籃球砸地的砰砰聲、別人的笑鬧聲,都如潮水般褪去,變得模糊而遙遠。
只有他近在眼前。
夕陽將他的眼睛照成好看的琥珀色。
越發顯得他溫柔專注,讓人心動——
等等!
微妙的情愫剛蹦出來,我心裡立馬有個小人伸著爾康手大喊:
「不行啊,不許心動!你們是不可能有以後的!」
07
這晚,程柏舟又提出開車帶我去派派家時,我沒拒絕。
主要是太累了。
光是走到校門口打車我都嫌累。
但坐程柏舟的車不一樣,他能直接開到我宿舍門口。
這並不是我第一次坐他的車了。
程柏舟還想跟上次一樣,幫我系安全帶。
但我立馬後退,保衛手裡的帶子: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好。」
他失笑。
車子一路飛馳,很快到了派派家。
我敲了好幾分鐘門,都沒有人開。
「你等下。」
程柏舟拿出手機。
打開遠程遙控器,把空調開到 30 度。
不到十分鐘,派派就一頭大汗地來開門了。
「我就知道是你,你怎麼這麼壞!」
他咬牙瞪著程柏舟。
然後又可憐巴巴地看向我:
「老師對不起,我睡著了,我真沒聽見你敲門。」
「沒關係——」我忍著笑,「你先去洗把臉吧,我們再上課。」
派派又瞪了程柏舟一眼,才飛快跑進衛生間。
08
上完課已經九點多了。
我背著書包出去。
剛點開打車介面,就聽見程柏舟的聲音。
「別打車了,我送你。」
我抬頭,和他對視上。
只能幹笑兩聲,把手機放回口袋。
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回去的路程似乎變長很多。
足足花了來時兩倍的時間,車子才在校門口停下。
我正準備下去,程柏舟忽然問我:
「你不確認一下,有沒有少什麼東西嗎?」
他這麼一提醒,我趕緊摸摸口袋,又翻了翻書包——
我的校園卡不見了。
「還給我。」
我伸手。
「什麼還給你?」
「我的卡。」
「我可沒拿。」
程柏舟說著舉起手,一副任我處置的樣子。
「你不信可以在我身上搜。」
「別鬧了,趕緊還給我。」
我皺起眉。
我們僵持了半分鐘。
程柏舟忽然嘆了口氣。
把我的校園卡從口袋裡拿出來。
「許荔。」
他停頓了一下,似乎在組織語言。
「你最近好像對我很冷淡,是我做錯了什麼嗎?」
我的指尖無意識蜷縮。
沒想到,他會直接問出來。
不過從決定疏遠他起,我就知道,這一刻遲早會到來。
所以我早就準備好了答案——
「對不起,我發現我根本不喜歡你,我們還是做普通朋友吧。」
「是嗎?」
我預想中的錯愕、傷心、氣急敗壞都沒有到來。